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寵婚》第15章 竟然把自己演進去,真對了心
第15章nbsp;nbsp;竟然把自己演進去,真對了心
章序參演的是部犯罪刑偵電影。
開機後, 導演Roland將拍攝地點從法國小鎮,轉移到國西海岸的一間廢棄汽車旅館。
這裏地貌複雜,荒瘠遼曠, 日曬強烈,充斥著自然的野,大片的赭紅石叢, 散出皸裂般幹燥氣息, 出行時,需要戴好墨鏡, 足防曬霜,讓人不想起,蘭波筆下的那句白晝如焚。
從實景場地出來後, 風勢很大。
王鵬將外套遞給章序,慨道:“序哥, 您也太敬業了。”
章序接過外套,沒說話。
男人臉龐的廓深雋, 畫了特效妝,顴骨有傷,也有痕,短發微微蓬, 剛剛才出戲,眼神仍著冷厲,仿佛還是那個複雜又難測的高智商罪犯。
王鵬自顧自往下說:“竟然讓導演往槍膛裏上真的子彈, 剛才跟你搭戲的韓國演員到現在臉都青著,萬一他沒控制好, 真開了槍,把你打死怎麽辦?下次咱可不能為了演出效果, 就這麽冒險。”
章序垂眼,異常沉默,翻著外的側兜,出那枚銀煙盒,放回去,又去找,冰冷的打火機落在手心。
他攏指,重重握了下,再次放回。
“手機呢?”他看向王鵬。
王鵬道:“我看您最近也不用,就放車裏了,我現在拿過來?”
在章序把電話卡折斷後,王鵬就托人,從國補辦,并郵寄了過來。
章序淡聲問:“尹棘有聯系過你嗎?”
王鵬輕怔,臉有一瞬的不自然。
但很快恢複如常,刻意岔開話:“您以前先問的,絕對是工作,看來,你們的好了很多啊。”
章序微微瞇眼,捕捉到他的異樣。
演員的本能溶于骨,讓他擁有側寫師般的觀察力,而王鵬本就不擅長瞞緒,他自然察覺,在拍戲的這段時間,有事發生。
“別岔開話題。”他嗓音變冷,質問道,“說話,有沒有聯系過我?”
王鵬不太願地低了低頭。
在章序的凝視下,將幾天前發生的事,同他簡單描述一遍。
大抵是,章序平常待人溫和又有修養,雖然早就知道,他真實格并非如此,但見他臉如此沉,同平時的反差太強烈,王鵬忽然覺得,有寒意,正從鞋底,往上滲。
骨頭裏都發涼。
王鵬同他解釋完。
章序沒說話,也沒分他任何眼神,披上那件外套,從兜裏出煙,手不易察覺了兩下,險沒握穩,艱點燃。
他深深吸了口,吐出團團白霧,朝保姆車的方向走。
上車後。
王鵬小心翼翼,將提前備好的巾遞過去:“序哥,您先臉。”
“滾。”章序將煙頭擲出窗外,在等待手機開機的間歇,淡淡說出這個字。
王鵬無奈道:“序哥,您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章序的眼神異常冰冷,“拍戲前,我特意叮囑過你,如果是給你打了電話,一定要跟我說。”
王鵬的皮了。
章序抑著怒火,近乎低吼:“為什麽出了這種事,都不跟我說!”
這聲恫嚇,讓王鵬臉發白。
他從未見過章序如此失態。
章序顯然喪失了耐心:“別再讓我重複,趕滾。”
“序哥……”王鵬著聲,表猶豫。
“是我讓他不要說的。”
一道沉厚的,極有辨識度的男低音,從半開的車窗外傳來,伴隨著,鞋底踩在沙地的吱扭聲,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近。
“咔噠”一聲。
那人徑直將漆黑手柄向外拉,打開車門,夾雜著鹹味的風,隨之大量湧進。
章序和王鵬的臉變了變。
“章叔……”王鵬面驚詫。
車外站著的男人,短發灰白,笑容慈藹,眼角的褶皺和法令紋很深,但骨相極其優越,仍能從廓辨出昔日華。
他穿華達呢休閑外套,棕的,低調且考究,儒雅而從容,有種老派的紳士風度,左腳的麂皮鞋沉穩擡起,微微彎,進了車。
正是章序的父親,章遠。
章遠坐穩後,雙手疊,置于前,表著對後輩的和煦,語氣卻不容置喙:“小鵬,你先下去。”
王鵬尊敬道:“好的……”
章遠早已淡出公衆視野,僅在去年,參演了某部古裝權謀電影,扮演一名老年劍客,戲份不多,但很出彩,憑借十分鐘的鏡頭,就拿下了最佳男配,又捧回一座影帝獎杯。
他是王鵬媽媽那輩的夢中人。
戲路很廣,不僅擁有變龍般的演技,還很有個人風格,經常扮演一些需要刻畫細膩心戲的複雜角。小人的喜怒哀樂,在他的詮釋下,也讓許多觀衆同。
而他的獨子章序,雖然年輕,卻毫不遜,是新生代演員裏,廣贊譽,最有實績的一位。未到而立之年,就被提名過戛納,拿下過金馬,金像兩座影帝獎杯。
兩大影帝同框,本該令人激。
王鵬卻不想看他們“飆戲”
因為章序和章遠,都是典型的笑面虎,外表越溫和,心越難測,發起脾氣來,比常人可怕得多,在微笑時,說出最殘忍的話,對他們來說,是信手拈來,也是家常便飯。
只想趕快逃離這裏。
王鵬離開後。
章序往真皮座椅靠了靠,故作松弛姿態,還算客氣地問:“您怎麽在這兒?”
章遠目平靜,打量他看:“來探我兒子的班,有問題嗎?”
章序低默,皺了下眉。
繼而,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嗓音略沉了幾分,又問:“您派王鵬監視我?”
“監視這個詞,多難聽。”
章遠拾起側座椅的紙巾,遞給他,語氣夾雜著淡蔑,“把臉,棚戶區流浪犬的惡習這麽難改嗎?當年我把你領到邊時,你連西餐的刀叉都不會用,我教你禮儀,教你待人接,可你現在,因為一個人,緒失控,連儀容也不顧了,還扔煙頭。這裏不是國,但不代表沒有盯著你的眼睛,你想上熱搜,被人批評沒有素質和涵養嗎?”
章序沒去接,冷笑道:“您有閑心思管我,不如哄好原家大小姐,可不是個長的人。”
“啊。”他往前欠了欠,笑意加深,“還是你很著急,想為的第四任前夫?”
章遠表未變,但角噙著的笑意,明顯淡了些。
“我并不想管你。”他說,“你也快三十歲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演了十幾年的戲,也混出了頭。你還記不記得,你十六歲時,字都認不全,本跟不上高中的課程,因為你的文化課水平,都趕不上初中生。”
“唉,當時,我真的很苦惱,我這個兒子,到底該怎麽養。好在,你有一張不錯的臉,從前為了生存,學會了欺騙,學會了察言觀,天生是塊當演員的料。”
章序眼神沉冷,緘默不語。
章遠溫和地笑了笑,那副面孔,同天下尋常的慈父親,沒有區別,繼續說,“我帶你了行,你也很努力,那麽多的導演,老戲骨都誇贊你,說你有天賦,也肯吃苦,未來可期,前程不可限量。可你太想證明自己,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在一場戲裏,堅持不用替,摔斷了。你在醫院躺了兩個月,還錯過一部能拿柏林金熊的電影。”
“我以為。”章遠頓了頓,“你已經長夠教訓了。”
章序防備地看著他:“你兜這麽多圈子,到底想說什麽?是想提醒我,不要忘本?讓我記得恩戴德,不要忘了你的提攜?”
“章序。”章遠終于褪去溫和的面,斥聲道,“如果你真的激我的栽培,絕對不會做出讓導演往槍膛裏放真子彈這種愚蠢的行為!”
他眸人,怒聲又道:“用這種笨方法,出最真實的反應,是門外漢都能做到的事!你的技巧呢?你可以替代的緒記憶呢?從前有多導演,為了讓演員呈現最好的效果,不惜讓他們犯險,最後呢,毀容的,丟命的,有什麽用!我說過多遍,替有替的使命,臺上的角也有角的使命,你之前不肯聽,現在也不聽!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往的那個芭蕾舞者吧?是,讓你連戲都不會演了吧!”
章序蹙了下眉,故作淡定:“我跟,只是玩玩而已。”
但心跳的節率,卻因被勘破想法,而急速加快,他掩飾著異樣,反問道:“您不會認為,我因為個人,就做出這種極端的事吧?”
章遠諷聲問:“真的只是玩玩嗎?”
他嘆氣,恢複了冷靜:“當初,有人批評你,演演畸,不倫還可以,卻演不出細膩的純,跟主角同屏時,像個仿生人。可讓你完資本原始積累的,恰好是部片——你跟影後齊嘉慧拍的那部商業浪漫電影,是那年最座的一匹黑馬,僅用五千萬本,就賺了一百多億的海外票房。也就是在那時,你擺了我的控制,立了自己的娛樂公司,從演員,躍升為了資本。”
“你跟那個芭蕾舞者往的時候,就在收到劇本後不久吧?”
章序眼底的緒驟然一變。
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自心底深,緩緩蔓延,他強迫自己冷靜,問:“是又怎麽樣?”
章遠將他的異樣盡收眼底,緩聲道:“那孩的照片,我看過,跟蔣家的那位千金,有幾分相似。當時你的地位遠不及現在,在蔣家父母眼裏,不過就是個皮相好的戲子。”
“可嘆啊。”章遠有些地失笑,又道,“風水流轉,父親看著風,公司早就是個空殼了,兒的心理問題忽視到現在,還敢把往圈裏送。”
章序打斷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在裝糊塗?”章遠笑意未斂,淡聲質問道,“當初,你為什麽跟那個孩談?把當蔣冰嫣的影子?或許是這樣的吧。”
——“但你跟的更深層原因,其實是因為,是個極好的移對象,更方便你去戲吧?”
章遠從前演過審訊一類的角,對這種職業做過深研究,看過很多問訊類的書籍。
或許,正因如此,他很擅長導對方說出真實想法,盡管那手段,充滿了各種不鮮的心理游戲,和供技巧。
在對他的管教中,更是屢試不爽。
章序很清楚,就算他不肯承認,章遠也會極盡耐心,用各種話,迫使他承認。
他只能死死盯著這個可怕的父親,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那個舞者,還在上大學,沒有社會經驗,經歷,更是一張白紙,像那種孩,很單純,沒戒心,看你時,可能還帶著看偶像的濾鏡。你輕易的撥,就能讓做出最真實,最自然的反應。你這種人,可能不知道什麽喜歡,什麽,但是可以通過觀察的變化,嘗試去模仿,去會。”
“你到底想做什麽?”章序強下心頭湧的恐慌,“要告訴嗎?還是,你已經……”
章遠睨著他,“不過就是個拿來移,用于練習的對象,一個替代品,你竟然把自己演進去,真的對了心,實在可笑。”
“想清楚。”章遠偏過臉,“你的人生,到底是什麽最重要?你走到今天,付出了多?犧牲了多?我不反對你跟繼續往下去,通過沈諒這件事,也能看出,有在盡力保全你的名聲,并不是個慕虛榮的人。”
“你邊能有個提供藉和緒價值,安分守己的人,不是件壞事。”
“爸。”章序無力地開口,艱道:“不要讓知道…這一切。”
章遠恨鐵不鋼地皺了下眉:“無論知不知,早晚都要面對你真實的一面,還是,你想永遠在面前演戲?”
章序胡抓了下頭發,聲線發,近乎懇求:“求您,不要讓知道。”
“我沒那麽閑。”章遠說,“反倒是你,不要太糊塗,連照片被狗仔拍了都不知,王鵬也是個蠢貨,這點事都辦不好,還要求我幫忙。”
章遠起,嗓音沉了幾分,在下車前,又叮囑道:“下回記得,把自己的事先理好。”
-
章遠離開後。
章序獨自坐在車裏,微微低頭,單手扶額,神雖然恢複平靜,但周散出的氣息,依然頹敗而沉重。
王鵬剛才上車,將事的經過,從頭到尾,又細致跟他解釋了一遍。
他理智後,也弄清了原委。
當時,狗仔確實拿著他和尹棘的照片,找過王鵬,在此之前,他們也被拍過,卻沒做出太曖昧的舉。
但在那張照片中,他正嘗試去牽尹棘的手,卻被避開。
狗仔于是朝王鵬索要了高價。
王鵬表面答應,給了提出的數額,接著,馬上以勒索的名義,報了警。
狗仔雖然意報複,但為娛記,如果真的得罪他和章遠,恐怕再難在圈裏混下去,只倒手將沈諒和尹棘的照片,賣給了對家。
沈諒這種級別的藝人,被曝出,算不得大新聞,原本不會沖上熱搜第一。
是蔣冰嫣推波助瀾,用他們的緋聞擋了熱搜。
章序知道,有戒不掉的竊癖,雖然看過心理醫生,但還是難改惡習。
手鏈的事,發生在他出國前——當時父母給了造型師很大一筆錢,其實已將事態擺平,被曝出來,也是因為,蔣冰嫣有意為他旗下的藝人,但沒談攏解約合同,被老東家報複了。
想到這裏,章序不冷笑。
各有各的算計,全都心懷鬼胎。
這些人的機,意圖,,在這外表鮮,實則渾濁的名利場上隨機撞,化作一無形的孽力,將尹棘這個無辜之人,牽扯了進來。
《眩暈》如果重拍,他并不介意。
章遠這個所謂的父親,會對他有什麽看法,他也不在乎。
他現在,只想知道尹棘怎麽樣了。
章序握起手機。
王鵬已經將他的私人電話卡辦理了當地的通訊業務,開機後,信號很順暢,卻沒彈出太多未讀消息,畢竟能在這個號碼,聯系上他的人,并不多。
尹棘那邊,還是深夜,應該在睡覺。
想到,章序就覺口悶痛。
他甚至不敢猜測,對這件事的態度,怕會怨他,怕會對他失,怕這段本就瀕臨破碎的,又添了道綻開的疤痕。
如若對這件事知。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
可他之前做過的,那些傷害,利用的事,卻又斑斑存在,且不止一件。
他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壞男人,欺騙了,也玩弄了的。
但現在,他已無法放手。
就算要下地獄,也想拉上那個人,跟著他一起墮落。
指尖不易察覺地發,點開微信,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十天前。
章序的眼神微微一變。
在這期間,沒給他發過任何消息,也沒說過任何話,太過安靜,太過沉默,他心底頓時生出不詳的預。
【抱歉。】
【我才從王鵬那裏知道消息,你還好嗎?】
敲擊屏幕的指尖,仍在發。
章序眼神郁,知道發出的話語,太過輕描淡寫,從前的他,能夠輕易對說出任何話,但現在,那些話的每個字,每個音節,都如千鈞般重,砸著心髒。
也提醒著,他曾經的惡行。
怎樣解釋都虛僞。
遇到這種況,他應該當面哄,安,卻又不能立即飛回國,只能不斷地,給發著消息。
【我好擔心你,我會有三天的假期,今天就趕最早的飛機回國。後天是我們往兩周年的紀念日,你還記得嗎?我們已經很久沒單獨相過了,一起約會,好不好?】
【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小棘,你讓我當面跟你解釋,好不好?】
忽地,手機在掌心輕震。
章序垂眼,表惶然,看向屏幕,心髒跳得格外劇烈,片刻後,他如釋重負,狼狽地笑了笑。
尹棘:【只有三天,回國不會很趕嗎?】
他回複:【你沒睡嗎?】
尹棘:【有些口,起來喝水時,恰好看見你發來的消息。】
還是那麽包容,那麽溫。
永遠都在那裏,安靜地等著他。
章序想起章遠剛才說過的話——在不知不覺中,確實為了他的藉,但他太遲鈍,直到現在,才發現。
帶著劫後餘生的心悸,剛想對說,趕快睡覺,不要耽誤休息。
尹棘那邊,回複了他剛才的問話:【好啊。】
【有些話,確實是當面說,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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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章序的消息時。
尹棘獨自坐在烏篷船中,淩晨的家鄉古鎮,四寂靜,罕無人跡,千年的河道,散出苔蘚和腐木的水腥氣。
船是公家的,泊岸靠著,栓了攬繩,微有作,就會吱嘎吱嘎地晃。外婆子骨還朗時,曾在景區搖櫓,唱唱蘇南小調,賺些補的家用。
起,鑽出船艙。
胳膊被蚊子咬了個腫塊,很,將手機放回兜後,出昨天買的那包廉價本土煙,低頭,用叼起一,擡手攏火,神郁郁寡歡,看著它在夜霧中緩緩燃燒。
兩煙的時間。
登上一座圓拱橋,聽著夜蟲啁啾不歇,下了臺階,又繞過灰白的馬頭牆,石拱門,和江南常見的那些沿河而建的水閣,回到陳家舊居。
在進屋前,將打火機和煙盒悄悄扔掉,洗完手,漱了口,而後作小心地提起行李箱,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沉默離開。
再過一小時,就要啓程。
尹棘訂了淩晨兩點的高鐵臥鋪票,雖然辛苦,但能趕在上午回京,不耽誤工作。
章序和斷聯的這期間。
接到陳佳打來的電話,得知跟外婆發生了爭執,起因是,外婆不想讓陳佳繼續念高中。
外婆覺得,大學生在社會上早就貶值,將來不一定能找到好工作,不如念個醫專,畢業後,還能進醫院當護士。
陳佳績很好,對此難以接,況且,也有興趣的專業,并不想學醫。
尹棘太清楚外婆的脾氣。
人老了,也病了,卻改不掉骨子裏重男輕的觀念,覺得孩遲早要嫁人,念書沒用,且一想到,才高一,如果考上大學,還要再供養七年,于是百般阻撓,不想讓陳佳走正常的求學路。
實在擔憂陳佳,便回了趟老家。
勸說外婆的過程,頗費舌,傾盡了耐心,磨破了皮,好在勉強答應,讓陳佳繼續上學,前提是——如果陳佳考上大學,需要負責的學費,和全部開銷。
打點好一切後。
尹棘恍然發覺,在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麽想起章序這個人,因為的生活,不是僅有,因為還面對著,十分沉重的經濟負擔。
真的沒有力,再去失落,再去傷。
坐上高鐵後。
尹棘補了幾小時的眠,醒來時,頭腦昏漲,疲憊不堪,下午還要上舞蹈課,只好忍痛割,打了輛出租車,從火車站返程。
回到公寓。
將從家鄉帶來的酒釀餅放在島臺,隔著牛皮紙袋,約能聞到薄荷,玫瑰,和糖油的香甜氣息。
“吃點甜的吧。”尹棘對阮明希說,“昨天剛做的,口很好。”
阮明希今天休息,睡到自然醒,邊懶洋洋喝著速溶咖啡,邊盯著的黑眼圈看:“你都回昆山了,就在那兒多住一晚唄,這麽趕,熬壞了怎麽辦?”
尹棘也沖了杯咖啡,淡淡地說:“當年我拼了命地逃離那種環境,真是一晚都不想多待。”
阮明希臉微變,旋即將話題岔開:“你表妹的事,理得怎麽樣?”
“沒事了。”尹棘握著杯柄,吹散熱氣,“只是以後,我要更努力地賺錢了。”
阮明希撂下馬克杯,無奈嘆氣:“你外婆家的那種環境,是先天就存在的,不是你造的。你也是…害者,能顧好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要把這麽重的擔子扛在肩上。”
尹棘抿了口咖啡,緘默著,沒說話。
“明希。”神猶豫,喚住,還是問道,“你說,如果有機會,我是不是……應該換份更賺錢的工作?其實這幾天,我有收到幾家經濟公司的邀約,他們想跟我簽約,讓我進圈,做藝人。”
“真的嗎?”阮明希看向,眼神有些興,“做藝人好啊!你如果了大明星,我可有跟別人炫耀的談資了!”
尹棘失笑:“還沒想好呢。”
“別啊。”阮明希邊用長匙攪著熱咖啡,邊打趣道,“我都幻想到,你將所有法務給我做了。”
阮明希頓了頓,很快,恢複平日理智的一面:“但你會猶豫,也正常,畢竟這舞藝,是吃了十幾年的苦才練出來的,就這麽放棄,選擇別的行業,確實很難,況且你在舞團也很有前程,覺再過幾年,就能為首席了,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嗯。”尹棘點了點頭。
阮明希像是想到了什麽,表費解,又問:“不過你還在舞校念書時,就被不演藝公司找過,平時攢的錢,也都拿去看電影和話劇了,你明顯對戲劇表演更興趣,怎麽就沒進圈呢?”
尹棘垂下長睫,因為缺乏睡眠,眼瞼的烏青,異常明顯,皮也很蒼白,卻有種懨然的態,又抿了口咖啡。
阮明希忍不住去瞄賞心悅目的側,忽然想起,破碎這個詞。
半晌,尹棘終于開口。
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嘆息,沒有給出直接的答複:“是啊,當初,我怎麽就沒進圈呢。”
阮明希看向尹棘手裏的咖啡——仍然滾燙,冒著白氣,像一團繚繞的雲霧,將清麗的臉龐,遮掩了大半。
抿了抿,沒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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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和章序往兩周年的紀念日。
尹棘忙忘了,沒想到,他竟然記得。
這天,跟相的舞蹈老師換了課,雖然沒什麽心,但是個有儀式的人,還是仔細打扮了一番,要約會了,起碼得表示下對章序的尊重,不能穿得太普通。
難能盤起長發,法式的風格,有種典雅的複古。
出門前,阮明希翻出綁帶涼鞋,看向穿的那雙褐穆勒鞋,問道:“怎麽不穿我給你買的這雙鞋?”
“很奇怪嗎?”尹棘低頭,看向踩的鞋,跟不高,前腳被包裹住,出了踝骨。
阮明希解釋道:“這麽穿吧,也不是不好看,但現在穿皮鞋太早,這種搭配,雖然複古,卻顯得氣質有些沉重誒。”
尹棘失笑:“阮律師真有時尚品味,但我的腳不太好看,還是包住好。”
“不要這麽想!”阮明希反駁道,“一點都不難看!你的腳腕又細又白,這雙鞋真的很適合你,我逛街時看到,就很想買給你,可惜你一直都不穿。”
尹棘猶豫幾秒,雖然覺得辜負了阮明希的心意,卻還是說:“都換好了,我下次再穿吧。”
“好吧。”阮明希將鞋盒收好,站起,“跟章序約會時,要開心啊,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約你出去吧。”
尹棘笑著道:“嗯,會開心的。”
出門,進了電梯。
尹棘想起阮明希剛才說的話。
突然發覺,和章序的相見,確實都在夜間,甚至,有幾次約會,為了配合他的行程,還特地調整作息,好能趕在淩晨三四點鐘起床,跟他見面。
走出單元門。
室外剛下完雨,灰的柏油地有的痕跡,呼吸驟然發悶,深嗅著新鮮的空氣,而後轉頭,看向公園裏,正在吹泡泡的小孩。
明的泡泡,接連不絕,朝飄來。
和章序的,也像被困在泡沫裏,是形的,見不得的,雖然泛著夢幻的澤,卻又那麽虛浮,流的空氣,都能讓它輕易破碎。
漸漸地,不敢息,不敢妄,升空會心悸,好想安全落地。
跟他往時,太單純,也太天真。
沉溺在他的溫裏,麻痹在他的環下,那時的,本沒往深想過,一個如此年輕,就這麽功的演員,怎會沒心機,怎會不複雜。
這個男人,比年長七歲。
有權勢,有城府,越接近他的實質,就越清楚,他雖看似溫* ,但外熱冷,野心很大,手腕夠狠,骨子裏十分強勢。
不該招惹上這樣的人的。
章序太游刃有餘,也太氣定神閑。
而沒有砝碼,本不是他的對手。
如果沒有陳佳的事。
真的很想及時,找個合適的契機,離開這個捉不的男人。
但現在的,卻需要謹慎考慮。
章序的人脈,不僅在娛樂圈,傳統的話劇圈裏,也有他的勢力,雖然不圖他任何,也不願靠他給資源,賞機會,但萬萬要將分手這事理妥當,不能得罪他。
否則,將喪失很多通路。
獨自在這個城市打拼,無依無靠,沒有底氣,更沒有底牌。
留給的試錯機會是不多的。
萬幸的是,在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沒有接章序的幫助,否則,一旦在錢上有牽扯,更無法面退場。
對他的已經在消磨,但或許,是之前的冷淡,讓他有了征服,變得越來越被。
如今,跟這個男人的拉扯,充滿了博弈,讓張,也讓慌。
尹棘走出小區。
一輛黑的庫裏南,在窄巷停穩。
章序坐在駕駛位,穿深西裝,劍領的,前的雙排扣微微敞開,佩著高級腕表的右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
男人眼神冷淡,繁重的拍攝讓他變得消瘦,也被加州的曬深了些,短短幾天,他仿佛褪去了面,恢複了本貌,沒再扮演那個溫雅的影帝。
他擡眼,看向後視鏡。
鏡中的自己,散出悉的氣息,是鬣狗掠食時的狠,和為了生存,不得不食腐的忍,像個冠楚楚的敗類。
心底油然生出一厭惡。
直到過車窗,看到尹棘的影。
他拉開門,起,邁出駕駛間。
清楚心思敏,最能覺察出旁人的變化,怕會因他的異樣,又生出逃離的念頭,及時將冷厲的氣息收斂,盡量恢複溫和的模樣。
這時天空又下起小雨。
踩著薄薄的積水,向他走來。
雪烏發,形纖細,小迸濺上幾個泥點,穿著波西米亞風的長,裥褶紮染了花卉,艮第紅的,即將開到荼蘼。
平時的過于清,如今化了妝,倒添了些氣,既像油畫裏走出的古典名伶,又像侯麥電影裏的文藝郎。
眼神篤靜,有種故事。
看著這樣的,章序到陌生。
“不怕被人拍到——”
沒等尹棘說完,他突然將攏進懷裏,右手環過的背,覆住削瘦的肩膀,他的指腹蔓上溫膩的,覺出在懷裏瑟了下,但沒掙紮,另只手,扣住纖細的腰肢,逐漸向收,不留任何空隙。
章序輕微埋頭,用力抱住。
“今天好漂亮。”他由衷誇贊。
尹棘言又止,任由他抱著。
章序嗅見悉的幽淡香氣,眼神變得冰寒,不安地將錮在懷裏,覺就像水,正從他的指往外,分明溫和包容,潤無聲,可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尹棘分明覺察出,在抱住時,章序的上浸著陌生的迫,姿態是很強的,像要用手臂將綁住,讓無法息。
他今天真的很奇怪。
竟然沒司機,親自開車,也不避諱暴私,可松開的腰肢後,他的眼神卻流出溫和的緒,與平日沒有不同。
章序拉開車門,擡手,擋住翼狀尖角,避免磕破到的腦袋,又略微俯,在陷進真皮座椅時,用紙巾細致拭小的泥漬。
每個舉止,都展出,年上男士對待人的呵護,甚至是縱溺。
尹棘異常沉默,看他坐回駕駛位。
章序的湊過來,靠近,西裝的面料沾染著悉的氣息,像焚燒的柏木叢,冷冽中夾雜著雪茄煙的微辛。
莫名心慌,了手指。
男人不發一言,幫扣好安全帶。
尹棘垂了垂眼,佯作淡定。
又在跟演戲嗎?
每次都展出這麽溫的面孔。
兩個人之間,分明存在那麽多的問題,他卻總是選擇擡起那雙高級皮鞋,不著痕跡地踩住,仿佛這樣做,所有裂痕,就都能被掩蓋。
可太稚,他的演技又太高明,憑的水準,還無法跟他這個影帝對戲。
章序之前有問過,想去哪裏。
他是公衆人,有諸多限,尹棘還是習慣地讓他決定。
卻沒想到,章序帶來到一家專做本幫菜的私房小館,開在胡同裏,地點很蔽,門口招牌寫著:晚間六點營業。
他大概打過招呼,包了場,店家才能在上午備餐。
進去後,發現店裏面積不大,南方國營老字號中餐店常見的裝潢,擺了幾張烏漆木桌,室外的,調晦暗,過琉璃花窗灑進來。
牆壁有斑駁的痕跡,但未整飭,應當是刻意做舊,著民國時期的海派複古畫——有阮玲玉的照片、《良友》的雜志封面、還有《十字街頭》和《馬路天使》的電影海報。
約聽見,音響傳出一道醇厚的男音,悠悠哼著蔣調評彈,正唱到那句,何不消愁解悶進園坊。
老板娘眉眼嫵,邊引他們座,邊對章序說:“剛看了儂最新的電影,儂本人真是比銀幕裏還有腔調。”
落座後,問:“多久沒來了?”
“勿記得了。”章序寡淡地笑,拾起瓷碟中溫熱的巾,頗有舊時洋場公子哥的翩翩風度,了手,客套問,“生意還好?”
老板娘幽默打趣:“螺螄殼裏做道場,搗搗糨糊,算勿得生意。”
尹棘聽著他們用滬語談,想起章序是在上海出生,之前跟原叢荊同乘一車,他介紹他的稱呼,也是小娘舅。
小時候,因為尹延覺工作調,在上海生活過多年,剛跟章序往的時候,原想借此共同話題,問問他年時期的事,但他總會用話題岔開。
看出他不想提起往事,便沒再問過。
“菜還是老樣子伐?”老板娘道。
章序撂下手巾,掀眼看,溫聲問:“你有很想吃的菜嗎?”
老板娘也看向。
尹棘注意到,在跟章序說話時,老板娘的眼神總往這瞟,不是在打量,而是在等寒暄,倒像認識似的。
這般沒來由的熱,讓很不自在。
瓣發白,手心漸漸溢出冷汗。
這間餐廳的裝潢,飄著的氣味,都好悉,不想起不願回憶的往事——父母還在世時,每每到了周末,都會帶去家附近的一間本幫菜館吃飯。
陳芷在這一天,會允許吃高油高鹽的食,尹延覺會讓隨心點喜歡的菜。
看著乖,但很貪吃,格外嗜葷,通常會點糖醋排條,或者油燜大蝦,但陳芷只許吃一碗米,不許喝碳水飲料,只能喝茶水。
盡管有諸多限制,那也是很幸福的時。
和父母的相,充滿了溫馨的回憶。
有時睡,都會夢到那家開在新式裏弄裏的本幫菜館。
醒來後,心髒卻溢滿了鈍痛。
因為那些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尹棘用力蜷了蜷指節,艱地回答:“沒有想吃的……”
章序沉默看,沒說話。
中途,老板娘又過來一趟,擺上切好的蘋果片,尹棘恍惚聽見講,說蘋果是新疆産的,冰糖芯,很甜。
“暈車了麽?”章序用釺子撚起蘋果,手,往的邊遞,淡聲道,“吃塊水果。”
尹棘垂睫,看向蘋果嫣紅的皮。
盡管章序的作很親昵,但跟他隔了半米長的桌,需要起,拽著擺,才能吃到。
男人眼神溫,莫名著引意味,猶豫要不要吃,他佩著高級腕表的手,仍然懸在半空,并未催促,在靜靜等,仿佛是耐心注視雀鳥啄食的飼主。
終于,還是下定決心,沒去咬。
因為覺得卑微,甚至覺得屈辱。
“對不起。”尹棘臉發白,在男人詫異目的注視下,倉皇離開,“我去趟洗手間。”
進了廁。
擰開水龍頭,用清水洗了洗臉,鼻腔忍不住發酸,聽到後廚響起油煙聲,轟轟雜雜,心髒又泛起悶痛,沉重地跳了跳,像是于崩潰的邊緣。
章序沉默地站在外邊。
他的形陷濃重的影裏,腕邊袖扣松了一顆,手,扯了扯領帶,表晦黯,薄微抿,似乎在抑緒,顯得氣場落拓,很像港片裏的斯文敗類。
尹棘終于從裏面出來。
他慢慢擡眼,看向,朝那邊走去。
“不舒服?”他遞給手帕。
尹棘接過,低頭,猶豫地說:“嗯,我想回去了,對不起,在這種日子……”
“沒事的。”章序握住發的手。
男人從指間拽出帕,拇指摁住的下,輕輕向上擡起,他淡淡垂眸,以一種溫又掌控的姿態,幫拭臉上水漬,低聲道:“你難的話,我送你回去。”
“需要去醫院嗎?”他又問。
尹棘咬了下瓣,搖頭道:“不用。”
-
章序將送回公寓後。
尹棘進門,發現阮明希沒在家,剛想發消息,問在哪兒。
而後才發覺,當時神太恍惚,手提包都沒拿,落在菜館,手機也在包裏,無法通過章序聯系上老板娘。
訂約會場地的事,章序應該給了王鵬,老板娘如果發現的提包,八也是給王鵬打電話。
尹棘算了算時間,決定自己去取。
走進臥室,翻出幾張現鈔,出門,打了輛出租車,幸虧記路,司機按照指引,從三環邊緣,朝二環開,路途很順利,沒怎麽堵車。
二十分鐘後,到達那家本幫菜館。
下車時,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
尹棘沒帶傘,踉蹌踩水走著,穿的鞋很不方便,幾乎要從腳踝落,雨勢越來越大,鈍重的雨點,接連不絕,往上砸。
老板娘過琉璃彩窗,看見狼狽的影,趕忙起,推門,喚進來。
“啊呀,怎麽是你親自來取?”老板娘招了招手,讓服務員將的提包拿來。
尹棘接過,歉聲說:“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老板娘笑著說,“其實你今天,不是不舒服吧?”
尹棘的布料,淋淋黏纏住皮,不太爽利,卻還是耐心地回答:“嗯,想起些不太愉快的回憶,浪費你準備的菜了。”
老板娘輕微一怔,便要拉喝熱茶,“不要想不開嘛,你們兜兜轉轉才在一起,小吵吵架,鬧鬧矛盾,很正常的。”
尹棘沒拒絕,依言進店,但總覺得,老板娘對的態度,親切得近乎詭異。
說的話,也很奇怪。
老板娘泡了壺正山小種。
尹棘接過茶杯,吹了吹熱氣,覺出老板娘仍在打量看,心底頓生疑竇,問道:“我們,是不是認識?”
“也不算認識。”說,“畢竟從前也是章影帝來的多,您也只來過兩次。”
尹棘的右手抖了抖,指腹著滾燙的茶杯,將它撂在桌面,還算鎮靜,繼續追問:“你是說,我之前,就跟章序來過這裏?”
老板娘驚詫道:“啊,您都不記得了嗎?不過也正常,您是大明星,演過那麽多電視劇,當然不會記得我們這種——”
話沒說完,便聽見一道轟響的驚雷,震得旁邊的彩窗都了,和著雨聲,啪嗒啪嗒作響,扇形的琉璃像是即將崩壞,破碎,飛濺。
閉眼,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雷停,終于緩過神。
老板娘擡眼,方才去看尹棘。
纖白的手,搭在膝頭,仍然端坐,并未被雷聲驚,只微微仰起臉,眉間很輕地皺了下,又松開。
的瞳孔泛出淚,失去焦距,也愈來愈渙散,抑著哀傷,湧著震驚,深掩著癲,種種痛苦的緒,織在的臉龐。
忽地,尹棘苦笑出聲。
像是自言自語,幽幽地道:“原來,我早就是蔣冰嫣的替了。”
-
章序輸指紋,推門,進室。
久未歸家,一樓的主客廳顯得有些空曠,他走到茶幾,坐在旁邊的皮質狩獵椅,左手隨意搭著,有些疲憊地低頭,了眉心。
又是那陣莫名的煩躁和慌。
他蹙起眉,點了煙,指間夾著細款雪茄,尾端正緩慢灼燒一截白灰,他將它彈了彈,煙灰無聲地落在地面。
幹脆起,將煙熄滅。
章序走到客廳的胡桃木櫥櫃旁,打開藏的暗格,裏燈很亮,放了臺魚缸,水草飄搖,水質清澈,卻只養了一條深灰的清道夫。
缸底,沉著他斬獲的那兩枚影帝獎杯——鍍金的,金子不會生鏽,但會氧化發黑,因為長期浸泡于冷水,表面生出一層薄薄的青苔。
每當他看見,那條清道夫,用魚吸噬那些污穢,仿佛將那兩個獎杯,當一堆最沒用的廢鐵時,心都會到放松和平靜。
但因尹棘而産生的煩躁仍未緩解。
尤其想到,他們之前的沖突,說,跟他在一起,什麽都不圖,還說,不需要他的錢。
他不冷聲一笑。
人就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都有自私的一面,也都要去犯所謂的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
總要占一樣吧。
哪兒有真正的利他?搞得像個活聖母。
有的時候,的好心腸,和那種清高勁兒,讓他很厭惡。
他從底層爬到這個位置,最是清楚,人于的地位越低賤,資源就越,也越會互耗和鬥,弱強食的環境,善良反倒是累贅。
但越厭惡,就越想占有。
想要將這個人,和上的所有特質,都納為己有,更想看看,當被染髒後,或是因念而沉淪後,會變什麽模樣。
腦海中,忽然閃過蒼白的面孔,哀傷的眼神,他心髒輕微一痛,同時又變得漲漲,像被纏織的網繩逐漸收攏,越絞越。
又被這種異樣的緒侵襲。
像,又像火,在他無盡的黑暗之地,恣意綻放,搞不懂那到底是什麽,總之很強烈,比鎂燈還晃眼。
只想用明的玻璃瓶將它囚起來,好能仔細觀察它的形態。
因為弄不清楚,所以愈發煩躁。
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嗎?
或許是吧,但他不能確定。
他就不該讓尹棘一個人回去。
應該把帶到這裏,讓躺在他的床上,他想親自照顧,欣賞虛弱又憔悴的臉龐。
要不然,電影幹脆不拍了。
他想留在國,跟尹棘單獨相。
章序的眼神微微一變。
他是瘋了嗎?僅是因為不放心,就想放棄最頂級的資源,不惜冒著毀約和砸口碑的風險。
這時。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鈍重的聲響,像是墜落的聲音。
章序警覺地蹙了蹙眉,他關上暗格,轉,往那邊走了過去。
-
門外的那邊。
尹棘彎,表無措,拾起掉在地上的一只穆勒鞋,重新穿好。
猶豫著,要不要去敲章序的家門。
他在京市的住所,來過一次,那大概是在和他往的第三個月,本以為,會跟他發生些什麽,還悄悄往包裏,塞了計生用品。
但章序只是讓陪他喝了會兒酒,到最後,他在沙發睡著,弄得很無措。
現在想來,都覺可笑。
今天來這裏的過程,更不面。
知道地下戶大堂的安保比較松懈,便從停車場進來,尾隨歸家的住戶,進了自門。
沒有電梯卡,是從安全通道,逐階爬到11樓的,踩高跟鞋不方便,便了腳,畏畏,格外不堪,像是知名影帝的私生飯。
實在被憤怒和震驚沖昏了頭腦,也怕章序再失聯,將分手這事拖延太久。
想當面跟他說清楚,甚至想質問他,他到底有什麽資格,這麽玩弄的,讓像個傻子一樣,被他耍了兩年。
但事到臨頭,又開始後悔。
尹棘咬了咬瓣。
還是選擇,轉離開,不想讓彼此都太難堪,其實并沒做好,面對他的準備。
只準備給章序發一條消息,就說,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就到這兒吧,也不想管他會怎麽回,拉黑便好。
“你怎麽在這裏?”耳旁,忽然響起那道悉的,溫又低沉的嗓音,男人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
雙眼瞪大,假裝沒聽見,加快往安全出口走,男人幾步就追上來,腕骨一涼,被他掌心微糲的大手包覆住。
他高瘦的影幾乎將籠罩,低低淡淡又說:“渾都了,先跟我進去。”
章序說著,便要下西裝外套,披在的肩頭,裏襯的兜裏,有枚絨紅的方形小盒,是他在機場免稅區挑選的禮,兩周年紀念日的禮,還沒來得及給。
他約記得尹棘提過。
耳垂上的小小孔眼,快要長死,所以,他買了對鑽石耳環,一想到,能親手為捅進去,堵住那裏的全部空隙,他還愉悅了很久。
不知是什麽原因,一看到纖瘦單薄的影,那些複雜的覺,全都消失不見。
心頭只剩下了和漲。
無所謂了,那部電影,他準備棄演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到時候再說吧,因為他之前的冷暴力,還有熱搜的事,尹棘早就對他心生怨懟,似乎正琢磨著,該如何逃開他。
他絕不允許那種事發生。
這兩年,他忙得像條狗一樣,過得還不如當年近乎要乞飯的卑賤日子。
公司的立,權的變更,各種各樣的拍攝工作,那麽多七八糟的事,讓他連生活都沒有,這個時候,他無比認同某個導演在飯桌上說過的話,創業者實際是在剝削自己。
現在的他,只想跟尹棘單獨相,他其實還不怎麽了解,他要想辦法,讓留在這裏,他很想再好好觀察觀察。
只是這次,不會再帶任何目的。
“章序。”尹棘聲音生,眼眶也發紅,掙起他握住腕骨的那只手,但甩不開,只能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別我。”
他心頭忽然冉起一陣不安又慌的,將纖細的手腕,攥得更,眼底抑著郁的愫,恍然察覺出,來這裏的真實目的。
但開口的嗓音,依然溫,像哄孩子般說:“小棘,你太沒戒心,一個人跑到男朋友的家門口,還這麽狼狽,這麽惹人憐,如果我不想放你走,你該怎麽辦?嗯?”
尹棘的瞳孔微微一。
男人的口吻是半開玩笑的,卻拋出一記溫和的訓誡,著濃重的掌控,寬大微糲的手,桎梏住的手腕,強地往室拖拽。
想起了那通深夜通話,和他說要將鎖在邊的,那莫名其妙的喃喃低語。
暗恨自己,沒能及時察覺出他的異樣,從他說出那種話開始,就應該有所防備。
“松開我!”尹棘嚨發,呼吸困難地說,“我不想跟你進去,你放我走。”
章序氣息沉郁,沒說話。
他的拇指牢牢摁在手腕淡青管的位置,那裏跟的心髒一樣,也在突突狂跳,又痛又麻,閉了下眼,焦慮地忍著,它的膨脹和收,像要即將迸開。
終于發覺,章序對的那些極端愫,夾雜著令人窒息的控制,和幾分扭曲的惡意。
大腦像被滴滴的警報聲瘋狂轟炸,也頻頻閃過,他扮演過的那些乖戾反派的鏡頭。
影迷都說,太帶了,那不像是演的,原來他真實的格,就是如此的複雜,如此的病態。
但不是蔣冰嫣的替嗎?
一個替而已,他本就不喜歡,只是想利用,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怎麽就惹得他突然豹變,對産生了這麽偏激的占有?
但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跟這個男人繼續糾纏下去,無措擡眸,看向他的背影。
的眼底彌漫出水霧,鼻腔很酸,深深吸了口氣:“章序,你松開。”
尹棘的嗓音發,語氣卻異常堅決:“我來這裏,是要跟你分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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