《相敬如冰》第23章 第 23 章 從未如此無從下手過……
第23章 第 23 章 從未如此無從下手過……
裴蕓察覺到不對, 旋即便見站在不遠的書硯正焦急地沖眉弄眼,一遍遍無聲吐著“臘梅”二字。
原是弄錯了花兒。
裴蕓複又尷尬地朝太子看去,便見太子薄抿, 一言不發。
但瞧著也不像是生了怒。
殿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直到常祿一聲低斥響起, “你這奴才,可是未向娘娘好生介紹那花兒,那臘梅像極了迎春,若是不言, 十個有九個是要錯認的。”
盛喜忙躬告罪, “是奴才辦事不力, 請殿下和娘娘責罰。”
裴蕓知曉,這對師徒一唱一和本是在給和太子臺階下呢。
可太子不傻, 并非沒見過迎春和臘梅,花園就有, 只消多看兩眼便能區分, 若非不上心,哪裏會認錯的。
裴蕓也不為難這兩個奴才, 如實道:“殿下,臣妾今日忙于挑選壽禮, 在庫房待了好幾個時辰,待回來時,天也暗了, 這才沒能看清,不怪盛喜公公。”
聽得這番話,李長曄繃的面緩和了些,“幾株臘梅尚且不足以妝點院子, 太子妃可還有喜歡的花卉,孤可命人尋來。”
裴蕓笑了笑,“只消是殿下送的,臣妾都喜歡。”
這話乍一聽,像極了甜言語,也是裴氏一慣的作風了,溫,從不給他添麻煩,可李長曄卻無論如何高興不起來。
他還是頭一回這般反裴氏的“都可”。
他投裴氏所好,想著或是那臘梅非所喜,那他便選些喜歡的。
可似有喜歡的,卻又沒有。
那種,如行在一片大霧中,手不見五指,有人出現為你引路,卻告訴你隨意往前走便可,到頭來仍是漫無目的。
李長曄這輩子還從未到如此無從下手過。
他淡淡道了聲“好”,卻是劍眉微蹙,心不在焉地抓著諶兒的手搖著撥浪鼓。
翌日,永安宮。
誠王下了朝,久違地去向母親高貴妃請了安,母子二人坐著說了會兒話,又在永安宮用了午膳,誠王方才起離開。
行至花園,他遠遠便見一小侍侯在月亮門前,見得他,快步迎上來,恭敬道:“誠王殿下,太子殿下有請。”
誠王是識得這個太監的,約記得什麽“喜”,確是他那三哥的人不錯,“太子殿下尋本王何事?”
盛喜答:“太子殿下說,有要事同誠王殿下商議。”
要事?
誠王疑地蹙了蹙眉,他一個閑散王爺,他那日理萬機的三哥能有什麽要事同他商討。
但既得他派人來請,他自是不能不去,一路被領著了東宮澄華殿,誠王甫一門,就聽得一句“都下去吧”。
隔扇門被閉攏,接著誠王便見他那三哥眼也不擡,淡淡道了句“隨意坐吧”。
誠王確實坐了,卻沒那麽隨意,他眼打量著太子這樸素的書房,及堆疊在書案上摞摞的奏章,在這般嚴肅沉悶的氛圍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忖著莫不是他三哥真要將什麽機要務托給他。
他不由得直了背脊,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聽說,三哥今日臣弟來,是有要事?”
李長曄緩緩擱下筆,擡眼看來,“確有要事。”
誠王目期待,甚至已在心下拳掌,準備好擔下這個重任。
“上回忘了問你,子若對夫君有所不滿,會是因何?”
誠王錯愕了一瞬。
這便是他所謂的要事?
“又是三哥您那友人?”他試探道。
眼見太子點了頭,誠王看向太子的眼神倏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他暗暗扁了扁,那一個心如明鏡。
頭一次他還心存懷疑,可再來一次,他可實在沒這般好騙了。
以他這三哥的子,哪裏來與他說這些事的友人,何況他也沒有工夫聽人談自己的家務事,同樣的,他亦無閑兩次為那“友人”問詢于他。
不過看起來,那子虛烏有的“友人”的確遇著麻煩了。
誠王松散了下子,眉宇間出幾分小得意,畢竟長這般大,可從沒有他三哥“討教”于他的時候。
“子對夫君不滿,不在乎幾點,其一是脾氣,有些男子脾暴躁易怒,自容易使妻子懼怕于他……”
言至此,誠王瞥了太子一眼,繼續道:“還有些男子,對妻子疏忽冷淡,使妻子心下孤寂,自也會對夫君失……”
他邊道邊觀察著太子的神,見他聞言垂下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就知他應是聽進去了。
他家三哥清冷寡言的子自小如此,無論對誰都是這般,他倒很是理解他那三嫂,能忍到今日實屬不易。
畢竟誠王總覺著,若他這三哥并非皇家子弟,就他這淡到極點的子,指不定還真能拋卻紅塵,剃度出家。
李長曄沉默片刻,複又問道:“其二為何?”
“這其二便是那夫君的事態度,這事廣些,一兩句話難以說清。”誠王稍一思索,“譬如,若妻子欺負時,夫君畏無用,選擇忍氣吞聲,而不能替之出頭,那妻子又作何想……”
李長曄聞言薄抿。
他想起百晬宴那日,蕊兒對的出言不遜,又想起前不久隨回國公府那次,裴老夫人對的冷臉訓斥。
或許,在他不在場時,也曾若那般被欺負過數次,卻從未同他哭訴過半句。
他攥了拳。
是他疏忽了……
“除此之外,可還有旁的?”
見誠王眼神閃避,卻是一副言又止的樣子,李長曄道:“盡管說便是。”
他今日他來,就是想著與其浪費時間做無用功,不如徹底了解一番,才好解決他與裴氏之間的問題。
“確還有一點,只這事多些……”誠王清了清嗓子,聲兒都低了幾分,“那便是……夫妻之事。”
他著頭皮道:“夫君長期冷落妻子,妻子獨守空閨,難免心下寂寞。抑或是夫君太過魯,不懂憐香惜玉……”
雖得面對的是自己的兄長,可誠王面皮再厚,也實在無法坦坦地談論這些閨房之事。
他如坐針氈,言至此,臊紅著一張臉跳起來,“三哥若想了解這些個事,可以瞧瞧臣弟當年送你的新婚賀禮。”
言至此,他忙改口,“不,是給你的友人瞧瞧,臣弟府上尚還有些事,這便告辭了。”
他步子極快,可臨至門前,複又折首看來,“三哥放心,那可是臣弟當年費了好一番工夫自民間搜羅來的好東西,縱然過了那麽多年,也不會過時。”
說罷,也不待李長曄有所反應,逃也似的推門而出。
可行在出宮的路上,誠王突然想起,興許他當年送的賀禮早便不在了。
畢竟他三哥子怪異又無趣,該曉事的年紀卻拒了先皇後替他安排的宮,甚至連負責教習那事兒的都遣走了,只一門心思沉浸在課業中。
他給的那東西,他大抵早因覺得不正經命人給扔了吧。
然提議他也給了,唯有幫到此,剩下的只能靠他三哥自己了。
誠王揚了揚眉,加快了步伐。
他今日回去得遲,想來他家沅兒定會在府門前等他,那弱的子,哪得住寒風,他得快些回去才行。
澄華殿那廂,李長曄遲疑著幾度放落手中的筆,末了,還是將視線落在了東面的博古架上。
他站起,擡手取下擱在架子最頂上的一個暗紅錦盒。
當初收到此,再看小四那渾小子一臉意味深長的笑,便知怕不是什麽正經玩意兒。
小四十六歲便被封誠王,出宮建府,或是年歲小,甫一擺了高貴妃的管束,就如同出籠的鳥兒,同京城那些紈绔子弟整日打馬游街,游手好閑。
後被高貴妃得知,一怒之下,將他送進京郊佛寺吃齋祈福,修養了半年,方才學了乖。
這,李長曄其實當初翻開草草看了一眼,因得常祿,便飛快闔上順手擱在了此,若非今日小四提醒,他幾乎忘卻了此事。
他從來覺得,夫妻敦倫,無非那些,又有甚好學的。
可想起誠王所言,又憶起這月與裴氏頭一次合房時,吃痛的表,李長曄還是緩緩掀開了紙頁。
且看看,也無妨。
書冊之始,是序言,談論則是男之事,調和,剛并濟,需得默契配合。
前頭那些文字,李長曄將將還能看得進去,直至翻至十數頁,一副描畫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避火圖驟然映眼簾。
只呆滯了一瞬,李長曄幾乎是飛快闔上了書冊,眉頭鎖。
滿腦子都是八個字。
不堪目,何統!
他將書冊放錦盒,擱回原,然轉念似是想起什麽,出去的手又緩緩收了回來。
此時東宮另一頭。
裴蕓在琳瑯殿等了大半日,都未見李姝棠前來。
可分明前一日,才差宮來傳話,道今日會來幫一起繡諶兒的小裳。
裴蕓想著或是有事耽擱了,可直到諶兒睡了晌覺起來,仍不見李姝棠影,不有些擔心,便派書硯去寢宮瞧瞧。
書硯應聲離開,可還未走遠,裴蕓就聽得喚了一聲“二公主殿下”。
那聲兒格外驚慌,裴蕓心下一咯噔,忍不住起去看。
李姝棠正站在院中,神委屈落寞。
手中攥著一盞海棠花燈,應是在元宵燈會上買的那盞。
可此刻,那花燈已然看不出個燈形,支撐花燈的木骨架被折斷,糊在骨架上的紙面髒兮兮的,甚至能看出一個腳印。
見得裴蕓,眼圈驟然紅了,單薄的雙肩微,眼淚頓似斷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墜下來。
“三嫂……”
*
慶貞二十四年,二月十一。
慶貞帝攜衆皇子妃嬪,文武大臣及其家眷前往京郊圍場狩獵。
皇家行宮就建在圍場附近,一行人浩浩,顛簸了近一個時辰,才在近午時抵達。
慶貞帝稍有疲憊,命衆人且先回去歇息片刻,再行游玩之事。
裴蕓也跟著太子一道去了安排好的寢宮,已不是頭回來這兒了,打嫁東宮,除卻孝仁皇後薨逝的那年,幾乎年年來此。
雖與旁人相較,和太子居住的殿宇并不小,但終究沒有東宮來得寬敞。
不過一個主殿和東西側殿而已。
此番來行宮,裴蕓只帶了謹兒,因擔憂諶兒太小,不住顛簸,并未將他帶來。
謹兒照例睡在東側殿。
西側殿是太子辦公之所,夜間太子則與一道在主殿歇息。
雖是同榻而眠,裴蕓卻幾乎是見不著他的。
太子白日和群臣一道陪慶貞帝狩獵,夜裏則理政事理到極晚,往往是裴蕓睡下了,他才回來。
待裴蕓翌日醒來,他已然起離開。
不過裴蕓覺著,眼不見為淨,這般倒也好。
抵達寢殿後,宮人們手腳麻利將帶來的件都擺放齊整,裴蕓也在書硯書墨的伺候下換了一更輕便的裳,往行宮花園而去。
春二月,草長鶯飛,柳綠花紅,已是一片旖旎春。
高貴妃在一衆嬪妃貴婦的簇擁下,坐于花海圍繞的長廊下。
裴蕓沖幾位娘娘們見了禮,適才落座,就聽得一陣琳瑯的笑聲,一個桃紅的影小跑過來,撲進珍妃懷裏,同展示別在鬢間的茶梅。
笑意粲然,像是全然忘了先頭被訓斥之事。
不僅忘了,聽得周遭的貴家夫人們對極盡奉承,裴蕓不出一諷笑。
寵便是好,隨隨便便閉門思過兩月,出來仍是這般衆星捧月。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裴蕓心思,李姝蕊倏然擡眉直直看來,可與裴蕓視線相接的一刻,卻是下頜微擡,目得意。
見挑釁,裴蕓沒有避開,笑,便也笑。
或是發現裴蕓對全然沒有從前的順從忌憚,李姝蕊倏然拉下臉,氣呼呼扭過頭去。
高貴妃與衆人說了會兒話,驀然道:“明日起陛下便要去西林狩獵,本宮也不拘著你們,聽聞在場好幾位姑娘善騎,并不遜男兒,這幾日也可去東林那廂玩玩,那無猛,倒是有些個野兔。若對狩獵無甚興趣的,也可在這兒賞花或去游湖。”
若放在前世,裴蕓定會選擇安安靜靜坐在這廂賞花,因得京中常有人道出鄔南,骨子裏陋,便不敢去做那些個不端莊的事兒,唯恐教人恥笑。
但這一世,倒覺著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高貴妃說罷,拉著坐在側的誠王妃的手,“你自小弱,這騎馬狩獵的事兒怕是不的,想來秩兒也不會同意,明兒不如就跟著本宮一道去游湖,可好?”
誠王妃程思沅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
在花園坐了一個多時辰,吃了茶果點心,高貴妃便以疲累為由回了寢宮,衆人亦跟著散了場。
才走出花園,裴蕓就聽得一聲“阿姐”,裴薇拉著李姝棠朝快步而來,後頭跟著一個慢吞吞走著的裴芊。
今歲春狩,母親周氏并未跟著一道來,裴老夫人和王氏在元宵過後就被太子的人送回了蒼州,裴老夫人自是不願回去的,本還想鬧,可見著太子派來護送的侍從一個個佩彎刀,面容嚴肅,甚至有些殺氣騰騰的,一下閉了,乖乖上了馬車,哪裏還敢吱聲。
送走了這兩尊“羅剎”,母親周氏便著手重查國公府這五六年的賬目。
不查不知道,正如裴芊私下告訴裴蕓的那般,王氏夥同賬房,暗中侵吞了國公府不錢銀,用以購置田産鋪面。
幸得這些個東西王氏本帶不走,將證據一擺,占的這些東西裴蕓自得讓二房一五一十地吐出來。
待兩人走近,裴蕓留心觀察著李姝棠,見神氣兒已然好了許多,不放心了些,前一陣拿著被踩破的燈籠來琳瑯殿時,撲在懷裏哭了許久。
即便不說,裴蕓也清楚這宮裏能這般欺負的只有一個。
果然,李姝棠哭累了,才噎噎同道了原委。
那日,李姝棠興高采烈,原打算提著自己添了花樣的海棠燈來尋裴蕓,不想半路卻遇著了提前解出來的李姝蕊。
得知與裴蕓親近,又出宮去了元宵燈會游玩,李姝蕊心下氣不過,就狠狠踩碎了那盞海棠花燈。
李姝棠難過不已,哭著跑回了自己的寢宮。
可李姝棠的母妃月嬪是個不得寵的,想著的唯有息事寧人,不敢得罪那位祖宗,一個勁兒勸李姝棠好生忍下,莫將此事鬧大,李姝棠本遣人告訴裴蕓不去了,可實在委屈得,又無訴說,到底還是跑來了這兒。
“後日,我去東林狩獵,明日且先去馬場練會兒馬,棠兒可願隨我們一道去?”裴蕓問。
李姝棠顯然興趣,但仍是遲疑了一下,“可三嫂,我不大會騎馬……”
“無妨,臣會啊。”裴薇自薦道,“臣可喜歡跑馬了,平素閑來無事,常去京郊跑馬的,不若明日臣就教二公主騎馬可好。”
“好啊。”李姝棠登時喜笑開,“那便拜托三姑娘。”
“撲哧。”
這廂其樂融融之際,就聽一陣突兀的笑聲傳來,這笑聲裏還帶著幾分嘲諷。
“朝朝你瞧,一幫子最無用、最討厭的人聚在了一塊兒,當真有意思。”
裴蕓擡眸看去,便見李姝蕊滿臉譏諷,朝這廂走來,後跟著沈家六姑娘沈寧朝。
沈寧朝眉頭鎖,并未答李姝蕊的話。
即便在這般境況下,仍不忘禮數,同裴蕓和李姝棠一一福施禮。
經先前一事,李姝棠似是有些怕了這個皇姐,見了,同耗子見了貓一般,竟是垂下腦袋,往裴薇後頭避了避。
裴薇卻是不怕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公主的。
索先頭惹也惹了,再令多厭惡幾分又有何妨。
扯冷笑了一下,“既得我們這些人如此討厭,大公主殿下當離我們遠些才是,又怎能紆尊降貴與我們說話,豈非髒了您的。”
“你!”李姝蕊被裴薇猛地一噎,一時啞口無言。
實在厭極了裴家這對姐妹。
既得對付不了裴薇,幹脆看向裴蕓,沒好氣道:“你們裴家便是如此教養兒的嗎?以下犯上,全然不知禮數。”
裴蕓卻是不惱,反笑了笑,風輕雲淡道:“我們裴家如何教養兒,大皇妹的確管不著,但大皇妹方才這話,可敢當著太子殿下的面再說一遍?”
李姝蕊面微變,氣勢一下弱了幾分,“你拿三哥來我。”
“原大皇妹也是曉得怕的,那看來心裏應當清楚我是你三嫂,也該明白長有序的道理。”裴蕓斂下笑,目寒芒,近兩步,“還是說大皇妹自覺那閉未關夠啊……”
李姝蕊被這輕飄飄的幾句氣得牙,末了,狠狠瞪了裴蕓一眼,“莫得意,你以為上回三哥是喜歡你才幫你的,換了旁人都一樣。”
說罷,拂袖而去。
這麽多年,李姝蕊用以傷的,說來說去無非是那些話,裴蕓早聽乏了,自是不痛不,轉頭看向李姝棠,莫怕,越是畏懼,那李姝蕊就越會欺到頭上。
裴蕓在外頭同裴薇幾人用罷晚膳,回到寢宮時,太子已然回了西側殿,謹兒也睡下了。
他今日和幾個年歲相仿的孩子玩得瘋,幾乎是一沾了榻便睡了。
裴蕓去看了他一眼,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回了正殿沐浴更。
本等太子,待他理完公務就稟去騎馬狩獵一事。
然直等到近亥時,實在熬不住了,想著大不了教底下人傳個話,兀自上了榻。
可人還未睡,就聽見太子回來的靜。
裴蕓原想著,他還得洗漱一番,恐還需一會兒,但很快便見那湖藍繡花床帳外一個高大的影悄無聲息地靠近。
大掌開帳幔的一刻,裴蕓抱著被褥慢慢坐起來,輕聲喚道:“殿下。”
李長曄怔愣了一下,旋即皺眉,“可是孤吵醒你了?”
裴蕓搖頭,“臣妾才歇下,還未睡著。”
就算睡著了,他哪裏吵得醒。
他夜間聲響極小,跟鬼一般,從來不曾將吵醒過。
李長曄在榻沿坐下,“今日怎歇得這麽遲?”
“臣妾有事要稟。”裴蕓道,“臣妾明日想去馬場騎馬,後日再去東林狩獵,這兩日恐都要回來得遲些。”
李長曄點了點頭,“好,孤會命常祿備一副好的護,再挑選個經驗老道的馬夫替你牽馬,騎馬時務必慢些,莫要傷。”
聽得這話,裴蕓朱微抿,提醒道:“殿下,臣妾會騎馬。”
何止會騎馬,就連水也是極好的,父親還在世時,從不拘著和嬿嬿,要求們和其他高門大戶的姑娘一樣端莊規矩,上山跑馬,下水魚,這些時都幹過。
哪裏還需要馬夫替來牽馬的。
“孤知曉。”太子淡淡道,“只你多年不騎,難免生疏。”
裴蕓懵了一下。
本以為太子會驚訝,不想他竟如此平靜且篤定地道出一句他知曉。
可他怎會知曉的?
分明嫁東宮後,再未過馬,也從未說過會騎馬。
且他說,多年未騎……
這話聽著,怎好似他曾親眼見過騎馬的樣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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