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瑩看了一會兒,揮退左右,江婉也讓翠珠和金桃退下,等空曠的大廳只剩這對兒姐妹,江婉緩緩道:“我手里有兩個人,一個做馬春蘭,一個鸚兒……”
口齒清晰,把當年的經過一一道來,甚至不用求證是不是做的,只問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你?甚至江婉雪都認了,畢竟一個是嫡一個是庶,立場天然對立。
可為什麼是五姐呢?小時候,五姐犯了錯,是替在秦氏跟前遮掩;被罰肚子,是年的五姐溜進來,給塞了一個白面饅頭。
娘說過,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一直記得那個饅頭,后來幫過很多次。以至于兩人逐漸疏遠,婚都沒給送請時,還眼送上厚禮。自認沒什麼對不起。
想不通。
可能因為證據確鑿,江婉瑩并沒有辯駁,怔怔聽著,過了許久,對上江婉的眼睛,輕聲道:“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
看著眼前的人,極白,臉上不用敷,只點了一抹紅口脂便已艷人。上的小襖是香提花緞面的,頭戴嵌寶累赤金釵,耳鐺是碩大瑩潤的東珠,左腕上同時掛著碧玉手鐲和嵌珠金鐲,真是好派頭啊。
比前世還要風。
是,五年前的事是做的,有一個。
,是重活一世之人。
前世,沒有的干預,鸚兒按照既定軌跡了陸府姨娘,卻沒落得好下場。那個高高在上的嫡姐更是自作聰明,當了幾年王妃又如何?后來恭王遭幽,四奔波,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新帝繼位后,恭王死,王府家眷盡數被打發去苦寒之地守皇陵,那位可沒念一點兒分!
誰也沒想到,笑到最后的人,竟是平日不聲不響的六妹妹!
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連中三元,震驚朝野。這樣一位驚才絕艷的郎君,在金鑾殿上朗聲求旨,求娶寧安侯府六姑娘為妻。
圣上親自下旨賜婚,他們的婚禮盛大而風,紅妝綿延數里。他們婚后舉案齊眉,婚多年,后院只有一個人,婆母竟然也不責怪,對像親生兒一樣好。夫君惜,婆母慈,當時滿京城的子,去娘娘廟求簽,口中皆念:只愿有江六姑娘一半的福氣,信便心滿意足。
那麼多人羨慕、嫉妒,同樣不能免俗。
同是人,江婉怎麼能那麼幸福呢?
中規中矩嫁了同爵位的侯府庶子,那夫君看起來人模狗樣,實則是個錦繡草包,吃喝嫖賭樣樣不落。那好婆母管不住兒子,便把所有的氣往上撒,罵沒本事,管不住男人。后院左一個嫣紅右一個柳綠,斗得烏煙瘴氣,的孩子流了兩個,最后虧了子,婆家見不中用了,連大夫都不請,把扔在佛堂自生自滅。
靠著一口氣,生生了一年又一年,的仇人個個風,不甘心去死!日日燒香拜佛,把團跪爛了一個又一個,卻在有一天,聽見外頭的丫頭閑話,說今日裴閣老上朝遲了,皇帝一問,原來是給夫人畫眉耽擱了時辰。
恍惚許久才反應過來,原來的六妹夫已經閣老了啊,他還不到三十歲!他當年是最年輕的狀元,如今是最年輕的閣老,果真是年有為,前途無量。
他對還是那麼好。
在那一瞬間,忽然不想活了。
打翻了燭臺,任由火舌侵蝕帷帳,在那劇烈灼熱的疼痛中,覺得這一生就是個笑話。時無母親庇佑,在歹毒的嫡母手底下討生活,原以為嫁了人后就好了,結果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沒有得到夫君半點憐惜,跟婆母斗,和小妾斗,最后無兒無,一病痛,孤苦地死在無人知的角落里。
生前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說不定死后,還要被啐一聲晦氣。
的一生,好苦啊。
……
江婉瑩回神,復雜地看向江婉,喃喃重復道:“我嫉妒你,嫉妒得快要瘋了。”
或許不計日夜的念經拜佛,終于讓佛祖對心生憐憫。前世識人不清,如今給重來一次的機會,想,這回一定會過得很好。
太苦了,也想嘗一嘗被珍惜的滋味。
江婉瑩魔怔似的,一直說著“嫉妒”,江婉皺秀眉,想不到害被千夫所指,竟是因為這樣一個可笑的理由。
不能昧著良心說自己沒有地方值得旁人嫉妒,只是那個人卻不能是江婉瑩。即使在宅也聽說過裴璋的名聲,從地方升上來后直接任吏部右侍郎兼東閣大學士,他還那麼年輕,日后封侯拜相不在話下。裴府人口簡單,無俗務紛擾,方才在清幽雅致的小徑上一路走來,讓諸事纏的倍覺清爽。
實在毋須羨慕旁人。
江婉瑩并沒有解釋更多,抬起頭冷聲道:“六妹妹,一切皆有因果。過往不可追,當年算我對不起你,你現在也過得不錯,不是麼?”
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道:“說不定你將來還要謝我,送給你一場潑天的富貴呢。”
江婉簡直被氣笑了,但今早沒用多東西,腹中灼熱難,也不想見到江婉瑩這張臉,有點惡心。
攏了攏彩霞織金披帛,站起來,道:“五姐,我最后你一聲‘五姐’,全了你我時的誼。日后相見猶如陌路,你若再對我出手,我必不會心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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