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騁讓工頭把門口的油漆洗一下，然后說：“加個微信吧。”

工頭在鋼化碎八瓣兒的屏幕上點來點去，總算找出二維碼。

陸騁拿手機掃碼加上好友。

“找個人來把門換了，換最貴的，錢不是問題。記得寫收據開發票，把洗油漆的人工也加上去，換好了發消息告訴我，我把錢轉給你。”

反正最后不會是他買單，用不著省。

工頭喏喏應聲。

陸騁又說：“我不是老板，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別找我。”

工頭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陸騁去路邊打車，他猶豫著邁步跟過去，建議，“還是報警吧老板，讓警察查一查沿路監控，準能逮著那個害瘟的。”

陸騁搖頭，“不用了。”

他已經知道是誰干的了。

比起這個，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陸騁怕趙魁找上門，姜寧會吃虧，著急忙慌往家趕。

他才不相信姜寧會那麼聽話，會等著他回來一起理。

果不其然，趙魁已經來過了，姜寧坐在沙發上錘靠枕撒氣，一問才知道，趙魁臨時漲價，要五百萬。

準確來說是姜照源漲價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湊夠了錢，趙魁拿不準漲價的幅度，出去打了個電話，回來就說要把價格提到五百萬，姜寧差點沒跟他們打起來。

趙魁兒沒想跟糾纏，甩下一句“買不起就趕滾蛋”，就叼著煙領著小弟走了。

雖然姜照源的行為很可恨，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給陸騁提供了表現的機會。

他把人摟進懷里聲安，“沒事兒，我這兒有錢，你拿去用。”

姜寧搖頭，額頭抵在他前，嗓子啞得幾乎快要發不出聲，“他怎麼這樣……”

不是說人心都是長的嗎？

就算不是親生的，到底也喊了姜照源二十多年爸爸，他從來不曾給予半點呵護，怎麼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榨？

五百萬，真虧他說得出口，真拿當冤大頭了？

陸騁輕輕著順的長發，下抵在頭頂，目似是落到臺，又像飄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我懂。”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和姜寧同病相憐。

姜寧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用拉大鋸的聲音說：“你懂個屁。”

陸騁靠在沙發椅背上，仰頭看天花板，修長手指輕輕挲著指間的纏花寬面戒指。

“我媽走了之后，我爸娶了小三進門，又生了個兒子。”

他偏頭看向姜寧，落寞的臉上出一苦笑，“那小子，就比我小兩個月。”

姜寧呼吸微滯。

這不是老早就搞一塊兒了？

陸騁被盯得不自在，抬手撓眉心，“別這樣看我，我不是在跟你賣慘。”

姜寧當然知道他不是在賣慘。

他是在撕開自己的傷口來安。

姜寧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尤其現在說話確實困難。

子前傾，不自他的臉，手指掠過濃濃的眉，凸起的眉骨，上翹的眼角……

明明一個字沒說，陸騁的心卻像春風拂過，得不像話。

他抓著姜寧的手按在臉上，目灼灼，“你多疼疼我！”

讓人心疼的祈使句，是一個男人放低姿態的請求。

不知道為什麼，姜寧總覺得這話像是帶著某種神的契約力量，只要點頭，從此就會被契約束縛失去自由。

像是被燙到了似的回手，起回房，“我再去睡個回籠覺。”

陸騁目送慌的背影閃門后，眼中笑意凝聚。

姜寧回房間一直待到中午才出來，徑直去廚房做飯。

陸騁在臺打電話安排工作。

文化館事故善后事宜正進行到關鍵階段，他據當前的形勢做了細微調整，等一切安排妥當掛斷，姜寧已經做好了兩菜一湯。

番茄炒蛋，蔥燒排骨，還有一個瓜湯。

陸騁挨著嘗了，連連點頭，“好吃！”

不是濾鏡，是真的好吃，香味俱全。

飯后，陸騁洗碗，姜寧又一頭扎進房間。

把畫冊上最新的幾張手稿逐一拍照，經微信給對方發過去，兩秒后又全部撤回。

臨時趕出來的東西，好看是好看，但全是套版元素堆砌出來的，毫無靈和意境。

對方：不滿意？

姜寧：最近生活一團，實在出不來好東西。你問問對方能不能等，實在等不了就找別人吧。

對方：行，我去跟對方談。

姜寧：錢就算我跟你借的，有了就還你。

對方：嚯，跟我說這個，你不是打算換經理人吧？

姜寧無聲展笑，打字回：戲別多好嗎？

對方發過來一個暴力鎖死的表包。

姜寧沒再回。

又過了幾分鐘，對方發來新消息：手頭的話，之前提過的修復九龍漆盤的單子，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擊，姜寧陷沉思。

這個單子記得。

那玩意兒是個古董，不是不能修復，就是不敢保證能完全恢復如初，有一定風險。

現在確實缺錢，要是能把這單做下來，不僅能付房款，還有剩余。

只是那東西確實貴，萬一修毀了，把心肝脾肺腎拆來賣了都賠不起，這也是圈其他大師傅都不接這活兒的本原因。

姜寧：要不整個免責協議？

錢要賺，但是也要盡可能的規避風險。

對方：OK，我去談。

聊天到這里告一段落，解決完一件較為迫切的事，姜寧長舒口氣，抱著膝蓋窩在鋪了淺紫抓絨墊的蛋殼椅里放空。

蛋殼椅輕輕搖晃，昏昏睡時，手機震，周知航在三人群里發了張機場出口的照片，后面跟著文字：孩兒們，爸爸回來啦。

姜寧秒回一個拔刀的表包。

簡書：想死嗎？

周知航：晚上六點，老阿婆公園店頭，來拿紀念品。

老阿婆是江城本土的連鎖火鍋店，麻辣牛是進店必點招牌菜，也是姜寧的心頭好。

但現在的狀況顯然吃不了麻辣牛。

指尖長按屏幕發語音：總有刁民想害朕。

沙啞到極致的嗓音，莫名帶著喜。

周知航回了一連串的哈哈哈。

周知航：怎麼還搞失了？

簡書：打不對字就發語音好嗎？我代表大鄙視你。

姜寧心虛，沒敢搭茬。

不管是失還是失聲，都失了。

不到五分鐘，三人定下晚上的火鍋局。

周競去公司了，簡書給他發信息：周知航回來了，約我和姜寧晚上吃火鍋，你去嗎？

收到消息的周競莫名激起來。

周競：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聚。

點完發送，他從兜里拿出另一個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我上午要的東西，馬上送過來……等不了明天，你想想辦法，我可以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