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政很有分寸，立刻鬆了手，一臉的淡然從容。

傅青隻覺手背上的餘溫燙人。

宋政謙遜道：“到時候還要麻煩爺爺坐鎮。”

傅爺爺笑，向傅青的眸格外慈和：“這是當然。”

“我如今唯一的心願，就是看著青出嫁了。”

傅青聽不得這種話，輕喊了一聲，“爺爺！”

傅爺爺擺手，“爺爺知道你不聽這話，不說了，不說了。”

說著端起茶杯給喝了一口。

傅青起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時還聽見老爺子在告自己的狀。

傅爺爺訴苦：“青管我管的可嚴了！”

“三年前檢查出高，就把我的茶全換了苦丁，說對我好。隻逢年過節才準我嚐嚐其他茶。”

宋政：“這說明您在心裏最重要。”

他指著宋政道：“就衝這話，你以後指定被管的死死的！”

宋政語調沉緩，“有人管是好事。”

“青也隻會管親近的人。”

傅爺爺笑嗬嗬道：“你倒是有眼，也會福。”

宋政微微垂眸，“能娶青，是我的福氣。”

他坐姿態如鬆，眉眼沉靜，一黑西裝，有種歲月浸潤的儒雅穩重。

傅青耳廓有些燙，隻當做自己沒聽到。

若無其事走近，“劉媽說菜好了，可以吃飯了。”

“那行，先去吃飯。”傅老爺子：“阿政大老遠跑來，估計早了。”

傅家老宅不在城區，算是在郊區，開車要幾個小時。

傅青剛攙扶住老爺子，旁邊宋政也跟著起扶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傅青微微頷首，勾出一抹淺笑，十分禮貌。

宋政也頷首回應。

兩人表現的十分和洽。

到了餐廳，傅爺爺讓劉媽這倒了兩小杯酒。

白底青紋的瓷杯十分小巧，裏麵的酒醇香微黃。

傅爺爺端起一杯酒，忍不住想起一些舊事。

“當初我和青去江南采生，聽說江南一帶的人會在家裏兒出生時埋一壇兒紅，等到出嫁時再起出來共飲。”

“青出生那天，我和正好在一片野外桃林寫生。”

“歡喜的跟什麽似的，特意讓摘了許多桃花釀酒，說是等青結婚的時候再拿出來喝。”

本來傅還想給傅青取名傅桃花，不過被傅爺爺給攔下了。

兒媳婦清高文雅，最為講究。

聽了這個名字，怕是得暈過去。

當時隻當是笑話講講，可一回首，往事如在眼前。

眨眼間，二十五年過去了。

“如今青已經長大姑娘了，還結婚了。”

傅爺爺說著說著，紅了眼眶，蒼老的手拍了拍宋政的手背，“可惜，沒機會喝這口酒了。”

宋政安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沉聲道：“我記得的墓就在附近？”

傅老爺子一把年紀一個人住在老宅，除了和兒子鬧崩，也是為了陪伴老妻。

傅爺爺點頭，“對。”

宋政：“待會我和青去給上柱香。”

傅爺爺抬頭著宋政，良久才啞著聲音道:“好！你有心了。”

傅青怔怔坐在一旁，端著酒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這酒初嚐淺淡，口綿，卻有洶湧後勁，緩緩從肺腑灼燒上來。

那醉意，波濤洶湧，好似藏在深海裏的浪悄然而至。

傅老爺子子不太好，沒喊著一定要跟著兩人去。

他知道傅青和宋政兩人不太悉對方，也特意給兩人留下空間相。

“天底下的夫妻，有到不的，自然也有從不到的。”

“這中間，最重要的就是相。”

劉媽拎著一個籃子，裏麵是準備祭祀傅的紙錢燭火。

在一旁笑瞇瞇道：“話是這麽說，不過我看青矜持的很，還是不太開竅。”

傅老爺子輕哼一聲，“我當初就說還沒開竅，不過是被宋子言英雄救給蠱了，還不信。”

“從小到大，要真喜歡一樣東西，看那東西的眼睛都是亮的，恨不得立刻帶回家藏著，要麽就時時刻刻帶在邊，一眼都不能錯。”

“你看對宋子言那態度？”

“可以閉關十天半個月畫畫，你看能堅持看宋子言那張臉一個小時嗎？”

“咳咳！”劉媽瞥到樓上下來的兩人，幹咳兩聲，委婉道：“話也不是這麽說。”

“興趣好和人是不一樣的。”

傅老爺子：“一個是喜歡的人，一個是喜歡的東西，有什麽區別？”

傅青和宋政一起下樓。

聽到老爺子的話，傅青麵上淡定，藏著幾分微不可見的無奈。

餘瞥了眼宋政。

見他英的臉上一派沉穩淡漠，不半點影響，倒輕輕鬆了口氣。

傅青：“爺爺，您說的東西都拿下來了。”

傅老爺子立馬換上慈和的笑，“東西準備好了？那就去吧。”

兩人剛出門，劉媽看著傅青的背影，“天一黑就吹寒風，青穿的有些單薄，我得提醒多穿件外套！”

傅老爺子笑嗬嗬道：“不用，不用。阿政上穿著呢。”

劉媽：“……”

怪不得老爺子當年能打敗一眾追求者，娶到老夫人。

傅的墳就在老宅後麵的矮山上。

路不算遠，但如今天已經黑了。

出了院子，就隻能靠著門口的大燈照路。

傅青和宋政並肩而行，黑夜沉沉籠罩在頭頂，白好似個琉璃罩子，將兩人籠罩在天地曠野之中。

耳畔是初冬的寒風呼嘯，帶來些許寂寥。

走著走著，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傅青打開手機燈照路。

宋政隨意問道：“怕黑？”

傅青想了想，老實回答：“有點。”

“以前都是白天來，也沒發現晚上不方便。”

宋政沒說話，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

剛走到半山腰，山下忽然一道白衝上來。

白有些刺眼，照的傅青下意識閉眼。

等適應了，天地間都亮堂了起來，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件西裝外套。

墨西裝配上致繡紋，幾乎融於夜。

上麵蔓延出一悠遠寧靜的冷香，細聞又著幾分冬日凜冽。

像是夜月訪客，踏雪而歸的歸名士。

端正沉穩又不失鋒芒。

宋政淡聲道：“風大，你披著。”

傅青微愣，也不好拒絕，隻道：“謝謝。”

回首看了眼。

才發現宋政的車被開到院子後方，遠燈正指著他們的方向照路。

傅青輕聲問道：“是你讓符書開車燈照路的？”

宋政頷首。

傅青又道：“謝謝。”

宋政沉默片刻，忽然道：“六次。”

“什麽？”

“你今天一共和我說了六次謝謝。”

傅青：“……你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