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將意寄山海》第51頁
就好像,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素未謀面的朋友,我們相聚在同一個宇宙,軌跡平行卻能相擁。
其實網站的簽約邀請在年初就發過來了,但是那時候忙於高考,我沒登過帳號,偶爾上網也是看一看以前存過的照片和聊天記錄,心裡惦念的是一定要考去帝都的那座大學。
那時候我只是想著,如果沒能考到同一個大學,我和周嘉也的距離會越來越遠,遠到再難重逢,不同的大學就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遙遠的分別。
可是如今我們考到了相同的大學,命運的線卻偏離向了天塹。
暑假剩下的那些時間,我又回到了病重之前的那種生活。
玩玩小遊戲,寫一寫小說,還有陪樂樂看電視。
那年夏天周嘉也陪我玩了一個晚上的小遊戲,我在後面呆呆愣愣的玩,而他負責勝利,如今我已經可以單單靠自己也輕鬆拿到勝利,我的勝場很多,一進房間別人就會覺得我是個老手。
我開始寫一本小說,是我簽約後的第一本小說,寫的卻是一個像周嘉也的年,他燦爛,熱烈,真誠,笑起來有幾分氣和難馴的野,他隨心所,目空一切,像灼烈的日下自由生長的蔓草,可他昂起頭顱,開出的是最珍貴的花。
由於我過往寫的故事都很悲觀,讀者問我這次又是一個無法圓滿的故事嗎。
我的每個故事寫的都是缺憾。
可是關於周嘉也的故事,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周嘉也演的那個電視劇我看了,他在裡面演一個男配,我在網上搜他的名字,由於我算是半離世界的狀態,對網絡的使用有點像原始人,只能看著搜索框裡出現什麼就看什麼。
但我找到了周嘉也的微博,掛著認證,是去年才開通。
我把他的微博從頭翻到了尾,就像當初加上他的好友後把他的空間也翻了個底朝天,那時候由於空間有訪客記錄,我起初還很克制自己,但他沒什麼私概念,訪客記錄大大方方的敞開著,我發現了他空間的訪客記錄非常非常多,我的闖很快就會被淹沒,後來就再也沒有顧及。
我在他的微博里看到了他是去年夏天拍的這個劇,他在劇組裡發過一次微博,是八月初。
他最後一次給我發消息也是八月初,他最後一次我的名字,是在網絡上,看不見表,聽不見聲音,他說林薏,你會怪我嗎。
九月殺青離組。
照片裡,我看見他的耳朵上有了一個耳釘,只有左耳一個,像他笑起來的眼睛一樣閃爍。
男同學轉給我那個信封,就是九月份。
我在時間的隙里,拼命尋找著我們錯的蛛馬跡,試圖單方面證明,我和周嘉也還沒有走散的證據。
這個夏天就這樣在漫長的消磨中結束了。
然後,我在九月開了學,出發去帝都。
我行李不多,只帶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最近這個季節的幾套換洗服,裝起來總共也就一個行李箱。
這個畫面其實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是我十五歲時從帝都回到南苔市,那時候我媽媽也在,路上沒跟我說一句話,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打,有的黏膩喊著的寶貝,有一同聚會的貴圈友,還有林家那位我的生父。
在電話里溫的應著放心我陪著薏薏呢在我旁邊,然後把電話遞給我,溫地哄我:「來,薏薏,跟爸爸打個招呼。」
仿佛我是那個不知好歹不不願的矯鬼。
可我心知肚明他們二人的恩戲碼,那位林先生也並不需要我認或不認他。我一年到頭只有過年的那頓團圓飯才見他,而且說不上什麼話,作為被恩賜養著的私生,我沉默坐在桌尾安靜吃飯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報答,他們只需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啞,配合他們想像中好的團圓飯。
我什麼都清楚,所以很配合,也沒有什麼的,乖巧了一聲爸爸。
媽媽果然滿意的收回了電話,繼續同他講著回南苔後給我安排好的一切,電話里講南苔的天氣適合休養,講南苔的學校已經聯繫好了,講這裡的人都很友好不會有人欺負我。
仿佛我們真的是一家三口,很幸福的一家。
那時候我是從初中三年的校園影中逃走才回了南苔,跟我如今的病癥狀況相似,不說話,也恐懼人群,反應略顯遲鈍,大多數時候不是在發呆,就是沉浸在自己的空白世界裡,本能的抗拒著與這個世界的流。
只是沒有人在意我,他們理所當然的覺得我本來就向,沒有人覺得我是病了。
人來人往的機場,我一個人提著行李,其實很害怕,可是我沒法跟任何人講話。
媽媽掛斷電話之後,也結束了這場幸福一家的戲碼。
不耐煩的對我訓誡:「回了南苔市給我老實一點,去給我招惹別人,不討林家歡心也就算了,連同學關係都搞不好,淨給我添麻煩,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你這種廢。」
「你爸爸會按時給你打錢,你自己看著花,不要來煩我,自己老實點,要是有老師因為你而找上我,下一次你就給我滾鄉下去。」
我只低頭看著行李箱上印著的花紋,媽媽不耐煩再次問我聽見了沒,我沉默點了個頭。
那一年機場人來人往,我像一個被迫不及待丟棄的垃圾回了這座南方小城,我沒有想過以後,只是覺得終於離開了那座讓我不過氣來的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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