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做家務》第十四章老媽出走

雪華的口碑傳出去了,客戶漸漸固定。一周七天,有六天的晚餐時段約出去了,給人做三個小時的飯并收拾餐廳廚房。上午的時間比較靈活,接打掃的活兒。本來七天都想排滿,林越說不休息的話,掙的錢不夠買藥。雪華覺得有道理,趕聽話,每周留出一天來休息。上午睡覺,采買,做飯,洗服。下午騎上共單車,騎二十分鐘,到最近的商場去轉一轉。別看這小村偏,其實北京的西北五環外開發得越來越好,這附近的配套商業越來越多,不然也不能一平米七八萬啊。習慣了之后,雪華覺得這樣的日子真不錯,張弛有度。再說了,不生病就不花錢,節流就是開源。

寧博搬走了,說不干外賣了,找了個類公司干銷售。雪華依依不舍,寧博幫了忙,他在這里,到很踏實。寧博說您遲早也會搬走的,有條件還是搬到城里離地鐵近一點的地方住,條件好,通也便利。但雪華舍不得,這房八百,城里單間最也兩千五。一月多出一千七,一年多花兩萬多,離要攢的目標就又遠了一步。能省一月是一月,拆遷之前不走。

每月發薪日是雪華最高興的時候,現在攢錢上了癮,連喝水都舍不得花錢。在拼多多上買了個保溫杯,自己燒水帶水。雇主都很喜歡,總是主倒水喝,還招呼歇一會兒。喝完了自帶水,接他們點飲水機的水,不算占便宜吧?

現在對北京的路漸漸了,導航用得越來越順,效率提高了,折算下來工價也上去了些,現在每小時可以掙四十塊錢左右。干活兒的時候會在心中算賬:上午三小時,一百二十塊錢進賬。下一單離這兒近,吃個盒飯十五塊,想省錢吃個加蛋的煎餅八塊錢,共單車一塊錢就到雇主家,十塊錢搞定。下一單是清潔的活兒,兩個小時干完,又八十塊進賬。結束后馬上銜接晚上做飯的活兒,又掙一百二十塊錢。并且在雇主家吃晚飯,省了晚飯錢。扣掉地鐵票錢和中午飯錢,凈掙三百塊錢,充實的一天。活并不能天天排得這樣集且從容,但到滿足。

點說,若以每小時工價平均四十塊計,一分鐘約合七錢,則從前干慣的每一項細碎的家務、每一個作,現在雪華都能折算出結結實實的錢來:洗一把油菜,值五塊錢;切,兩塊錢;拍蒜并切蒜蓉,一塊錢;把鱸魚清洗干凈,在魚上斜片出花刀,最后抹上鹽,魚肚里塞切得細碎的姜蔥,應該能值個五塊錢吧?洗碗,十塊;拖地,二十塊……時間一分分流逝,每一分鐘,每一次舉手投足,雪華心中的儲錢罐都有錢幣進賬,輕微地叮鈴一聲響,喜悅的聲音。

走街串巷,進許多家庭,對雪華來說,就像一場場冒險。然而這冒險往往也有開眼界的意思,還有錢掙,所以頗樂趣。比如有一對新婚的二十多歲小夫妻,每周末請上門做一次清潔。每一次打掃工作量都巨大:廚房灶臺堆滿了外賣盒,地板臟兮兮,服堆山,桌上地板上一層薄灰。看上去在雪華上門服務之前,這對夫妻任何一方都不干活兒。

過日子就是這樣,家務是最看不出果的勞,地天天拖,臟服立刻洗起來,垃圾馬上收拾,碗馬上洗,家也不會顯得有什麼特別的。整潔有序,各安其位,不是應該的嗎?就像空氣一樣,誰會贊空氣呢?但不做,會立刻顯出惡果來,整個家像垃圾場。好比缺氧,漸漸令人窒息。

雪華每次上門服務時都驚嘆,居然能有人把日子過這樣,裝修得這麼雅致的婚房,客廳茶幾的實木地板上沾著黏糊糊的飯漬、西瓜滴下來形的果漬,它們又被兩雙腳帶到屋的每一個角落;茶幾上明塑料果切盒里剩下的水果殘骸都腐爛發臭滋生小黑蟲了,也沒有人把它端到廚房倒了;沙發上隨意堆放著下來不洗又不想穿的介于臟和不臟之間的各服,居然還有件罩;發財樹由于長久不澆水,枝條已經快枯死,上面還掛著新婚賀卡,也沒有一個人把它摘下來;浴室洗機上、盆里,臟外不分,就堆在一起。

雪華上門干家務時,小夫妻就坐在沙發上摳手機。雪華收拾到沙發,每收拾一截,他們往旁邊挪一截,仍然全神貫注地摳手機。雪華暗嘆,這被父母生慣養出來的獨生子,十指不沾春水,找了另一半,也是十指不沾春水。兩個年人,各自張著兩只白的手,大眼瞪小眼,把日子過這樣。如果是小夫妻的父母,得急死了。他們能在職場上完本職工作,做一個社會人,卻無法在家庭里完本職工作,把“家庭人”的角扮演好。

雪華曾經委婉地打聽過,小夫妻說平時早出晚歸,本沒時間做家務。雪華心想,“時間”這個東西,其實很辯證。假如養隨手干活兒的習慣,比如吃完的果盒隨手扔掉,下的服及時洗,地板每日大致拖一遍,家就能保持基本的整潔。但要命就要命在這個“隨手”上,兩人四只手,沒有一個人愿意隨這個手。

每次打掃加洗服,雪華都要花三個小時。小夫妻玩累了,雙雙去睡下午覺,一覺醒來發現窗明幾凈,服全晾上了,沙發空出來,地板拖好了,茶幾上一塵不染。兩人很高興,還想留雪華做晚餐。雪華說時段已經約出去了,他們憾不已。雪華暗想,這兩口子肯定又外賣,家政收拾出來的家這麼干凈,可以供他們倆下一周整個慢慢糟蹋。

雪華還有個客戶,也很有故事。對方是個喪偶的老頭,兒給約的單。上門后是兒接待,雪華一進門,一由于封閉太久而混濁微霉的味道撲面而來。屋子很大,三室兩廳,但東西很雜,有窗簾的屋都拉著簾,線昏暗。一個消瘦的老頭呆坐在沙發上,緒低落,見來了,只是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老頭兒自我介紹說劉雯佳,指點著屋子,該扔的雜扔,衛生搞一搞。

這屋子照雪華看,每個房間都夠收拾一氣的。劉雯佳說您看著收吧,該幾個小時就幾個小時,您在網上的口碑很好,我信任你。雪華開始干活兒,一邊干,一邊眼角余看到了呆如泥塑的老頭,心里微微不屑,這種老男人就是這樣,一輩子不干家務,老太太一去,他就生活不能自理了,天塌了。

順理章的,雪華想起林志民。林志民在家也幾乎不做家務,不在,他能習慣嗎?對呀,所以這不是上北京找來了嗎?他讓回家,到底是什麼機?是覺得自己做錯了,還是因為沒有人侍候了?該死的王八蛋,以為他一輩子是家里的經濟主力,就可以對頤指氣使?

他說是心甘愿回歸家庭的,吃了個啞虧,有苦難言。那麼就順從這個邏輯吧,從前愿意回家,現在愿意在外面盡地撒歡,想干嘛干嘛。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瞧瞧,現在每月收加上退休金一共九千塊錢,快上萬了呢,而他一個月才掙五千多。假如他再上北京來求就要讓他給做飯,做家務,把水果切正正好的小塊,每一塊都上牙簽,放在盤子里遞給。他也嘗嘗侍候人的滋味,哼!

雪華起勁地干著活兒,一邊在心里咬牙切齒地控訴著林志民。收拾到里屋,拉開窗簾,打開窗,讓新鮮空氣和線進來。地上擺著三個紙箱子,里面是一些舊服,問怎麼理。劉雯佳道,這是我媽生前的舊服,原本收拾出來想扔來著,后來生病了,就一直放在柜子里,現在扔了吧。

雪華和劉雯佳把第一個箱子抬出來,這時老頭突然喊道:“不能扔。”

劉雯佳道:“爸,這些服我媽之前就收拾出來準備扔的,都是些十幾二十年的舊服。那些好服給您留著呢,不扔。”

但老頭仍走過,把紙箱子扯過來,道:“不扔,一件也不扔。”他扯得太用力,紙箱子底了,服掉了一地。他蹲在地上,收拾著服。最上面的是一些穿懈了的舊秋,打底衫,薄開衫,秋邊緣都磨出邊了,還有一些是舊枕套,舊巾。雪華家里也有不這樣的舊的純綿服就是這樣,越穿越舒服,所以會一直穿到不能再穿,才依依不舍地收起來,舊枕套舊巾是替換下來的。這些舊,上一個念頭是想扔了,下一個念頭是別扔,萬一哪天下雨,服沒干,可以臨時救急用。舊枕套沒準兒哪天家里來客人了,可以給他們用。舊巾拿來當手巾,臟了再當抹布,一直到實在洗不出來了,再拿來地。

這些舊勾起雪華的親切,去世的老太太想必是一個溫和的、勤儉持家的好妻子,好母親,才會讓生者這樣無限地眷。老頭捧著一件洗的淺,終于痛哭起來。他用服捂住臉,像把頭埋在妻子的懷里。劉雯佳見狀,不由也垂淚。雪華世,,也跟著落淚。他日若死去,丈夫會為這樣哭泣嗎?也許只有閨吧。

半晌,雪華想起自己一小時四十塊錢,已經哭掉客戶一塊錢了,不好再磨洋工,淚,問劉雯佳,里屋還有兩箱子,可怎麼理?劉雯佳拉著到屋里,眼睛紅紅,小聲道:“總留著這些東西,我爸就怎麼也走不出。您都看見了,一年多了,這屋子就常年門窗關著簾子拉著,他抱著我媽的舊東西,就哭。這麼下去不行啊,還是得扔,屋子收拾得通,門窗打開,人才能振作。”

雪華沉了片刻,道:“他現在反應這樣激烈,強扔會傷著他的。我建議上網買幾個真空收納袋,這些服別看多,兩個收納袋一真空,就變薄薄的兩片。到時豎著立在柜里,或者疊著放在柜里都可以。那也等于看不見,不會時時刻刻讓他傷心;但又保留了,給他一個念想。等以后他想通了再做理,好嗎?”

劉雯佳喜道:“就這麼辦。”

雪華掏出手機,給看自己在家里用的收納袋的款式,告訴買這種就可以,又便宜又好用。劉雯佳下單,雪華走出屋,蹲下,對老頭溫和道:“劉先生,這些服咱不扔。我幫您先疊起來,放到柜里,好嗎?”

劉先生抬起淚眼,愣愣地看著。雪華見這模樣,也覺得心酸,把他攙到沙發上,他順從地坐下。蹲下,一件件疊著服。,散發著洗過又被收納在閉空間里的不甚新鮮的洗香味。這麼私人的服,秋,小背心,罩,打底衫,每疊一件,雪華的心都被著,像到逝者生前溫熱的。一個家庭最私的傷痛就這樣毫無保留地敞開,虔誠地希的服務能夠帶來一些藉。

雪華把服收進柜里,紙箱騰出來,放清潔屋子時撿拾出來的不要的雜:空點心盒,生蟲朽壞的堅果,臺許多死去綠植的枯枝敗葉,空花盆。接著把窗簾卸下來洗了,把窗玻璃得锃亮,屋子漸漸清朗了起來。

雪華接著收拾客廳,客廳進門做了個鏤空的多寶格架當隔斷,里面放著許多雜:過期雜志,報紙,拆開一半敞著口的茶葉包,樣式丑陋的塑料擺件,空手機盒等。雪華一一收拾著,著,沒想到到一時,用來隔開每個小格式的木板居然塌了下來。雪華一驚,坐在沙發上的劉先生啞著嗓子道:“沒事,本來就是壞的,這架子很多年了。”

雪華小心地把小木板架回去,想了想,回頭對劉雯佳道:“如果方便,我建議你們換一個隔斷,不要再用這種敞開式的多寶格了,第一容易落灰,第二看著也。打帶門的柜子,進門這一面的上半部分做出凹槽,凹槽上方釘上掛鉤,用來掛鑰匙和包之類的雜,下方放隨手的雜;中間做鞋柜;最下一層放拖鞋,一進門所有鞋子柜,換拖鞋,又方便又利落。現在這樣,拖鞋和換下來的鞋都堆在門口,又不方便。”劉雯佳聽著,頻頻點頭。

雪華收拾到客廳茶幾,看到邊桌旁的墻面著各種頭和數據,線全攤在邊桌上,顯得很凌,又建議道,買個排,再買個排收納盒,將所有線盒。總之,收拾屋子的原則是能收起來的絕不放在外面,這樣才不會顯得臟。劉雯佳又點頭不迭。

幾個屋子都收拾了,雪華最后收拾廚房。廚房的灶臺上七八糟扔著外賣盒、方便面盒、自熱飯盒,一看老頭的一日三餐就是瞎對付。劉雯佳嘆道:“我上班都特別忙,只有周末能來看我爸。平時是我給他點餐,我要不點,他都不吃,或者隨便吃盒方便面湊合。”

雪華道:“男同志一般都這樣,不太會照顧自己。”

劉雯佳道:“其實我家的飯主要是我爸在做,平時他照顧我媽居多。”

雪華到很意外。

“我爸對我媽非常好,家務他做得更多,我媽這輩子就沒做過飯。唉,的福氣實在是太薄了。”劉雯佳又紅了眼圈。

雪華足足干了五個小時,把整個屋子收拾得窗明幾凈,井井有條。用專用洗滌劑把廚房灶臺原本發烏的淡黃大理石得煥然一新,連廚房下方墻邊也用小刷刷得干干凈凈,出膩子的白,劉雯佳對干活的細致程度和良好的態度贊不絕口。雪華這個活兒一直干到了下午一點,中間劉雯佳去買了盒飯回來三人一起吃。老頭因為雪華理亡妻服一事,對生出了好,吃飯時他收拾心,也能聊幾句。

雪華收工,劉雯佳送下樓,一再謝。雪華臨走時,劉雯佳忽然說,看雪華在網上的晚餐服務評價非常好,想試試的做飯套餐,一則讓父親吃點外賣,二則趁著他并不排斥雪華的這勁兒,讓他能和別人多流。晚餐時段雪華已經沒有了,定中午時段也可以。

“書上說了,養一種習慣需要二十一天,我想,如果每天中午我爸都能吃上熱乎的家常菜,有人能一邊做菜,一邊和他聊聊天,也許就走出來了呢。”

雪華心里一喜,目前的確實大部分中午做飯的時段還空著,正盼著能有人來定呢。如果這時段也能都排出去,一個月收就非常有保障,而且中午那頓飯錢還可以省了。不錯,中午自己吃也才十塊、十五塊的,但一則十塊十五塊也是錢,錢只有往儲錢罐里放的道理,最好不要往外掏;二則在外就餐驗實在不好,十五塊的盒飯現如今已經吃不到什麼東西了,沙縣小吃鹵香飯最低都要十七塊錢了。街邊的燒餅夾香腸吃飽了也要十塊錢,并且香腸一可疑的香味,店主手持刷迅雷不及掩耳往燒餅上抹的醬黑乎乎的,也可疑得很。

出來打工這一段時間,雪華經常在外面吃快餐,多麼希每餐都能吃上自己做的新鮮飯菜。最主要的是,在家里的飯桌上吃飯,可以吃“慢餐”。雪華的生活節奏向來有點兒跟不上這個世道,在老家還好,到了北京,發現周圍的人都那樣火急火燎的。走路快,說話快,辦事快,吃飯也快。快快快,要快,趕地鐵三步并作兩步朝前躥,吃盒飯三口合作一口往下咽。所有人都散發出一種坐立難安、東張西、蓄勢待發的焦慮氣息,這讓雪華微微不安,潛意識里覺得好像要遭遇什麼不測一樣。

雪華和組長通,排了下手中的活兒,騰出完整的檔期來,劉雯佳在網上下了單,定了雪華兩個月的中午做飯套餐。真是個心的好兒,養一種習慣需要二十一天,那就再加兩個周期,徹底夯實這個習慣,誓要父親走出喪妻影,重獲新生。雪華需要每天中午十點到劉家,買菜做飯,一點結束。只要時間安排得當,刨掉通所需,在晚餐之前,雪華還可以空出兩個小時來接其他客戶清潔的活兒。照這樣子算,已經實現月過萬的目標了。心中的儲錢罐叮叮當當響個不停,雪華笑了。

雪華還有一家定晚餐服務的雇主,是兩個同居的孩,養了三只貓。第一次來做飯時,雪華見們開了個罐頭喂貓,說阿姨沒來之前,我們倆也吃罐頭。貓吃妙鮮包,我們吃預制菜,一個待遇。雪華被逗得直笑,一邊又暗嘆,現在的年輕人啊,不但飯不想做,連水果都不切,買果切。好幾次們捧著一塑料盒的各式水果切塊吃,說樓下超市幫著分裝好的。但雪華又想,年輕人懶了,才有工作機會,不是嗎?

這兩個孩對雪華很好,會熱地邀請雪華坐下來一起吃飯。在第五次之后,們把家門鑰匙給了雪華,要采買后自行上門做飯,做好了等著們回家。雪華多去了幾次后約捕捉到一個信息,這兩個孩竟不像是普通的好友同租關系,而著幾分說不出的親昵。有次們說好的家政阿姨比好的人還難遇,一邊說著,一邊眉弄眼,互相用胳膊肘輕撞了下對方。雪華畢竟高中畢業,也上網,那一刻心中明白了幾分,暗自咋舌。隨著相的時間多了之后,覺得,這兩個孩的生活和其他人的也沒什麼區別。大城市麼,就該見怪不怪。這年頭,什麼家呢?也許兩個孩一起生活也可以一個家,也許父母和一生不婚的子也是一個家,那幫以力姐為核心的老男老吃喝玩樂都在一起,人家看著也像個大家庭呢,集主義大家庭。實在不行,一個人也能是一個家。

兩個孩的房是租的,租來的房里也有富的生活,但又因是租的,不便買家,屋主原有的柜很小,們的服難免就東一件西一件的,床上有幾件,沙發上有幾件,一個黑推拉式鐵質晾架放在臥室,也掛得滿滿的,還有一些書堆放在床頭柜上,看著屋里很。有次雪華隨口建議們可以去買一個簡易柜,孩嫌簡易柜看著廉價,而且塑料的有味兒。

“有布柜,里面骨架是可以拼接的鋼材質,兩邊是布,前面是窗簾式的,一片布擋著,一半可以掛服,另一半可以買一疊推拉式收納盒,放子。簾子用時拉開,不用時拉上,非常方便,又很漂亮,兩三百塊錢就夠了。如果還嫌麻煩,還有柜,把墻角利用起來,量好高度,幾塊板子一立,上面全是眼,架上橫梁,就可以掛服,雜品全部收納在封閉的空間里,還可以當屏風使,打個隔斷,讓屋子一下子就整潔起來。”

過日子總是會有許多雜:行李箱,一時興起買來卻不會再的樂比如吉他,不喜歡卻又舍不得扔的大絨玩,不好用又舍不得扔的按,房東不讓扔的舊椅子等等。雪華一邊說著,環視著這被雜塞得滿滿的小屋,提出更加完的解決方案:假如房東允許,可以打一條吊頂軌道,安上簾子,所有雜包括簡易柜悉數藏起來,本也不高。

雪華說著,在淘寶搜出一大堆商品給兩個孩看。兩人大興趣,一件件看過去,嘆雪華考慮之周全、收納辦法之多。雪華反而驚訝于普通人收納常識如此缺乏,其實把日子過得井井有條沒有別的,只需要用心。也許真的熱做家務,所以會在這方面用心。平時最喜歡刷的就是各大平臺的家居類賬號,現在網絡那麼發達,各類過日子的小絕招、小用鋪天蓋地,只要看到了,就會留心記下去,去實踐、去采買。的心都用在這上面,也就分不出力去干別的了。

這天下午,雪華準備去給兩個孩做飯,買了菜,走在大街上。街上很熱鬧,路過商業區,一層有街舞館,過大玻璃門,可以看到有人在館里跳舞。旁邊是健房,大大的金屬招牌,著力量。雪華在北京城里走街串巷,見了許多世面,漸漸理解林志民力姐這群人了。他們活得蠻新,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種生活方式沒有任何高妙之,只需要打破常規,只自己,管他三七二十一。

現在不是單,勝似單。時間是自己的,錢是自己,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也許哪天也可以辟出時間來學健,甚至學跳舞。想起林瑞玲跳廣場舞,總拉著去跳,而且最的不是節奏輕快的伴奏,是類似迪廳里的強勁舞曲。每次聽到這類音樂,大姑姐都會眼睛一亮,和著節拍,腳跟一踩一踩,子一抖一抖的很帶勁,彼時總會嘲笑大姑姐老來俏。這麼看來,自己竟活得比七十歲的大姑姐還要死氣沉沉呢,林志民說的沒有錯。想到這里,雪華無聲地笑了下,這時手機響了,竟然是從來不會給打電話的陳良慶。

“雪華,林瑞玲在你那兒嗎?”陳良慶一如既往地扯著煙酒嗓,隔著電話都能覺唾沫星子噴在手機屏幕上,好像在他農村老家的田埂上朝遠牽牛的鄰居喊吃了沒?

“沒有呀,早回去了,怎麼了?”

“林瑞玲說要去你那里幾天,把你勸回來。這出門都十天了,死哪兒去了?”陳良慶的暴跳如雷里夾了幾分驚慌。

林瑞玲失蹤了。

從昨天起,所有人給打電話,都沒接。偶爾會在微信上回大家,說在北京呢,別催,過幾天就回去。大家叉印證,又因為被林志民臭罵過,便不敢再催,但心中總有疑慮。剛才陳良慶給打視頻電話,不接,兒和林志民給打,也不接,大家這才意識到大事不妙。

林志民和陳良慶上派出所報警,派出所說電話能打通,證明人家不想和你們聯系啊。老太太這之前有什麼反常的舉沒有?林志民回想著大姐前后的狀,把況說了一下。

警察道:“所以啊,可能是不想給你們帶二胎,出門散散心,幾天就回來了。現在沒憑沒據的,你我們怎麼理?按失蹤人口立案,也達不到標準啊。”

兩人沮喪回到陳良慶家,一兒一下了班,攜伴及孩子趕過來。兩個孩子是林瑞玲帶大的,和很親,以為林瑞玲死了,哭喊著我要,我要姥姥。大人又生氣又憐,安著,但自己也驚慌,一時張悲傷氣氛充斥著整個屋子。林志民安大家,我姐可能真的就是去散散心,說了,帶大一個孩子,六年有期徒刑。估計是怕只要開始帶孩子,就永遠沒有自己的時間了。說著說著突然暴怒,大罵姐夫和一雙兒不是個東西,大姐七十了,當牛做馬一輩子,還要再帶兩個二胎?

陳良慶吼道:“我老陳家的脈,來帶怎麼了?”

林志民到他臉上:“你老陳家的脈,和我們老林家有什麼關系?你自己帶,憑什麼我姐帶?”

著八個月的巨肚,嗚嗚哭了起來,一邊給林瑞玲打電話,電話依舊沒接。林志民道:“別打了,你們都爭二胎冠姓權是吧,都想姓陳?那就自己辭職帶,讓七十歲的老媽帶,算怎麼回事呢?”

屋里一片沉默,半晌陳宇峰道:“沒事,老媽上沒多錢,玩不了幾天,肯定很快就能回來。”

陳良慶忽然想起什麼,快步走到臥室翻騰了一會兒后走出來,直眉瞪眼:“存折不見了。”

三十萬的定期存折在陳良慶名下,林瑞玲拿走存折干什麼呢?怎麼能取走錢呢?陳良慶急得團團轉,想去銀行一問究竟,卻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只能等明天。陳宇峰在網上查著,說夫妻財產共有,如果老媽知道了存折碼,拿著結婚證、戶口本、雙方的份證,把錢取走,完全可行。這種做法無可厚非,銀行并未違反規定。陳良慶又回頭去箱里找,結婚證、戶口本、他的份證還在,看來是林瑞玲帶著相關證件把錢取走,再把它們放回去。

琪暗悔,在老媽六十三歲那年,手把手教會老媽怎麼把銀行卡綁定手機,怎麼微信支付,跟上了這個移支付的時代,不料給了全國自如移的契機。

兒子埋怨陳良慶,怎麼能讓我媽知道碼呢?陳良慶無言。他每個退休金五千多,留五百給自己煙零花,存兩千,剩下的全部給林瑞玲做家用。陳良慶就是這樣,大男子主義,但在錢上不會對老婆小氣。男人掙錢就是給人花的,他自豪地認為。兒子和兒也會每月給林瑞玲不錢,作為孩子們在這里生活的費用。沒有退休金,全靠丈夫和子給。老實,一輩子順著陳良慶,他從來沒有要防著的念頭,也沒必要。碼是兒子的生日,從來沒改過,存折和戶口本、兩人份證并其他一些重要的證件,一直放在帶鎖的床頭柜里,鑰匙兩人都有。是他忠誠的下屬,永不會叛變。像他們家那個用了四十五年的深褐核桃木柜,這輩子他們換了不,但只有那個家,無論怎麼搬家,永遠放在臥室。這家俱是結婚時他的父親打的,結實耐用,它會陪他土,也是。

所以怎麼能突然消失呢?

大家吵吵鬧鬧,不得要領。這時最小的孩子說媽媽我,大家一看表,才意識到已經快八點了,還沒吃晚飯呢。往常這個時候,孩子們和陳良慶在林瑞玲的照顧下已經吃飽了,一雙兒各自在外面吃,或者回家跟伴隨便吃點。這時一堆人都在這個屋子里,吃什麼就了個問題。大家看向陳良慶,主人不在,男主人就得為主心骨了。陳良慶說隨便吃吃吧,說著往沙發上一靠,但眾人都看著他,要他作主。

他更煩躁了,蹺起二郎,說:“我隨便吃點什麼就好了。”

他看著眾人,把這個主丟回去,要隨便一個人,給晚飯隨便做一下主。他很隨便的,不挑。他是簡單淳樸之人,沒有什麼口腹之,用家常便飯填飽肚子就得。假如此時有人往他脖子上套一張大餅,他一定會安靜地轉著餅,和著二兩白酒把它吃完,毫無怨言。所以此刻他要用煩躁先制住別人,讓別人不要企圖心。“吃什麼”是個千古難題,休想他解題。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兩個當老公的平時沒有做飯的習慣,兩個當老婆的著巨肚,懷孕八個月還在上班,本來就是全世界都欠們的,此刻更是一臉理直氣壯的悲憤。

這時大的孩子也哭著:“媽媽,我。”

孩子們了只找媽,當媽的更憤怒了。如果只有媽媽和孩子在,媽媽必要第一時間沖出去解決問題,但人這麼多,責任一下子攤薄了。兩個孕婦手捧著搖搖墜的肚子,坐在沙發上,也一聲不吭。

林志民看不過去了,說:“吃點面條就行了嘛。”

他說著,也坐到沙發上。所有人都沉默,也不知在等什麼。那樸素的面條,并沒有分一人一碗地從天而降,端正地落到每個人面前。

婿彭軍嘆了口氣,說不然點外賣吧。他說著,但沒有行。他是婿,總不好跑到丈人家來給這一大群人的晚飯做主。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投到他上,他又強調一下,我吃什麼都行。

靳菲菲瞪著陳宇峰,眼神要殺了他。他終于不愿地走進廚房,翻了翻冰箱,問父親,連蛋都沒有了,桿面條怎麼吃呢?陳良慶說桿面條怎麼不能吃?我澆點生就得。陳宇峰翻了翻櫥柜,掛面也沒有了。他困不已,爸,我媽不在這些天,你都怎麼吃飯的?陳良慶沉默,這些天他就是吃掛面就蛋活過來的,原來煮掛面臥蛋,需要站起,走進廚房,接水燒水,打開櫥柜拿出掛面,下面條,磕蛋。蛋他從來臥不個囫圇狀,全煮花一鍋浮沫,沾在鍋蓋上,又有一部分粘在鍋底,燒的黃痂。每個作每個場景都他煩躁,心頭火一陣陣往外拱。而吃完面之后洗碗刷鍋更他生無可,人活在世界上,為什麼這麼麻煩呢?

陳宇峰打開外賣件,開始點外賣。可看了看又說,送到得四十分鐘,忍得了嗎?這時陳琪的兒子又喊著媽媽我,陳宇峰說算了,上飯館吃吧。

下了樓,走了十五分鐘,走到小區后門的街上。這里有不館子,但重慶小面不能吃因為孩子吃不了辣,吃什麼都行的陳良慶不吃漢堡王這類西式快餐,彭軍不吃兩條的任何家禽,所以不吃黃燜米飯。林志民討厭飯食是涼的,所以日料店也不能去,羊泡饃吃膩了……大家已經壞了,但又堅決不想忤逆自己的飲食習慣,里說著吃什麼都行,等別人挑了一家,卻又一臉為難,笑著說出之所以不想吃的原因。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不索順著自己的心意?

大家最后良心發現,要孕婦拿主意。但兩個孕婦挑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所有人都能勉強達一致的蓋澆飯餐館。孩子們已經了,直催著店家快點上餐。要快,快一點。這年頭,沒人愿意等,快快地吃,快快地活,快快地死。

點完單沒三分鐘,每人所要的蓋澆飯就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彭軍吃了一口西紅柿蛋,苦笑道:“預制菜。”

雪華自知道林瑞玲出走的消息后,給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沒接。深夜,雪華正懸著一顆心無法眠時,林瑞玲回了條微信,說我沒事,你放心。雪華問你在哪兒呢,林瑞玲答明早通話,現在晚了,你睡吧。雪華一夜睡得很不踏實,第二天一早六點就醒了,一睜眼,就立刻想到這個事,馬上就接著打電話。沒想到,林瑞玲一下子接通了,雪華驚喜得從小床上坐了起來。

“大姐,你在哪兒呢?”看著林瑞玲在鏡頭里的臉,雪華激得嗓音都抖了。

“我在江南。”

“江南?哪兒?”

“烏鎮,水鄉。雪華呀,我念叨了一輩子要來看看江南水鄉,現在終于來了,你看。”

林瑞玲把手機一轉,鏡頭里出現了白墻黑瓦、小橋流水、垂柳依依、青石板。林瑞玲起了大早在散步,興致地轉著鏡頭,要雪華和同步領略江南景。時間尚早,古鎮小道上沒什麼人,水面上騰起淡淡晨霧,更顯出水鄉原原味的清雅靜謐。看上去很好,人也安全。雪華稍放心,又趕為什麼突然跑了,也不和家人說一聲。

“我和他們說,他們能放我走?雪華,我七十了,帶大一個孩子,六年有期徒刑。六年后我都走不了,說不定明天我就死了,死之前我得過點自己想過的日子。”林瑞玲臉上多了點傷,稍縱即逝,又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七十歲了,突然搞了個與年齡極不相宜的天大惡作劇,覺得解氣,覺得特別有創意,特別佩服自己。沒有時間傷,心中全是破釜沉舟的快意。

如果是在自己沒出走之前,雪華無論如何不會贊同林瑞玲這樣做。但現在覺得這一切很合理,凡發生,必有道理。林志民要趕走,林越要許家小房十分之一產權,力姐一頭白發當健教練,大姑姐卷走家里所有錢出來旅游,這一切,都很自然。現在如果天降一艘飛船,走下來幾個外星人,雪華也只會呀的一聲,坦然接

林瑞玲告訴,自己有好些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這些事沒完之前,是不會回家的。把家里的三十萬卷走,要把這錢花,造,盡興而歸。回家之后,他們將怎麼對待都無所謂了。最后,林瑞玲的鏡頭停在一家早點鋪前,靠近熱氣騰騰的蒸鍋上,又轉到掛著的手寫餐單上:“草粿,豆腐丸子,咸湯圓,小餛飩,我要吃早點啦。”

頭一次,林瑞玲的里沒有源源不斷紡出又多又綿長的話。時間不多了,要用眼睛和腳去跟這個世界流。的鏡頭移到旁邊的小河,一艘早起的烏篷船在澄綠的水中吱呀搖過,視頻猝不及防掛斷。

    人正在閲讀<我才不想做家務>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