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做家務》第三章訂婚考驗初顯崢嶸
林越覺得,未婚夫未婚妻這兩個詞有點意思。往好了說,著古典的;往壞了說,陳腐不堪。“訂婚”是什麼意思?試用期是吧?同居就不能試用嗎?好像同居是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必須給到大眾一個代;又像是要驗貨,先把這段婚姻打出個小樣來給路人甲們瞧瞧。其實誰在意你的生活呢?
談一年左右時,許子軒曾提議搬到一起住。林越拒絕,因為和許子軒的住都分別離自己的單位近,誰搬到誰住都不方便。但訂婚后,許家給的房正好在兩人單位的中間,臨地鐵,兩人各坐幾站地鐵就到單位了。林越這回同意了,一個月能省三千塊錢房租,何樂不為?且,“試用期”,還說不好是誰試用誰呢。許家在考驗,焉知沒有在考驗許子軒?
把三個大行李箱并若干小零碎搬進許小軒的小屋時,林越有種躍躍試的喜悅。雖說是“試用期”,畢竟也有著“轉正”的盼頭。集團業務不景氣,策劃部每天六點準時下班,坐地鐵到家才六點半,順路在樓下小超市買菜。回到家后,先把米飯蒸上,把青菜洗凈,蔥姜蒜、配菜、魚和之類的都切好,按每道菜需要烹制的時間長短,開始依次做菜。類先做,青菜最后炒,以保證所有菜都熱氣騰騰地帶著鍋氣。許子軒稍晚一點到家,快到時他會發微信,林越陸續把菜下鍋。許子軒進屋,總是能看到桌上的菜熱氣裊裊,滿屋飯菜香。這時他會上前抱著林越先親上幾口,兩人擁抱著,靜靜地待一會兒。幸福可能就是這種滋味吧?口經著巨大心的激,洶涌澎湃,耳邊如聞禮花綻放,合奏出喧天樂章;又覺萬籟寂靜,天地間獨剩兩人。
小屋是老房,櫥柜很小,水盆也小,想安洗碗機只能把柜子全打了重新安。反正是過渡房,也沒有幾個碗,林越與許子軒約好,做飯,許子軒洗碗。這分工,兩人都覺得公平。男人不做家務,是所有人心深的無名腫痛,到不公平,卻無言說,因為幾千年如此。男人開始做家務,哪怕只做一點,人就會到幸福。
許子軒洗碗時林越坐在沙發上刷手機,偶爾抬頭,看到廚房的他扎著圍洗碗,再次覺得甜,也許是“公平”帶來甜。舉起手機,拍下這一幕。有圖有真相,找的男人,尊重。
許子軒月薪到手兩萬,他每個月拿出五千給林越采買家用,另外的存起來了,兩人的錢各存各的。許子軒說婚后可以設立共同賬戶,他自己每月留幾千塊錢零花,其他的都打到賬戶里,由林越來管,碼兩人共知。平時由林越持家,大額支出兩人商量著來。這提議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林越想到自己起碼目前房租就省了,吃飯也幾乎不花錢,每月都幾乎可以凈存錢,心底一陣妥帖的喜悅,隨即又覺得自己猥瑣。
每天下班買完菜提著菜走在小區里,看著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時,林越心里很踏實。那座座高樓上有一個窗口是屬于的,有一盞燈為燃著。在京十二年,此時總算有融的覺了。這些年幾度徘徊,差點回老家,或者轉道天津。現在終于不用了,要與之結婚的是有房的北京人。這是終極融了,像冰塊融在水里一般了無痕跡。的后代不用回老家高考,也不用退而求其次去天津生活,將為貨真價實的北京人。
劃拉了一下這些賬,問心里的主義們:這樣的婚姻,不能算失權吧?
上野千鶴子率主義們微笑答:不能算。
有天,許子軒的父母說周末要來一起吃飯,說是許子軒自打和林越在一起后就不回家,只能他們過來看看小兩口了。周明麗打著哈哈,林越卻知是來檢驗兩人同居果的,這是試用期必然的步驟。林越也不怕,現在大城市的公婆一般不會介小夫妻的生活,這可是新時代。但是想介也正好,總要他們知道一下和他們兒子的相模式,未來天長日久的,大家趁早適應。又有了個會,訂婚不但是和許子軒的磨合,其實也是和準公婆的磨合。所以這樣看來,訂婚也可以結婚冷靜期,大家都冷靜冷靜,先別上頭。
他們周六上午來,吃的是中午飯,林越做了四菜一湯。做飯的時候,周明麗踱進廚房看了幾眼,見林越刀工練,蒸鱸魚、木須、小蔥炒蛋、蒜蓉油菜、苦瓜排骨湯葷素搭配得當,周明麗滿意,點點頭,微笑著走出去。
林越微妙地不快。剛才周明麗進來時,存心賣弄,手下的刀噔噔噔越發切得爽利。看著周明麗的表,知道準婆婆很滿意,不由自得,又立刻覺出卑微來。炒著菜,看著門外的小客廳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一邊吃著干果和小零食,一窩囊升上心頭:自己分明是上門媳婦在討歡心獻殷勤。周明麗方才那樣背著手,探頭看干活,像不像工頭在監視工人?林越覺得主義們在瞪著,由此有點心虛,暗暗說,我不會被欺負的,一會兒你們等著瞧吧。
吃飯全程倒是歡快,兩個男人尤其開懷。許東挾起木須里的溜片,大發慨:“現在想在外面餐館里吃點現炒的菜不容易啊,太多預制菜了。”
林越道:“我們集團的飯店就有這個現炒的木須,招牌菜。”這道菜就是和許子軒在集團的飯店吃飯時學的,許子軒當時就大贊好吃,林越回家后按著印象,索著,把這菜學會了。這菜很下飯,就是麻煩。要提前泡發黃花菜和木耳,有的黃花菜和木耳泡完發,要一點點挑撿出去。黃瓜切片,片提前腌制,蛋單炒出來,再將所有菜一起快速炒起鍋。
許子軒笑道:“曉輝告訴我,所以你們‘王家菜’虧損。現炒菜多,本高,價格高。但菜品質量不穩定,而且上餐速度慢,顧客總是意見很大。”曉輝就是林越的上司,集團策劃部經理,許子軒的發小,照例姓王。
林越默然,就是這麼回事。“王家菜”這個企業從上到下著一個老字:裝修老,菜單老,集團一堆跟著創業的老人,又加了家族企業的病,塞了各路人馬的七大姑八大姨,從菜品到管理都著一關系戶兼手工藝人行將作古的不合時宜和傲氣,目前也只余一個招牌的空架子罷了。
周明麗品著蒜蓉油菜,贊道:“不錯,火候恰到好。青菜炒久了發,不脆生,維生素流失;炒短了又不斷生,調料不味。越越的手藝還是棒的。”
許東挾了一大筷油菜:“在外頭應酬多,大魚大吃得我審疲勞。其實我最喜歡吃家里做的菜,就像這樣,簡簡單單的一盤炒油菜,吃得多順口。”
三人贊著,林越微哂。世人說到“喜歡吃點簡單的家常菜”這件事時,通常帶著自夸,認為自己樸素,不是那貪圖口腹之的人。殊不知,哪怕是“簡簡單單的一盤炒油菜”,做起來也非常麻煩:油菜一片片葉子掰開,切掉部;怕有農藥,先用專門洗果蔬的洗滌劑浸泡,再反復清洗七八遍,放在濾網上濾干;大蒜剝一瓣瓣,用刀挨個拍癟,再用蒜碎蒜蓉,放進小碗里備用;勾一點芡備用;將油菜葉片與切開,分開放,因為的時間不一樣,不能一起炒。熱油下蒜蓉香,滴幾滴生調香;先下油菜炒至斷生,再下油菜葉,快速翻炒幾下,要快;中間要灑一點芡水,以免火太大讓菜發干;最后放鹽和味,翻炒均勻后關火裝盤。
這過程結束,廚房作臺上已灑落著蒜瓣皮、殘葉、老、淀漬,地面因洗菜濺出的水花而了一片,爐灶上沾著油漬和生老等調料漬,跟剛剛世界大戰似的一片狼藉。
他們說“我只想吃一盤簡簡單單的炒油菜”,上下皮一,眼神誠摯溫和,表無辜,覺得這要求樸素至極,應當快速得到滿足。且自己這般清心寡,真是令人肅然起敬,其實哪知道這里的繁瑣呢?林越覺得,如果是開餐館,賣一盤這樣的炒油菜,起碼要一百塊錢才能平因勞累而產生的煩燥,更別說蒸鱸魚、木須這樣的菜了。
飯罷,大家推開碗,起推開椅子,離開餐桌。林越最后一個起,眼角余見許子軒已一屁坐在沙發上,和父母說說笑笑,心里咯噔一下。和許子軒平時的分工,可是做飯,許子軒收拾洗涮的。一般吃完飯,他就會撿了碗盤,桌子,然后洗碗。但此刻看上去他并不想干這些事,難道要干嗎?正想著,許子軒抬頭,給使眼,果然是收拾。林越遲疑著,老大不愿。都說男相時,有許多微妙的服從測試,為往后兩人的關系定下調子。許子軒在兩人單獨相時,并沒有向發出這類測試,所以現在他是替父母在測試自己?
林越糾結了下,手了回去,裝作沒在意許子軒的眼,也在沙發上坐下,笑側頭看著一家三口:“你們在聊什麼呢?”
許東的話頭沒有斷,起勁地談著對人工智能的見解。許子軒是搞人工智能的,這些年這個方向越來越熱,許東慶幸兒子當年報考大學專業時自己高瞻遠矚,讓兒子站到了時代的風口,林越便也跟著高談闊論起來。據說最近OpenAI投資的一款人形機人迎來重磅更新,接最新版GPT后,它可以與人類全面對話,還能聽、看,做家務,自主決策。林越道,科學家可算做了點正事,機人最該干的事不是畫畫、寫小說,而是做家務。
他們談得歡,周明麗卻如坐針氈,幾次看向桌面,最后起道:“該收拾收拾了。”一邊說著,一邊去收拾。
林越瞬間心虛氣短,剛想起一起去干活,另一個聲音在心中強迫道:“你給我坐著。”
林越坐定,鼓起勇氣道:“阿姨,您放著,讓子軒來吧。我倆分工好了,我做飯,他洗碗收拾的。”
許子軒趕說:“對對對,媽你別管了,我一會兒收拾吧。”
周明麗笑著,笑容已帶了不快,聲音仍溫和:“你們聊,我來收拾。”
周明麗把碗盤收拾到廚房,麻利地挽起袖子,開始洗碗。自從家里安了洗碗機之后,周明麗已經好些年沒有親手洗過碗了,雖然洗碗機并不能自己走到盤碗狼藉的餐桌旁把餐收走,倒掉食殘渣,并將它們挨個放進柵格里,放好洗碗塊,按電鈕開始工作,但畢竟能省去很大的工作量。此刻冰涼的水流到手上,指腹到碗底的油膩,勾起久遠的不快回憶,一輕微的憎惡從心頭升起,周明麗的臉沉了下來。再也沒有比洗碗更讓人厭煩的家務了。
林越再度到心虛,聽著父子倆聊天,已心不在焉。許子軒也如此,興致已沒有前面的高,說著說著,起進了廚房,道:“媽,你放著吧,一會兒我洗。”
周明麗說:“沒事,你客廳歇著吧,這點活兒累不著人。”
許子軒訕笑道:“一般林越做了飯,我負責洗碗收拾。”
周明麗道:“哦,你們倆還分得這麼清楚呀?”
林越聽著這話里有話,有點不舒服,道:“這是分工。”
周明麗道:“兩口子過日子,誰多干點,誰干點,不要太計較。”
林越笑道:“聽到沒有呀許子軒?以后你把菜也做了,不要太計較。”
周明麗大怒,停下手中洗碗的作,想發作,細琢磨這話竟無從反駁,只好悻悻地洗著碗,越洗越氣憤。許子軒不安地看看母親,又看看林越。
許東微笑喝著水,了把開口松子磕著,看好戲模樣,對許子軒道:“你媽就整天心一些沒用的東西,到哪兒都是累的命。”
周明麗可算找到出氣口了,板著臉對丈夫道:“誰有你好命?什麼都不心,吃現的。”
許東笑了下,并不反駁。準婆媳間的暗流涌,兒子的手足無措,本沒對他造任何干擾。他就像海邊的礁岸一樣堅高大綿長,海浪再怎麼沖擊,也不會對它造什麼影響,而且跑不出它的勢力范圍去。周明麗見狀更惱火了,總是這樣,在焦躁地抗爭著什麼的時候,丈夫總是云淡風輕,這更襯得像個無事生非的小丑。
他們走了,林越有種大戰過后的疲憊。和人較量心力,對力的支不亞于搏。更有一種后怕,挑戰權威后的人往往有這種強烈的不安。但的格就是越不安,越要挑戰。質問許子軒為什麼吃完飯不馬上收拾桌子,使什麼眼?許子軒解釋說父母來的次數也不多,你裝一裝,讓他們放心不就完了嗎?
林越道:“為什麼我做飯,你洗碗,這分工讓他們不放心?”
許子軒道:“嗨,因為我在家沒干慣家務,我媽這不是心疼我嗎?”
林越冷笑道:“我在家也沒做慣菜,和你在一起還不是學著做了?誰還不是父母的心肝寶貝來著?”
許子軒無言,雖覺得有道理,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惱火。本來是很小的事,為什麼林越不能妥協?畢竟父母是長輩,而且給了這麼多。他一時復雜,林越也覺得失,為什麼許子軒只要父母在跟前,立刻自切換與的相模式呢?是出本,還是為了糊弄父母而為之?
半晌許子軒溫言道:“好了,以后我會跟我媽說,不要管咱們倆的事兒。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們手咱們的生活,婆媳矛盾是當丈夫的不作為,這一點我還是明白的。”
林越一下子了,又覺得剛才在周明麗面前表現得太強,其實就算是收拾了這一次,也不怎麼的,當時為什麼自己一口氣那麼過不去,那麼倔呢?想到自己在經濟上占了許家很大便宜,又氣短了一分,也放緩口氣道:“對不起,我剛才確實有點較勁了。以后在你父母面前,我爭取溫和一點。”
許子軒松了一口氣,一把摟過林越,笑道:“我老婆果然是最好的。”
林越哼道:“別老婆老婆的,還沒結婚呢。”
許子軒道:“你還跑得掉?”
他把林越摟得更了。林越欣地閉上眼睛。不愿意承認一件事:其實比許子軒更怕這段關系破裂。但事實就是這麼回事:是許子軒接納進穩定、殷實的主流軌道里,和他在一起,房子車子都會有。進京的戶口指標雖然近來有收之勢,但只要未來的孩子能落戶,的戶口也就沒那麼要了。要個北京戶口,歸結底還是為了孩子上學方便。
“王家菜”和別的公司不太一樣,總部的工作人員中有不北京土著。他們因為不用考慮戶口和房子等能把外地人倒的難題,同樣的收下日子會顯得加倍富足,神上也更松弛。開簾子一角,窺見了京城殷實閑適生活的面貌,而許子軒從里面出手,領走進這生活。
林越也奇怪,為什麼每次遇到有人想施以強時,總是像個兒一樣,非要言過其實地大放厥詞,挑戰遠比自己強大的對方呢?自殺一樣的,那不平之氣,到底是圖什麼呢?暗暗訓斥自己,以后不要意氣用事,不要和許子軒父母較勁,人家才是實打實的金主。
回到家,周明麗對許東道:“那天林越說什麼互相照顧,我就看出不是善茬。果然今天讓我試出來了,咱兒子以后恐怕要吃虧。”
周明麗想起有一天在林越的朋友圈看到發了張許子軒做家務的照片,更加火大。難道兒子在林越手里,居然活這副窩囊的模樣嗎?洗碗就算了,為什麼要把這樣的場景發得眾人皆知,所有人知道許子軒是個在家洗碗、怕人的窩囊廢呢?
許東道:“你自己就是個惡茬,為什麼盼著別人是善茬?”
周明麗冷笑道:“正因為我是惡茬,才盼著兒子找善茬。都說人和人之間要平等,其實夫妻關系本不可能做到各百分之五十那樣的平等。與其我兒讓一分,不如對方讓兩分。再說了,我們出什麼,對方又出什麼?”
周明麗想到林越說的分工兩字,越發覺得惡心。傳統分工,男人出房出錢養家,人做家務育兒;現代分工,男一起買房,一起養家,一起做家務育兒。林越這個凰里的分工,是什麼?男人出房,掙得比多,家底比厚,還要分攤家務育兒,公平在哪里?凰唯一能拿出來換的,就是的勞。連這都不愿意提供的,那飯吃,流氓無產者。
周明麗這樣在心里模擬廝殺著,一時中硝煙四起刀劍錚錚作響,半晌一抬頭,見丈夫歪在沙發上正津津有味地看著手機短視頻,對提出的話并沒有進一步探討的興趣,更加火大。自古以來都只有婆媳矛盾,鮮有公媳矛盾,就是因為公公知道婆婆會心,他樂得大方,立人淡如的寬厚人設。兒子家,未來有了孩子,帶孩子的主力也只會是,不會是爺爺。做多錯多,做多,就多。人到底為什麼那麼想不開,一定要先士卒不顧?世人都喜歡生兒子,其實兒子何嘗不是賠錢貨?吸干父母的錢買房買車,還要父母幫著帶娃。唉,生兒子真麻煩,既怕他打,又怕兒媳婦隔山打牛不聲吸公婆的搞轉移支付。丁克最明智!
周明麗賭氣往被窩里一,一時暗地發誓不想摻和兒子的婚姻,好壞任他去。
時間如水般流過,只要準公婆不來打擾,林越覺得日子舒服。但心底不安,這不安來自工作。集團月月虧損眾所周知,可工資照發,正常上下班,因此平靜中老像醞釀著什麼不祥似的。不過有時又自我安,集團立三十年,家大業大,用別的經營和投資收益補餐飲的巨虧也未可知。資本家是不會做虧本買賣的,還在維持必有它的道理。許多生意不就是這樣嗎?有個門面招牌,是掙是賠不在乎,圖的是這旗號飄揚,下一盤大棋。
而且訂婚是個節點,總不好在這個節點上跳槽,還不如趁這半死不活帶來的清閑,好好與許子軒做婚前的磨合,以備順順當當走婚姻呢。只要結了婚,穩定下來,想跳槽就有底氣了。林越這樣想著,便收了不安,認真地混日子。集團還是一周一次部門會,一月一次總部全大會。只要工資還在發,例會還在開,日子就還能無風無浪地過下去。
自創始人王闖三年前出了那場幾乎喪命的嚴重車禍后,林越就沒在辦公室再見過,總經理王旭主持著日常工作。王旭是王闖親大哥的兒子,最早是的司機,接著在集團流部當頭兒,后來又提為副總,管著一切雜事兒,其實是王闖的傳聲筒。人人都知道他沒什麼能耐,要不是王闖獨生王如薇討厭餐飲業,放話此生絕不可能接班,王闖本不可能如此重用侄子。王闖從前花重金請過兩個海歸職業經理人當集團總經理,但他們都很快就走了。也許是管理風格不適合本土的餐飲品牌,也許是和王旭王闖兩人不來。王闖也沒辦法,和親侄子比,外人當然更不可信。后來再也沒有請過外人來擔任總經理職位,終于把這個位置給了王旭。
但和王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位置不匹配的,是他并無實際決策權。事實上,大家都知道王闖只是把王旭放在這個位置上使個障眼法,所有大事都要請示王闖,由批示才行。不想干的事兒,就推給王旭,他去得罪人。
所以王旭得了雙相障礙。輕躁狂發作起來時,他緒高漲,力充沛,開會喋喋不休,口沫橫飛,特別勤勉地制定了一大堆零狗碎、并不傷筋骨但讓人反的管理條例,比如大搞降本增效,總部辦公室的復印紙必須雙面使用,要講環保,違者罰款。但一旦抑郁發作,他又沉默寡言,緒低落,有氣無力。這個時候最好別找他,先找他的助理探探風聲。
林越覺得,如果是王旭,也會神出病的。王闖是一個工作狂,工作起來本沒有休息和吃飯的概念,不是工作狂也創不下這偌大家業。就是萬中無一的那類人,以工作為樂,可以三百六十五天多線程、超負荷運轉,一天僅需要休息四五個小時就能充完電,滿復活。和在一起近工作,就像被龍卷風裹挾一樣暈天黑地,腦力和力完全跟不上,只能跌跌撞撞連跑帶顛地跟著。
而且王闖又是個控制狂,三十年來從不接任何投資,為此錯過了資本的黃金時代,企業沒能上市大發展,但從來不為所。大事不放權,小事王闖也親力親為。哪家連鎖店開業,能住到裝修現場去,拿鞭子著工程進度。撤臺和鋪臺布、擺碟的速度,超過任何一位最優秀的服務員。和這樣一位腦力、力、工作技能都極其出眾的鐵人老板在一起工作,王旭每天都在被藐視被考驗,輒得咎,神上驚恐,力上支,苦不堪言,難怪得病。
王旭平時面相悶悶不樂,開口必讓人到焦慮。但真有大事找他時,他又總不敢拍板。他也知道自己地位尷尬,愈發厲荏,惡循環。開會時他總是片兒湯話來回說,大而無當,又臭又長,讓人厭煩。然而他是一把手,大家又能怎麼樣呢?看在工資的份上,也就忍了。
這天周一,也是十號,照例是公司全大會。上午十點,林越挾著筆記本,和同事小楠隨著人流走進大會議室。大會議室坐得滿滿當當,總經理王旭已坐定,所有的高層都在列,包括副總寧卓。
大家陸續坐定,員工們目越過一排厚背、圓肩、往前探的脖頸、雙鬢微霜的頭,落到了側如雕像、直背的寧卓上。他今天穿了米白襯衫和駝卡其,在一干暗POLO衫、黑西黑皮鞋、態臃腫的中老年高管中顯得超拔不群。在這堆圓的、下墜的、混沌模糊的線條里,他是清晰且方正的存在:鼻子是的,下頜線剛實,眉骨高,線條分明。他必是長年健,才會有這樣寬又的肩、結實的背和手臂。
小楠在筆記本上勾勒著一個男子的速寫像,示意林越說這是寧卓。林越用氣聲說:“什麼呀,這明明是你的本命王鶴棣,你個花癡。其實我覺得他長得不像王鶴棣,像朱一龍。”
小楠道:“這兩人長得不搭界,但仔細一琢磨,他都神奇的和他們有幾分相像。這人是款長相啊。”
兩人笑著。小楠畫完頭像,正勾勒著脖頸和肩膀的廓時,主座上的王旭開口:“下面我宣布,集團將進行重大改革,立預制菜中心,全面進軍預制菜行業。預制菜中心將由我和寧卓負責,組織架構全部打散重組。”
這幾句如晴天炸雷,所有人都震驚了。小楠的筆尖停住了,林越不由自主坐直了,王旭環視著眾人,并沒有接著說話。他知道方才那番話如隕石撞進大海里,要好好欣賞一下它所引發的軒然大波,這就是權力帶來的快樂,可以掌控許多人的緒。林越到一肅殺之氣撲面而來,一貫大而無當的王旭此刻看在眼里,突然充滿了質。下一刻林越腦中各種想法紛繁而起,吵一片。進軍預制菜這方向是對的,與市場上其他的老字號餐飲品牌比,王家菜進軍預制菜的步伐已經太晚了。雖然總部的中央廚房也在做一些預制食品,但不氣候,主要是保質期相對短的食、涼拌菜和面點等,產能無法與現代化的工廠流水線比。三年前王闖就在著手進軍預制菜行業,卻因車禍而擱淺。今日亡羊補牢,也不知能否力挽狂瀾。
王旭接著說:“旗下所有門店都將配合這一改革,陸續重新裝修和改菜單。今時不同往日,未來的工作容將完全不同,節奏和流程也會大幅度加快,大家要打起神,迎接新挑戰。”接著他又隆重介紹了寧卓,寧卓起,向大家致意。果然他是集團提前埋伏的一枚炸彈,今日方才引,也許是哪家獵頭獵來的職業經理人。外來的和尚好念經,集團全是老人,死水一池,想大刀闊斧改革,只能靠外來的鯰魚攪了。
這是寧卓首次正式登場,不過他的發言很簡短,只說希大家配合,連“請多多關照”之類的客氣話都沒說。他剛說完,還沒坐下,突然會議室的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幾個穿著廚師戴著廚師白帽的人沖了進來,是樓下總店的總廚王春和他的幾個后廚骨干。王春是集團德高重的元老,帶出了不知多徒弟,也是王闖的表哥。這幾個人突然沖進來不算,手里還都端著幾盤熱氣騰騰現炒的菜,王春手里還拿了把長長的炒勺,頓時大會議室洋溢著菜香味。
王旭大驚,道:“叔,你怎麼來了?”
王春滿臉悲憤,咣當一聲,把那把炒勺扔到桌面,大聲道:“中國菜要死在你們這幫人手里了。”
他一手舉著一包預制菜,高高揚起,另一只手指回幾個廚師端著的菜,問:“這兩個能一樣嗎?你去問問食客,他們吃料理包,還是現炒的菜?鍋氣,你們懂什麼鍋氣嗎?”
他接過一盤炒烤羊,指著繼續:“我王家菜的幾道招牌菜,一道都不能預制。這羊,今天早晨五點剛送來的。”
他指著另一盤蔥燒海參:“蔥燒海參,海參現發,鮮蔥段現過油炸。蔥段海參泡兒里真空放倉庫冷凍個一年半載的,它能還是這個味兒嗎?預制菜是豬狗食,那是給人吃的嗎?”
他端著菜,湊到邊的一個人面前,痛心疾首,苦口婆心:“你聞聞,你聞聞,現炒的菜,要的就是這個鍋氣,香不香?中餐不能預制,預制就是死路一條啊……”
眾人一時被震住,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講著。這時寧卓打斷:“叔,上個月總店營業額多?”
王春一時愣住。
寧卓道:“那麼大的面積,上個月堂食十萬,外賣八千塊。”
滿堂沉默,都知道集團生意慘淡,沒想到慘這樣。
“好,我再問一句,疫期間所有餐飲品牌都在做外賣自救,總店外賣卡過幾次餐?被騎手投訴過幾次?”
王春張著,回答不上來。
寧卓:“卡過八次。線下堂食做不起來,線上外賣你又出不來餐,影響門店在網上的權重。現在你到外賣件上查一查,王家菜還有推薦嗎?已經沉到第幾頁了?”
王春怒道:“每一道菜都是現炒的,怎麼可能快?工慢作,這就是王家菜能保證品質的原因。再說了,你就敢保證預制菜質量沒問題?”
“從生產到儲存到冷鏈流,預制菜行業已經有非常的技了。無菌車間生產,出廠有質檢,售后有食品召回管理,各環節都有國家行業標準監管,有什麼問題?我上個月參觀過一家大型預制菜品牌的生產線,他們炸塊的油酸價超過3就會全部倒掉,換新油;檢測中心會對產品做藥殘留、農藥殘留、微生、添加劑的檢測;金屬探測儀和X機保證每一包產品出廠時,都不含異。你的后廚做得到這樣的監管嗎?總店去年十月八號因為后廚衛生不達標,被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警告,現炒的菜質量就沒有問題嗎?”
王春再度漲紅了臉:“誰不知道預制菜防腐劑添加劑多,誰敢吃?”
寧卓冷笑道:“請先更新你的認知,預制菜新國標已出爐,正送國家相關主管部門審核,文件中規定預制菜中止添加防腐劑,必須全程冷鏈運輸。至于添加劑的使用,也必須符合國家《食品添加劑使用標準》規定的量才能出廠,不然你以為監管部門是吃素的嗎?如果你質疑國家標準,可以去推修改立法;懷疑哪家產品添加劑超標,你去舉報,你有這個權利。”
全場安靜,包括王春,可能他一時沒想到怎麼反駁。此時寧卓又道:“我倒要好好說說你的這個‘工慢作’,為什麼這兩年,好幾道招牌菜一直被投訴?為什麼換了羊和海參供應商?”
王春臉一變:“什麼意思?你質疑采購有問題,去采購部查賬,和我們后廚有什麼關系?”
寧卓輕嗤了一聲,打開手機,播放早已剪輯好的食客采訪,果然意見大都集中在王家菜幾道招牌菜如蔥燒海參、炒烤羊上。這是最有力的證據,王春辯,卻又不知該如何辯起。
王旭在一旁道:“叔,你們先走,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王春居然一指王旭大聲道:“你給我閉,你心里打什麼主意我還不明白嗎?不就是你不方便下手,借姓寧的這把刀來殺我們嗎?”
王旭氣急,寧卓冷冷掃了王春一眼,順勢用手中的手機一指他:“你再不走,我就保安了。”
王春然大怒,還沒說話,后面一個年輕的廚師突然抓起會議桌上的炒勺,一揮,直接把寧卓手機打飛,王春也就勢將手中的菜劈頭蓋臉砸一氣。幾個廚師有樣學樣,也把手中的盤子一腦砸摔。頓時菜盤碗滿天飛,場面一時大,幾個年輕的男同事跟廚師對打了起來,林越等同事驚著躲閃。一個壯廚師打得興起,抓起椅子往林越方向摔去,寧卓剛好在邊,手一推,把那人連著椅子一起推開,摔倒在地。那個持炒勺的廚師揮著勺子,寧卓手一格擋,鐵勺打在他手臂上,好險沒砸到他的頭,但他也整個人摔倒在地。此時行政部人員和保安們趕到,把鬧事的廚師們制住。
林越一干人到了派出所,王春等人已經冷靜下來了,對自己的莽撞后悔不已。林越沒傷,只是了驚嚇。寧卓的小臂被打腫了,倒無大礙,但他的手機被那個廚師一勺子打飛,又摔到了地上,砸壞了。
林越激寧卓出手相救,掏出包里的紙巾給他,讓他掉上和手上的油漬。寧卓一邊著,一邊道:“這手機是威圖的定制款,三十二萬。”
眾人了口涼氣。
肇事的秦姓廚師不服氣:“你說三十二萬就三十二萬呀?唬誰呢?”
寧卓說:“半年前買的,發票還在,購買紀錄可查。”
肇事廚師傻眼了,看著王春。
王春梗著脖子道:“不賠怎麼的?”
警察道:“如果是故意損壞他人財,五千元以上立案,五萬元以上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王春怒道:“打架麼,當然下手沒輕沒重,怎麼能說是故意的呢?你沒還手嗎?這不算互毆?”
寧卓道:“是你們先手的,他特地舉著勺子沖我的手機來的,是不是故意,你們心里很清楚。在場的都是人證。”
王春傻眼了,眼睛看向王旭。王旭恨恨地瞪著他,不想管,又無法,只得沒好氣道:“愣著干什麼,還不趕給寧總賠個不是?”
兩人又又惱,張了張口,終究是沒能抹下面子。王旭又對寧卓道:“寧總,你看——”
他拖著聲音,想著寧卓能展示大度一面,給個令大家滿意的答復。但寧卓道:“要麼坐牢,要麼賠錢和解,沒有第三種選擇。”
肇事廚師張得滿臉通紅,又怕又怒又愧,一時說不出話來。王春見連王旭都不說話,掏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一邊大聲道:“我要給董事長打電話。”
寧卓平靜道:“你給天王老子打電話也不好使。”
王春見他那堅決的模樣,破口大罵:“你有錢定制威圖手機?你個吃飯的小白臉兒給自己金了,還不是我們家如薇給你買的?西北山的窮蛋一路靠陪人睡覺爬上來的,誰不知道你那點底細——”
王旭大吼道:“叔,閉。”
林越和幾個同事都驚呆了,大氣不敢出。寧卓分明形一不,表也沒有變化,但林越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整個人氣場一變,就像遇敵之后一樣驀地繃渾,發豎立,抬起爪子,蓄勢待發。
寧卓道:“現在你只剩一個選擇了。”
他回頭對警察道:“我拒絕和解,您看怎麼理吧。”
他毫不掩飾自己睚眥必報的狠辣,而且速度這樣快,所有人怔住。
黃昏,坐在工位上,林越與小楠渾癱,心有余悸,一時慨。
原來是贅婿!
王闖獨生王如薇,國外留學學畫畫,后來回國了一名自由策展人,一藝家散漫飄逸做派,從不染指集團的餐飲業務集團有個集藝觀賞和餐飲文化于一的高端會所“如薇軒”,是王闖結各路人脈的高端場所,室所有裝潢設計全由王如薇一手打造。聽王春的意思,這寧卓竟然是農村出的窮人,他是怎麼和王如薇走到一起的呢?
兩人正在驚嘆這一八卦,寧卓助理們去他辦公室。進得辦公室,見寧卓已換下被弄臟的服,上淡藍短袖襯衫,下灰休閑西。他是住在辦公室了,才會備了日常。林越想到他在總店當大堂經理的勤懇模樣,不由唏噓,自古贅婿難當。
寧卓的小臂腫起一塊,青紅滲,但他不以為意。那把椅子要是砸在林越上,后果不堪設想,他是為才吃那一勺子的。林越再次念他危急關頭的相救之恩,寧卓擺手,又恢復云淡風輕模樣。林越想起王春的話,揣測著,那句“靠陪人睡覺爬上來的”一直在腦海里打轉,令他這英俊面容、健碩材多了點別樣意味。不過又想起方才在派出所見過他兇狠一面,知道他這個人并不好惹,旋即又多了一分敬畏。
寧卓說本來想在大會上宣布人事變的,沒想到被王春打斷了。策劃部除林越和小楠之外,其他人都被辭退了,從今天起,林越將和小楠在預制菜中心和寧卓一起工作,林越職位是產品部的產品經理,小楠仍是策劃。
他道,餐飲企業做預制菜,在菜品研發方面有天然優勢,而且“王家菜”京派老字號的品牌價值仍在,只待重新包裝,發揚大。最大困難在于兩點,第一是思維轉化和組建團隊,第二是如何打通B端和C端的銷售渠道。無論是想發揮優勢,還是想補足缺陷,都需要互聯網思維。
寧卓對王家菜未來的定位,是一家互聯網型的餐飲企業。策劃部長期在做集團的會員活策劃、廣告投放、撰寫宣傳文案、配合團購搞優惠券等,與互聯網平臺常年打道,是全集團最電商思維的部門,而且對菜品況也很了解。從今天起,他將像重視生產一樣,重視策劃型售賣。未來預制菜中心最重要的兩個部門,一個是電商部門,產品將通過天貓、京東、抖音、團、自營線上商城等進行銷售,并與MCN機構合作,邀請當紅主播直播帶貨,打響品牌,更多地吸引年輕客戶;另一個就是產品部,它是連接上游研發生產與下游銷售的中樞神經。
王春實在太沖了,他和幾個骨干本會被調到研發部,主抓產品研發。作為資深大廚,他們幾十年的經驗一滴都不會浪費,但是王春一直倚老賣老,抗拒轉型,并且固執地要求把他的整個廚師班底都留下,這怎麼可能?
現在絕大部分商場都不允許用明火了,許多菜用電磁爐炒出來的味道本無法達到和煤氣灶一樣的水準,因為電磁爐與燃氣灶比火力不夠沖,在炒菜過程中很難讓食材表面的水分迅速蒸發的同時激起拉德反應,還要能鎖住部的鮮味,所以炒菜的質量一天不如一天。而且廚師的用工本那麼高,一旦換人,還會有菜品質量不穩定的風險。炒菜最難標準化,現在許多餐廳的炒菜種類都在大量減,就是這個原因。國90%的連鎖餐飲品牌都在做預制菜,王家菜已經太晚了,一定要起直追。
寧卓目炯炯:“預制菜是當下的經濟風口,上了中央一號文件的。這是個數萬億級別的市場,一定要抓住這個時機。”
林越覺一躍躍試的熱流從腳底直躥向全。現在工作不好找,做生不如做,而且聽上去,新的崗位既接生產,又接銷售渠道,是復合型的工作,未來事業前景更加廣闊,自己命運的齒終于要開始轉了嗎?
“但是,”寧卓又強調:“進新業務之后,會非常忙,工作量和挑戰數倍于從前,是你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要做好心理準備。當然,我會給你們漲薪。你們倆可以嗎?不可以立刻告訴我,我會再找人。”
小楠說可以,林越頓了頓,想到和許子軒的婚期。婚房裝修不用盯著,不掏錢,也不好多提意見。不過裝修完畢后要買家家電,要收拾,還有婚禮前的一大堆準備工作,這都需要去心,或者至是參與討論。還有,目前舒適的生活節奏可是剛剛與許子軒磨合出來的,的節奏變了,許子軒能適應嗎?
寧卓詢問地看著林越,林越仍遲疑著,小楠一時口快說快結婚了,林越索坦白道:“沒錯,可能過幾個月要準備婚禮。”
見寧卓揚了揚眉,趕道:“不過沒事,我可以迎接挑戰。”
寧卓道:“這就對了,結婚正是需要大筆花錢的時候,有錢,才能當新時代獨立,不是嗎?”
寧卓的眼神飽含著嘲弄和理解的笑意,這話正中林越痛點,立刻想到準婆婆對和許子軒的“分工”那樣不屑,心里一陣膈應,尷尬地點點頭。
寧卓笑了。小楠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策劃部就留我們兩個人嗎?”
“對,其他四個人全開掉了,業務不行,我已讓人力部門加招聘。”
兩人一怔,這個人真是雷厲風行,單刀直,這樣有好,就是省去揣測他心意的過程,也有壞,他本不容你掩飾,直接出你心最真實的想法。從前沒打過道,只是遠遠地觀,沒想到他是這樣爽利的格。
談完話,兩人回到工位,小楠悄聲道:“發現沒有?走掉的四個人,有三個是王家的人。”
林越驀然醒悟。沒錯,策劃部經理王曉輝就是王闖堂哥的兒子,另外兩個也和王家沾親帶故,不是本姓王,就是家里的長輩有姓王的。這個寧卓,上來就是殺伐果斷,毫不留。他是飯吃,還是得了王闖的授意?他之所以對們兩個說話有點肆無忌憚的親切,也許就是因為們和他一樣,是“外人”罷?想到這里,林越又生出一同仇敵愾。
無論如何,刺激的新生活將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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