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輕些當沒甚問題

親手雕刻的發簪？

裴蕓難以想象, 因嫁東宮時，那公爹與婆母之間似早已沒了夫妻，甚至于形同陌路。

但仔細想想, 慶貞帝與孝仁皇後年夫妻, 一個是沈家為在奪位之爭中多押一個寶而嫁出去的庶, 一個是不寵，被迫在西南荒蕪之地戍邊的皇子。

那時，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矛盾與糾葛，不必顧全天下百姓, 不必理會朝堂鬥爭, 彼此之間惺惺相惜。

定也有過一段濃意的日子。

“殿下還記得？”裴蕓問道, 畢竟那時，太子應當還很小。

“記得。”李長曄垂眸, 似陷一段回憶中，“那一年, 母後生辰, 父皇親手為母後雕刻了一枝桃木簪，其上是盛開的桃花, 孤與兄長就坐在一旁，看母後赧地垂著腦袋, 任父皇將發簪的發髻。”

言至此，他長嘆了一口氣，“可離母後過世還不足八年……”

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出幾分傷, 裴蕓不知，他是單單在為自己的母後鳴不平，還是在懷從前那段好的歲月一去不返。

不由得默默握住太子的手。

李長曄朝看來，忽而如立誓般道：“孤不會, 孤此生唯你一人，絕不會為第二個父皇。”

他時見過太多回母後傷心流淚的場景，每每都是大哥牽著他的手，默默帶他離開。

聽聞在他出生前，母後也曾有很長一段時日不願理會父皇，因父皇在醉酒後，幸了一個侍婢，這才有了他二哥裕王。

而今想來，李長曄甚至懷疑，興許當年父皇酒醉後的，是有人想趁機挑撥父皇母後之間的夫妻，不讓沈家為他父皇奪位的助力。

但先前或許是，但後來也許本不需挑撥。

父皇登基後，很快便封了一個又一個妃嬪，他雨均沾，每夜著去不同娘娘的寢殿，可有時幾乎一月都不去母後那兒一回。

李長曄不想讓自己的妻子也這樣的委屈。

太子的語氣很平靜，可神帶著淡淡的哀傷，好似那易碎的瓷瓶，看起來脆弱不堪。

裴蕓從前一直覺得。太子這人跟沒有心一般，總是那幅清冷堅毅的模樣，也許并非沒有，而是他習慣將自己的哀傷藏起來，不向任何人吐。

裴蕓不大願意說信與不信這話，畢竟未來縹緲，只想活在當下，但還是沒忍住，安般輕輕抱住了太子。

殿的宮人們也不知何時盡數魚貫而出，掩上了殿門。

太子在肩上倚靠了片刻，退開時，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靜靜凝視著，略有些糲的大掌順著纖細的脖頸一路而上，指腹落在朱上輕撚，忽而俯，銜住了若牡丹花般豔紅潤的瓣。

不同于先頭攻城掠地的急切，太子的作很溫，像在細細品鑒一道香氣四溢的甜羹。

他離開時，裴蕓呼吸急促，雙眸迷離，兩頰緋紅如霞，似醉在一壇香醇的佳釀中，見他分明眸灼灼，但并未有再進一步的打算，裴蕓忍不住咬了咬，足尖輕擡，在他小上蹭了蹭。

“殿下……”

李長曄看出的心思，幾乎是想也不想，便回絕道：“不，你尚且懷有孕，若有個萬一……”

裴蕓不滿地撅了撅，“臣妾前幾日問了鄭太醫，鄭太醫說臣妾腹中的孩子很好，輕些當沒甚問題。”

若是換作平日，絕不可能主到這個地步，像是同他討要，但也不知怎的，與懷謹兒與諶兒時不同，這回，子變得格外敏，也格外想要，初時還覺恥，然旁敲側擊問過太醫後，才知有些孕婦是會如此。

再者也不是和旁人行事。是的夫君，又有何好顧忌的。

李長曄看半晌，也知輕易不會開這個口，這幾個月，他夜間睡在側，嗅著上散發的幽香，何嘗不是忍得難，只是怕傷著。

他未答，只提聲喚了水，待宮人們準備罷，方才打橫抱起懷胎六月的裴蕓，往浴間而去。

裴蕓知自己而今敏，卻不知會敏這般，太子的手掌在上拂過，便惹得一陣又一陣地戰栗。

側躺著，太子自背後抱著行事，不過也只敢來了一回，便替拭了子，去浴間沖涼去了。

誠王妃那一對龍雙胎的滿月宴定在了十月初。

他們本該在九月中就滿了一月，可高貴妃嫌九月沒甚太好的日子，加之這雙胎雖勉強也算足月而生，但終究比尋常足月的孩子小上一些，便想著多養一段時日，屆時好抱出來見客，這才在十月挑了個吉日。

裴蕓本礙著有孕，打算遣人去送個禮也就罷了，不想誠王妃程思沅親自來東宮給送請柬。

要說底子也真是好，生了雙胎，才出月子就活蹦跳地來尋，道和誠王之所以能和好如初，全虧了，若到時能去參加兩個孩子的滿月宴，自是最好不過。

盛難卻，裴蕓最後還是應下了，畢竟不同于參加李姝棠的笄禮，流程複雜繁瑣，起起坐坐，很是累人，去吃這般酒席，就算從頭到尾坐在那兒也無妨。

滿月宴當日，裴蕓帶著兩個孩子前往誠王府。

諶兒大了，已不需時時抱著，他如今更粘他的兄長，也更喜歡和年歲相近的玩伴兒待在一塊兒。

了誠王府，裴蕓就由著謹兒帶弟弟去了後花園。

前腳剛進來，後腳裕王府的馬車也到了，裕王家的三個孩子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恭敬地同施禮後，李謙問了李謹的去向，就抱著四皇孫，帶著蓉姐兒，亦往後花園跑。

柳眉兒隨之下車，見了裴蕓，低行禮後，瞥了眼隆起的小腹，不鹹不淡地道了幾句。

平素見了總要暗暗冷嘲熱諷的人，這會兒卻啞了聲，似發覺自己過得實在不如裴蕓，也不討這個沒趣。

裕王那懷孕的妾在誠王妃之後大半個月也生了，因著生得實在太晚，腹中孩子過大，險些沒了命。

但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生下個男孩，也就是六皇孫後，還被裕王擡了位分。

柳眉兒雖心裏頭不舒坦，但也只能忍著，為了現自己為正妻的大度，過兩日還得給那孩子辦滿月宴，哪裏高興地起來。

了正廳，高貴妃抱著五皇孫，程思沅抱著二郡主，便來給裴蕓瞧。

兩個孩子看起來的確小一些，不過養了這一月，也白白淨淨，健健康康的，且二郡主似乎比五皇孫更健壯，裴蕓去拉的小手，被反握住，氣力還不小，將來莫不是真要應了誠王妃那話，也不知誰保護誰了。

一想到自己腹中的可能也是這麽個眉眼漂亮的小姑娘，裴蕓心都要化了，忍不住盯著二郡主看了好一會兒，問道：“名兒可取了？”

皇孫的名字向來需等著百晬時由慶貞帝挑選賜下，但兒則沒有這般規矩，像是蓉姐兒的名就是裕王親自取的。

“取了。”程思沅無奈道，“是我家殿下讓我取的，我也未取過名兒，思來想去，只想到個懷瑾握瑜，便取了個瑜字。”

“瑜……”裴蕓頷首，“瑜乃玉，是個好字。”

搖了搖瑜姐兒的小手，突然發覺自己好似還未好生思忖過腹中孩子的名字。

午宴開始還需一會兒，裴蕓本想就這般坐在椅上，可坐了大抵一炷香，便實在坐不住了，後腰酸的厲害，只得起走走。

今兒天極好，迎面的風兒帶著秋意，涼爽舒適。

漣兒扶著裴蕓在外慢慢踱著，不知何時踱到了一無人，本想就此回返，不料竟瞥見一人小心翼翼地四下張著，往前院而去。

那不是旁人，正是趙氏。

前院都是男客，裴蕓忽而想起傳聞中趙氏那夫，正是姨母的兒子，嫡親的表兄。

那表兄在前幾屆科舉中高中進士，外派到一小縣城做，好像是今歲才被調到了京城。

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多年未見再見後舊複燃也并非沒有可能。

莫不是今日那表兄亦在誠王府上？

裴蕓蹙了蹙眉，在原地站了片刻，但不知怎的，實在沒法坐視不管，開口喚了一聲，“可是柳家三夫人？”

像是聽到了的聲兒，那人停下腳步，子僵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折看來，面上尚且殘留著淡淡的驚恐。

但在看清喚的究竟是何人時，趙氏的雙眸又驟然亮了起來。

快步行至裴蕓跟前施了一禮，“臣婦見過太子妃娘娘。”

“不想在這誠王府，還能見著三夫人。”裴蕓順勢問道，“三夫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趙氏笑意凝滯了一瞬，“臣婦不過覺著屋裏悶，隨意出來走走罷了。”

張了張，一副言又止的模樣，遲疑了片刻，忽而問道：“先頭，臣婦做的荷包，娘娘可收著了？”

裴蕓笑了笑，“自是收著了，不過一把傘而已，三夫人客氣，其實不必費心還贈我一個繡工如此致的荷包。”

見裴蕓說話間神如常，趙氏擰眉，表卻開始變得有些怪異，朱微啓，似又要說什麽時，卻聽得一聲“三”。

一婆子疾步而來，行至趙氏跟前，沉著面道：“您這是去哪兒了，一聲不吭就尋不見了人，讓老奴好找。”

裴蕓打量著這婆子，分明是家仆，可怎的敢與趙氏這個主子說話語氣這般沖。

趙氏目躲閃，也顯得有些心虛，只低低答道：“這屋的人我幾乎都不識，自覺無趣，才出來散散悶，不想遇見了太子妃娘娘。”

那婆子不認識裴蕓，聞得此言，忙向裴蕓施禮，登時換了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娘娘恕罪，我家三對這誠王府不悉，老奴怕走丟了，回去沒法像三爺代，這才心急如焚。”

裴蕓低笑了一聲，“你家三也不是孩子了，怎的，出去還需同你代不，你們柳家的奴才難不都是如此嗎？莫不是看你家是蜀人士，在京中沒有倚仗，就覺好欺負了。”

“娘娘言重了，老奴絕不是這般想的。”那婆子臉刷白地為自己辯解，低垂著腦袋跟個鵪鶉一般，分明是欺怕。

裴蕓當初嫁東宮時，也因著不是京城人士，明裏暗裏了不嘲諷，便多對趙氏同。

終于想起，前世好似也是在類似的場合，趙氏邊的老仆對不敬，出言替責了兩句，後頭趙氏才借機贈了那只荷包以表謝意。

故而聽說趙氏毒殺夫君之事，還不大相信，趙氏良善，即便如眼下這般，柳家待不好，也不至于到殺夫的地步。

不理睬那婆子，手去拉趙氏，想帶一道回正廳去。

然不過輕輕抓了一下的手臂，就見低呼了一聲，痛得蜷起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