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龐提

◎抱住了巨狐的爪，埋頭狂蹭。◎

從花樓前離開後, 再往前走就是王城最繁華的主街道，尤其到了夜晚，大街上出來約會的男妖妖特別多。

方遙穿雪道服，墨發高束, 牽著倆半妖狐貍崽, 走在人群中格外地打眼。經過的男妖總會有意無意地打量幾眼, 有的看見手裏牽的狐貍崽便放棄了, 有些如那花樓的蛇妖一樣，熱地上前同搭訕，問是否願意一起共度良宵。

方遙沒想到妖族作風如此開放，在凡人城中時從未遇見過這種況。

氣得倆崽崽一直摟著方遙的胳膊不松, 恨不得寫張紙條“這是我娘親, 止搭訕”, 在上。

“娘親, 跟我走，我知道哪裏人……”

阿正領著方遙和妹妹, 按照記憶裏的路線，左拐右拐，穿過幾條小巷後，重新來到一條小街上。

果然，這裏的人流量了許多, 而且前方不遠就是出城的側門。

阿圓有些不舍地問方遙：“娘親，我們現在就要趕路麽, 不在這裏住一晚嗎？”

雖然見不到爹爹, 但好不容易來了王城, 還想在這裏多呆兩天。

方遙也不想帶他們倆連夜趕路, 可一想到謝聽手上的冥紋, 心裏就急得不行，實在沒有心繼續在王城留宿，何況他們上也沒有能住客棧的妖珠。

還是連夜趕路，盡快出了妖族境地為妙。

方遙牽著倆崽崽出了王城後，立刻召喚出葫蘆，往回路風飛行。

沒有了主城裏的燈火輝映，夜空中只有一不算明亮的圓月，籠罩著淡淡朦朧的薄霧。

阿圓窩在娘親的懷裏，小小地打了個盹兒。夜裏風大，迎面被夜風吹著，方遙怕著涼，還從儲袋裏拿了個小毯給蓋上。

而坐在後的阿正沒吹到一點風，也不怎麽困，他環抱著娘親的腰，看著天邊漸漸遠去的王城燈火，以及想到在王宮裏忙碌到都沒空見他們的爹爹，眼中閃過難過傷的神。

直到那片燈火變了一個熒圓點，他才扭過頭來，將整個臉悶悶在方遙的背上。

方遙打算在天亮前出了妖族邊界，一路沒有停歇，接連掠過了兩座小城，飛行了快一個時辰。

阿圓本來睡著正香，忽然被一強烈的尿意憋醒，眼睛，坐直了子，扭頭對方遙說：“娘親，我想噓噓……”

方遙控制飛行葫蘆降落，腳下是一片荒郊野地，不遠有些茂的灌木叢，阿圓一落地，便向那片灌木叢沖了過去。

“阿正，你要去嗎？”方遙問另一個崽崽。

阿正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并沒有太想上，但是想到後面還要趕路，為了不再耽誤時間，還是一，便往另一邊的灌木叢走了過去。

阿圓鑽進了樹叢後，低頭正要解開帶時，不知道何兜頭就朝罩了過來，連一句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就消失在了灌木叢後。

方遙看到阿圓所在的那片灌木叢輕輕晃了一下，輕瞇了瞇眼，并未發現什麽異常。過了片刻，噓噓完的阿正回來了。

便朝阿圓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句：“阿圓，還沒好嗎？”

周遭只有啾唧的蟲鳴聲，無人應答。

方遙皺了下眉頭，心下有不好的預，當即快步走向那灌木叢，手撥開樹叢。

樹叢後空空，哪裏還有阿圓的影？

方遙仔細聞了聞，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妖氣。

心下咯噔，阿圓被妖擄走了？！

趁著著妖氣還未消散，迅速掏出飛行葫蘆坐上就要去追。

“娘親我也要去！”阿正也意識到妹妹不見了，連忙喊道。方遙想想把阿正留在這裏也不安全，可不能像狗熊摘玉米，為了追一個崽崽，把另一個崽崽也丟了，只好掉頭過去把阿正接上葫蘆，再循著那未消散的妖氣一路追了過去。

夜空中，一個偌大的黑影正在月影下無聲飛掠。

它的外表乍一看是頭鳥妖，但是缺失了左邊的羽翼，只有右邊的羽翼在搖搖晃晃地支撐飛行，但它的羽翼很龐大，遮天蔽日地展著，盡管缺了一只翅膀，飛行的速度依舊很快。

它的脖頸細長，部奇大，下有一囊，仿佛一個的袋子在往下墜著，裏面鼓鼓囊囊，仿佛有團東西在掙紮。

“你是誰啊？把我關在了哪裏？這裏好黑好臭啊，快放我出去！！”阿圓的求救聲從那鳥妖的囊裏傳出來。

阿圓在那坨袋子裏拼命掙紮，踢的手腳在薄薄的皮囊裏鼓起痕跡：“我是不是在你的肚子裏！你快把我吐出來，我又不好吃的！”

閉，煩死了。

鳥妖心裏咒罵著在它裏還不老實的狐貍崽子，強行忍下想把這個小話癆一口吞掉的。

它心裏很清楚，這個狐貍崽活著比死掉的用更大。

阿圓喊了半天無濟于事，只好自己想辦法自救，掏出的小木劍對著那腥臭的袋子一通，然而困住的這袋子太了，劍尖本使不上力氣，阿圓又想用火球燒燒看，可是這囊袋的空間太小，連四肢都展不開，怕一個火球丟出去，再把自己給燒到了。

鳥妖覺到阿圓在裏的小作，心下得意，就這這點三腳貓的劍招還想出來，它這口囊可是韌十足，比儲袋還結實。

此時方遙乘著飛行葫蘆追來，遠遠地就看到了這頭在月下飛行逃竄的獨翅鳥妖。的目掃過那鳥的雙爪，竟然不見阿圓的影。

面一白，心瞬間被提了起來。

……難道阿圓被它吃了？

直到阿圓的求救聲傳來，方遙發現了那鳥妖過于龐大的部，松了口氣。

原來這妖竟然是一只鵜鶘。鵜鶘習慣將獵屯在部的囊中，阿圓還沒事。

方遙將飛行葫蘆的速度提快到了極致，與鵜鶘妖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

幸虧他們在來之前，將這飛行葫蘆改造了一番，否則還不一定地追得上這頭鵜鶘妖。

“站住！”

方遙眼見距離已經到攻距之，快速祭起長劍雪寂，分出一縷靈氣控制飛劍朝前方的鵜鶘妖斬去。

這鵜鶘妖雖然只剩下一只翅膀，但手極為靈活，形左右搖晃了兩下，便將的飛劍攻擊盡數躲開。

方才在離得遠，看得不清楚，此時的方遙才發現它并非一只黑羽鵜鶘，它的羽本是白，不過全都被集的冥紋黑斑所包裹，所以乍一看才會誤以為它是黑羽鵜鶘。

它竟是一頭染了冥紋的妖，方遙心下更驚。

那鵜鶘妖見方遙越追越近，翅膀也扇得更快，試圖將甩開。

這就苦了在它囊裏的阿圓。

“嗚啊啊你好好飛，別晃！再晃，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阿圓的話音已經帶上了點哭腔。

鵜鶘妖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憋不住了，然而下一刻，它就忽然聽到囊裏傳來一陣水流聲，裏好像有點，有點熱，還有點鹹。

再結合說得憋不住了，鵜鶘妖猛然想到什麽，臉驟變，形朝地上俯沖急停，一張口把阿圓吐了出來，阿圓滾坐在草地上，除了上有些潤的口水，毫發無傷。

同時那鵜鶘的開始變形，眨眼間就幻化了一個材瘦削，長著鷹鈎鼻的獨臂男人。

他連連呸了數下，臉青紫加，一雙鷙的眼眸惡狠狠地盯著此時坐在地上的阿圓：“你個臭崽子竟然敢在我裏撒尿，我殺了你！”

說著，那只僅剩的獨臂化手為爪，挾著淩厲的風，便朝阿圓抓來。

“叮——”

一聲擊打金屬的脆響，方遙搶先從飛行葫蘆上跳下，持劍擋下了這一擊。

阿圓的頭發和服上都沾滿了鵜鶘妖的唾，的子上還殘留著自己的尿痕。

從三歲懂事起，就再也沒尿過床了，現在居然因為憋不住尿了，阿圓此時的愧比驚嚇更多。

甚是委屈，一邊抹著眼淚哭，一邊沖和方遙打架的鵜鶘妖喊道：“嗚嗚嗚我本來去草叢裏就是要噓噓的，都怪你非要吃我，這能怪我麽？……”

阿正此時上前趕拉過妹妹，把帶到旁邊遠離戰區的地方，用淨塵趕幫清理了一番。

“妹妹，你沒傷吧？”

“沒有，就是上臭臭的……”阿圓一邊含著淚花說，一邊擡袖聞了聞自己的胳膊，盡管已經用靈氣洗滌幹淨，還是覺得上有那鵜鶘妖的口水味。

而方遙那邊已然和鵜鶘妖打了起來，他于的人形態時，上的冥紋更加明顯，已經覆蓋了全，就只剩下脖子以上是正常的皮，距離被冥紋徹底掌控就差一步。

男人的手爪如鈎，跟方遙對起招來，速度和反應都不相上下。

妖族雖然不像修士有明確的境界劃分，但是能從他們上的妖力強弱，知出來大概對應修士的什麽境界。

方遙和他對了幾招後便知到，這只鵜鶘妖的實力比高一個小境界，這還是他失去一條手臂，沒有用冥紋的況下。

但這只鵜鶘妖似乎并不想與纏鬥，幾次三番想向阿正阿圓的方向沖去，皆被方遙給攔了下來。

看到那男人只剩下一條的手臂，方遙恍然想起什麽，謝聽好像說過，那個染了他的叛軍龐提，被他斷去一臂後僥幸逃了。

“你就是龐提？”方遙心下猜測，上也問了出來。

那男子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他側閃過方遙一劍，皺眉道：“你這個人修，為何摻和我妖族之事？把那倆崽子給我，我放你一命！”

這修看似修為不高，劍招卻淩厲兇悍，龐提不想用冥紋之力，試圖將勸走。

他不想，難不是宿玉派在倆崽子邊的護衛？自己跟了宿玉也算不年，怎麽不知道他還有個這麽厲害的人修護衛？

龐提早在宿玉剛掌權上位不久時，就有了反叛之心，暗中籌謀培養自己的勢力。

但宿玉的實力太強，自他上位後，又特別妖界臣民戴，他自知靠自己的能力扳不到宿玉，于是便想到了和幽冥教合作，借用冥紋的力量，謀奪妖王之位。

數月前，他聽說妖王不在王城，帶著倆孩子去向不明，便徹底放開手腳，接連釋放出縛魂塔的罪妖，引起各地，以此向幽冥教表忠心。

後來，不知為何消息風聲走，許久未現的宿玉竟然出現在了銀淞城，將他打得措手不及，他冥紋全開，力相搏，依舊被斷去一臂。

他如今在被妖族境被通緝，舉步維艱，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冒險了王城。如他預料中那般，因為有宿玉在，王城的搜查反而沒那麽嚴。

他知道宿玉已被自己染上了冥紋，命不久矣，便暫宿在花樓中，靜待機會，卻沒想遇到了落單在外的倆狐貍崽，這份意外大禮。

衆妖皆知，妖王就這麽倆崽子，當命子似地在疼。有這倆崽子在手，當做籌碼，還怕拿不下宿玉？

“你擄我孩子，還問我為何摻和？”

方遙手下不留地揮劍朝他斬去，沒好氣地說。

“……”

四年前，宿玉突然從外面帶回來兩個崽子，卻從來沒有對外提起過孩子娘親的事，除了他極其信任的親信，其他人并不知有方遙的存在。

龐提頓時放棄了勸降，看來只能靠武力解決了。

方遙趁機問他：“你自願投靠幽冥教，難道不知染上冥紋的人都活不過三年，就算你能奪得妖王之位，又有命能？”

“你懂什麽。”龐提爪風襲來，撥開的劍刃。

這句似是而非的話，卻讓方遙眼神一亮。

總覺冥紋并非無解，那些幽冥教的高層，肯定知曉一些能延長壽命的辦法，只是不為外人道。

否則龐提也不傻，怎會自願打上冥紋，同他們做易？若僅僅是為了獲得冥紋帶來的力量，那也太得不償失了。

“你跟幽冥教合作的條件是什麽，他們是不是有能延長染者壽命的方法？”方遙一邊和他對打，一邊趕問道。

“想套我話？”龐提冷笑，直接無視了方遙的問。

眼見他們已經快打了半盞茶，龐提見實在難纏，打得煩了，索直接用了冥紋之力。

他上纏繞的冥紋頓時如同活過來的長蛇，流速加快，眼可見地往他的脖子上攀長了一小截，他雙眼紅，出右爪，狠狠朝方遙襲來。

方遙橫劍抵擋，龐提激活冥紋後的力道竟是之前的數倍，霎時被擊退數步，持劍的右手被他這驚人的力道給震麻了，雪寂劍差點手。

龐提將方遙打退後，第一時間便朝阿圓和阿正沖了過去，倆崽崽很機靈，頓時扭頭就往方遙這一側的方向跑。

方遙疾步上前，接連打出數道劍風，才勉強攔下了他這一擊。

倆崽崽平日在靈霄宗同齡弟子中實力出衆，可他們畢竟只有煉氣期，境界相差太大，本連龐提的一擊都接不住。

倆崽崽也看出來這鵜鶘妖厲害得很，連娘親都應對得費力，他們就更不用說了，只乖乖地躲在方遙的後，眼裏著些許驚慌和懼意。

此時，方遙和倆崽崽與龐提的站位就如同是老鷹抓小，方遙便是那只要對抗老鷹，還要護住崽的母。

方遙額間漸漸冒出冷汗，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稍有不慎，龐提就會越過，抓到倆崽崽。

“阿正阿圓，快跑遠些。”方遙一邊勉力應對，一邊對後的倆崽崽喊道。

得到娘親的囑咐，阿正立刻拉著妹妹掉頭往外側跑。

龐提借著冥紋之力，整個右臂的暴漲一圈，面容扭曲，赤紅的眼角也浮現出鳥羽的紋路，已然是被冥紋縱的姿態。

他朝方遙兜頭揮出不餘力、鋪天蓋地的一爪，方遙再次舉劍被擊退了數丈，接著，龐提轉便躍去抓那尚未跑遠的倆崽子。

他這全力一擊打得方遙氣翻湧，被那力道差點擊飛，跪了下來，以劍尖地，才堪堪穩住了形。

牙關咬，已經酸麻無知覺的手臂拔掉地上的劍，紅著眼拼命縱上前。

但這回被擊退的方向，完全和崽崽們跑開的方向相反，再回援已是來不及。

眼見倆崽崽就要被龐提的利爪抓到，電石火間，一道雪白的偌大影落在龐提面前，巨尾橫掃，瞬間將他近的形掃退。

巨狐上的白被風吹揚，在月下泛著淺淺的澤，看起來雄偉矯健，威風凜凜。

它隨即彎下頭，一口同時叼起倆崽崽的後頸，躍縱到方遙的面前，把倆崽崽輕放在懷裏，悉清沉的男聲道：“看好他們。”

方遙對上它尚且沉靜理智的眼神，點點頭。

它叼倆崽崽的時候很有分寸，只是叼著他們的後領，倆崽崽還在懵狀態，落進方遙懷裏時，才翻看到了態的謝聽。

倆崽崽頓時興地起來：“爹爹！”

巨狐“嗯”了一聲，旋即掉頭，它盯著不遠的龐提，上挑的狐貍眼微微瞇起，淡金的瞳孔中殺意湧。

上次讓他僥幸逃，這次竟敢對他的崽下手！

龐提本就快長滿了冥紋，此時又用冥紋之力許久，眼下他上的冥紋已經從脖頸攀延到了臉上、眼角、額頭，直至將全徹底包裹，連眼瞳裏都是游走的冥紋。

他已經徹底失了神智，甚至認不出謝聽來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掉眼前所有的活！

謝聽見他這副模樣，擔心會波及到方遙和倆孩子，想要速戰速決，于是也用了冥紋之力，纏繞在左爪上的冥紋隨之轉，如藤蔓般往上生長著。

龐提先前在用冥紋時，就敵不過謝聽，才斷臂求生，而這次雙方都用了冥紋，龐提更沒了優勢。

不過他神智全無，打法已是不要命的瘋狂姿態。而謝聽的後方是方遙，是要保護的崽，無一不是比他命更重要的東西，它仰天怒嗥一聲，同樣以瘋狂姿態與他相撲戰在一起。

健碩鋒利的爪破空向龐提拍來，出爪迅捷，甚至比風更快，他躲閃不及，上頓時多出了幾道深刻見骨的爪痕。

長滿冥紋的龐提看著可怕，然而在比他更巨大兇猛的謝聽面前，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巨狐短短幾爪就將他撲倒拍翻在地，利刃般的犬齒兜頭便向他咬去。

“先別殺他！”方遙忙對謝聽喊道。

龐提或許知道如何制冥紋延長壽命的辦法，最好是留他活口，細細審問。

然而話音未落，巨狐鋒銳的犬牙已然落下，龐提的管生生被它咬斷，刺目的鮮飛噴濺。

龐提當場咽氣，腦袋耷拉下來，人形維持不住，顯化出了鵜鶘的原形，又過了須臾，它的如同曬在太下的冰塊，迅速瓦解，頃刻間化了一攤漆黑的水。

打贏了架的巨狐站在這攤黑水前，微垂著頭，大口著氣，邊的皮上沾滿了鮮，正沿著利齒往下流淌。

倆崽崽卻全然不怕他這駭人的模樣，立刻興地跑上前，分別抱住了巨狐的左右爪，埋頭狂蹭：“爹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