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開吉普拉著周建軍，李寶玉開解放拉著汽油，一前一後地下山回了永安屯。

趙軍沒把周建軍送回去，因爲周建軍的自行車還在趙家呢。

所以先回永安，等到趙家幫出征的時候，再順路給周建軍連人帶車都送回去。

進屯子先不著急回家，而是到趙家新宅院，把那幾大桶汽油卸下去，放在倉房裡。

這麼多汽油，萬一著了危險。新宅這邊，倉房都是瓦房，窗戶、門一關，不怕蹦的鞭炮、二踢腳。

安置好汽油，三人坐車往趙家走。等他們到家的時候，趙家外屋地鍋裡水一直都開著呢。

看到趙軍、周建軍、李寶玉進屋，王蘭忙往鍋裡下餃子。

白菜豬餡的餃子，配上自家灌的香腸、熬的皮凍、炸的小河魚、拌的涼菜。

即便是早飯，王蘭也給掂對了四個菜。一是姑爺來了，二是今天兒子要出門。

大過年的，趙軍還得遠赴曙林區打虎，讓王蘭心裡很不是滋味。

趙有財心裡也不是滋味，但他的心和王蘭是截然不同的。

“哎？寶玉！”眼看李寶玉要推門走，在鍋臺前煮餃子的王蘭喊他道：“你幹啥去？”

“大娘，我回家吃去。”李寶玉如此說，王蘭忙拽住李寶玉，道：“你就在這兒吃唄，我都帶你那份了，你回去幹啥呀？”

他天天在趙家吃，也不差這一頓了，所以李寶玉的行爲有些奇怪。但這時趙軍從屋裡出來，他一招喚，李寶玉就跟著趙軍回屋了。

吃飯的時候，趙有財也不太樂呵。吃完飯，他就坐在炕上菸。周建軍一手端著茶缸，一手掐著石林煙，笑呵地找話跟老丈人嘮著。

李寶玉回家去收拾東西，趙軍則是去了王強家。

要平常，他放個二踢腳，王強肯定能來。但這趕上過年，屯子不時就有炮仗響，王強不可能聽著個靜就來。

李寶玉進家門時，在外屋地刷碗的金小梅問道：“在你大娘家吃完飯啦？”

“吃完了，媽。”李寶玉說著就往西屋走，一邊走，一邊道：“我收拾、收拾就走了。”

李寶玉進屋時，李如海正坐在炕上、背靠炕櫃看小人書呢。

見李寶玉進來，李如海剛要跟他說話，就見李寶玉眼睛一瞪，喝道：“起來！”

“嗯？”李如海下意識地往前一擡，李寶玉手推了他一把，然後拽開了炕櫃門，拿出了他上山背的挎兜子。

在李如海的白眼中，李寶玉從挎兜子裡拿出一副綁，然後就坐在炕沿邊開始打綁。

還是那句話，今天才初六，自家兒子就要上山打虎，哪個當媽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寶玉呀。”金小梅來到西屋，再次叮囑李寶玉說：“到那頭兒可一定得加小心吶。”

說完這句，金小梅又問：“今天都誰去呀？你王舅去不去呀？”

“他肯定得去。”李寶玉道：“順子哥也去。”

“順子也去？”李寶玉的話，被拉著李小巧過來的李大勇聽了個正著。

“嗯吶。”李寶玉應了一聲，金小梅就說：“他要去，就讓他去吧。你們多個人，多個照應。”

聽金小梅這話，李大勇撇了下。這時，李小巧湊到李寶玉旁，道：“大哥，你出門要看著啥好，你給我帶回點啥啊。”

“你快過來吧。”金小梅一把拽過李小巧，沒好氣地說：“你大哥又不是溜達去了，能給你帶回啥？”

李寶玉呵呵一笑，繼續悶頭打著綁，金小梅、李大勇在一旁都靜靜地看著他，李小巧上炕和李如海到窗戶邊逗籠子裡的貂。

李寶玉打完綁，起的一瞬間，其他四人的目瞬間就都集中在他一人上。

這時，李寶玉從牆上摘下那棵半自槍。隨他把槍往肩上一挎，接著就拉開了屜。

屜裡，放著上好子彈的彈夾，這是之前李大勇上的。

“爸呀！”李寶玉回頭，拿著彈夾對李大勇說：“子彈不能上這麼早，時間長，彈簧該那啥了。”

李寶玉喊爸的時候，李大勇眼睛一挑，等著李寶玉的下文。可等李寶玉的話說完，李大勇的臉已沉下去。要不是李寶玉馬上要出門，李大勇非捶他一頓不可。

“咳。”眼看李大勇臉不好，李寶玉輕咳一聲，道：“爸，那啥，我過那院去了哈。”

李大勇沒說話，只是瞪了李寶玉一眼，而金小梅道：“你去吧，完了我們也過去。”

當李寶玉到趙家的時候，王強、林祥順和張援民都來了。

而且，三人都坐在西屋炕沿邊打綁呢。

“哎呀，張大哥。”李寶玉看到張援民也打綁，當即就問：“咋地，你也跟我們去呀？”

“啊！”張援民擡頭看了李寶玉一眼，然後說道：“這麼大的事，那還能了我嗎？”

趙軍去找王強的時候，到了在道邊跟人嘮嗑的張援民。張援民問趙軍這麼早幹啥去，趙軍把事一說，張援民就非要跟著去。

“不是？”李寶玉聞言又問張援民，道：“你還沒好利索呢，你也不能跑，也不能打的，你去幹啥呀？”

“我能不能打無所謂。”張援民瞥了眼李寶玉，然後笑道：“我有這腦瓜，我到哪兒都夠用。”

說到此，張援民右手往外一攤，道：“上回上小紅杉，那不得虧讓我跟著了嗎？”

聽張援民這麼說，李寶玉不吭聲了。而李寶玉不說話，張援民還沒完了，只見他笑道：“咱們這幾個人，缺的不就是我這樣的腦瓜嗎？”

“這啥話呀？”王強聞言擡頭，看向張援民道：“我看你長個欠揍的腦瓜。”

“哈哈哈……”王強的話，把大夥都逗笑了，張援民也笑了，唯獨坐在炕裡靠窗戶的趙有財沒笑。他不但沒笑，還白了那打綁的幾人一眼。

等幾人都收拾妥當，都各自挎上兜子，背上半自步槍。

趙軍、王強、林祥順、張援民、李寶玉五人，一人一棵半自，各帶二十發子彈，很有氣勢地走出了趙家。

趙家狗幫已有十多天沒上山了，一看主人背槍、打綁做上山的打扮，獵狗們一個比一個激，扯著鏈子前竄後蹦，嗷嗷直。

其中最激的，是小熊，其次是青老虎。

小熊都好久沒上山了，此刻它激得直哆嗦。

但就因爲它久疏戰陣，趙軍不敢領它。

至於青老虎，趙軍也不想領，這老狗不僅同樣久疏戰陣，而且素質也不趕那些年輕獵狗。

要打旁的還行，可明知今天要戰黑老虎，趙軍哪能帶它倆呀？

眼看趙軍等人解了黑虎、黃龍、花龍等狗的鏈子，看著一個個夥伴跑出院子，小熊和青老虎急得眼睛都紅了。

趙軍沒去安它們，獵狗雖然通人，但它們的思維很簡單，它們本不會懂今天出去會有危險什麼的。

此時的小熊、青老虎就是一門心思的想出去，即便趙軍這時候過去安，它們也不會理解。

解了鏈子的獵狗，紛紛跑向院外，它們四聞聞嗅嗅，或擡，或下蹲地撒尿標記地盤。

王強、林祥順各拽著兩個大麻袋從倉房出來，出了院子。

麻袋裡裝的都是護甲，往院子外一倒，有的獵狗就自覺地湊了過來。

獵狗們聰明，它們看到主人背槍、打綁，就知道今天要上山。看到護甲，它們也知道這個是必須得穿的。

當然，狗並不知道這護甲能防，它們只知道拗不過主人。與其挨主人兩掌再穿，莫不如配合主人把這穿上。

幾人在院外給狗穿護甲，不在院裡穿，也是怕讓小熊和青老虎看見。

但那兩條狗，扽著鏈子、抻著脖子，搖著尾往院外張著。

禿尾不懂這是咋地了，它湊到青老虎前，學著青老虎的樣子往外張。

可它正好擋在了青老虎眼前，擋住了青老虎的視線。

“汪（àng）！”青老虎竄過去張就咬，雖然有鏈子扽著沒咬著，但也把禿尾嚇回了窩。

這時，在趙家西屋趴窗戶的趙有財終於下地了。

他下炕後，蹬上鞋、套上棉襖就往外走。

等他出來的時候，趙家狗幫已經登車了。

三黑、三花、五龍，十一條獵狗很練地上車，解放車後車箱裡提前扔了豆桿（gāi）捆，獵狗們上車後，便各自找地方趴下。

“姐夫！”趙軍喊周建軍，道：“給你自行車扔後邊，完了咱上車準備出發了。”

聽趙軍說要出發，王蘭等人開始了又一的叮囑。

隨著送行人都叮囑一遍，周建軍的自行車也安頓好了。

然後，趙軍上了吉普車，拉著王強、張援民、周建軍三人。

而李寶玉開大解放，副駕駛上坐林祥順給他押車。

在衆人的目送下，兩輛車向西而去。

院子裡，小熊、青老虎的聲都變了。

在狗窩前繞圈的小熊，裡發出吭嘰聲，彷彿了天大的委屈。

青老虎“汪汪”的，傷愈歸來的老狗聲依舊洪亮，但此時聲裡滿是急躁，嚇得旁邊狗窩裡的禿尾都不敢出來。

當衆人回往院子裡走的時候，青老虎直接栽倒，躺地上就不彈了。

“哎呀媽呀。”趙有財怪一聲，幾步就躥到青老虎前。

“老虎啊！你……”趙有財剛蹲下，青老虎擡頭就起來了，起來了後它一頭扎進了狗窩。

這老狗是想跟王蘭耍耍脾氣，想著王蘭一心，就把趙軍喊回來，讓它也能跟著去。但當看到來人是趙有財時，青老虎直接放棄了。

“咋地啦？”其他人也都過來了，但他們沒有趙有財跑的快。

“老虎！老虎！”王蘭招呼兩聲，青老虎還真出來了，它湊到王蘭面前，舌頭就王蘭的手。

有潔癖的王蘭不太喜歡這種親近方法，用手托住青老虎的下，另一隻手這老狗的脖子，問道：“老虎啊，你咋的啦？”

青老虎扭頭躲開了趙有財遞過來的手，眼地看著王蘭。

“老虎啊，你不能去。”王蘭對青老虎說：“你這剛好不兩天，你再養養的吧。”

王蘭這話，青老虎聽得明白，它聽完，四一，直接就躺王蘭腳前了，然後張叼著王蘭，大有一副你不讓我去，我不就不起來的架勢。

看到這老狗放賴，大夥都笑了。

王蘭也樂了，拽著自己，對青老虎說：“你咬著我也沒用，人家都走了。”

聽王蘭這麼說，青老虎送開了的，但仍躺著地上沒起來。

就在這時，李大勇輕輕地懟了下前的趙有財。

這哥倆真有默契，一句話沒說，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趙有財瞬間秒懂。

“這狗啊，可咋整？”趙有財道：“要不我領它出去溜達一圈呢？”

“你可消停的吧！”王蘭轉頭，瞪著趙有財說：“大過年的，你上哪兒溜達去呀？”

“南大地、東大啥的。”趙有財很隨意地說：“我們也不遠走，就領老虎溜達、溜達。”

聽趙有財這麼說，王蘭沒吱聲。見王蘭好不容易默許了，趙有財心中大喜，手去解青老虎脖子上的皮箍，道：“走，老虎，我領你溜達去。”

他此話一出，青老虎瞬間起，轉頭就鑽窩裡去了。

趙有財停在半空，耳邊傳來了王蘭的聲音：“快進屋吧，它不跟你去。”

趙有財：“……”

……

吉普車、解放車到永勝屯，把周建軍和自行車放下，在一頓叮囑之後，趙家幫踏上了去往曙林場的山路。

就在這時，距永安屯一百五十多裡地外的曙林場。

曙林場不大，一年能產三四千立方的木材。

林場有職工八十多人，連永安林場的一半規模都沒有。

因爲林場小，所以跟小紅杉林場一樣，林場和家屬區連在一起。

可人再，家屬區也有一百多戶，七八百口人呢。

這大過年的，林場家屬區一片寂靜，連個鞭炮響都沒有。

不鞭炮聲沒有，家屬區道路上連個人都沒有，家家戶戶院子門還都關著。

這對一個擁有百戶人家的聚集點來說，屬實是不太正常。

忽然，家屬區的狗全都躁起來，一個個扯著嗓子。

接著是老牛，然後是馬，再是鴨鵝等家禽，最後是山羊。

小林場沒有辦公樓，就是一溜平房。

那靠林場大門的一間房，門猛地被人從裡面推開，然後一大漢雙手持槍而出，跟其後的有三十多人，這些人全都拿著槍。

可還不等他們出林場大門，家屬區裡狗、牛哞等聲，瞬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