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白長了一張

李長曄默了默, 答道：“子生産痛苦萬分，你生下謹兒後，孤自外辦差回來, 聽見你同岳母大人說, 往後不想再生孩子了, 孤便因此起了心思……”

說來，每月定合房的日子，的確是生下謹兒近半年後才開始的。

裴蕓還依稀記得太子說的那事兒，那時母親周氏來看, 頭一次經歷生産, 吃的苦頭不小, 見了母親，撲進母親懷裏, 沒忍住一下便哭了，說自己不想再替太子生孩子了。

母親嚇得一下捂住的, 讓莫要胡說, 仔細旁人聽見。

可哪裏管這些，因著生産太子都未趕回來, 委屈難過之下，還念叨道, 若懷不上便好了。

不想一語讖，後頭近六年，的肚子都再無靜, 本以為真是難孕，原還有太子暗地裏命鄭太醫做了手腳。

這般說來，諶兒的到來應不是意外，恐是因多年再無所出, 太後替太子納側妃，太子無奈之下，這才令再度有孕。

懷上諶兒前的那段日子，太子確實比平素勤快一些，或也有命鄭太醫調整合房的日子。

至于如今腹中這個孩子……

前世，懷上這個孩子時，離諶兒離世都已快過去三年。

彼時，那小侄兒裴重曦也已長到了和諶兒夭折時差不多的年歲，裴蕓很喜歡他，江瀾清帶他宮時，常是忍不住將他留下，陪自己一兩日時，送他走時總依依不舍。

或是太子瞧見了這一幕，曾問過，可想要孩子，當時似乎端笑著回道，就算臣妾願意，這也不是臣妾能做主的。

那之後四個月，就突然被查出了孕。

所以，前世的太子是為了高興才讓懷上了那個孩子，自然在得知有孕後面欣喜。

可前世的太子不知，那個孩子確實是裴蕓的救星，令重新開始對生活燃起了希冀。

但最後卻亦了的催命符……

裴蕓微沉下面，“除此之外，殿下可還有事瞞著臣妾？”

“還有……”李長曄遲疑片刻，“其實，你生謹兒時，孤之所以趕不回來，是因著孤在剿匪時了重傷，行不便，不得不養了幾日，這才……可孤怕你擔心，便不曾告知你真相……”

裴蕓直接被他氣笑了。

他怕擔心，就不怕寒心嗎？

“還有嗎？”

看著眼前的妻子咬著牙自牙裏出這話，李長曄聲兒弱了下去，“暫且想不起來了……”

暫且？

那想必定還有一些了。

“那往後殿下當如何？”裴蕓直勾勾地盯著他。

“定對你如實相告。”李長曄定定說出這話後，蹙眉展出一副擔憂的模樣，許久，試探著問道，“孤……是不是沒有機會了？”

他竟還惦記著這個。

裴蕓輕哼一聲，“殿下今晚就不必留在琳瑯殿了。”

李長曄神僵了僵，“那往後也……”

見裴蕓一雙杏眸瞪著他，李長曄不好再說，道了句“你早些歇下”，便乖乖出了殿，離開前還不忘替關攏殿門。

“傻瓜。”裴蕓忍不住嘟囔道。

白長了一張，關心人都不知道說出來，藏在心裏有何用。

裴蕓在心下暗暗發誓，往後定要好生教導的謹兒和諶兒，可別學了他們這父王，當個一聲不吭的悶葫蘆。

六月初，裴蕓親自送書硯出嫁，書硯一大紅嫁，離宮前，特意跪在跟前磕了兩個頭。

與多年好姐妹分明，書墨難過不已，整整哭了兩條帕子，怎也止不住。

裴蕓看著轎子遠去，亦不由得了眼眶，畢竟往後再沒人在耳邊嘰嘰喳喳，說宮外的趣事給聽了。

然各人自有際遇，們不可能陪伴一輩子，裴蕓只願書硯餘生能得到想要的安穩幸福。

書硯走後，伺候的了一人，太子問可要讓務府新調一人來，裴蕓拒了，只問過書墨後，從殿挑了一個名為漣兒的宮婢，前世也是接過了書硯的活，在邊伺候了數年。

七月末，鎮國公府替裴家大公子舉辦百晬宴，裴蕓也去了，太子派了不人保護在側。

懷胎四月，小腹微微隆起，下車時稍有些不便，母親周氏等人出門迎時，都著急忙慌上前攙扶，唯恐摔著著。

在那些賓客中，裴蕓見著了裴芊，倒是好一陣沒見過了，先頭還曾以為借口，從邱伺口中套了話。

而今有孕在，不便抱那小侄兒，是裴芊手自江瀾清懷中接過，看著裴重曦這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可模樣，一雙眼眸都亮瑩瑩的，喜歡得不了的。

見如此，裴蕓低問道：“聽聞你婆母催得厲害，你也不急嗎？”

裴芊笑著搖了搖頭，“不急。”

裴蕓同玩笑，“怎的，你莫不是想考驗考驗那邵鐸，看若你遲遲不孕，他可會拋棄于你？”

裴芊聞得此言，面微微一變，只抿笑而不語。

裴蕓不想，還真被給猜中了，思忖片刻，認真道：“芊兒，你是單單想考驗他，還是自己也了真心，可又怕付了將來被辜負，這才如此小心謹慎？”

裴芊垂眸若有所思，然再看向時，笑意濃了幾分，“長姐玩笑了，您也知道，我貪圖的從來是他的家世前途，若他不是建德侯府的四公子，我想來一眼都不會多看他的。”

這話令裴蕓不覺有些難。

裴芊似乎想坐實自己就是個貪圖富貴的勢利之人，好像只有這般，才能不傷。

自小被母親王氏打，父兄又無能，背後能依靠的只有鎮國公府，但仔細算來，也只是二房的孩子，即便而今嫁得高門也沒有安全，唯恐有一日被拋棄。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邵鐸對好，不可能一點也不容。然太過清醒，知道傷人，便一直避著，不願也不肯承認自己沉淪。

“你何必總也這般告訴自己，從心便可，不然多累啊。”

裴芊似為這話所，眼眶登時有些了。

從沒人對說過這樣的話。

在建德侯府時，每日提著神，要應付婆母和那些妯娌們，回了鎮國公府，有苦楚也不能對父親吐，大伯母嫂嫂們雖好，可終究還是隔著一層，使無法真正袒心扉。

很累，的確很累。

笑著低低“嗯”了一聲，“多謝長姐。”

裴重曦還小，三個多月的孩子正是要睡的時候，在賓客們的懷中過一圈，便睡眼朦朧，被江瀾清哄著後，放在了那個周氏好容易翻出來的搖車上。

裴蕓先頭還看不上這搖車，而今見裴重曦在裏頭睡得香甜，不覬覦起來，還同嫂嫂江瀾清打商量，道待腹中的孩子出生，就將這搖車借一借，好沾沾福氣。

太子今日有要事來不得，又關切的子，昨夜囑咐過好幾次，讓盡量早些回來。

書墨倒是將這話記得牢，見天逐漸沉下來，似乎要下雨，便幾番在耳邊催著回宮去。

漣兒扶上了馬車，駛出國公府大抵一炷香的工夫，就聽車頂傳來噼啦啪啦的聲響，這雨落得可謂又快又急。

裴蕓掀開車簾，往外瞄了一眼，卻正巧在一棵大樹下，瞧見一張悉的面容。

正是那柳家三郎的續弦夫人趙氏，看樣子，當是在躲雨。

然那樹又無法全然擋住雨水，後的婢子正著急地用手替遮擋。可趙氏似乎毫不在意，擡首著那昏暗的天空，整個人若失了魂一般。

裴蕓本不理會，可想了想，又喊停了馬車，命漣兒將傘給送去。

再度掀開車簾，瞧見趙氏接過傘時詫異的神，旋即轉向馬車的方向，低沖恭敬地福了福。

裴蕓回以一頷首，緩緩放落車簾。

往後之事往後再說，何況趙氏對柳家三郎如何，管不著，這麽做，只當是為腹中的孩子積福了。

半月後，趙氏托人將傘送還給了，還用蜀繡繡了一只青蓮紋的荷包，以表那日贈傘的謝意。

裴蕓記得，上一世趙氏也因著什麽，贈了這只荷包。

趙氏出蜀地，娘家雖是蜀大族，但比之京城柳家還差上一大截，柳家選了趙氏給柳三郎續弦，當時還有人頗為不解。

書墨將那荷包呈給看，裴蕓瞥了眼，趙氏手藝極好，那刺繡可謂絕倫，愈發疑，如此懂得恩之人，怎會……

裴蕓素來不戴荷包，且先前讓淑妃那事給弄怕了，也不敢手去，吩咐書墨尋個地方，收起來便好。

相較于上一世，這一世裴蕓養胎的日子過得格外平靜安寧。

八月中旬，誠王妃生了，高貴妃和太後本還擔憂程思沅弱弱的，生産時恐是費力，不想發後，咕嚕嚕喝下兩大碗參粥，就順利誕下一兒一，龍呈祥。

分明是兒出生在前，可誠王是讓後出生的兒子做兄長，說往後讓五皇孫來保護二郡主。

程思沅抱著顯然長得更結實的兒，忍不住笑，說往後還不知是誰保護誰呢。

這些事都是李姝棠講給裴蕓聽的，笄禮在即，就在九月，可裴蕓子不便，不能前去，覺著憾，便常往裴蕓這廂跑。

裴蕓雖不能去，但特意準備了一支金累鑲紅寶石鏤空雙鸞鳥牡丹簪送給。

不同于前世的草草了事，這回，李姝棠的笄禮之上，替挽發的是高貴妃，太後則親自給授以釵冠。

翌日早，李姝棠畫著淡妝，迫不及待著一好看的紅衫羅來了琳瑯殿，發髻上的正是所贈的簪子，也不知是不是行了笄禮的緣故，裴蕓總覺得李姝棠似一夜之間褪了稚氣，舉手投足出幾分公主的尊貴與高雅。

宮時也才五六歲的小姑娘，長大了。

裴蕓莫名其妙生出些許惆悵，將來莫不是也要這般看著的兒長大人，嫁作人婦。

這個念頭閃現時，裴蕓自己都覺著好笑，都還未生呢，就已經想的這般長遠了嗎。

九月末，孟昭儀被診出了喜脈。

時隔十六年，慶貞帝的後宮再有妃嬪懷上子嗣。

慶貞帝大喜之下，當即封孟昭儀為孟嬪，賞賜了所住儀元殿的所有宮人。

然是夜，太子卻因頂撞慶貞帝被命在書房外罰跪了整整一個時辰。

裴蕓本還奇怪，太子今日怎還不來殿中用晚膳，就見盛喜匆匆跑進來，稟告此事。

李謹和李諶還坐在殿，李謹快十歲了，又早慧些，明白是父王怒了皇祖父，他頗有些張無措地看向母妃。

裴蕓穩了穩心神，曉得不會有什麽大事，因得若非盛喜來稟，都快不記得前世還有這麽一樁。

“無事，你們且先吃吧，母妃等你們父王來了再用。”

李謹遲疑了一下，但看向邊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麽的弟弟，點了點頭。等菜上桌，他也吃的不多，多是看著諶兒在吃。

吃罷，牽著諶兒去了側殿，不給父王母妃添麻煩。

裴蕓先是坐在外殿，可後來實在等不住了，起走到了廊廡下。

書墨忙取了件披風給裴蕓披上，勸道：“娘娘，您還懷有孕，不若先吃些，墊墊肚子。”

裴蕓往垂花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點點頭，倒是沒甚胃口，總覺午後吃的點心都還未消化，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可腹中的孩子得吃。

然還沒折，就聽得外頭響起腳步聲，擡眸看去，正與踏進來的太子四目相對。

雖未冬，可迎面的夜風已然帶了涼意，見裴蕓站在殿外，李長曄蹙眉，疾步上前。

“怎站在這兒，快些進去，莫著了寒。”

他急切地半摟著裴蕓，裴蕓卻在暗暗觀察他。

在書房外跪了那麽久，可太子上并未有一狼狽，只眉宇間出幾分淡淡的疲倦。

他扶著裴蕓在小榻上坐下，才接著落座，漣兒打了盆熱水進來，太子攪了巾帕，拭了臉和手，問道：“可用過晚膳了？”

裴蕓搖了搖頭，“臣妾不，便想著等殿下一道。”

“等孤做什麽，你如今是雙子的人，不也得吃些，不然不住。”

說著，他看向書墨，書墨會意。原先的飯菜已然涼了，讓人複去熱過，又多端了盅熱湯來擺上了桌。

裴蕓眼見太子舀了碗蓮藕排骨湯給，催著多喝一些，心下總覺有些怪怪的。

都到了被罰跪的地步，事兒定然不小，可太子在面前表現得怎還跟個無事人一般。

就是因著他如此，才不關心，總覺得真的沒什麽大事，前世連他罰跪的緣由都不知。

正是吃飯的時候，也不想多說什麽，免得影響太子胃口，飯後，待宮人們撤下碗筷杯盞，才忍不住道：“殿下何故要惹惱父皇，還害得自個兒罰跪了那麽久。”

聞得此言，李長曄垂眸，神黯淡了幾分。

“孟嬪有孕，父王大喜之下，竟將母後的賜給了……”

裴蕓有些意外，猜測過太多種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此事與先皇後有關。

因先皇後生前，似乎始終與太子關系淡漠，母子二人同一室，都說不上兩句話。先皇後停喪期間，太子更是一滴眼淚也不曾流。

可他竟會為了孝仁皇後的而不惜頂撞于慶貞帝。

“是什麽貴重之嗎？”裴蕓問道。

“不貴重，不過一尋常的桃木簪罷了。”

不知想起什麽，李長曄間泛起淡淡的諷笑。

“但那可是父皇未登基前，親手為母後雕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