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我懷》第二部分(上)
從超市到圖書館還有一段距離。
紀苒柚時而出舌尖撕一,時而靈活扯一下,紅白絮,瞇眼滿足的小模樣讓人看得分外。
顧沉不自知地勾了角:“兩個都是你的,我不和你搶,慢點吃。”
“我是覺得圖書館那麼神圣安靜的地方,”紀苒柚蹙著眉頭糾結,“我拿倆外形這麼夸張的東西進去,是不是不太好?”
“那我們找個空教室?等你先慢慢吃完再過去?”
“你說好就好。”
跟在他后逐個找空教室,紀苒柚吭哧吭哧咬著手中鋪蔓的香甜。
啃得專心,并沒有注意到某人何時不著痕跡地又牽起了自己的手,以及牽手那一瞬,他眸間含蓄的溫。
任何學校都不缺學霸。努力者們旁堆著厚厚一摞考研資料,戴著耳機筆疾書的形象在紀苒柚的腦海里深固。
所以,眼前這空無一人的教室,男神是怎麼找到的?!
習慣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座,顧沉坐在的旁。順著窗簾妝出棱角分明的投影。
紀苒柚每每做出一個細微的作,椅子都會發出“嘎吱”聲響來應,張得繃住,抬眸便撞上顧沉好整以暇的笑意。
“男神你要我解釋一下剛才的況麼,”紀苒柚倉皇避開視線,“我不可能和陶冶有什麼,估計是巧合太多程誤會了,陶冶和另一個生在一起是真的,但是那個生絕對不是我——”
“你不用急,你慢慢說,”顧沉打斷,旋筆慢作擰著聲線徐徐而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紀苒柚扯了張紙巾手:“可我要解釋清楚啊,要不然你以后聽到別人的傳言,再聽我說,會不會誤會問我啊——”
“我不會相信別人。”
迎上某姑娘那錯愕的神態,顧沉皺了眉。
強忍住想臉的沖,顧沉理所當然地看著:“不知道你哪兒來這麼多擔心,只要你不說自己白貌大腰細,我都相信你。”
意思是自己不白貌大腰細嗎?!
恍然想起,哪怕這是自己在公煲店里說過的話,紀苒柚還是保持微笑、側,沖著顧沉胳膊就是利落一下揪:“男神,我們認識很久了?”
我和你很嗎?!
顧沉抓不住重點:“不要我男神。”
紀苒柚:“那?”
倏地反手把細膩的荑包裹在掌心,顧沉認真道:“我顧沉。”
二十出頭的男生意氣風發,側如鑄,偏偏他一雙眼眸幽然如潭,深邃,寂靜,仿佛深藏著黎明前的危險漩渦。
和程對比,紀苒柚不知道怎樣消化那句“只相信你”。索不提:“那顧沉,我們真的有認識很久嗎?”
久到你現在眼里有我,久到一聲苒苒?!
沒有正面回答。顧沉只是手,作自然地捻起發上的棉花糖絮。抿化在薄之間,他沉:“紀苒柚,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現在缺了什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
從作紅開始,各種黑子噴子沒有斷過。遑論們的控場能力超強,就老謀深算的程度來說,“二爺”并非浪得虛名。
所以——
午后暖,他的旁,聽到脈脈一句“你缺什麼”……
條件反回完“你不早說,棉花糖是不是可以撒點那個黃豆面調甜”,紀苒柚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黃豆面,什麼鬼?!
臉上芒戛然而暗,顧沉還想說什麼,瞧垂下去不再看自己的小腦袋,終究只是張了張,什麼都沒說。
“怎麼每次都這麼鴕鳥,”輕笑著敲敲面前的空桌,顧沉無奈,“把作業拿出來吧,不是說不會做嗎,對了?我可以你苒苒?”
“你覺得好就好。”紀苒柚細若蚊蠅。
打開的方式不對,兩位當事人飄在彼此上的心思也沒落地,這場自習,最終也沒有約。
逐本翻了紀苒柚的教材,收到一片空白。顧沉搐著角夸“苒苒你名字寫得好漂亮”,翻到計量的簡單線回歸模型正準備講,紀苒柚手機震。
秦黛,來電。
“柚子你在哪兒,說不舒服讓我陪去醫院,結果現在突然暈過去了!我聽不懂司機師傅說的C市方言!”
秦黛聲音很急:“柚子你快過來。”
“你們在哪兒?不是校醫院嗎,市里面了?你讓司機趕送去第六醫院,我馬上過來,”紀苒柚起,“黛比手機保持聯絡,我給我姑姑打電話,周五應該有排刀在醫院。”
“嗯好,是下午我問哪兒不舒服,不肯說,只是吐槽校醫院不靠譜,拉著我想去市里大一點的醫院做檢查,我應該快到了……”
“……”
紀苒柚一手拿電話,一手合課本,顧沉默契地幫把才掀開的筆蓋扣上、課本按調降序排在一起,等掛電話:“需要我陪你過去嗎?”
“不用了,謝謝,男神下次約,我還要抄你作業。”
迎上對方深沉而又帶點意味的視線,紀苒柚弱弱糾正:“顧沉。”
醫院充斥著一討厭的消毒水味。
紀苒柚來的次數雖不多,“紀院長侄”的臉卡卻是讓三個小姑娘暢通無阻。
一場簡單的小手下來,已經是晚上八點。
“的檢查報告明天會出來,柚子寶貝你帶著你的黛比先回家吧,”紀月牙摘下口罩和手套,用臉蹭了蹭侄的額頭,“我這邊還有一場大抗戰,就不送你們了,放心吧,你這個同學我會安排人照拂著點。”
“我們給男朋友打過電話了,黛比要去親戚家,我待會兒一個人回去。”
順手幫紀月牙抹了額頭上的汗水,紀苒柚眉眼彎彎地比心:“謝謝姑姑。”
“冰河說你有男神了,”手,紀月牙兩下侄的小酒窩,“把男神變男朋友帶回來一起打麻將,我就收下你這份謝哈哈哈哈!”
“老姑注意形象。”
“喲呵,臉紅了!”
“……”
對程下午在寢室門口攔自己的事只字未提,紀苒柚和秦黛盡心盡力地幫辦了住院手續,又開了晚上和明早輸要用的藥。
忙前忙后安頓好麻醉中的程等到陶冶,紀苒柚又送秦黛上了地鐵,這才轉了自己那條路線。
保衛嚴的家屬院,一棟棟聯排別墅點綴著綠的藤蔓,開小花的盆栽在月下靜眠,稀疏安寧的燈火仿佛可以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車水,馬龍,人心,洶涌。
父母,恩,家庭,幸福。
從前的紀苒柚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缺。可當幾百步到家門口,腳步聲驚起應燈。
燈輝映,看到的好像是門上倒的“福”,又像是下午那張絕倫沉靜的側。
母上大人估計在應酬,老紀估計在一起給母上大人撐場子。漆黑一片的家最容易讓人生出惆悵,以及。
二復V:不喜歡醫院,喜歡家的味道,但今天的家和以前的家不一樣,好像總能聞到TA的味道!【這句話的正確打開方式為:很忙,很累,得想要原地螺旋而亡……要是誰現在能賞我口飯吃,就算他只有金山銀山,我也愿意以相許】!
自己的手機沒電,紀苒柚是拐了茶幾上老媽的平板發的,沒有關定位。
想著趕沖個澡拂掉醫院帶回來的細菌病毒,扔下平板去了臥室,并沒有關注評論的小天使是如何炸開的鍋。
【我是大佬】:還以為二爺要走文藝非主流路線,結果!
【峰峰小公舉】:二爺在想誰的味道!我小妻表示不服!以許什麼許!人家早就洗白白躺好了!
【期末跪狗】:燈已經調暗,音樂已經放緩。
【抹茶是不是茶】:姿勢已經擺好,服已經完。
【苒苒不喜歡詩人】:二十分鐘后,開門。
時間有限制、地點有限制、水溫有限制,學校哪里比得上家里好?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紀苒柚穿好睡走出來,一邊頭發一邊掃評論。
污的畫風被贊了熱評,手指到最下面的【苒苒不喜歡詩人】,只覺得耳驟地一燙。剛想點進去……
“叮咚,叮咚。”
“來了來了。”
著制服的外賣小哥站在門口:“請問是G先生家嗎?”
“紀先生?”紀苒柚忙不迭點頭,“是是。”
“這是您訂的餐,一份培牛柳面,一份錫蘭,請您報一下手機尾號。”
“8119。”
“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從中午到現在,加上經歷了洗澡那麼龐大的力工程。現在紀苒柚是恨不得把茶幾上老紀活手用的紫木核桃都砸來吃,遑論一份熱氣騰騰的外賣擺在自己面前。
老紀給母上大人點驚喜夜宵也不是一兩次,既然是自己簽收的,那就不好意思了……
一邊哧溜吸著面,紀苒柚一邊開著語音和基友們聊八卦:“不是我吹,要是吉尼斯有個盤子大賽,比誰得更干凈,今天我這盒子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基友們笑作一團:“你就不怕老紀回來追殺你嗎?”
“你要不要再幫老紀給你母上大人點一份啊?”
“……”
等基友們嘰嘰喳喳討論完,紀苒柚滿足打了小飽嗝,啜著熱飲含混道:“你們剛剛見我吃東西了嗎?”
“啪嗒”,把喝完的飲料盒瀟灑扔進垃圾桶,“并沒有。”
基友群:“……”
“嗡嗡”,紀苒柚剛把客廳的平板電腦搬到床上,手機震響起。
用下啄開微信,繼續調整著枕頭靠床頭的角度,而一道悉的男音從聽筒中沉沉傳出,將軋蕾床單邊的手生生滯在半空。
“這家店牛柳面好,就是晚上吃可能有點悶,我讓外賣小哥送了個小橘子,你去袋子里,找找解解油。”
“我之前來參加G20志愿者在這家店吃了好幾天,還不錯,餐盒下面應該有張小卡片,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看看,記個號碼,以后方便點。”
刷一下掀開被子,紀苒柚拎著手機赤著腳就往客廳奔。
“那幾門課的老師下周不會收作業,你慢慢來不要急。”
垃圾桶沒別的東西,倒拎著抖了兩下,一次盒子筷子“噼里啪啦”,統統掉落在地。
“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聽,還是想告訴你,什麼時候弄好了回學校想上自習想做作業約我就好,我一直有空,在等你。”
“還有……”
一眼就看到餐廳致的名片,紀苒柚撿起來,扭指剛轉到背面、著簡單小紙片的背面,顧沉默半晌的低音恰好再次傳出——
淡漠,疏離,事不關己又無可挑剔。
,善意,將自己的手牽得毫不猶豫。
從相遇開始,紀苒柚便懷疑同學們口中那個國獎顧男神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顧沉。
聽完他幾大段語音,聽到他“還有”后面,孩子氣的“不要以為你走了就可以省了,你還欠我一頓飯”。
“噗嗤”一聲,紀苒柚忍不住破功。
“我記得,會請你。”
“還有,”學他語氣頓了頓,紀苒柚聲,“謝謝你。”
一秒,兩秒,三秒,不到半分鐘,驟至的來電界面打斷出神。
瞄到一串爛于心的號碼,紀苒柚騰一下,靈活蹦到沙發旁的小桌子倒杯冷水,“咕嚕咕嚕”灌下后,又“咳咳嗆嗆”清了好幾下嗓子。
總算把聲線調到一個好聽點的頻道,某姑娘這才點開手機:“喂?顧沉?”
“嗯,”對面男音淡然,“想和你討論一個問題。”
紀苒柚了手:“你說。”
“你想請我吃什麼?”
“……”
覓食這麼愉快的事,怎麼從男神里說出來這麼正經呢。
腹誹歸腹誹,紀苒柚從善如流:“東門那家鵝店怎麼樣?我和室友去過幾次,里面中餐不錯,口味也多……”
而且,在人均二三十的東門,自己請個人均五六十的,還是顯得很有誠意吧?!
沒有正面回答,顧沉反問:“你覺得,我給你買糖吃,又帶你找教室,還給了你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值百來塊?!”
“當然不是。”
被他突然的嚴肅弄得腦子發懵,紀苒柚蹙眉:“我只是想著東門近,你可能比較方便而已,如果你不介意,市中心的芭菲自助我也可以請……”
之無愧,顧沉點頭,繼續:“那你覺得我剛剛說那些,一頓芭菲就夠了?如果強行算我時間的邊際效益——”
“那就兩頓?”
害怕聽到一個天文數字,紀苒柚趁他沉默的空當趕加價:“三頓吧,三頓不行四頓,四頓不行五頓?”
“那六頓好不好?”
“七頓呢?要不然湊個整就十頓——”
“把十頓芭菲的總價折合一下,”顧沉輕聲打斷,“換去食堂可以嗎?”
紀苒柚:“啊?”
“我的意思是,十頓芭菲多錢,按照總價除以一頓食堂的平均價格可以嗎?我們一起去那種。”
像是擔心不答應,顧沉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雖然我是男生,但我吃的不多,我可以點最便宜的饅頭,五一個,不加咸菜的那種……”
紀苒柚踩在地毯上,著的腳背仍舊生出涼意,經由靜脈回溯至腔的,灼灼地跳:“你這是想我多請你吃幾頓?”
“不是,”顧沉搖頭,“我只是想和你多待在一起。”
耳都紅得快要化掉,抱著沙發枕的某團卻沒找到重點:“今天下午我們明明有待久啊,對了,晚上?你剛剛說我占用了你一晚上的時間?我都不在你那兒,怎麼占用——”
“想你。”
音符醇醇跌落于紙片上機打黑的“晚安”,猶月濺星河,霎時天乍破。
“怎麼穿這麼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月牙打電話說閨回來了,紀夫人差了老紀去街區門口買點新鮮水果。進門一開燈,便看見翻覆的一枚柚子:“你這麼重,把我沙發滾榻了是小事兒,萬一掉下去疼了我的羊毯——”
“噗通!”
灰溜溜從地上爬起來,紀苒柚趿拉上老媽遞過來的拖鞋:“你有毒。”
“你才有毒!怎麼這麼燙!”
手背不小心到閨脖子,紀夫人順勢擰兩下的耳朵:“不會是一個人在看什麼十八的東西?”
“沒有。”
“真的?”
“我是,”紀苒柚沉,“在想。”
紀夫人雙一。
原來,自己那為了描寫畫面、面無表看十八漫的閨,謝天謝地不是冷淡?!
而紀苒柚提起顧沉時,滿心滿眼都是。
“他真的太好太好,好到我害怕這是一場夢,我把自己夢了小言的主,而他帶著本來的主角環,恰如其分邂逅。”
“媽媽,”認真喚一聲,紀苒柚緩緩松開手,“我好怕在他暗示的時候點了頭,在一起的結局一定,我就會從夢里醒來,繼續宅在寢室碼字看劇,生活無聊又無所適從。”
“媽媽,”第二次喚人,紀苒柚頓了頓,“你真的不知道他有多好,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不管是外貌乃至呼吸,我都好喜歡好喜歡,哪怕我自認條件不差,但是和他在一起,他一靠近,我就會不由自主覺得自己弱。”
他皓皓我渺渺,談何答應?
“不是你覺得自己很弱,是你本來就弱!”
照顧著閨鉆被窩里躺好,紀夫人恨鐵不鋼地給掖了掖被角:“你呀,只記得易得易失,那你怎麼不想想我也告訴過你孫子先人說,勢者,因利而制權也。”
掛著嫌棄的表,紀夫人教育:“喜歡就上,撲倒再說……好不容易遇到個眼瞎,你哪兒來這麼多酸溜溜的忐忑不安矯!”
紀苒柚:“……”
親媽?!
C市曾經是廣贊譽的天府之國。可近一兩年,空氣質量大不如從前。
紀夫人習慣周末睡懶覺,送閨去醫院的重任便落到了老紀上。
待會兒還要給老婆捎城南的灌湯包回去,老紀想趁路上還沒堵起來趕趟。在離醫院大概五百米的分岔路口,他靠邊停車:“就幾步路,苒苒你自己走過去吧,我怕待會兒堵車來不及!”
紀苒柚一邊慢慢吞吞地從車上爬下去,一邊抗議,“你老婆起碼十一點才起來,你這麼急做什麼!沒人!”
“呼——!”
回答的,是車駛過的流暢氣流聲。
從口袋里出防霾口罩戴上,紀苒柚面無表調整著勒耳朵的勾帶。
親爹,您開心就好!
口罩也沒有完全切合鼻梁,大團大團的白霧冒到鏡片上,模糊了紀苒柚視線。
給姑姑去了個電話得知在辦公室,紀苒柚剛準備摁鎖屏,通知欄彈出一條消息。
【夜夜夜】通過瑩草編輯群向您發起會話。
【夜夜夜】:二爺,我是寫都市的作者夜逃,很喜歡你的文,一直在追老,昨天晚上來C市城里看個人,刷到你微博定位在離我很近的地方,請問可以出來面個基麼?!
對這個在銷售榜上出現過的ID有印象,但是他們連認識都談不上,還面基?!
【二復】:謝謝你的支持,但是我要去看個朋友,所以不好意思,加油!祝你順利!
一回完,對方就發來了好友驗證的申請。
“我是夜逃”的格式很明確,紀苒柚順手點了同意。
紀苒柚輕車路到了院長辦公室,摘下口罩推門進去。
紀月牙平平靜靜幾句話,紀苒柚所有表滯在原。
“生理上的問題還好,昨晚后半夜我和神經科你周阿姨觀察了一下,又給程做了一個全方位的檢查。躁狂癥兼抑郁發作,有雙向障礙可能,最近是不是面臨什麼特別重要的考試?力特別大?”
“月底馬上考雅思,這好像是考第二次,然后昨天誤會了我,”紀苒柚沒有瞞,“我們發生了一點爭執。”
“保護好自己。”
紀月牙肅了神:“輕躁狂癥雖說可以治療,但臨床表現也很激烈。高漲或者一點小事稍不遂意,患者就會胡思想甚至大發脾氣,手打人都是有可能的。們不能自控,柚子你要多觀察,注意們不安的緒,以及自殺傾向。”
“好。”
捧著病歷安安靜靜端詳良久,紀苒柚才出聲應下。
離開紀月牙辦公室的時候,只拿了婦科那一份。
住院部人不多,偶爾有護士推著工車路過。
好好的誤會就誤會,爭執就爭執,程為什麼會突然扯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眼?
循著秦黛短信中的號碼走到病房門口,紀苒柚深呼吸,一下,兩下……
提口氣按下門把手,進門,便看見躺在病床上的程和坐在看護床上的秦黛相對坐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
被突然的聲響驚醒般,渙散的焦距一凝!眼睫狠狠一!程兩行眼淚毫無征兆地流出來:“把陶冶支出去了,柚子也來了……”
“呵呵,”輕笑兩聲,“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了?”
秦黛和紀苒柚相視一眼:“知道什麼?”
程閉眼囁嚅:“我好像和陶冶有了。”
校外窄小的公寓廁所里,驗孕棒上兩道紅的線意味著什麼,上網查了無數次。
可偏偏在自己即將考試的時候,偏偏是別人看到陶冶出軌的時候,出軌的對象又偏偏是與自己關系不錯的室友。
要怎麼辦,該怎麼辦?!
突然覺一切都有了源頭,聽到程這樣說,紀苒柚反而松了口氣。
把手中的病例報告遞過去:“不是懷孕,是吃藥加上長期月經不調,導致子宮上面有個小型瘤,昨晚黛比給你媽媽打過電話問要不要手,阿姨說可以。”
秦黛站在一旁點頭,又給紀苒柚遞了張紙巾。
秦黛覺得明眼人都能看出陶冶和柚子沒什麼,要有什麼不早有了為什麼等到大三?偏偏程鉆到了牛角里!
今早說到是柚子找的醫院、安排的后續,面好像有點松。
現在兩個當事人在說話,秦黛自然聰明地不去。
這一次,紀苒柚直接給程掉眼淚:“你放心,是我姑姑的刀,手很小,恢復一周估計就沒問題。”
想到什麼,補充道:“不過也有一個壞消息,萬一你恢復得快,還是要跪著去參加雅思的。”
“噗嗤,”程破涕為笑,去握的手,“謝謝你。”
“我和黛比陪你,等明天你媽媽過來我們再回學校,你好好養,我和黛比周末來看你。”
等兩秒覺得禮數到了,紀苒柚不著痕跡地拂下程的手:“小事,沒關系。”
秦黛和紀苒柚都覺得,為程做到把所有手續辦好、費用墊好,買了水果訂了餐先等到男朋友又等到媽媽,真的足夠了。
周日下午回學校,兩人還是該浪的東門要浪,該買的水果零食要買。
解決完兩盒外賣,秦黛該學的板還是要學,理由是“柚子姑娘寢室那支綠熒款帥到炸裂。”
“嗯”一聲,紀苒柚憋笑:“再加上我們專業有個同學上課下課也。”
秦黛臉一紅:“徐巍不關我什麼事兒啊?我又沒想和他一起。”
“嘖嘖,”紀苒柚睖一眼閨,“我有說是徐巍?我有說你們一起?”
秦黛:“……”
反正晚上看不清臉,紀苒柚和秦黛都只換了運服沒化妝。秦黛隨手扎了個馬尾,紀苒柚直接扣了頂帽子,兩人拎著同款板說說笑笑到場一角。
“左腳踩上去,慢一點,”紀苒柚牽著秦黛慢慢挪,“對,你右腳蹬地,借力的時候要降低重心……”
“慢慢來,不要急。”
扶著從一條站上去,到兩條站上去,再到可以放手。
紀苒柚松開秦黛,轉而站到前面,張開雙臂循循著朝自己這邊:“對的,你就保持這個點地的頻率和速度,這波很穩,很穩……不要急!”
紀苒柚越退越遠,秦黛的作越來越練,過了直跑道五十米起跑線、一百米起跑線。
單腳踩跳板越過紅皮跑道上的一塊凹陷,紀苒柚在心里默默為秦黛的運細胞點贊。想當初自己學了一個月,這不到一周就好了……
綠熒在空中翻轉出的弧度漂亮,落地的速度也快。
準備退到角落燈完全照不到的地方靜靜想節,紀苒柚略微彎降速。
戴著帽子塞著耳機,的聽覺和視覺極不敏銳,并沒有注意到另一個倒著走路的形正經過這里。
“咔”一下撞到對方的腳,板驟停!高速的慣朝后,推著后背直截了當撞上那人!
一抹悉的側目,紀苒柚還沒來得及喊出名字,重心猛地失衡,眼看著就要臉朝地跌去——
“苒苒?!”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同時,顧沉下意識手。
一力道倏地從旁側勾住纖細的腰肢,紀苒柚反應的空當,整個人已然撲著他摔到地上!
“噗通”,悶響。
他原本可以避開。
可是,他沒有。
他原本可以摔在上面,而不是手腕砥礪小沙石劃出一條白的皮痕。
可是,他沒有。
的紅抵在他的下,他原本可以側頭挪開。
可是,他沒有。
也,不愿。
遠天的星辰明明滅滅,四下一片靜寂。
其他同學跑過來的腳步聲挨近又遠離,不知名的昆蟲蟄伏在草叢唱著小曲。
顧沉被撲在地上,紀苒柚撲在他上。
隔著不厚不薄的料,兩人的溫相,心跳相聞。他那好聞的清淡荷爾蒙氣味在兩人仄的間恣肆游又席卷。
“你……還好嗎?”
咽了咽口水,紀苒柚小心翼翼撐著他肩膀仰面的剎那,顧沉正好低頭,在一起的時候,鼻息也在糾纏。紀苒柚大而明亮的眼里倒映出顧沉清俊的眉眼,在他的膛間,心跳和溫胡織……
以前寫過不接吻的畫面。男主人公過電,花前月下的形容詞都用得極盡繾綣。但真當這一刻無意間降臨,紀苒柚腦海“嗡”一聲炸開后,第一個念頭是——
晚飯和黛比點的什麼?有韭菜麼?!
幸好沒有,那有大蔥大蒜這樣奇怪的味道嗎?
好像自己出門前隨手扔了顆糖進里嚼?是荔枝味還是草莓味?他會聞出來嗎?
一秒,兩秒。
一分鐘。
再次咽了咽口水,紀苒柚撲閃撲朔著一雙大眼睛,撐著他的肩膀想再次起來:“不好意思,我——”
“別。”
兩個字落下的同時,顧沉直接手把重新按進懷里。
力道不容置疑。
帶著一明顯的急躁和魯。
紀苒柚蹙起了眉,剛想說什麼,一灼熱過不薄不厚的料適時傳到的小腹,有廓,清晰又陌生……
只錯愕一瞬,紀苒柚默默噤音。
中學理教材有講說固傳聲比空氣快。
晚風徐徐拂過場的式微的確不及秦黛板在橡膠跑道的聲音,后來好像徐巍也來了,兩人說說笑笑斷斷續續,和著這邊地上兩人劇烈的心跳,構一幅意識流夜景。
沒有去思考大小長短的問題,紀苒柚嗅著鼻尖縈繞的氣息,從他清冷的薄荷味到清冷的薄荷味夾雜上一汗味,再到汗味涼去只剩薄荷味。
從他呼吸得張到急促再逐漸緩和……
紀苒柚眨了眨眼睛:“我可以起來了嗎?”
“等等。”顧沉放在背上的手沒,聲線好似裹著砂石中砥礪出的啞。
“嗯。”小聲應下,紀苒柚悄悄紅了耳朵。
大概過了五分鐘。
紀苒柚側臉去他:“現在呢?我可以起來了嗎?”
“別!”驟然而至的甜鼻息噴灑在耳旁,顧沉渾再次一僵,“等等。”
“嗯。”
大概又過了五分鐘。
“我可以起來了嗎?”
“再等等。”
“滴答”“滴答”……這一次,有十分鐘?
忍不住扭了扭子,紀苒柚輕聲又含著點笑意:“現在可以了嗎?很久了,我……好像有點麻。”
“嗯。”
這一次,顧沉點了頭,扶著雙手護從自己上爬起來。
站定后拍拍手跳跳腳,紀苒柚低垂的視線不小心略過某個位置,赧然:“顧沉,你還好——”
“噓。”
紀姑娘最后那個“嗎”字尚未說出,顧沉修長的食指便抵上的阻止,揚了揚手中撿起的帽子:“借給我?”
“可以。”
下意識點頭,紀苒柚還沒問他“要的帽子做什麼”,只見某人順手了一下自己左頰酒窩,接著,毫無障礙地把那頂棒球帽扣在他自己頭上。
不顧摔在下面的痛,他從小門離開場的腳步匆匆,姿態略像落荒而逃?!
顧沉,落荒,而逃?!
顧沉也會落荒而逃?!
一手拇指在方才他摁的酒窩,另一手著自己熱度已經散去的小腹,紀苒柚目鎖定在那扇已經無人的場小門,無聲笑了。
二復V:晚出邂逅一只小野貓,滋味不錯。
不到一分鐘,評論和贊都刷得很快,紀苒柚掃過幾個眼的昵稱,角上揚的弧度放不下來。
另一端。
自己不過是想著健房太遠,正好晚上回學校,要不要找個理由約出來見一面而已。
好了,現在面見到了,甚至還大進度地吻了,可是自己為什麼會一下起了反應?!
臨刷門前,顧沉抬眸了眼灰黑的天空,一下弦月過浮云折出微暗的。
嗯,有晚風,有月,穿得正常,也噴了古龍水。
如果不覺得自己很流氓很狼,顧沉出舌尖了圈:“草莓味?還不錯。”
從前,顧沉以為自己除了對錢和數字,什麼都不敏。
也是等到遇上了,他才知道,自己嗅覺可以敏銳至此!
明明洗了一個漫長的澡,做了復盤躺床上,他似乎還可以聞到周充斥的清甜。的氣息像一團棉花上的絮,滲到被子,覆在自己的四肢五骸、心尖和夢里。
是的。
那天晚上,顧沉做了一個夢,半醒半睡的夢。
夢的很旖旎,夢里的紀苒柚著。
沖著自己笑,沖著自己皺眉,沖著自己紅了臉龐。給自己說“謝謝”,說“男神”,說“我們認識很久了嗎”……
的聲音越來越碎越細,顧沉被子里的手得越來越快越急。
鐵床聲響“嘎吱”,在寢室搖得。
每一下,每一次,每一回仄登頂后釋放都讓他屏息,快活得像死去……
第二天是周一,有計量。
當徐巍和周則他們都洗漱好了,看到老四樓梯下的鞋子竟然還沒換?
易聽風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擔憂:“老四你怎麼了?醒了嗎?是不是不舒服冒了?”顧沉自制力強得可怕,易聽風本不朝別的方面想。
“嗯。”
顧沉悶悶應:“我已經給張教授發短信請了假,你們幫我把書桌上左邊第二摞最上面的作業本帶過去吧,謝謝。”
“找到了,自己記得吃藥啊!中午我們回來還沒好的話,就去一趟校醫院吧。”
“好。”
“咔噠”。
豎著耳朵聽到房門落鎖,顧沉輕咳兩下。他剛掀開被子,開門的聲響讓他作猛滯。
“哎呀我的飯卡在哪兒,這兒這兒,”徐巍匆匆跑起來,捶了兩下頭,“每天都在忘,老四我走了,你放心休息吧。”
“好。”
清淡應下,顧沉一直保持著之前的作。等上課鈴聲響起后,他才翻下床,輕手輕腳找好服去衛生間沖澡。
出來的時候,他把換下塞到了臟桶的最下方。
不知道是回家兩天飯菜吃得好,還是那天晚上某人逃跑的姿態分外。
總之這幾天,紀苒柚覺腰也不酸了,也不疼了,眼睛也不花了,沒有帽子連口罩都不想戴了。
周一晚上。
陪秦黛去場練板,一個人無聊得數著數著星星,又拎起了手機。
二復V:為什麼今天晚上沒有遇到小野貓?不開心!
沒過幾分鐘,通知框有微信消息彈出。
隔著手機屏幕,紀苒柚都能從字里行間想象出他認真的樣子:“我不是小野貓,我是老虎?”
只當是秦黛打碼截的微博圖,紀苒柚笑著回了語音:“不管,你就是小野貓。”
對面默了半晌,回復。
紀苒柚聽著那聲矜貴自持的“喵”,笑得眉眼彎彎,跟著回了過去:“喵。”
細細的一聲,當真就如同貓般,一下自撓在顧沉的心尖上。
他收手想去抓住貓的墊,卻又抓不到,那心煩意的火,燒得他把洗澡淋浴頭的閥門調到藍。
接下來好幾天,顧沉都沒有主聯系紀苒柚。偶爾在課上到,他也是目閃躲,很不自在。
只當他還在在意那天晚上的事,紀苒柚也不破。當他提出幫把作業都做了,暫時不約自習的時候,紀苒柚也沒拒絕。只是偶爾瞟到他微紅的耳,某位姑娘總是忍不住想要湊上去撓一撓。
但轉念一下,自己并沒有立場啊!
【如何給暗的男生表白?】
【曖昧期給男生送什麼樣的禮有表白的暗示?】
【送什麼給喜歡的男神表白功率會高一些?】
浪跡于知乎豆瓣等各大“知識分子”集中地,紀苒柚十月份最后一周的更新量直接從平常的兩萬驟減至一萬。
眼看著又要到周末,吃晚飯的間隙斷斷續續寫了昨天的補更傳存稿箱,這才有勇氣點開瑩草編輯的會話窗口。
【二復】:我的瑩草,其實人生除了催稿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可以做,比如和小魚兒一起喝喝茶逛逛街,做個spa學學道,多富一下自己嘛!要不然等你以后老了,你就會發現!
【瑩草編輯】:發現什麼?
【二復】:發現你除了催稿和貌,一無所有。
最近每天十幾條消息都沒靜的人終于回復了自己。
上一秒,瑩草見二復科打諢還氣得手機拿不穩。下一秒,真的差點把手機摔下去。
顧余從飯桌上探出個小腦袋:“媽媽你在和誰聊天啊?怎麼笑得怎麼肆無忌憚?”
“你二爺姐姐。”
“噢?”顧余蹙了蹙眉,小大人的語氣,“二爺姐姐比較好看,還是小舅媽比較好看?如果二爺姐姐好看,我們可不可以建議小舅舅換個小舅媽?”
“喏,”顧靜影給兒子扔個手機,“自己打電話。”
顧家姐弟倆從小都是跟著顧老爺子在大院長大,老一輩年輕時候上過戰場,格果敢強烈。顧家姐弟倆亦跟著紅旗綠墻制度約束以及簡單暴的護短教育。
自顧靜影和小魚兒爸爸離婚后,顧沉上不說,對自己姐姐卻是極好。尤其是五歲的小侄兒,他更是寵得不行。
在金融院接到小魚兒的視頻邀請,顧沉給張教授他們說一聲“有事”,起到走廊外:“小魚兒想舅舅了嗎?”
“不是,我是看到了小舅媽的照片,”顧余撓了撓古代牧羊犬茸茸的耳朵,“我想問小舅舅小舅媽漂亮還是二爺姐姐漂亮?如果二爺姐姐比小舅媽漂亮,可不可以把小舅媽換二爺姐姐?”
差點被聲氣一大段繞暈,顧沉語氣仍是和:“你為什麼喜歡二爺姐姐?”
他頓了頓:“小舅媽又是誰?”
“因為二爺姐姐會微博私信我,悄悄給我發紅包,讓我改媽媽的企鵝碼。”
興高采烈說完,顧余嘟了嘟:“我也不知道小舅媽是誰,是張爺爺他們發的一張集照,里面有個大姐姐,張爺爺讓我小舅媽,好像紀再和那個黃的大大的水果……柚子!”
“噗嗤”破功,顧沉笑著糾正:“那個字念RAN,三聲,荏苒的苒——”
“不會真的是小魚兒小舅媽吧?”顧靜影一句。
“嗯,”顧沉小指在欄桿上拂下一痕灰塵,“你以后可以往我這兒多寄點孩子喜歡的小禮,你那些什麼星辰啊,小羊皮啊,買的時候都給我郵一份吧。”
顧靜影微笑:“怎麼自己不買?”
顧沉義正言辭:“就當是你提前討好你的弟媳。”
顧靜影:“……”
見媽媽掛了視頻,顧余從筆記本前蹦跶過來。他扯了扯媽媽的袖子:“所以,到底是小舅媽漂亮還是二爺姐姐漂亮啊?”
“都漂亮!”
“天哪!”
忽一下捂,顧余到了驚嚇:“所以小舅舅是兩個都想要嗎,齊人之福?!好禽!”
“哈哈,”顧靜影一邊叨著“你在哪兒學到這些話”,一邊解釋:“一個人。”
坐回電腦前:“咦,怎麼企鵝又提示我碼不對強制下線?!”
大三這一年一貫被湯博主渲染什麼青春迷茫,尋找自己。
但對紀苒柚來講,生活就是碼碼字看看劇,時不時在言語上調戲一下某人,以及和瑩草編輯周旋。
“二爺我這次不是催稿,是年會的事。你之前兩年都拒絕了出席,這次要不要考慮一下?公司這次把年會定在十一月初,其實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學網紅的經營策略,把作者從幕后推到臺前,偶像化明星化產業化……”
“我知道以你寫文的實力,不在乎這些附加因素,但是二爺你要想一想,你在前浪只一人,其他作者作為后浪帶著大量資本和包裝涌過來,你的必定會分散許多。”
“不是我自信,也不是說其他,二爺你這次來,不用在外場面,直接在場說幾句話,我就可以為你保持一個月的平臺推送,關注度足以碾其他。”
紀苒柚盯著顧沉照片看了好久,才敲下:“那些隨你,我不在乎,這次會來……我單純想見見你。”
瑩草一愣:“見我?”
“對啊,”紀苒柚理所當然,“飲水思源嘛!”
順便帶你家小魚兒去吃肯德基。
說話的人漫不經心,聽話的人卻被屏幕上幾個字晃得眼睛疼。晃出一張二十出頭的英俊男人臉,晃出他信誓旦旦說著自己的夢想,說著自己的文學創作。
那時,他是從邊陲小鎮漂來、艱難度日的新人寫手,是出版集團重權在握的資深策劃。
紆尊降貴只做他一個人的編輯,從校對到排版,帶他從訂閱個位數走到百萬銷量的績,又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送給他,可最后?
等來他和自己前同事躺在一張床上打罵俏,和他的偽在各個場所翻云覆雨……
“早期不的編輯”幾個字打深淵,兩張綠的離婚證書讓破碎支離。
默了良久,瑩草:“好,等你。”
紀苒柚飛去公司所在S市那天,告訴了顧沉。
作為土生土長的S市人,顧沉想,為什麼自己沒有提前問,買張機票一起去?
“怎麼臉這麼黑?去材料的時候張教授又和你談人生?”徐巍給顧沉開了門,嘖嘖,“還是被外面的霾灌的呀!”
前幾天寫的一篇關于霾的新聞稿被C市日報采用,周則這幾天都于走火魔的狀態。
用易聽風的話來說,以拯救地球家園為己任。
見顧沉回來,周則殷勤接過他的外套放上椅背:“老四你這周末有沒有空?”
“和大一個分析師約了周六下午,”顧沉慢條斯理卷起袖,“有事兒嗎?”
“不是什麼大事兒。”
“嘿嘿”兩聲笑得不好意思,周則跟著他走到洗手臺邊:“你準備洗服?”
“嗯。”
“你洗,你洗,我不打擾你,你聽我說就好。”
周則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我和學校新聞社、天文社、心社還有電視臺一家聯系了。我們想在周六,在西大舉辦一個大型的抗霾活。就是很多人帶著防霾口罩在學校里一起跑圈,我們會拍照,寫材料一系列,以便上報。”
“啪嗒”打開瓶子,顧沉盤指優雅地把淺藍倒進自己盆里:“所以?和我有什麼關系嗎?”
水聲“嘩嘩啦啦”流進盆中,周則通過水面的倒影看到他黑眸淡,無波無驚。
“是這樣的。”
周則斟酌用詞:“我們想要讓這個活在同學間引起關注,而你是有一定影響力的,我們想讓你到時候帶頭跑,邊跑邊拿話筒講兩句,鼓勵同學們都參與進來,就可以了。”
把服按面積從小到大的順序浸泡,顧沉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
指尖拂過水表面的泡沫,他反問:“第一,你們覺得這個霾的源頭在哪里?是汽車排放量?還是有名的無名的大大小小的化工廠?亦或其他。”
周則啞聲:“……”
顧沉繼續:“如果連霾的主要源頭都找不到,你們又怎麼對癥下藥?”
“……”
見周則依然沉默,顧沉頓了頓:“第二,你們這次策劃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為了給你寫稿子提供更多素材?還是為了投放到社會上,引起公眾關注?引起公眾關注之后呢?公眾可以做什麼——”
“先有輿論效果,才會有其他啊。”周則打斷。
“你們好好說著,周則別火啊。”徐巍上完廁所出來洗手,不走心地勸一句。
毫不在意周則臉,顧沉的神態仍舊云淡風輕:“可能有人重視這個問題,但更大的可能是黑子和噴子,他們無所謂來龍去脈,可能噴機關機構,可能噴這場活,也可能噴你一個學金融的管閑事……”
“上面還有那麼多人,我們的力量太小,環境保護的問題太大,”顧沉輕嘆一聲,一針見,“況且你連你策劃這場活的最終目的都不明確,為了熱鬧?那我參加不參加又有什麼意義?”
周則握拳:“可總要有人第一個開始,把這個問題推向公眾視野啊!”
顧沉反問:“整個C市人出門呼吸都和吃土沒區別,你覺得這沒有推到公眾視野?你的出發點好,可是方法和途徑可以引起黑心化工廠的關注和重視嗎?可以造滾雪球的輿論效果嗎——”
“所以你等別人來做?每個人都等別人來做?我就問你一句!”
周則深呼吸:“你以后會在C市待下去嗎?都說大學是第二故鄉,這不是你未來要生活幾十年的地方嗎?”
“那我讀研或者什麼,去其他地方就好——”
“好你妹啊好!顧沉你特麼說白了就是自私!你就是自私!”
倏然拔高的語調沒有驚起對方一松,周則冷笑,點頭:“對,對,你金融好了不起,你炒分分鐘多錢上下了不起,你輕輕松松拿國獎申請cornell材料都過了了不起!”
“您是馬上要出國要飛買瑞肯駐華爾街的高富帥,自然不屑于和我們這種只有熱的窮為伍——”
“周則你好好說話,老四不是那意思,”徐巍聽到靜趕從座位上跑來拉住周則,又給顧沉使眼,“老四不就一兩個小時的事兒麼,你答應他就好了,反正戴口罩也毀不了你形象。”
周則冷臉盯顧沉,顧沉抿了抿,用手撥散水面的泡沫。
“沒什麼好答應的,”他輕描淡寫回,“大概,我就是自私。”
“……”
徐巍語重心長:“老四啊,有時候太理智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你特麼總是一幅理經濟人自私自利的樣子,顧沉我告訴你,”掙開徐巍的束縛,周則狠狠朝空中虛唾一口,“你遲早要栽!”
“嗯,”顧沉面無表地打開水龍頭,“我拭目以待。”
男生們解決矛盾的方式通常是打架,為筆者的周則不會,顧沉自然也不會。
在智園616寢室無聲冷戰的同時,遠在S市的維多利亞酒店宴會廳,一場年會舉辦熱火朝天。
施華世奇吊燈將一大一小兩個廳照得燈火通明,紅毯從口開始鋪滿全場。
大廳外鮮花錦簇,彩帶層層卷卷傾開。有的作者禮服加,有的著簡單,大家都找到自己群里的人說說笑笑,互相簽名。
小廳,規規整整的排布座無虛席,主席臺上懸有“殘障老兵捐助活”字樣的橫幅。輕音樂舒緩,伴著一道溫和聲將氣氛逐漸后推。
“就像之前冰河巨提到的那樣,不管是網絡文學還是傳統文學,人文與奉獻都是永恒的話題。曾經我也想的是寫文安靜賺錢就好,但后來我逐漸發現,文字之所以可以為文學,不是因為巧妙運用,而是因為兩個字——懷。”
“別說懷,基友經常嘲諷說我節都掉得差不多了,但就是這樣的我,在看到那些老兵資料時,都會忍不住容……”
這是二復第一次來參加年會。很多人都沒想到江湖上叱咤而出的二爺竟然是個生,而且還是個年齡這麼小的姑娘!
若說大家之前心里尚存懷疑,那麼到現在,在對方超強的控場力和文字煽力下,亦消失得一干二凈。
“謝謝瑩草編輯提議的這個項目,讓我有所明白,有所悟……”
輕咳一聲,紀苒柚住細長的話筒柄:“余下兩個月和明年第一季度的稿費,我自愿捐出稅后百分之十。”
在基友群里隊形跟習慣了,楚冰河:“我也百分之十。”
偉大的土豆:“百分之十。”
五十步五百步:“百分之十。”
“我要還房貸,”盡淘浪皺了皺眉頭,拉過話筒柄,“那就百分之九點九吧。”
“哈哈哈哈哈!”
臺下其他作者笑一團。
小廳的流會結束后,是所有作者編輯共進晚飯的時間。
酒店開著空調,紀苒柚一襲米黃秋顯得皮白皙五漂亮,青春又活力。
和基友出去浪之前,先去找了自家編輯。
了瑩草這麼一個清新森的名字,從之前某次語音中猜到的瑩草形象和眼前一樣,大波浪職業裝,干練又明。
偏偏編輯邊跟的小正太,西瓜頭大眼睛,著兜的模樣帥氣可。先前好多作者想去抱一抱,一,都被小正太高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瑩草慣兒子不說什麼,眾人只得訕訕走開。
待到紀苒柚了楚冰河等自己,然后走過去……小正太眼睛一亮,小短顛顛地就跑到了紀苒柚跟前:“二爺姐姐你累不累?你想不想喝飲料?我帶你過去。”
“或者你想不想吃糕點?我剛剛幫你挨個試了遍!你喜歡什麼口味,我可以給你選出最好吃的來!”
“二爺姐姐你累不累,盤子在那邊,我們一起過去拿……”
于是——
大家眼睜睜看著前一秒高冷得不像孩子的顧余,這一秒臉上堆滿了真的笑意,拉著二復手,聲氣說不停。
而一路簽名頷首走過來的二復大大,臉上居然有酒窩?
“好啊,明天早上我和楚冰河土豆他們接你去吃肯德基。”紀苒柚牽過小正太的手,左右看看,“沒有告訴你媽媽吧,我們之間的小。”
“當然沒有。”小正太學的樣子左右看了看,抬手做了一個在上拉拉鏈的作。
紀苒柚被逗樂,撓撓他的腦袋:“真乖,怎麼今天突然對我比以往更熱?”
“說誰呢?”瑩草和其他作者一通完,過來找紀苒柚。
紀苒柚眉眼彎彎:“你和小魚兒啊。”
“我知道,”紀苒柚話音剛落,顧余舉起了手,“我是為了討好小舅媽!媽媽是討好弟媳婦!”
“什麼鬼!”紀苒柚手一抖,盤子差點拿不穩,“我現在連男朋友都沒有,小魚兒你小舅舅是誰?”
“我小舅舅是——唔唔唔!”
顧余想說什麼卻被顧靜影捂住:“二爺冰河巨在催你,你快過去吧!”
疑的神在一大一小臉上轉了轉,紀苒柚轉臉,恰好看到楚冰河朝自己揮手。
S市臨海,又是第一批改革開放的城市,自然氤氳著一縷全國金融樞紐的快節奏和繁華。
帶小魚兒去吃了老爺爺,幾個著名的景點和集一走,兩天的行程很快結束。
雖然都臨走了,紀苒柚作為一個構思縝的腦作者,在不知道“小魚兒”姓氏的況下,還是沒能想出小朋友的小舅舅是誰。
“會不會是你男神啊!”偉大的土豆是個穿金戴銀的中年土豪阿姨,大大咧咧道,“既然二爺是妹子這樣的事都發生了,我覺得一切皆有可能。”
“就是就是!楚冰河之前一直在群里小二姑娘我還以為是玩笑,當時見到二復整個人都是懵的,一臉清純簡直艷那些作者好伐!”
想了想,五十步五百步補充:“除了材干癟一點,得一點——哎喲!”
“你說我小二姑娘什麼呢!”楚冰河干脆的一腳踹在五十步五百步上。
在紀苒柚一副“終于親哥一次”的表下,他一本正經:“豈止是干癟!要是再不吃點木瓜雪蛤什麼的補補,和男神在一起妥妥海爾兄弟!”
紀苒柚的心毫無波:“可我沒有丁丁。”
“……”
玩笑開歸開,別還是要告。
無所謂年齡大小和別,幾人挨個禮節擁抱完,偉大的土豆最先登機。
邊走邊退,朝紀苒柚比勝利的手勢:“二爺加油!等你不久之后真的和男神在一起,阿姨給你大紅包……一個月算久嗎?!”
五十步五百步托腮:“以二爺更新的尿,我猜要一年!”
楚冰河作同步:“以小二姑娘更新的尿,我猜沒有兩年拿不下——”
“滾吧!”把登機牌重重朝楚冰河手背上“啪”一下,紀苒柚微笑,“信不信我回去就告白!”
不管是旅游還是參加年會,每次出遠門好像都會和“趕行程”聯系在一起。
連續幾天都于睡眠不足的狀態,飛機上一個多小時的補覺本無法滿足柚子姑娘。混混沌沌上了擺渡車,流著眼淚打了好幾個哈欠,才在手機高頻震下逐漸清醒。
第一條是來自老紀的微信語音,紀苒柚從書包側兜出耳機好,點開。
“苒苒啊,你好幾個叔叔阿姨都退下去了,估計你老爸我等不了幾十年也要退休咯……”
零零碎碎扯了好些瑣事,老紀才說到正事兒:“你們學校十一月份和十二月份不是秋招嗎?我估計要過來,視察一下你的生活狀況……”
“有男朋友什麼的,可以帶出來給我和你那些叔叔阿姨看看……你一個姑娘家容易被愣頭小伙子花言巧語騙了去,長輩們的眼總是沒問題的……”
路雖平穩車速卻不快,一排排種植整齊的銀杏在窗外掠過金黃的影。
后知后覺琢磨出老紀的意味,紀苒柚一個電話撥過去。不走心地匯報完自己的安全狀況,切正題:“誰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還告訴你我男朋友姓顧?和我一個年級一個專業?!”
明明現在還不是呀!
“嗨呀”一聲,老紀一副“你這就不厚道了”的腔調:“你堂哥知道,你姑姑知道,你姑父知道,我老婆也知道……就只有我不知道,什麼來著,和你喜歡那個文化人一樣的名字?”
有文化的人就文化人。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只是普通同學,這學期組了個隊而已。”
紀苒柚頓了頓:“老紀你到學校好好招人就招人啊,可不要弄出些幺蛾子,讓別人誤會我和人家。”
“嗨呀,我就隨口一說你這麼敏做什麼,我老婆也提醒了我的,你放心好了。”
“你現在怎麼這麼喜歡說嗨呀?慣風?”
“我老婆最近在懷舊,看那個什麼大宅門,最喜歡里面的點痣婆說嗨呀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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