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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1章 人間盛筵

年前才請墨家檢修過的索道，像漫長的雨線在雲海中。

最新加載的靜音陣盤，很好地解決了雲霄列車的轟隆——這些機關車廂最開始的別名是「雲霄馬車」，因為就是以馬車車廂的外觀構造，吊掛在索道上。

但隨著符文研究的突破，索道愈發堅固，可以掛載的車廂愈多，行駛更加平穩也更加快速……一節一節的車廂排一列，便改雲霄列車。

世上沒了立志開啟符文時代的佘滌生，符文之道仍然有人在探索，仍然有突破。可見這個世界離了誰都行。  更多彩容盡在s̷t̷o̷5̷5̷.̷c̷o̷m̷

別把自己當必不可的主角，別以為全世界都應該為你讓路。沒有誰是不可或缺。

姜獨自在抱雪峰頂，臨崖當風，想到很多「主角」的離去，也想起洪君琰最後跟他說的話——;

「天下列國有興衰，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烈火燒枯草，春風吹又生。」

「羅剎明月淨就是那場烈火。生與死，你說哪個是孽？不過是天理循環的一部分。」

「天生【禍國】，豈無其用？」

雪原的皇帝最後只是笑：「老弟，一點隨想，不必深究。」

不必深究。

他的目掠向遠，看到一隻雲鶴穿出雲海，長喙叼著某寒潭裡的魚。夕像是一隻巨大的餐盤，載著這鶴這魚，就這樣沉墜了。

人間盛筵，不知饗誰。

他以為羅剎明月淨會來，但是並沒有。

在星灑向人間之前，他轉離開。

有四寶隨他消。;

曰云頂仙宮，曰太虛閣樓，曰如意仙宮，曰仙都。

……

……

夜闌兒已經走了很久，昧月還留在山裡。

長久地等待，靜默地。

夜闌兒已經是在三分香氣樓里相最久、最深的一個人。

但從來沒有完全信任夜闌兒，當然也不可能贏得夜闌兒毫無保留的信任。

事實上不信任任何人。

在那座的山谷里，在不算漫長的人生中，總是明白——最容易付出信任的人，往往也最先死去。

這個世界殘酷的部分，並沒有給天真留下餘地。

所以當初教那個十七歲年的第一課，就是「懷疑」。;

夜闌兒現在去雍國，危險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因為生本就不會對三分香氣樓的高層肆意出手。畢竟書山之上，也不全是【子先生】，要較量殘忍，生雖老，可未見得能到羅剎明月淨的門。

從一開始這場追緝，便只局限在生和羅剎明月淨之間。不然遍布天下的三分香氣樓，生一個個掃下去，羅剎明月淨也很難忍。

而在如今的夢都，除了生之外，其他人其實並沒有必須留下夜闌兒的理由。

夜闌兒不止是容貌上的完主義者，也是一個追求一切盡在掌控的人。沒有相當的把握，不會顯的勇氣。

並沒有拿夜闌兒的智慧，只是剝開生死迷霧，夜闌兒看到真切存在的機會。

這機會夜闌兒也不是看不到，不然今天這場聊天都不會發生。夜闌兒要看到的是的誠意，是推舉這份機會的決心。而已盡付所有。;

山外的天，一點一點黯下去。

山裡的篝火，一點一點地熄滅了。

時間緩慢地抹掉了明，機緣巧合地結束在同個瞬間。

在這倏然變得沉重、抑得令人無法呼吸的黑暗中，昧月始終睜著眼睛。

什麼都沒有看到。

但知道，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在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裡，山窟仿佛深淵。

生於深淵的人……只要活著，必然墜落。只要呼吸，必然污染。

潔白只是一種稚的想像。

今夜是一場大考。

今夜在這無名的小山，這是無名小山上的無名山。所以如果死在這裡，也必歸於無名，混同於塵埃。;

說起來有很多個名字，但其實不知道自己什麼。

白骨道里大家都只「聖」。

「聖」就是的名字。也是的意義。更是的人生。直到後來命運改變。

「妙玉」是在莊國那座三分香氣樓里用的花名。這個名字其實最草率，好幾個花魁的名字里，隨手挑了一個。

「白蓮」是隨口取的名字，或許並不隨口吧。當時說自己想到那朵白骨蓮花，其實是想到了曾經飄來山谷的雪……雪像白蓮。

「玉真」是洗月庵里祖師所賜。剛好排到了玉字輩，祖師說，願你得真。

「昧月」是羅剎明月淨定的名。說什麼「蒼天無眼，不必見月」。說是掩月的雲，被寄予厚的三分香氣樓的未來。

「未來」這種事，聽聽就算了。所有不可在當前實現的事，都期許以未來，「未來」是最大的謊言。;

可最初什麼名字，究竟姓甚名誰呢？

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生，也不知將何年何月何日死。

這麼說其實不準確。

修行到這樣的境界，豈能不知自己的真實年齡，追溯之初，探究骨骼真齡，實在不是難事。

準確地說法是——沒有人告訴，乖乖，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快樂地長大。

所以不知自己生於何日。

也不懂得快樂。

曾經在那座小院裡，看到幾個年，為一個小孩慶祝生日。

才知道年齡的意義，是那樣被賦予的。

所以早就見過姜安安，不止是在楓林城外。

被白骨道帶走的時候就已經是孤兒，也或許是白骨道把變了孤兒——已經說不清楚，也並不要，白骨道都沒有了。;

曾經教殺人的人，早就被殺了。

曾經找到的人，訓練的人，跟講《白骨無生經》的人……全都隨著白骨道灰飛煙滅。就連幽冥無上的白骨尊神，也消失在幽冥。

所以若真要追溯的過往，白骨道已是盡頭。

真要有個姓氏的話，或許應該姓「白」。

白骨的白，白蓮的白。

再怎麼潔白的雪，落在山谷也會被染紅。

再怎麼結實的雪，無論怎樣隆重地降臨，被怎樣歡喜的迎接，最後也都會化於泥土中。

如生於無名，終歸無名。

的人生沒什麼可說，倒是這座山，也不是完全沒有痕跡可言。

石壁上的爪痕，窟深乾燥得像石塊般的糞便，都在講述著很久以前的故事——;

曾經這裡住過一頭熊。

但是時間久了，熊也不知去了何。

熊也會生老病死的。或者背井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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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深沉的漆黑里，竟然有彩的流。

昧月始終睜著的眼睛，明明什麼都沒有看到，但到了「彩」。

像是混淆的時、落的過往，終於向迎面走來。

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是不可抗拒的命運。

「樓主。」謙卑地低下頭。

何曾走遠啊？

何曾避開。

黑暗也是一張畫布。黑的畫布上，彩流。昧月的眼睛什麼都沒能捕捉，但「鮮艷」是一種，到了那鮮艷的人影。;

「昧月，這些年我待你如何？」畫中有聲。

所有的都活了，斑斕多姿的流，仿佛真有如此好的命運，正要為你勾勒。

石窟的四壁，此時空空，只有貧瘠的熊的爪印。

在這濃重的黑暗中，只有紅的，雪的。

昧月覺到羅剎明月淨的目，在自己上劃過。

像是畫筆，慢慢掠過皮。

泛起一道長長的激靈，乃至刺痛。

筆尖似刀尖。

「樓主以親傳待我，託大任。授我大道之，我這井底之蛙見青天。」昧月眼神懇切，聲音虔敬：「若無樓主，我不過人海一塵埃。若無樓主，世間豈得昧月。」

在這混淆的景中，聲音是的對話。;

藍代表憂鬱，紅是激的。此刻……是一抹灰。

灰的聲音：「既然我給你這麼多，為何你會這樣待我呢？」

昧月拜倒，整個人在地面，能嗅到微的泥土的淺香，和一種鬱積的淡臭。所有的味道都是微薄的，因為此刻是彩的世界。

羅剎明月淨隨時可以抹掉所有，包括這個山，包括這座山。的嗅覺，的聽覺，的，太微不足道了。

「昧月辦事不利，伏請賜死。」昧月的額頭地面，眼睛看著泥土，呈現出待宰的姿態。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就算是殺豬，豬也會反抗。你趴在這裡等死，說明你覺得自己不會死。」灰漸濃：「你認為我不敢殺你？」

昧月的聲音在泥土裡發芽，如苔蘚般卑微又頑強地生長：「昧月算什麼！碾死一隻螞蟻，折斷一枯枝，不過如此。樓主或有不舍，豈有不敢呢？」;

灰是人心的枯寂，所以這聲音毫無波瀾：「給了你太多機會，那些機會確實是不太容易捨得的。」

「我懷疑黎國並沒有合作的誠意。」昧月認真地分析：「這一次在雪原，因為柳延昭不知真假的疏忽，我們……」

後面的聲音，就都被彩吞噬了。

灰之中，有黑漸染：「事就是，不就是不，我不想聽失敗的總結。」

專供於羅剎明月淨的解釋，自然要比對夜闌兒說的那些高明，因為與夜闌兒的流，重點並不在於解釋。

昧月也做了更細緻更全面的準備。但哪怕縱橫家的高人，也無法說服一個拒絕通的人。

或許龐閔例外。他的【雖壽】，就是為了應對這種況而誕生。

可昧月不是縱橫天下的龐閔。;

手上也沒有【雖壽】。

只有一路走來飄搖的人生，和這條微不足道的命。

什麼也不再說，只是額地：「若您不能消恨，請賜昧月一死。若昧月還有幾分可用，請您給我將功折罪的機會。」

灰中蔓延的幾縷黑褪去了，換了重新又鋪來。

嵌在灰中的，有格外鮮艷的覺。「說說你和姜的事吧——你喜歡他？」

彩在聲音里的搭配，或許表達了羅剎明月淨複雜的心。故而在枯寂和冷之外，約還有一抹殘酷的生機存在。

昧月虔敬伏地，似於無盡的黑暗中，自己的心。的心怦然作響：「非常喜歡。」

灰愈重，而愈深：「他喜歡你嗎？」

「或許曾經心過。」昧月說。;

「世上很難有人不對你心。」彩勾勒著聲音。

昧月始終不抬頭：「我也自信這一點。」

那灰的部分仿佛一片死海，像是死海中央匯聚的：「那怎麼變今天這樣了呢？他不但沒能為三分香氣樓的助力……反倒攔在我的路前。」

「因為心已經變了曾經，曾經的憾都變瘡痕。只應該存在於回憶里的人，冒昧地走到眼前，難免面目可憎。」

昧月的聲音是苦楚的，但也字字明確，好似清醒的刀割，在凌遲自我：「因為黎國方的疏忽，我撞見了姜安安，這種意外的接，被視為別有用心……他已經無法容忍我的不知分寸。」

這種緒如此真實，在彩的世界裡一覽無。

灰於是涌起來：「在夢都你們聊了什麼？」;

「劃清界限，警告，還有驅逐。」昧月儘量制自己的緒：「他是個重的人，所以不會真把我怎麼樣，但也僅此而已。舊時的懷緬，到這一步就是極限。」

橙如游魚跳在灰的海，伴生在旁：「他喜歡的人是葉青雨？」

昧月的眼睛始終對著泥土，清新，，酸：「我面對也好，不願面對也好。這就是他做出來的選擇。」

「我倒不知你輸了哪裡。」灰、、橙，忽地混淆在一起，強烈的彩衝突，描繪出一種不容晦的結局。

羅剎明月淨的聲音明亮起來，如劍橫頸：「那妖界戰場，你也去過。一些陪伴，你也能給。葉青雨為他做過的事，你全都為他做過。葉青雨沒有為他做過的事，你也為他做過。」

山之中，一時靜了。

許久許久，仿佛只有風聲幽幽。

紅低低地伏在那裡，像一灘不斷擴散的。很久以後，昧月的聲音說：「是的。葉青雨，從來沒有去過楓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