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轉機

前世那些曾以為毫不相幹的事件, 就這般一樁一樁被連結在了一起。

先是去歲花園宴席上，那個侍之死。

他會不會就是因著聽到了淑妃的婢小桃和旁人的對話，才會被滅了口, 就如前世墜井的蓉姐兒。

那日宴席, 孟家也來了人, 或許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某個孟大學士安排的下人向淑妃傳了話。

一些不可為人知曉的話，譬如涉及淑妃與孟大學士私通之事。

還有那位突然暴斃的孟夫人，真的是病死的嗎？還是另有。

淑妃當時聽聞消息病倒, 是因著悲慟還是驚懼呢？

裴蕓不知道, 只猜想到也許前世太子知曉所有的真相, 卻徹底瞞了。

裴蕓雙發，忙扶住一旁的椅背。

所以他也知道, 他們的諶兒并非不幸染疾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他將諶兒匆匆殮後離開, 也不是去理在京城蔓延的疫疾, 或是去抓那意圖趁機救人的孟翊。

孟家之罪，原不在科舉舞弊, 而全在孟翊一人。

他所的淩遲，并不僅僅是因為與淑妃私通, 穢宮闈，也不只是他那惡毒的私生子奪了樾州幾十條無辜百姓的命，更是他害死了太子的次子, 害死了三皇孫。

他所的每一刀，都是太子在替諶兒報仇。

提及前世諶兒之事，裴蕓從來道太子狠心，可而今再想, 他一人承了那麽多，在知曉他的孩子是被別人害死的時候，該是怎樣一種心呢。

會不會和一樣，自責懊悔，恨是自己一時疏忽，才未保護好他們的孩子……

是夜，太子來得極晚，分明他也未提前派人來稟，可裴蕓似就是知曉他會來一般。

沒睡著，也睡不著。

殿未燃燈，可太子仍是從的呼吸聲裏察覺未睡著，“有心事，還是孤吵醒你了？”

裴蕓支起子，烏發如瀑垂落在前，靜默地看了太子片刻，“殿下若是心下有何難苦楚，也可同臣妾說，畢竟我們是夫妻……”

李長曄怔愣了許久，像是懷疑自己聽錯，類似的話，他曾詢問過數次，告訴夫妻一，若有委屈盡管同他告，他定會為做主。

卻不想有一日，他的妻子也會令他剖開這顆心，同坦誠相對。

這是不是意味著，又願意多接他了一點。

且說的不錯，也許他們之間缺的從來是對彼此的了解，不僅是他對的，還有對他的……

可縱然裴蕓這般說了，但李長曄薄微張，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見他蹙眉苦惱的模樣，裴蕓索先拋出話來，“殿下若不知說什麽，那就由臣妾先說吧。”

抿了抿，“其實……臣妾生病痊愈後，一直在想，自己怎就莫名其妙染了疫疾，可怎麽想，都會懷疑到淑妃娘娘上，棠兒平素常來，臣妾不疑，可淑妃娘娘卻是稀客，且來過後不久，臣妾就病了，臣妾也知不該無憑無據疑到淑妃娘娘上，但臣妾就是忍不住，可又想不通淑妃娘娘又有何緣由要害臣妾呢……”

李長曄看著裴蕓糾結的模樣，心下直嘆的心思敏銳，“也許……你并未疑錯。”

他低嘆一聲，“你可還記得，孤對你說過，有人害樾州案賊首，其實不是害，而是救……”

裴蕓任由太子給披上薄衾，聽他娓娓將事的前因後果如實道來。

越聽越覺得周發涼，不想的猜想，竟與事實盡數吻合。

李長曄講述罷，見裴蕓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便知有些嚇著了，他將眼前人抱在懷裏，安道：“莫怕，都過去了，那些想害你的人孤都會令他們付出代價。”

“不是想害我。”裴蕓輕笑一聲，“原本想害的是我們的諶兒……”

這世因得對淑妃有所防備，才令諶兒躲過一劫，可若還是同上一世般呢，辛苦謀劃許久，最後得到的仍是諶兒冰冷的首，大抵會瘋吧。

“對于淑妃，你想如何置？”李長曄知曉恨毒了淑妃，既而今知曉了真相，他便將這報仇的機會給。

裴蕓聞言詫異道：“父皇知曉此事了嗎，他又是怎麽說的？”

得到淑妃做出這樣的事，慶貞帝當是會大發雷霆才對，何來置的權利。

“父皇他……”李長曄思及慶貞帝在得知後比他想象中平靜太多的反應，答，“父皇說，此事全權給孤來負責。”

裴蕓想了想，“那臣妾只有一個請求，讓淑妃和那孟昱卿見上一面吧……”

三月末，孟家之事持續擴大，諸般鐵證如紙片般飛進大理寺，多封求書亦被奉至前，孟家在朝數人被停職下獄審。

及至四月初，淑妃重病，當晚，孟翊在獄中認罪畫押。

五日後，淑妃病逝，一切又如前世那般，五皇子跪在書房前一宿，求慶貞帝準淑妃葬于老家汝鈞。

而孟家舉家流放北地，孟翊亦被判以淩遲之刑。

至此，此案悄然落幕。

只其中發生了個不大被人關注的小曲，便是大理寺寺正岑仲，因在辦案中意圖包庇孟翊，被貶西南。

而代替他職位的不是旁人，正是及時發現樾州疫疾并置有功的漳牯縣縣尉杜珩舟。

聽痊愈回到邊伺候的書硯說起孟家之事時，裴蕓正看著在遠摘花的諶兒。

諶兒蹲下掐下一朵芍藥，便屁顛屁顛沖小跑過來，昂著腦袋舉著花，聲氣道：“花，花，娘……”

裴蕓笑著將他抱起來，低首讓諶兒親自將花在的發髻上，聲問：“可好看？”

“好看，娘，好看。”他眨著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可的模樣看得裴蕓心都化了。

這世上有母親不孩子的。

淑妃也是。

不過當初求太子讓淑妃與孟昱卿見面，自然不是因著心，想讓淑妃能在死前再見到多年未曾謀面的親生骨。

裴蕓不過是想讓親眼看看，這個孩子有多恨，才好讓也嘗嘗那摧心剖肝的滋味。

淑妃與孟昱卿見面後所談，還是太子告訴的，孟昱卿一開始并不肯認淑妃，他看著淑妃，只說自己無父無母，是個野種罷了。

他面上的諷笑刺痛了淑妃的心，淑妃哭得泣不聲，說自己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便是他。

孟昱卿始終冷眼看著，只許久，突然道自己就不該活著，或是胎死腹中，或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一把掐死，也好過這輩子東躲西藏，活得像裏的蛆。

他告訴淑妃，一開始，他其實并未有報複的念頭，直到孟夫人死後，他喬裝前去祭拜，在人群中見到了五皇子。

面對那張與他極其肖似的臉，卻活在明的日下，錦玉食，人尊崇，他心底的暗便瘋狂開始膨脹滋生。

憑什麽同出于的腹中，他那弟弟可以活得那般恣意，可他卻要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既得如此，他便毀了這一切，誰都別想好過。

淑妃眼見孟昱卿雙眼發紅，極度癲狂的模樣，痛苦地跌坐在地。而更讓發瘋的是，孟昱卿話畢，一把搶過側衙役的佩刀，毫不猶豫地抹上自己的脖頸。

淑妃驚著沖上前捂住他流不止的傷口，可孟昱卿口中吐著鮮，卻含笑死死盯著，臨死前只留下一句，“我這夫□□生的孽種，終是要解了。”

淑妃是服毒自盡的，服的是慢毒，痛苦了數日才去，對于淑妃的死，慶貞帝無于衷，甚至未來看過一眼。

太子倒是去了一回，在淑妃臨死前，他只問了一句，也是他始終不敢問出的話。

那日太子同說到此，還未明言他究竟問了什麽時，裴蕓便猜到了。

他問的是，五皇子是否為慶貞帝的孩子。

淑妃自然說了是，但究竟是不是，就沒人知曉了。淑妃給五皇子留了言，葬于汝鈞，也許不是真想葬于那，只是清楚，即便不說，恐慶貞帝也會想辦法令這個罪人無法葬于皇陵，不如借此，也免五皇子生出懷疑。

可五皇子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嗎？

他離京的那日，太子、裕王誠王和李姝棠前去送他，昔日意氣風發的年像是在一夜間滄桑了許多。

他拱手拜別幾位兄長與妹妹，最後只道了一句“後會有期”。

而今想來，五皇子也許從離京的一刻就意識到，他再也回不來了。

什麽封王，不過是將他永遠囚在那裏的借口罷了。

四月二十二。

杜珩舟帶著朱大夫抵達京城，賞任職。

兩人皆在此次治理疫疾中有功，尤是朱大夫，不但研制出了藥方，更是免費向患疾的百姓分發湯藥，救人無數。慶貞帝封他為太醫，朱大夫拒絕了，道他只想繼續經營醫館，承繼祖輩志，治病救人。

慶貞帝便轉而賞賜金銀錦帛，并筆親書“仁濟堂”三字，命府親送至醫館門前，賀醫館再開張之喜。

對面醫館從前仗著背後有人，肆無忌憚，聽聞此事，幾乎是連夜關門逃跑，畢竟他們背後的大人再厲害，也厲害不過坐在龍椅上那位不是。

開張當日，仁濟堂門口鞭炮齊鳴，熱鬧非凡，朱大夫的小兒抱著父親的道：“爹，我想吃飴糖。”

朱大夫笑容滿面地抱起孩子，“吃，你想吃多飴糖，爹爹都給你買。”

裴蕓坐在馬車裏，掀簾遠遠看著這一幕，嫣然而笑。

待放完鞭炮，外頭看熱鬧的百姓散去一些，裴蕓方才戴上幕籬，由書硯扶著下了馬車。

朱大夫站在門口招呼客人，轉頭瞥來一眼，登時愣住了。

他幾乎是慌不疊跑上前，激地喚了聲“夫人”。

夫人曾說他這醫館將來定會為大昭最出名的醫館，他本還不敢信，不想有朝一日竟了真。

而這一切，全靠夫人。

見他同自己施禮，裴蕓擡手制止他，“今日我來，是和朱大夫賀喜來了。”

“外頭人多嘈雜，夫人還請進裏頭說吧。”朱大夫低請裴蕓。

朱大夫的妻子姚氏亦在醫館幫忙，見朱大夫畢恭畢敬地領著一人進來，面疑。

“夫人來了，快去沏茶，沏最好的茶來。”

聽得朱大夫的話，姚氏恍然大悟，知曉是恩人也是東家來了，忙連聲應著跑去沏茶。

朱大夫將裴蕓領進醫館後院，鄭重道謝道：“若無夫人，在下又何來而今的日子，夫人的恩在下沒齒難忘。”

“我又有什麽功呢。”裴蕓笑了笑，“研制出藥方的是朱大夫你，救了樾州百姓的也是你，這是朱大夫應得的，而今醫館起死複生，朱大夫往後有什麽打算？”

“夫人。”朱大夫默了默道，“若夫人不來，在下也是要托江夫人給您傳話的，在下在樾州時偶然認識了一位大夫，那大夫姓孫，極擅理傷續斷之癥，從前雲游四海，這回隨在下一道回了京，有留下來在仁濟堂一道坐診的意思。此事在下不好擅自決定，便想問問您……”

“這皆是小事，朱大夫自己決定便可。”

裴蕓啜了口茶水，突然頓了一下，擡首問道：“就算是傷了十數年的，那孫大夫也能治嗎？”

“這……或是要看的傷。”朱大夫也不好妄下定論，“不過在樾州時，在下曾親眼看見孫大夫用他獨門的理傷斷續之，替一位雙殘疾，癱在床榻上多年的男子診治，待我們離開樾州時，那人已能拄拐行走了。”

裴蕓一雙杏眸亮起來，這倒是意外之喜。

若那位孫大夫的醫真如此高明，那雍王的是否也還有得治的機會呢。

雍王傷痊愈，那的兄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