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兒繼續裡繼續吐出：“咯咯…… 阿娘……”

那聲音稚糯，雖發音不甚清晰，卻如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說完他自己竟 “咯咯” 地笑了起來，出幾顆還未長齊的小牙。

一旁的母們聽了，也都忍不住掩輕笑。

“夫人，您可聽見了？小郎君會喚您娘了！”

盈時眨眨眼睛，仿佛察覺到心臟都被這句聲氣，喚的控制不住的瘋狂跳。

捂著口，翹起角，竟像融兒一般稚的模樣笑了起來。

“我的小寶貝…”

……

約莫是大軍出河東後的第三個月。

梁秉領著先鋒軍重回河東了。

出征三月，梁秉黑瘦了一大圈，回來第一件事竟是歇息也不曾，便直接朝盈時而來，接盈時往平州去。

“這一路往平州的賊人都被平了，河東部曲已駐紮進去，嫂嫂放心，有我護送著很是安全。”

盈時看著梁秉認真的模樣，忍不住問：“接我去平州……做什麼？”

“兄長尋到了伯父伯母的安葬之所，如今命我來接嫂嫂去一趟，是否遷移棺槨…還需嫂嫂親自去定奪。”

盈時原先沒聽明白梁秉口中的伯父伯母是誰，好半晌才明白過來。

那一剎那，尤如幻聽，整個人都像是落了一場無邊夢境。

‘我父母至今骨也沒找到，他們離我太遠了，我連夠都夠不著。’

‘我從小就寄人籬下，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我自小就學會看人眼，唯恐旁人嫌我累贅，不要我了……’

梁昀，梁昀……

原來，你一直記著啊。

第107章

一連數日, 馬車行在崎嶇不平的土路之上。

車滾滾，晝夜不停。

盈時終於踏了這片土地。

平州乃一邊境小城，因毗鄰外境。數年盪不安, 州各族混雜, 民生哀苦。

自數年前被魏博侵吞, 而後北胡便是被魏博從此地引渡而，長驅而撕破了大乾的邊防線, 這才有了河之戰朝廷的慘敗。

奈何被魏博侵吞的這些年裡，地邊境，便是魏博也鞭長莫及，常年來於一個保守各地擾無人接管的放養狀態。

馬車慢慢駛來，曾經守護一方安寧的邊陲小城，剛經歷數場浩劫, 在戰爭的下早不復往日生機。

四荒蕪一片雜草叢生不見農田痕跡。一路散落著鏽跡斑斑尚未曾收攏的兵、, 訴說著前不久廝殺的慘烈。

遠山巒沉默矗立, 偶有一陣熱風吹過, 帶著腥氣與塵土。

盈時便聽到趕馬的章平對自己道：“夫人, 到了。”

被馬車顛簸的昏昏睡，盈時倏然間清醒過來。

在馬車裡整理妝容，縱然並不覺人去世後數年亡魂還會停留在世間，但總盼著自己能以一個整潔姣好的面龐再見到父母的墳塋。

馬車緩緩停下，盈時扶著香姚的手慢慢踏下。

……

蒼穹如墨，鉛雲沉沉。

踏下馬時, 蒼穹間落下了點點細雨。

盈時抬眸，見山道四雜草肆意叢生，因多年無人管束而肆意蔓延。

雜草高高低低，匝匝。

而一墳塋之似乎常年有人打理, 並不見雜草侵吞的墳塋，就那般孤零零立在山野間。

引路而來的護衛們似乎知曉夫人的疑，道：“昔年刺史府被縱火，州牧夫婦骨被一府上老奴輾轉遷出，埋藏在此，大人當年在平州治下嚴明，清正廉潔，時常救濟窮苦人家。墳冢這些年來一直被當地百姓照看修繕，逢年節亦有人私下祭拜。”

“只是由於這些年平州，誰也不敢給您父母立碑。”

盈時看著空白的碑文，道：“那人呢？可否請過來？我當面道謝才是。”

“是！”護衛們領了夫人的吩咐，便匆匆退下。

後的章平將早已準備好香燭祭品命護衛一一擺上。

平州年輕人中早已不記得當年事，可當地年歲大些的百姓卻都還記得那位州牧大人。

大人朝為數年更是清正嚴明，嚴於律己，極得人心。否則也不會被先帝引為心腹之臣，派遣他外放去邊陲之城為朝廷行監察之職。

也正是因阮父當年善舉，平州混戰火連天，卻仍有忠義之士冒死闖府中收攏夫婦二人骨，將殉城的夫婦二人一齊安葬在此。

盈時腳步沉重，一步步走進墓碑，凝著那孤單的墳頭，仔細回憶著父母的模樣。

可那時太小了，一點點的回憶也想不起來，甚至對父母的都是徹底的空白。

才兩歲，父親就去了平州任州牧，負責監察。

次年，便傳來平州，盈時父母雙雙殉城的消息。誰都知曉其中有古怪，可那時平州，千里之遙，誰又能查明？

朝廷尚且茍延殘，誰又能替張正義？這事甚至一直埋藏再肚子裡，連拿出來想也不敢想……

當地百姓中多有人見到騎兵護送，紛紛探頭來問，不肖片刻便有人知曉，竟是阮大人後人尋來，一眾百姓聽聞，不由紛紛湧上前來，都想目睹一番那位大人後人。

頃，當年州牧府上的老奴姍姍來遲，這些年也正是他替盈時父母收斂了骨。

老者頭髮花白，型佝僂，看著盈時當即便是老淚縱橫。

“多謝您之大恩。”盈時心中念，當即便朝著老者跪下叩頭，老者連忙攔住的下拜。

“使不得使不得……您乃是娘子，老奴乃卑賤之，這一切都是老奴應當做的……”

盈時這也才在眾人三言兩語中知曉，當年民，父母殉節竟只是幌子。

“當年事後，州牧府上好大的一把火，將所有都燒了個乾淨。所有相關人死的死散的散，僥倖存活的都在數日間以各種原由遭罪殞命，誰都知曉其中古怪，是以數年來無人敢為阮大人申冤，甚至不敢給大人夫婦二人立碑，唯恐首也保不住……”

“州牧當年暗中勘破徐賊與平州其他藩鎮暗中勾結之事，寫信數封回朝卻被攔截下來，只怕是徐賊知曉了，扭頭死了大人夫婦！”

“大人殉城後那些惡人仍舊不肯放過，整座刺史府遭到大火焚燒，便是那群賊人唯恐大人留有後手，將所有書信都燒了，也沒有一個僕人跑出來。”

這個鍋被扣在北地民頭上，兩個版圖接之，民很多，不服朝廷管教的更多，之事常有。

是以，他們都說，是盈時父親為置不當，惹出民憤才變這般，當年的慘案便也不了了之。

原來，從不是什麼民。

父親素來得人心，治下嚴明，從來都沒有什麼民。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聽聞，不由得唏噓不已，泣下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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