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第52章 第 52 章 是他自己在助紂為
第52章 第 52 章 是他自己在助紂為
回宮後的頭一件事, 按理當是去面見慶貞帝和太後。
可太子或是察覺的心思,道他們二人這一風塵仆仆,有失儀態, 不若回東宮更罷再去拜見。
打踏東宮大門, 裴蕓的心便比腳步更加焦急, 也顧不得該回澄華殿的太子怎與同路,一門心思往前走。
及至琳瑯殿附近,一陣銀鈴般的孩笑聲鑽的耳中,裴蕓不由得子一僵, 下一刻, 幾乎是提小跑起來。
因著步子實在太急, 過琳瑯殿的垂花門時,還險些教裾給絆著, 是太子手扶了一把。
院中堆著一大一小兩個雪人,其中一個稍小些的雪人頭上著一朵鮮豔的茶梅。
兩個孩子正圍著雪人追逐打鬧, 李諶穿著一橘紅的蝠紋厚襖子, 帶著周晬時外祖母周氏親手所做的虎頭帽,整個人看起來圓圓滾滾的, 小短撲騰地追著李謹跑,口中還含糊不清地喊著“個個, 個個…”
李謹跑得并不快,多是招手在逗李諶了,“諶兒, 過來,快過來。”
書墨笑地站在一旁瞧著,倏然轉頭,正瞧見踏進來的兩位主子。
喜不自勝, 當即喊道:“大皇孫,三皇孫,快瞧瞧,誰回來了。”
李謹止步看來,登時面驚喜,他本奔上前去,然步子才邁出去,又收了回來,一把抱起尚且還懵怔著的弟弟李諶,朝父王母妃快步而去。
見他母妃急匆匆朝他走來,李謹本將弟弟遞給母妃,不想下一刻卻被母妃結結實實抱在了懷裏。
母妃著他的腦袋,聲道:“這段時日辛苦你了,咱們謹兒越來越有做兄長的樣子了。”
因始終謹記著那句“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李謹已許多年不曾流過眼淚了,父王和母妃都不在的時候,他想著他為兄長,定要照顧好弟弟,每每下了學便往這兒來,不必上課的日子他也來,甚至夜裏常哄著因為想母妃而哭嚷不止的諶兒一道睡。
可何止弟弟想母妃,他也很想很想,但他告訴自己他是兄長,不能說也不能哭,就只能默默憋著。
但這會兒,窩在母妃懷裏,聽到說的這些話,李謹驟然鼻尖一酸,環住住裴蕓,再也憋不住紅了眼圈。
李諶尚且懵懂,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被在中間有些難,便出小手掙紮起來。
裴蕓這才將諶兒抱過來,兩個多月未見,諶兒已然對裴蕓生出幾分陌生,他怔怔地盯著裴蕓的臉看了許久,直到裴蕓低聲喚他:“諶兒,是娘,是娘回來了。”
聽得這聲“娘”,諶兒的眸子漸漸亮了,小手一下摟住了裴蕓的脖頸,“娘……”
裴蕓應著,聲兒一下哽咽起來,在樾州這幾月,一直惦念著的孩子們,諶兒高了也重了,但最要的是的諶兒健健康康,也得永遠這般康健才好。
李長曄的手亦在李謹的肩上落了落,李謹也知他父王向來言,此時淺笑著看著他,便知是對他的贊許,想起適才他還沒出息地哭了,一時紅著臉訕訕地垂下腦袋。
待裴蕓抱夠了,李長曄才手抱過諶兒,諶兒看他的眼神同樣很陌生,李長曄亦輕聲道:“諶兒,喚爹……”
只這回不同,諶兒看了他半天都不吭聲,忽而抗拒地推了李長曄一把,別過腦袋,眼著裴蕓。
氣氛一時有些僵,還是常祿及時道:“殿下,您該回去更了。”
李長曄這才將諶兒還給娘,只離開時,回首看了一眼,見兩個孩子親昵圍在裴蕓側,眸黯了幾分。
或這些年他錯過的,并不僅僅是他的妻子而已。
半個時辰後,裴蕓梳妝更罷,隨太子一道前往書房拜見慶貞帝。
因太子要回稟樾州一案,裴蕓極有眼地退出去,等在廊廡之下。
廊廡外,雪無聲而落,落在那紅牆黛瓦,臘梅枝頭,使目的金碧輝煌也添了幾分靜謐雅致。
裴蕓著一雪白的狐裘大氅,立在廊柱旁靜靜觀賞著,趁著這功夫,書墨徐徐同裴蕓道了這三月間京城發生的事兒。
先是裴家,裴蕓離開後不久,那建德侯夫人又帶著聘禮上了門,這回仍是求娶裴芊,不過是要迎作正妻。
嫂子江瀾清未立刻答應,而是言需得詢問過裴芊意思,畢竟這幾日來求親的不止建德侯府一家。
隔了好幾日,方才派人上門,應下了這門親事。
婚期就定在來年三月。
裴蕓倒是不意外,那建德侯夫人骨子裏亦是那捧高踩低的,初時覺裴芊份低微,配不得邵鐸,而今見裴芊了香餑餑,邵鐸又非裴芊不娶,便又開始上趕著,唯恐錯過這個機會。
真是可笑。
除卻裴芊,此月月中又生了一樁事。
裕王妃生了,生了個小皇孫。
聽得這話,裴蕓詫異地看過去,若算得不錯,柳眉兒的産期當在年後才對,怎提前了那麽多。
書墨看出裴蕓疑,答是裕王妃被裕王先頭納的那個妾所氣,竟是提前破了羊水,早産加之難産,裕王妃這回可是九死一生,生産罷氣息極弱,裕王撲在裕王妃榻前哭得泣不聲,還保證說將那妾趕出去,往後再不隨意納妾。
裕王妃命也大,喝了兩副太醫開的湯藥,便也無事了,生了個小皇孫,裕王又被治得服服帖帖,而今正是得意的時候。
同為子,裴蕓倒不否認柳眉兒在生産時吃的苦頭。
只不過,是否有借此機會奪回在裕王府“作威作福”的地位便不得而知了。
大抵等了大半炷香的工夫,太子便自書房出來,兩人轉而去了太後的慈孝宮。
太後關切了兩句,未多說什麽,只眼神有意無意往裴蕓肚子上瞥了幾眼,出些許失。
末了,道他們一路疲憊,回去歇息吧。
雖得太後不曾明言,但裴蕓未必不明白,也終是曉得緣何太後當初那麽輕易便答應讓去樾州。
原是為了這個。
可即便樾州,但因著太子終日忙著查案,與太子那事兒也不過寥寥幾回,雖得每次太子都跟狼一般,常是沒有兩回便不會放過,可即便如此的肚子仍是沒有任何靜。
更別提蝶兒一事後,他倆就再未同榻過。
較之前世,他們二人的夫妻之事已然頻繁了許多,裴蕓也沒那麽抗拒與他敦倫,可裴蕓想著,或許真是難孕,分明太子都挑著日子與同房,然竟依舊一點遇喜的跡象也無,前世也是在諶兒夭折好幾年後才突然又有了孕。
不過倒也好,膝下有謹兒和諶兒便足夠了,并無意再為太子孕育一個孩子。
自慈孝宮出來,李長曄看向裴蕓,“孤還有些事要置,你且先回東宮吧。”
裴蕓頷首應是,早已習慣了太子的忙碌,即便是今日才回來,也要馬不蹄停開始理政事。
李長曄見裴蕓淡漠地應他,想了想,低聲道:“聽聞,陳鳴岑仲他們押送人犯京途中遇襲,孤得去瞧瞧,定會盡快趕回來,同你們一道用晚膳。”
遇襲?是有人要劫人犯?
裴蕓神沉肅了幾分,那的確是件要的事,“殿下去吧,臣妾……會等殿下回來。”
李長曄曉得不是真心,“不必等孤,若孤來不及趕回來,你們便先用吧。”
“是。”裴蕓答應得毫不猶豫。
確實沒想等。
而今徹徹底底看清了平素對他的應付,李長曄微微抿,苦笑了一下,命常祿將裴蕓送回去,轉而出宮趕往大理寺獄。
陳鳴才審完先前襲擊之人出來,將路上所遇,盡數稟告了李長曄。
襲擊他們的共有十一人,目標極其明確,就是救走囚車上那位“大公子”,幸得這回負責押運囚犯的人中有幾個當初護送裴蕓前往樾州的林軍護衛,手高強,這才避免那“大公子”被人劫走。
那些人見劫人失敗,除卻殞命的,幾乎逃了大半,只一人被抓,帶回了京城。
“那人如何都不代,看樣子,應只是人雇傭,這些雇傭的大抵不想因此喪命,微臣看,恐很快就會因不住酷刑而招供。”
李長曄靜默片刻道:“這段日子,多派些人,日夜看管那賊首,絕不可出任何意外。”
“殿下的意思是……”陳鳴心下大駭,可誰人這麽大膽子,敢劫到大理寺獄來。
李長曄未多言,只站起。
“若有新進展,及時派人進宮稟報。”
“是。”
陳鳴恭送太子離開,然看著太子離開的方向,卻是不解地蹙眉,太子殿下不回宮,這是要上哪兒去。
京城,沈府。
沈世岸今日休沐,正在後院書房獨自品茗對弈,就聽下人匆匆來報,道太子殿下來了。
他驚了一驚,忙起整理冠,前往相迎。
及至正廳,便見太子已坐于其中,施禮罷,他納罕道:“殿下今日不才從樾州回來,怎突然來了,也不派人提前通知臣一聲?”
李長曄未答,只擡眸緩緩掃視了一遍這廳堂,“孤上回來,當還是表妹祭日吧,都快有一年了……”
提及沈寧葭,沈世岸嘆聲道:“是啊,這日子過得可真快,轉眼葭兒都走了十餘年了。”
說罷,他垂首,眸中流出幾分悲意。
恰當他傷懷之時,卻不想,廳倏然響起一聲冷笑,“若表妹泉下有知,會不會寒心即便已死多年,仍被父親所利用。”
沈世岸的傷驟然凝在臉上,眸似有些躲閃,頃,茫然道:“微臣不知,殿下是何意思?”
“舅父在朝堂明爭暗鬥便也罷了,何時竟也開始摻和眷之事。”李長曄眼見沈世岸在聽得此言後驟變的面,直截了當道,“孤對表妹難以忘的話,難道不是舅父命人傳出去的嗎?”
沈世岸冷汗漣漣,可仍得努力維持著面上的笑,“殿下誤會了,臣傳這些做什麽,就是那些婦人胡嚼舌,刻意中傷太子妃……”
此言才出,沈世岸便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他略顯驚慌地朝李長曄看去,便見他這外甥雙眸微瞇,眸銳利如刃,令人脊背發涼,不寒而栗。
“孤從未說過,們以此言中傷太子妃,舅父倒很是清楚。”
沈世岸自知失言,忙找補道:“人常出席各家宴席,知曉的消息自是多些,微臣也不過曾從人口中聽得一二。”
“聽得一二?”李長曄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來舅母每每出席,都是在推波助瀾吧。”
他原很疑,表妹逝世多年,緣何至今仍有人在談論此事,且深信不疑,分明他已與裴氏育有兩個孩子,東宮也只裴氏一人。
難道這還不能證明什麽。
直到蝶兒那事後,他去信命人打聽,才知原是他自己一直在助紂為,他對小表妹的關心,待和蕊兒棠兒一樣,每每遠行都給帶禮,還有幾乎每年應邀在表妹祭日赴沈府,都了他們口中借題發揮的說辭。
加之京中貴婦們本就對裴氏突然坐上太子妃一位頗有微詞,便將這份看低和惡意,在謠言裏,悉數加諸在上。
李長曄不知,那幾年,裴氏一人究竟是怎麽挨過來的,可竟是一一毫都不曾向他。
他本以為變得沉默寡言是隨著年歲子更穩重了,不想,只是笑不出來了而已……
李長曄定定看向沈世岸,嗓音沉涼,一字一句道:“裴氏是孤的發妻,孤當年亦是自願娶,舅父若是覺得的存在妨礙了沈家前程,那大抵是錯了。因沈家的前程不在于裴氏,亦不在于孤,而在于沈家自。”
見沈世岸垂首不知如何應答,李長曄繼續道:“舅父敢傳這般謠言,或是覺得即便孤有所耳聞也會顧念與表妹的舊,不會出面澄清。可舅父不知,這謠言傷了孤的妻子,孤不會坐視不管,即便有些話會有損表妹名節……”
沈世岸子猛然一怔,難以置信地看去,便見李長曄已站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寒芒盡現。
“孤言盡于此,還舅父多加思量。”
沈寧朝帶著盛嬤嬤興高采烈地趕到正廳時,正聽到了這話,旋即便見李長曄肅自廳闊步而出。
急忙喚了聲“太子表兄”。
李長曄腳步微頓,看了一眼,頷首卻是神淡漠,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
擡首看向廳,父親正略顯頹然地癱坐在椅上。
沈寧朝無措地絞了帕子,就聽後盛嬤嬤一聲嘲諷的低笑。
“六姑娘,你方才可聽得仔細,便是因著那裴氏,太子才會將二姑娘徹徹底底忘卻幹淨。”
沈寧朝垂眸不語,許久,喃喃道:“可嬤嬤,太子表兄似是真心喜歡太子妃的,且姐姐畢竟已經走了那麽多年……”
“那又如何!”似被這話所刺激,盛嬤嬤驀然激道,“老奴是看著太子殿下長大的,太子得皇後娘娘悉心培育,最是懂得知恩圖報,而今這般無無義,連脈相連的舅家都可以棄之不顧,就為了那個裴氏!”
盛嬤嬤抓住沈寧朝,與自己對視著,令清醒,“六姑娘,二姑娘雖然走了,但沈家還有你,這中宮之位,無論如何都不能便宜裴氏那個妖婦,老爺夫人,還有老奴的這番苦心,您需能明白啊,這皇後只能出在沈家……”
沈寧朝朱微張,似想說什麽,可末了,餘瞥向坐在廳中的父親,再思及前不久母親哭著對說的那句“大廈將傾”,緩緩垂落了雙手,扯出一笑,看向盛嬤嬤道:“是,朝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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