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打電話的男人不清老紀的話是真是假，正紅臉沖另外兩個同伙“我特麼怎麼知道這讀書人腦子是怎麼想的”“我特麼怎麼知道是真是假”發脾氣，外面匆匆跑進來一個放風的黃：“田哥，好像有警車朝這邊來了。”

“我剛剛在那邊山頭上撒尿，聽到聲音了……”

幾個字一落，偌大的空間死一般靜寂。

顧沉和紀苒柚又見黃風一般跑出，三個男人商量了一陣，拎著刀猩紅著眼朝角落走來……

心理學上有個著名的忘理論，說的是——人在經重大刺激后，會選擇主忘部分片段，就像想說什麼突然說不出來的斷層。

紀苒柚曾經深以為然。

時至今日，當“顧沉”和“小平頭”聯系起來時，才驚覺自己竟然還記得，哪怕時而清晰，時而朦朧……

記得那個男人惡狠狠地說要剁掉小平頭的手指送給老紀，小平頭面無表地回：“走遠一點剁吧，小姑娘不適合看這麼腥的東西。”

記得那個男人一邊怪氣地說“年紀輕輕就懂憐香惜玉”，一邊割開自己和小平頭手腳上的繩索，押著他們朝桌子走去。

記得那個男人是真的一刀揮在小平頭手上，下一秒就要落下！“哇”一聲哭出來，尖著撕心裂肺地罵他們“畜牲”“豬狗不如”“這麼好看的人都下得去手”“良心被狗吃了祝他們死后永遠下地獄”……所有所有這輩子可能罵出的最惡毒的話。

記得那個男人不屑地說“小姑娘子烈，要不然換換”的時候，自己一口咬在了那個男人的胳膊上，糙皮，一口，見。

男人怒罵著直接甩了一耳，男人的同伙則是手忙腳去找紗布。

倉皇之際，紀苒柚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直接掄了一把刀架在男人脖子上！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道抵住男人的脖子，紅著眼睛小平頭：“你快跑！找人來！”

顧沉見世面無數，看電影電視劇無數，從來沒有覺得有哪一幕，及眼前半分魄。

明明小姑娘臉蛋白白皮白白，雕玉琢得就像被寵壞的小公主，偏偏推開了那人，毫不猶豫地拎到抵住了力量是自己很多倍的男人，毫不猶豫地他“跑”，像是無數帶著英雄主義彩的巾幗，一襲紅妝縱一匹烈馬，從漫天黃沙中疾馳而出……

在《西游記》《水滸傳》面前，大家都是上天地的英雄，可是剝離了這些故事，同齡人又是那般的無趣，討論著“這道題那道題”“這個老師喜歡這個課代表，那個老師不喜歡那個課代表”……他們總是活在父母和旁人的軌跡里評價里。

這是顧沉第一次看見一個孩子，可以肆意灑至此，真真正正象牙塔里養出來的姑娘，傻得又萌又烈又赤子。

他回，點頭，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警笛呼嘯越來越近，和老紀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楚冰河。警察不明狀況不敢輕舉妄，特種學校出來的楚冰河換了裝備上狙擊制高點。

男人沒有料到小姑娘這膽識，也沒料到顧沉不僅沒跑，還直接推翻了角落的原油桶，半濁的稀里嘩啦流了一個包圍圈。男人試探著去推紀苒柚，紀苒柚微薄的力道幾支撐不住，顧沉一腳踹翻凳子反手去拉紀苒柚，男人吃到窗外暗彈“嘭”地，跌坐在地：“你們自己想作死就別怪叔叔我沒給活路。”

男人急紅了眼，看著最后的人質要走，直接起桌上的匕首，白一閃，一刀下去，刀尖沒紀苒柚的小皮靴。

霎時，鞋面染滿了紅。

忘記了自己的心跳，忘記了自己的理智，忘記了先前聽到的S市方言，聽到幾個男人商量出來的“不會真的手傷兩個小孩命”……

顧沉把著手臂背起瞬間昏厥的紀苒柚，彎，抿著薄火柴點燃原油。伴著窗外暗彈，“嘭嘭”，桶“嘭嘭”，顧沉背著紀苒柚，踏著黎明前夕的微曙沖出破敗工廠。

前，是茫茫雪地。

后，是漫天火。

S市和L市的灰毒瘤沒有了，兩個孩子命無憂，這是各方都希看到的結局，除開護士剪開小姑娘的皮靴，直接滾落而出的右腳小趾……

，一滴一滴，滴落在皚皚白地轉瞬不見。

顧沉臉蒼白，攥著父母的手說完“是為了救我”，直接疼暈過去。他毫發無損，著那一路滴上救護車的跡，心卻好像進了榨機，一下一下用鐵刺絞，絞得不堪幾近窒息！

顧沉回S市后，大病了一場，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莫名其妙的“生日快樂”。然后，他喚來顧靜影，要來自己口袋中的棒棒糖，一下午，一邊，一邊紅眼眶，直到最后到只剩一白塑料棒……

他上一秒語氣平淡地對顧靜影說：“我沒事兒，你先出去吧，我安靜一下。”

下一秒，埋在枕頭里哭得泣不聲。

再然后，他整整一年沒有吃、害怕見、沉默寡言。不再有叛逆，不再有其他，安安分分跟著江淵楚珣他們學炒，讀書，看書，淀了一清冷氣。高考結束后，他拿著狀元的分數說要去附屬了了L市的C市。

顧家父母毫無異議。

輾轉在手室ICU的紀苒柚則是混混沌沌的。

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中有個容貌模糊的小平頭，小平頭長得很帥，一雙黑眸好看得不像人樣，他給自己說“生日快樂”，和自己聊天，自己不要“害怕”。

一半真實，一半錯，努力想看清他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越是靠近，越是只能看到霧霧一片……

繼而，夢醒。

紀苒柚尚未睜眼，首先聽到的，便是任苒士低宛的接電話聲。

“喂，李老師嗎？什麼？你們決定把桑國際芭蕾大獎賽的參賽資格給苒苒？”

“……”

“苒苒天賦確實不錯，韌也好，嗯？可以不走專業路？……我當然知道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任苒說著說著，不自知啞了嗓音：“可苒苒意外事故斷了腳趾，醫生說用仿真接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磨合，達到芭蕾的基礎作水準，基本不太可能……”

“的重心在長時間都會出現問題……確切點說，是再也，不可能。”

沒有哭或者其他，紀苒柚聽著任苒士掛了電話靜靜哭，聽著哭累了平息鼻息，這才假裝剛醒地手指。努力笑出兩個小酒窩，用極啞的音問：“媽媽，我夢到了一個小平頭，他很好看誒！”

任苒士眼睛還是紅的，嫌棄地出一棉簽，在閨干涸的瓣上抹著：“見起意還是怎麼的？平時也沒見你看帥哥看得挪不眼啊，怎麼？”

紀苒柚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就覺他和別人好看的不一樣，今天是多號啊？錯過了生日還能許生日愿嗎？”

要許，希小平頭安然無恙。

悄悄地再許一個，希能再遇見小平頭，希他可以對自己多笑笑，看出了小平頭有酒窩，可是想和他比比，誰的酒窩比較大……

一大家人心知肚明，卻決口不提。為了避免小姑娘想起來難過，甚至，都不再和老同學聯系。

從來都是天之驕，先前紀苒柚還會不適應的部分殘缺，在古鎮做完一段時間的心理恢復后，好像又慢慢恢復了以前的活潑、開朗、笑……

直到高二那年，班會上一個“換閨間小”的游戲，對和自己最要好的班花第一次提到這件事，說完當時，班花還擁抱了：“沒關系，苒苒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最可最完的。”

然而，第二天。

紀苒柚上學的時候，發現認識自己的同學看自己的眼神不對……

“誒！你們知道嗎？12班那班花說紀苒柚有一只腳是斷的呢！”

“真的嗎？沒想到那麼有才，竟然是個殘疾人！太可憐了吧！我就說跑步姿勢怎麼不太對。”

“……”

“你們聽說了嗎？12班那大學霸，紀苒柚斷過一條！我還能騙你不，閨親口說的，真的，都是閨了，那憾的語氣還能騙人不。”

如果非要算，那大概是紀苒柚“社恐”的開始。即便后來考上一所很好的大學，即便在文圈嶄頭角，稿費版權賺得盆滿缽滿圈無數……

最怕的，仍是說起那年的生日境遇。

更怕的，仍是別人的“可憐”“憐憫”“憾”“殘疾”……

如果還要問難過的深層次，大概是再遇了小平頭，變了男神的小平頭為了的男朋友，無條件地對好，寵著。在自己毫無保留付之后，聽到一句“報恩”的話……

紀苒柚哭到最后，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在楚冰河五位數起跳的外套上：“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要是換別人，我肯定二話不說‘我二爺要你報你妹的恩’提分手……可是是顧沉啊，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我甚至都舍不得提這個茬……”

楚冰河無語，還要幫拿紙：“我看你們這是剛好七年，七年之嘛，平時狗大發了吧，遲早還回來。”

這一下，紀苒柚哭得更厲害了：“明明我才和他在一起那麼短，為什麼要我聽到江淵的話……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我討厭人家用憐憫的目看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好難，知道他因為憐憫，還舍不得說分手……楚冰河，你說我是不是犯賤啊！”

楚冰河無語：“你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戴幾十萬的表，好幾房產，家里有錢男朋友有錢還寵得要命，就連個眼淚，都是哥哥我好不容易置辦的一限量款……請問這賤還有嗎？讓我也犯犯？”

紀苒柚破涕為笑：“難得你今天親哥一次，肯把這麼貴的服讓我鼻涕泡。”

楚冰河“哦”一聲：“要不是你家顧沉說哭臟了他賠給我，你以為我愿意啊！”

紀苒柚滯了，頂著微紅泛的鼻尖，問：“你什麼時候和他打的電話？”

“喏，”楚冰河把手機解了鎖，調出一個界面給看，“土豪妹夫說賠三倍呢，還說了千年一遇的‘請’‘麻煩’‘謝謝’……哎喲我這寵若驚的，便宜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紀苒柚：“……”

經過楚冰河這麼一鬧騰，紀苒柚心緒平靜了不，出手機正要給老紀發短信說“今晚想出去吃點東西，機票改簽”，一眼便看到了顧沉的大長篇。

“他始終相信，一個人的眼神有真有假，也有兩種一旦出現就無法掩蓋的東西。第一種，貪，第二種，意。”

“他凝視著人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和其他子談過，我也沒有讓其他子住進過心里。”

“他說，我關于的一切包容任驕縱套路，全都是在你一個人上學會的，由卿總角至豆蔻，而今我弱冠能文善武，竟在你面前說不出只言片語。”

“注意休息，保護眼睛，不要久坐，多起來運，天冷了不要把手臂在被子外面玩手機……寶寶乖，我等你。”

前面三句的作者一看就傾國傾城國天香超級可才華橫溢人見人的反向人設，后面一堆碎碎念，簡直……

不經意瞄到了暴擊，楚冰河空唾一口：“我去！還寶寶寶寶，小生胡瞎想顧沉你特麼就不能有點冷戰意識嗎！尊嚴呢！尊嚴呢！”

比起和楚冰河這種單狗討論尊嚴問題，紀苒柚更愿意去城中心的繁華里大快朵頤。

車開了將近四十分鐘，紀苒柚也沉默了四十分鐘，最后還是一個字一個字退掉容框的話，將“接收人”是“顧沉”的短信界面關閉。

現在是上午，夜貓子們還在困眠。

食街的霓虹招牌亮得熱鬧，人卻是稀稀落落得可憐。

在日料和烤魚間徘徊了一下，紀苒柚拉著楚冰河走進一家火鍋店。站在門口的店員滿面笑容迎上來：“兩位這邊請。”

一個是紅著眼睛的小姑娘，一個是一臉無奈的俊逸男人。

服務員視線在特的卡座和普通二人桌間轉了轉，把兩人帶到普通桌落座，遞上菜單：“前面有火苗符號的是人氣旺的，有桃心符號的是特推薦菜，有嘆號的是新品，歡迎嘗試……”

服務員一邊說，紀苒柚一邊勾，服務員說完，紀苒柚也差不多勾完了，把點菜單還給服務員。

“好的，祝兩位……”后面的“用餐愉快”尚未出口，服務員咽了咽口水，指著菜單建議，“你們是還有其他人沒來嗎？兩個人點這麼多可能會吃不完。”

紀苒柚莫名其妙：“我們沒有說是兩個人啊。”

小姑娘聲音略啞，眨一雙清澈眼眸的模樣看上去楚楚可憐。

服務員心生負疚，趕掏出筆更改：“不好意思剛才沒問清楚，請問你們還有幾位，可以換個桌子……”

紀苒柚眉眼彎彎看得人噤聲，這才坦然又大方道：“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吃得完，我們是兩頭豬。”

服務員：“……”

楚冰河：“……”

服務員眼神復雜地離開，片刻后，又眼神復雜地來上菜，鴨腸、牛筋、無骨爪、腐竹、牛、冬瓜……還有，一箱啤酒。

在紀苒柚沉迷師燈姐貌的空當，楚冰河悄悄把地址分給了某人，附言：“你家祖宗我并不想伺候了。”

消息幾乎才發過去。

顧沉：“心好些了嗎？麻煩你幫把辣油換香油，別給點冰飲料，讓吃辣，或者你們直接點清湯鍋……”

代了一大堆后。

顧沉：“麻煩你把安全送回家，我就不過來了吧……我怕見到我心更不好。”

不知道除了冷漠還能掛出什麼表。

楚冰河：“哦。”

楚冰河：“點了一箱啤酒，二十四罐。”

楚冰河：“容易醉，酒品糟糕頂，如果我扛不住，請不要怪我把扔在這里，因為你不知道，發酒瘋有多恐怖……”

小時候一次團年，紀苒柚把高濃度梅子酒當果喝了。

當時還好好的，一到下午，大人們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紀苒柚就拉著楚冰河跑到房間，非用水彩筆在他臉上涂畫，不讓畫烏就還是哭。畫就算了，還要讓他不能洗帶著出去玩，一說去洗就開始哭。

又潑又鬧，毫無理智可言。

直到今天，楚冰河都忘不了自己頭的那段歲月，那個下午。

他頂著一頭綠油油的，額頭上畫著趴在樹上的烏，牽著扎沖天炮的柚子姑娘，微笑著和小賣部的阿姨打招呼，和賣炸土豆的老打招呼，和烤紅薯的大叔打招呼……

最重要的是，他出門前沒照鏡子。直到晚上開飯前被老媽提溜著到洗手間，楚冰河才看到鏡中的自己。

作為一個懂人心的專家，楚冰河壞心眼地只說了：“你記得看住書房的筆，畫畫。”

收到顧沉毫不猶豫的“好”，楚冰河放下手機，想象著對方那張清冷的臉上頂著一頭烏一頭綠，笑得不能自已……

紀苒柚抬頭：“怎麼這麼癲狂？”

楚冰河清了清嗓子，指著翻騰的鍋：“清湯的牛好了，你快吃吧，我看這湯翻滾得可，想到了碌碌凡塵中得一安寧時的小歡喜。”

“啪嗒”，紀苒柚開了個拉罐塞他手里，嫌棄臉：“神經病。”

楚冰河：“……”

炮歸炮，在那麼大一家人中，兄妹倆算得上是最了解對方，在同一個圈子里，共同話題也多。

兩人從“余康渣賤男人”聊到楚冰河“熱播自傳上稅上得無完”，再到“小二姑娘準不準備賣《仕殺》”，隔壁座兩個孩也在討論相同的話題……

“其實我總覺二爺《仕殺》沒繃住，或者說沒了寫《宦殺》時候那種純權謀的機智燒腦狀態。”一個聲音氣的姑娘說。

的同伴聲線略沉，年齡估計也要大一些：“你不得不承認一點，二爺也是人。”

“什麼意思？”

“《仕殺》的戲比《宦殺》多太多，相對《宦殺》而言，也更好影視化，影視化的話，就沖二爺的名氣，版權費能沒有天價”

年齡略大的生接著道：“不看俊男你儂我儂，看大老爺們舌戰群儒打打殺殺？觀眾又不是有病。”

兩人間默了幾秒。

滴滴的生反駁：“可是二爺把《宦殺》版權賣給覃赟了，沒賣《仕殺》啊，二爺看上去也不缺錢的樣子嘛！”

“沒有人會覺得自己錢多，反正我追二爺幾年，明顯覺得出來《仕殺二》的言彩，結局也拖泥帶水纏纏綿綿的。”年齡大的生想了想，“萬一二爺是想坐地起價呢？反正那麼多影視公司搶著要。”

“好像有道理哈，我只希劇不毀文。”

“那不可能。”

“……”

把旁人的話悉數聽進耳里，楚冰河用勺給舀了一勺青菜：“我才一罐你都五罐了，慢點喝……”

紀苒柚“嗯”一聲，又喝一口。

楚冰河在鍋中逡巡，狀似無意地提了今天的第一個敏詞匯：“所以，你現在對顧沉，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管你承不承認，他對你的影響都可以讓你潛移默化改大綱，不由自主加戲了，他對你也是真的好，好的沒話說……”

臨近中午，火鍋店的人越來越多。喧嘩聲此起彼伏，伴著紅油湯沸騰聲與送菜車軋在地板上的轱轆聲，讓人耳邊聽得嘈雜，心里，也好像跟著了起來。

著落地窗外的一只麻雀變兩只重影，紀苒柚狠狠眨了眨眼睛。就在楚冰河以為不會回答想換個話題的時候，卻見撐著下，醉態朦朧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和他較勁，還是在和自己較勁。”

紀苒柚彎了彎角，細著調子道：“這麼些年了，說到底……說到底，我還是自卑的吧……如果他不是他，那麼我可以理解為日久生……可是他是他，那我就要想個理由……為什麼他那麼好，還會喜歡我這麼個不好的姑娘……”

楚冰河出手去拖的拉罐，可他一用力，紀苒柚跟著用力不讓他拖走。你來我往好幾次……

楚冰河作罷，肅了神：“雖然我嫌棄你，但也不可否認一個事實，柚子你很好，真的很好，你上有很多吸引人的特質。”

紀苒柚的目放得有些飄：“你是說又懶又作又任，績不好不和同學說話，總是嫌麻煩也不會社嗎？”

楚冰河想說什麼，紀苒柚揮揮手，示意他不要開口，接著，反手又開了一個拉罐……

環城高速出了車禍堵得要命。

顧沉趕過來找到兩人，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啤酒罐子堆了一地，兩人間的鍋湯還在冒泡，楚冰河單手撐住下，紀苒柚已經趴在了桌上。

顧沉走近，楚冰河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喝了十個先暈了，后勁還沒來，你趕，嗝，趕把弄回去，小姑娘哭哭啼啼我看著煩……”

“嗯好，麻煩了。”他小心翼翼將小姑娘的手臂圈過自己肩膀，一邊圈一邊道，“我已經結了賬，給你喊的代駕到外面了，我帶先回汀水江畔去。”

楚冰河揮揮手：“是明早凌晨三點的機票，你記得送去機場。”

“好。”

好像沒找到倚靠不舒服，紀苒柚嚶嚀一聲，顧沉上一瞬還淡然的俊臉一下子繃。試探著勾了兩下小姑娘纖細的腰肢，他輕緩得將打橫抱起，把自己脖子上的厚圍巾覆到上，微微遮住臉……

像抱寵一樣抱出去。

視線注視尾隨兩人出店，走到一輛林肯旁，一個英模樣的男人拉開車門，顧沉抱著自己妹妹坐上去……

楚冰河半醉著，想，不知道小姑娘在和自己混沌個什麼勁，如果顧沉這般抱著倒退出玻璃簾，熱空調和冷空氣一瞬的撞都不愿讓驚，都不能……

沒有如果。

“老大你和朋友鬧矛盾了？”書沒忍住問。

“沒有，”顧沉搖頭，把空調風向轉了轉，繼而凝視懷里人的眼神溫又縱容：“是我做錯了事，惹生氣了。”

“江總不是說可能是他說錯了話嗎？關老大你什麼事兒？”

修長如玉的指節一下一下平小姑娘蹙著的眉，顧沉低低嘆了口氣，道：“可難過，總歸就是我的不對，這麼好個姑娘，我怎麼就能讓不開心呢……”

不忍打擾，顧沉時而捋捋紀苒柚額前的碎發，時而調整一下抱姿讓睡得更舒坦……

書一路沉默，等到臨下車，才住人：“老大！”

顧沉頓足，看他：“嗯？”

書清了清嗓子：“瑩草編輯之前寄的《仕殺二》出版樣本昨天到了，我取了快遞放到你書房了。”

顧沉點頭：“謝謝，還有嗎？”

眼神復雜地閃爍了一下，書搖頭：“沒有了。”

“嗯”一聲，顧沉也沒多說什麼溫和道了別，小心翼翼抱著紀苒柚刷門朝里走。

著兩人疊一人的背影，頎長得好似能將下午的披在上，書暗暗嘆一口氣……

二復《仕殺三》要開三次元新書發布會，瑩草編輯發布的邀請擬名單中卻沒有咿呀。

新書其實沒必要開發布會。界人心知肚明，競《仕殺》影視版權才是真實目的。老大前一陣那麼辛苦地把公司基礎墊上去，不就為了喊價那一下，劇班籌備什麼都有底。可誰曾想到最后竟連資格都沒有……

一個是朋友，一個是姐姐，他要如何狠心，才能把這個消息說出口？

S市中心商圈寫字樓下，星克。

燈影與齊齊流轉，伴著舒緩的輕音樂灑下一室靜謐。

修襯勾勒出窈窕的段，呢子大，恨天高，淡妝將五烘托得更加立，微掃峨眉櫻朱點，這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子眉眼間那傲氣更是勾人……

完全不似自己記憶中瘦瘦小小、笑得樸素又溫婉的妻子。

眼里閃過一驚艷，余康扶住西服前襟極風度地起，為顧靜影拉開凳子：“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他打了個響指，“這邊點單。”

“不用了，”顧靜影給服務員揮揮手，風萬千地疊坐下，“有什麼事快說吧，說完了我就走了。”

從前求著自己回家的妻子，現在竟是連一杯咖啡都不愿意陪。

余康苦笑：“影影，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現在真的非要陌生至此嗎？”

“你有你的家庭，我也馬上要和覃赟結婚了，”顧靜影挑眸，笑得輕蔑，“要不然呢？”

余康有些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你要和覃赟結婚了？！”

他不敢相信：“可你以前解釋過，你不覃赟啊！”

“你以前也發過誓，只我一個。”

學著他的口氣嘲諷完，顧靜影抬腕瞄了眼表。三分鐘了，略有不耐：“你有什麼就快說，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小魚兒五年養權滿，我已經剝掉了《仕殺》發布會咿呀的場名額給你換。然后覃赟和你那邊LBO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著。”

長指自然而然地起垂頭，顧靜影接著道：“當初離婚財產這些分割得也很清楚，我并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牽連，這次最好全部理清，以后都不要再見——”

“如果我和元小薇離婚，我帶著所有的財產重新娶你，你還愿意嫁給我嗎？”余康突然問。

顧靜影蹙眉：“什麼鬼！”

先前那句“你以前發過誓，只我一個”一定是在吃元小薇的醋，以前醋過好多次的。

現在的“什麼鬼”一定是心很歡喜。

畢竟，一個曾經在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那般幫自己、傾盡所有自己的人，單了五年，怎麼會突然要嫁人……

是的！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想讓自己吃醋，想讓自己后悔，想讓自己甩掉元小薇與和好。

人嘛，總歸有些小脾……

面對彩照人的前妻，余康扶了扶昂貴的西服領，輕咳兩聲。

他正，道：“影影，找你過來，我其實是想說，這些年不敢見你，這些年我也一直很后悔……當初我鬼迷心竅著了元小薇的道，現在我真的累了。”

“說我，卻只會花我的錢，整天在家吵吵嚷嚷。你說我，你可以把自己的所有都給我。說我，只會給我生兒，你說我，你可以一個人帶著小魚兒默不作聲……我當初怎麼就沒發現你的好，我特麼就是個畜牲！”

星克人不多。余康說著說著朝自己臉上扇的那一下，回響異常清晰。

顧靜影面不改聽著，看著他一個大男人說紅了眼眶，哽咽出聲：“影影真的，小魚兒五歲了，我想了很久，我該浪子回頭……我知道你不覃赟，你的是我，我愿意把康元改康影，我愿意為了你離婚，真的——”

“然后讓我暗箱，把《仕殺》賤賣給你救急，急救了你再一腳把我踹掉？”說出這些話時，顧靜影面上沒有毫波。

對上余康怔忪的表，冷笑一聲，端起桌上免費的溫白開水，直接沖他臉潑了上去：“能用自己親生兒子的養權走別人一個芝麻大點的機會，你以為沒有咿呀，你康元就勢在必得嗎？”

顧靜影嗤：“第一杯，潑你為父不仁虎毒食子。”

余康完完全全滯住了。沒有反應，也做不出反應。

顧靜影皮白皙，拎著水壺“嘩啦”倒水的作都做得賞心悅目，然后，“啪”一下再潑：“你老婆給你生了三個兒，第二對雙胞胎還在哺期，你就跑出來和其他人說這樣的渾話……第二杯，潑你為夫不忠沒有人。”

在不人側目的聚中逐漸回神，余康抹了把臉，正要出聲罵！

顧靜影第三杯溫白開已經潑了上來：“康元涉黃清網，陶冶稅稅，你以前說好的文學夢說好的才氣是不是全都鉆到了錢眼里！這第三杯，潑的就是你為標不正作惡多端喪盡天良！”

“你該不會真的上覃赟了吧！”微涼的讓余康回神，下意識問。

瞇著小眼睛，他眼底有一閃而逝的狠，“以前你不會對我說這樣的話，以前你不會對我做這樣的事，覃赟不懂行業規則不了解你，覃赟這麼大年齡沒結婚是不是不行，覃赟——”

“啪——！”

貨真價實一掌甩過去，顧靜影用滿了力。

鑲鉆的致指甲殼在余康立腫的臉上劃出幾條紅痕。顧靜影手心火辣辣，面愈發冷。

慢條斯理將空水杯反置在托盤上，垂眸：“你以前怎麼對我，我可以不計較，但你要說覃赟說二爺什麼，或者還敢魚死網破做什麼。”

顧靜影倏地仰面，平視他，一字一頓：“信，不，信，老，娘，neng，死，你！”

清晰，凌冽。

正紅的泛出冷澤，阿瑪尼帝王斬氣場散開。

余康腦海一片漿糊，眼睜睜看著上一秒還冰得刺骨的子，這一秒接起電話，一邊向外走，一說話的嗓音溫如春三月的暖風，裊裊人。

“喂老公，我馬上下樓來……你說小魚兒想吃肯德基？別！不要慣著他，他很容易無法無天的……你把彩蛋拎到我那邊去吧，我有多的狗糧……”

顧沉把紀苒柚抱上樓，紀苒柚迷迷糊糊快醒了。

本想把放床上睡一會兒，顧沉這邊才松手，紀苒柚又抓住了他。

白皙的小臉上布滿了紅暈，紀苒柚纖長的眼睫在眼窩投下一圈扇形剪影，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啊眨：“你是……”

一出口，又有些暈了：“你是小平頭……小平頭……還是顧沉……嗯，我男朋友……”

不待顧沉回答，又偏著腦袋自言自語：“你到底是小平頭還是顧沉……楚冰河去哪兒了……嗯，他說小平頭我，小平頭到底不我呢。”

混混沌沌每個字，都在顧沉心上，得他越是自責，又越是憐惜：“寶寶不？難嗎？”

“先躺一會兒，乖，”顧沉試著力道地小手朝下，“我去廚房給你化一點蜂糖水解解酒。”

“小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紀苒柚突然脆笑出了聲，眉眼彎彎地沖著顧沉說，“小哥哥長得這麼好看……跟我回去做寨夫人吧！我娶你！”

說著，骨碌翻爬起來，瘦小的胳膊圈住了顧沉修長白皙的脖頸：“走吧，我要把小哥哥套牢了，不要你跑！你走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小哥哥你坐船頭，山大王我岸上走，恩恩，纖繩悠悠……”

眼疾手快穩住人，顧沉托著大往上抬了抬。覺到背上綿綿一團宛如爛泥，他聽著不調的曲子，不由失笑：“誰讓你喝這麼多了，站都站不穩，怎麼套牢我做寨夫人。”

紀苒柚偏頭嘀咕了一句什麼，顧沉沒太聽清。

兩人進屋的時候，顧沉就掉了兩外套。

此廂，顧沉像背小孩一樣背著紀苒柚在廚房給拿蜂，倒開水，用湯匙調開……

紀苒柚大喇喇叉著腳丫子，在他背上左踢一下電飯煲，右踹一下醬油瓶，驚得顧沉每隔一秒就要騰手鉗住的小腳不讓，紀苒柚偏偏要。

即便喝了蜂水出廚房去書房，記著他剛剛不讓自己的仇，顧沉收拾藏筆的時候，紀苒柚都把他寬厚的背當舞臺，左一下右一下地蹭。

書房坐南朝北，采不太好。

盡管現在還是下午，窗簾閉合折出的燈影也有幾分暗。背上背的是自己家小姑娘，的一團，來去不說，一雙小手還勾勒著他脊椎的形狀，一節一節朝下，至尾椎末梢，小指壞心眼地在上面打圈圈……

“咔噠。”

顧沉把收好的筆放進屜合好的瞬間，紀苒柚狀似無意地一按，顧沉陡然悶哼，暗了眸。他倏地將紀苒柚反轉擱置在書桌上，勾住的后背正要攫的，小姑娘腦袋一低，靈活躲開了：“這是什麼啊……一個單人旁，土殺？這個將軍好好看……”

左腳拌右腳地站在顧沉旁，囫圇撕扯樣板書表面的塑料套，“咝咝啦啦”扯半天又扯不開。顧沉深呼吸兩下，住串的邪火，俯親親的額頭：“我幫你。”

語落，他輕輕沿著明套紅箭頭防偽線一拉……

紀苒柚瞠目結舌：“小哥哥！你好厲害！”

的有點干，微啟之間，一啤酒混著火鍋的味道鉆進顧沉鼻尖，他嚨也了起來，著出聲已經有了幾分啞意：“那苒苒要不要謝謝我？”

紀苒柚學他的作：“怎麼謝……唔。”

其他的話，盡數淹沒在顧沉的吻里。

顧沉不喜歡火鍋的辛辣，也不喜歡啤酒的味道。意外也是意料之中，從里汲得，他并不討厭。甚至覺得，有點絮絮的甜……

《仕殺》的出版樣本不知道何時被拂到了地上，老一盔甲的特效海報威風凜凜，后是一將功壯麗河山，山風呼嘯，氣回腸！

扉頁的“二復”著字磅礴，下的小姑娘醉得不諳世事，荑抱著他的窄腰，毫無技巧地來來回回卻推他走遠又走丟……

對于自己在顧沉懷里被鬧鐘吵醒，紀苒柚一點也不意外。

賣了妹妹換錢什麼的，簡直太像楚冰河畫風。

混混沌沌到床頭，紀苒柚喝了兩口蜂水，偏頭問旁眼睛的一團：“你昨晚多久才睡，怎麼蜂水是溫的？”

“我也不知道，”顧沉使勁眨了眨，眼睛還是睜不開，“車在樓下了，黑林肯RR開頭，司機是我書，你認識。”

紀苒柚放下水杯：“嗯，現在才一點鐘，你繼續睡。”

哼哼唧唧兩下，顧沉掙扎著睜開眼睛。他迷茫的眼神在眼前人上落一瞬，又閉上，再睜開，又閉上……

反復之后，顧沉打了個哈欠翻起床，和很多很多個早晨一樣，輕車路給找服。等洗漱完出來，他和收拾好的包一起立在玄關，紀苒柚換好鞋，顧沉又打了一個哈欠，送下樓，囑咐目送和他的車離開……

晚上車，除了紅綠燈外，一路暢通無阻。

紀苒柚比老紀先到機場。

機場燈火通明，三三兩兩的人拎著行李來往，標識牌上有閃爍的紅漢字，讓人莫名生出幾分冷意，也生出幾分空曠，比如……胃。

去便利店沖了杯茶端到空座上喝，紀苒柚給他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了，接著發第二條。

【a】：為什麼我總覺不對……之前喝蜂水也是，現在喝茶也是，嚨里好像有淡淡的腥味？

對方很快回復。

【顧沉】：待會兒在飛機上可以補一下覺，落地也記得給我發消息。

【a】：是我口腔潰瘍了？還是不小心把皮咬破了？

【顧沉】：隨時多穿點，檢查報告出來了給我發消息，當然打電話也可以。

【a】：之前刷牙的時候沒看到牙齦出啊……我又喝了一口，真的有。

這一次，隔了五分鐘，顧沉還沒有回復。

把兩人剛剛的靈魂流記錄上下好幾次，紀苒柚覺得他奇怪，也說不上哪兒奇怪。

恰好宿醉的頭痛上來，索摁了語音：“好像不是腥的味道，應該是小事兒，你繼續睡吧，我喝醉酒酒品不好，估計給你添了不麻煩，我七七八八也記不太全，就委屈你了，你多睡會兒……開學見。”

幾乎是長語音發完的同時，對方回了一張圖片。

一張有“ 二復V”字樣的微博圖片，是紀苒柚兩年前補的《宦殺》船戲番。

古香古的書房，衫半解的權臣，權臣長筆直，間跪著一個紅妝曳地的人……

有作，有神態，有，描寫細致微。

“啪嗒”一聲，紀苒柚手機掉地。

紀苒柚邊坐了個戴帽子戴口罩的同齡孩，彎幫從腳邊撿起來，遞給：“你看看，屏幕裂沒有？”

“沒有，謝謝你。”

“不用不用。”

大概在笑，孩說話的時候，一雙桃花眼彎得像月牙，好似天上那彎，又好似水中那彎，一點一點的漣漪隨著淺淡的開……

干凈，生，有靈氣。

紀苒柚看得一愣，忍不住出聲：“我不是壞人，請問你可以把口罩摘下來嗎？”

“啊？”顯然被這個請求驚住，孩子詫異一瞬，隨即回過神來，又是粲然一笑，“不好意思，不可以。”

說著，指了指大廳中央滾的登記提醒：“我先走了，拜拜。”

“好的，再見。”意識到自己失禮了。可比起憾，紀苒柚更多的是后悔。

視線追隨著那孩步履翩躚，墨綠風在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影，久久沒有收回……

復查完了腳傷，紀苒柚順便去香港的大保健按了一下長期勞損的腰椎脊椎，然后去了山里。

用楚冰河的話說，柚子這爽一次管一年，所以笑容很多，笑話也很多，一個又一個段子逗得紀老爺子聽不懂，但也跟著大家咧，從農歷的除夕笑到新年。

以前新年過完，紅包收完，差不多就要開始補放寒假伊始就說要做完的作業。

現在新年過完，紅包收完，紀苒柚就陷了《仕殺三》的打大綱布架構，越是寫，就越是忘不了自己在機場看到的那個姑娘……

一直到開學前夕，紀苒柚提前回學校和顧沉上自習。

去圖書館的路上，還在嘆：“真的，你不知道，那姑娘那雙眼睛有多好看，太太驚艷，像是會說話，滿滿的生辨識……看到的時候，我就覺得和我想象中的鄭人一模一樣……”

二月末，春寒料峭。

顧沉扣住的手指，再把的小手帶著揣進自己兜里，輕笑道：“你自夸的詞匯越來越富了。”

紀苒柚臉一紅，步子一頓，朝著顧沉鞋面就是一腳：“我在說別人。”

“哦”一聲，顧沉握住的手了，清淡的聲線隨著涼風拂進紀苒柚耳里：“作為人，我們整整一個寒假沒見，開學一來，你不說自己不說我一直說別人，你讓我怎麼想？”

紀苒柚著他掌心的溫熱，拿人手：“我去復查的結果告訴你了嘛，腳基本沒什麼問題了。”

“嗯，乖。”

“然后除夕給你打電話分過了，拿了一個什麼原創作者大獎，只有一個獎杯。”紀苒柚抱怨，“說好的以資獎勵呢！還虧得我和我家后援君蠻努力地在群里拉票。”

顧沉點頭：“如果說自己把牛、神仙水、椰、蜂這些不小心灑進鍵盤求安賣賣蠢也算的話。”

紀苒柚神復雜：“是親生男朋友？”

經過路口，一輛自行車從兩人面前疾馳而過。顧沉一把拽住沒注意要上前的紀苒柚，著那個遠去的小點蹙了眉頭：“把生改。”

紀苒柚再次被噎，弱弱反駁：“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顧沉“噢”，挑眉問：“那我以前是怎樣的？”

西大圖書館門口有個思考者雕塑，被將來要為國家拉“進口消費投資”三匹馬車做貢獻的英們用理客觀的眼看待，并取了一個更加高大上的別名——男。

紀苒柚沒來過幾次，但每次來，都忍不住朝一個地方多看兩眼，忖一個嚴肅且有意義的問題——

思考者為什麼沒有丁丁？

奈何關鍵詞太敏，一句“悶”還沒嘲出來，聯想到寒假前自己喝醉酒，再聯想到整個寒假煲電話粥時他各種言語調戲……

一邊上長階梯，紀苒柚一邊著微燙的耳廓：“對了，下個月《仕殺二》上市，我和瑩草商量了一下熱度利用的問題，把新書發布會定在了五月，打大綱什麼的要忙死了……”

“還有存稿，我的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提點起來，之前好不容易可以碾楚冰河，現在又退了回去……”

現在還沒正式開學，圖書館每層樓都只有稀稀落落幾個人。而且樓層越往上，人越。

顧沉也不穿轉移話題，直接按了最大的數字，耐心聽叨叨了一路文圈瑣事。

六樓視野可見無人，擺放整齊的桌凳將偌大的空間襯得曠然。

兩人下了電梯，紀苒柚看中一個靠窗的座位正要過去，顧沉卻忽然拉住，問：“除了這些，你寒假還有其他興趣的事兒嗎？”

紀苒柚一臉茫然：“吃？算嗎？”

意料之中。顧沉也不惱，反而循循善：“不是質上的，我指的是神上的，有關。”

見對方還是眨著一雙大眼睛漾滿困，他輕咳兩聲：“比如，你有沒有特別關注一個人，經常想見，經常想念……我說的是，關系很親的異那種。”

一邊聽一邊點頭，紀苒柚聽完，恍然：“你不早說，當然！”

空調溫度開得暖，棕黃的書架亦暖。

顧沉不自知揚了角，把他的側廓修得立又漂亮。他拔的形立在原地，就這般，懷著點期待地看，看著笑意地說：“我新任老公啊，進口小哥哥迪瑪希。”

顧沉面一僵。

“你不知道，迪瑪希真的好帥，國寶級天籟，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是個實力派！”早就補了小哥哥的各種剪輯，紀苒柚到現在一提那名字，滿滿都是崇拜，“真的，尤其是《Opera 2》，那狷介邪魅……”

“唉呀媽呀，蘇破天際……”

紀苒柚百靈鳥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旁邊顧沉越聽，臉越難看。

偏偏紀苒柚好像還看到般，顧沉起去書架里找書，也跟著說過去：“真的，我還關注了他微博，他微博好像偶爾是助理偶爾是本人，給他發了私信希他回我——”

“說完了嗎？”

顧沉白皙的食指頓在《人間詞話》上，微揚的下顎在空中繃得清冷又自持：“說完了就找書看吧，雖然這層樓沒人，但在圖書館大聲喧嘩總歸不好。”

“沒有，”紀苒柚搖頭，取下他手邊連號的《人間詞話》，“還有一句。”

顧沉眼睫纖長，落在眼窩的剪影掩蓋掉所有緒，好似將他籠上一層淡淡的隔離。

“什麼？”

“小哥哥，”喚了一句，紀苒柚略帶撒意味地手牽了牽他的小指，“我很想你。”

顧沉了一半的書停在空中：“嗯，知道了。”

“就這樣？”紀苒柚訕訕放開他，癟不滿，“人家不過就了聲老公，又不是真的老公，你真的這麼冷……”

柚子姑娘還有一個“淡”字沒有出口。

顧沉一手舉著《人間詞話》擋柱子上方的監控頭，另一手扣住纖細的肩膀一把將人摁在書架上，俯，低頭，吞沒的喋喋不休……

十分鐘后。

二復V：多夸了別的小哥哥幾句，把自己家小哥哥惹生氣了，點點點之后沒消氣，圖書館人景好，求問萬能微博這般該怎麼哄？

人紅是非多。

自原創大獎頒給了一個圈兩年的“二復”后，二爺的微博下方時不時會有一兩只怪鳥。

DFGHJ：見誰紅就蹭誰的熱度，別要臉——二復告訴你火的捷徑。

之前有沒忍住懟了一次，一來二去，反而把這種評論送上了熱門。這次，大家學聰明了，無視大法好，一條條直接懟作者的刷不停。

輝夜姬小姐姐的小擺：所以《仕殺三》什麼時候出呢？二收尾停在人難產朝堂風云再起難道不等于子一半告訴我……別急？！：）

雪花膏很好吃：所以，點點點是什麼？

PDD全英雄聯盟最可：所以，圖書館play可以舉報嗎？

秦某人開學要好好學習：所以，在男神面前夸別的小哥哥，你不洗白白怎麼會原諒你？太空旅客看過嗎？指路男主某次食堂一起吃早餐片段。

二復后援會V：所以，樓上逛吃逛吃污污污……

紀苒柚在山里倒是聽幾個基友夸了這部電影，這廂又收到秦黛私信安利，先翻好了場次和時間，然后才用筆旁人的手背：“看電影，去不去？”

見顧沉玩手機沒答話，紀苒柚又了兩下：“太空旅客，下午三點那場，出來剛好吃晚飯……”

“走吧。”顧沉起收書。

“去哪兒？”紀苒柚跟著起來，“你等我把票買好啊。”

“買好了。”

“你什麼時候買的。”

“剛剛。”

不知怎麼的，被某人說“剛剛”的面癱臉愉悅了心，紀苒柚撓了撓他線條好看的下，忍笑道：“我不是問你去不去嗎？怎麼這麼……聽話。”

“嗯，”就勢咬了一下細膩的食指，顧沉嗓音悶悶的：“你連老公都換新任了，我還沒名沒分，要是不聽你的話，我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被扶正……”

楞好半晌回神，紀苒柚嚨滾：“狼子野心？”

顧沉屈指輕輕彈了一下的腦門，牽起朝外走，剪影中的角弧度揚得無奈又溫：“你見過我這麼帥的狼子？”

紀苒柚老老實實搖頭：“沒有。”

開學一般來說是的高峰期。

而開學之前那個星期，電影院那個商圈都是門可羅雀。幾家小店的老板娘聚一桌壘長城，老板們則是低頭玩手機，就連那一兩只家養的短獅子狗，都趴在地上昏昏睡。

紀苒柚午餐吃得飽歸飽，米花還是要標配。顧沉算著生理期快到了，強制把兩人可樂換茶。

顧沉在茶鋪等茶，紀苒柚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翻雜志，余不經意瞄到兩個退場出來的生在照電影票。

雖然上次程被有心人攛掇了來找自己算賬助攻了一把，但紀苒柚并不喜歡自己的臉出現在別人的照相框。見此景，不聲起，走到那兩個姑娘的鏡頭死角。

顧沉把桌子上的米花遞給，反去端柜臺上兩杯熱飲：“怎麼在躲？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不是，”紀苒柚主出他手里兩張電影票，“那邊兩個姑娘在自拍，不想讓他們拍到我，也不是說有什麼，就是一種不舒服的覺。”

顧沉點頭表示贊同。

《太空旅客》和以往那種大場景大架構，充滿戰斗拯救的好萊塢英雄主義電影不同，全片主演兩位，出鏡率最高的，也是那兩位。

前半段克里斯各種孤獨掙扎紀苒柚就看得蠻有了。等到半個小時左右，大表姐蘇醒、約會——斬男，大長，一襲背黑氣場全開——紀苒柚真的被驚艷到不行。

整個場子只有坐在中間的和顧沉。

紀苒柚啜了口茶，正想問他“直男是不是對這款毫無免疫力”，便見屏幕中的兩人相擁相吻，齒相，倒在床上之后竟然還沒切畫面……

相的聲響曖昧，荷爾蒙的撞通過3D放大到影客，又好像越放大越安靜，安靜得紀苒柚咽下茶的聲響都異常清晰。

作輕微地仰頭，恰巧撞見審旁那修長的頸，結微滾，線條平緩而勾人。

電影終于切了場景，切到了只有兩人的早飯餐廳。

等等，只有兩人的早飯餐廳？

剛把這個地點和秦黛那條評論重合，在紀苒柚清澈的眼眸中，大表姐詹妮弗了，一把推開餐盤，野又帶點囂張地爬上餐桌……從這一端，爬到另一端。

“啪嗒”餐盤掉地的同時，大表姐坐在了克里斯上，手臂勾住克里斯的脖頸，霸道且不容反抗地吻下去，克里斯將人反抱在餐桌上，然后——

刷拉一下！屏幕驟黑！

就連樓梯和走廊的暗綠燈帶都猛一下熄滅！

“停電了嗎？”紀苒柚有輕微夜盲。黑暗中，的聲線攜著一輕微的。

“嗯。”顧沉淡淡應一句，一邊把往自己肩上攬，一邊出手機。

之前等茶的時候太無聊，他四打，無意間記住了那串應急電話，這廂撥過去，很快就被接通——

“我們正在三號廳觀影，突然全黑，請問一下是什麼況？”

“確實不好意思，是我們總閘這邊短路燒了主機，正在努力搶修。”

“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因為現在影廳外面也是看不見的，所以我建議你們可以在里面稍微坐一會兒……”

“好的。”

“給你們造了不便確實不好意思，電影票的錢我們會全額退還，你們可以先暫時休息一下，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

紀苒柚腦海里還停留著電影中香艷攻氣的一幕，就連顧沉什麼時候掛的電話都不曾知曉。旁人那指尖帶著二十出頭男生特有的薄繭，卡座的中間無隙，剛好讓兩人的得更更。

顧沉在百度這家電影院的基本信息。紀苒柚捧起茶小口小口吸。

正想說“我們要不要開黑玩把歡樂斗地主”，恰好一顆大珍珠卡在嚨，紀苒柚一個憋不住，“噗嗤”一下，將先前沒完全咽下去的茶盡數噴出……

嗯，軌跡不算太流暢。

借著顧沉手機屏幕的微，紀苒柚瞄到了大概位置。

小手到某人小腹之下兩之間意去……被一只大手著實擒住：“不用，就這樣。”

“真的不用嗎？”紀苒柚仰面他，“你穿的是深子，我怕會有痕跡。”

“嗯，”顧沉一下細膩的耳垂，有些無奈，“可這里是電影院，我們……”

他低頭到了自己的手指：“嗯，有一月沒見了……”

一下茶關電影院什麼事？又關一個多月什麼事？

紀苒柚為一個合格的老司機，三秒不到解讀功。

白皙的臉頰浮上一層緋，上唾著“流氓”，卻是誠實地向他懷里靠更：“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嗯？”顧沉以圈的姿勢半抱住。

“從前有個姑娘，貌可懂事乖巧。大一的時候，有一次去醫院找姑姑，坐電梯，電梯突然停電了，”紀苒柚把一顆米花扔進里，“咔”落罷，接著道，“一個人在里面被關了一小會兒，后來就再也不敢在一個人的時候上醫院電梯。”

顧沉手臂把著的小胳膊，低醇的聲線如窖中紅酒，宛宛轉轉蘊著幾分沁人的醉意：“所以？”

“所以，我有輕微的幽閉恐懼癥，”紀苒柚仰面看他，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好似比腕上的瑪瑙更璀璨，“你可以考慮……親我一下？”

顧沉從善如流吻了吻潔的額，有些慨：“真好。”

紀苒柚偏頭：“哪里好？”

“以前你潑我一茶，問我用不用賠償，我只能說不用。現在你潑我一茶，我可以肆無忌憚手腳。”明明容如登徒浪子般輕浮，從顧沉里說出來，卻夾雜著莫名的正經。

好像，這樣才是……理所當然？

不過顧沉也確實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永遠被別人標簽著“理與克制”的人。

見過他在飯店里云淡風輕回絕裴夢涵要微信，也見過他在程面前摘下腕表炫富。見過他說起余康時渾散發的冷冽，也吻過他面對自己滿滿無奈與縱容的額角……

紀苒柚為自己可以看見不一樣的顧沉而心懷竊喜，同時也需要一個臺階，順著臺階說服自己，他存有意。

這邊柚子姑娘心里兒長千傳百回的，那邊顧沉卻是不解風，捻了一塊米花湊到邊，紀苒柚咬住，正想再接一句“你滿腦子火車思想”……

“作為你那個故事的回報，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修長的指拂開額前垂落的發，顧沉順勢勾住一縷的發尾，“有點長，不過時間還算充裕。”

“從前有個男孩，”他學著的句式開頭，“用別人的話來說，就是出生好，樣貌好，腦袋聰明，做什麼都一點即通，從小到大各種順遂……直到傳說中的青春期叛逆。”

“他本來也是沒有的，但他有個發小江淵，比他大幾歲，比他時髦玩得開，教會了他玩一款游戲，魔世界。”

紀苒柚：“楚冰河最開始也帶我玩，但后來我纏著要他帶的時候，他反悔了，說我一周不玩就給我一百塊，任苒零食錢管得嚴……我就慢慢戒掉了。”

顧沉神復雜，過了好半晌才道：“我和楚冰河開黑過，他承認自己真的很菜，那你是有多……”

撞上自家苒苒面無表臉，顧沉勾，話鋒到了邊諂轉笑：“多厲害！”

小姑娘滿意地哼了哼，顧沉一顆心得不行，撓著貓似的耳，繼續：“反正會上癮就對了……你當初見到的，是在網吧連續窩了兩個通宵，回家拿錢沒注意被人綁了，顛沛流離好幾天沒洗漱的我。”

紀苒柚把著他骨節好看的小指，細回：“是嗎？好像沒什麼印象了。”

顧沉不愿再提當時的場景，但提及那段經歷，他周遭的氣息仿佛都沉了下來：“我回S市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一閉上眼睛，心里眼里滿滿全是你，可我當時甚至都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我也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

“LWL的意思是，L市，wonderful light，在我混沌布滿野叢林的噩夢盡頭，一抹模糊的白，一抹模糊的笑，很多很多次，在我即將陷刀下劍下的前一秒，將我拉出來。”顧沉下顎繃得，斂的弧度著一子朦朧的距離。

他解鎖屏幕：“我看看，那條態還在不在——”

“不用看。”紀苒柚手裹住他的手背，蹭了蹭他的肩膀，“你接著說。”

“嗯，”顧沉角不自知揚了一下，一邊用手指卷住的發梢玩，一邊繼續，“我說到哪兒了……嗯。”

“后來有一次，那個男孩在他媽媽好友的空間里看到了那個姑娘的照片，然后通過那姑娘媽媽秀娃狂魔的曬法，看到了很多很多照片。”

“他默默記下那個姑娘的軌跡，記下的喜好，買了筆記本，開始悄悄寫在日記里，就像很多很多青春期荷爾蒙萌的同學一樣。”顧沉偏頭吻，薄落在白皙的額頭上便不再離開，“他記得喜歡甜食喜歡辣，喜歡黑森林蛋糕和惡作劇吻二，覺得像話，他記得最Eason和小甜甜，覺得卷福的紳士簡直棒呆。”

“會在周末的時候和爸爸媽媽去遠足，喜歡L市喜歡古鎮，不冒購商圈和游樂園的喧嘩。喜歡原味薯片，火鍋里煮牛筋蝦餃，下午茶一般是蛋撻。”

“初中畢業去青島看了海，高一去了尼日利亞，也有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哥們，經常笑，笑起來會有兩個小酒窩，眉眼彎彎特別漂亮……”

顧沉的聲線很聽，在一片黑暗中，宛如古時書生對人的囈語，一本正經一字一頓，又好像粼粼波下的水中月亮。

一圈一圈漣漪散開，晃得人心尖跟著一，一，發。

紀苒柚驚詫散了剩玩心。手想去撈月亮，手向著那一起一伏去，落在他的結上。紀苒柚好奇地按一下，顧沉的結從善如流滾一下，紀苒柚按兩下，顧沉加重了呼吸。

紀苒柚跟著咽了咽口水，道：“我中學時候不瘦吧……你還覺得漂亮？”

“也不是漂不漂亮的問題。”顧沉沉。

“嗯~？”

迎上某姑娘一副“你敢說不漂亮試試”臉，顧沉噙著笑意細膩的臉頰，道：“只是在那個躁的年齡，眼里看不到別的孩，一有閑暇，滿心滿眼都是你。”

紀苒柚想去拿米花的手頓在空中，顧沉把住的手捻起一顆，反手喂進里：“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寫日記，為什麼要花大把大把的時間想你的腳好沒有，想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想你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眨著一雙大眼睛說說笑笑，永遠無知無畏坦又純粹……但好像只有這樣，我心里才可以得到一藉。”

“直到高二那年，你媽媽……媽媽不再更新任何關于的態照片，偶爾提到，都只有只言片語……”

顧沉說：“整整四年，他記了整整四本，最后得到的結果是那個姑娘患了社恐，高考第一志愿不知道要填什麼，媽媽幫填了西大。”

紀苒柚問：“那為什麼你大一的時候不認識我？我喜歡顧城，你顧沉。”

“當時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回頭看你，卻只看到一方低的帽檐。你提前退了場，后來很上課。”

“我學渣怪我咯？”

“怪我怪我，”人小貓兒似地在自己懷里，顧沉完全沒有抵抗力，他著微燙的臉頰，低醇著嗓音說：“拿外賣那次見了，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是你，只是不由自主想靠近。”

“后來你艾特楚冰河一條意味不明的我確定，楚冰河照，我認出了他，私信了他，才知道，原來就是你，像……”顧沉斟酌用詞，“中大獎一樣？”

影廳外面在逐漸復電，起起伏伏的電鉆焊接聲和工人們的談話聲忽遠忽近。

影廳里沒有開空調，但不冷。就著當下的場景，反而有幾分東北圍爐夜話的意味，火爐外是喧囂，火苗獨自燃出一方安寧，搖曳可。

“我也是在確定后才知道，”顧沉似是有些慨，“原來生命中真的會遇見那麼一個人，有且只有那麼一個人，不管何時何地遇到，不管牽不牽扯過往，都可以讓你覺得不一樣，那種靠近時候渾都被調的狀態，就像是……蘇醒一樣。”

紀苒柚抖了抖睫，囁著瓣想說：“我之前以為你是因為我當時救……”

“苒苒別打斷。”顧沉把兩只手都攥在自己的掌心，吻著的眉眼。

好幾秒后……

“你笨手笨腳，經常任，不好好對自己的……但你有才華，有靈氣，你的構思你的心很好，你長得全世界最，你會撒會賣萌會有小脾氣……”顧沉結再滾一下，近在咫尺的吞咽聲讓紀苒柚近乎忘記呼吸，“但我就是喜歡你，只要你不傷害自己，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覺得好，都覺得可，都覺得到了心坎里，沒有克制沒有理越陷越深沒有毫回頭的傾向。”

顧沉停頓，正：“苒苒，你說我該怎麼辦？”

顧沉說的那個人……確定是死宅摳腳大漢人設的自己？

他太好看，太溫，那夾雜哄的認真讓人本沒辦法思考，紀苒柚大腦將那些人好聽的話溫溫吞吞地消化著，倏然聽到米花桶里傳來的“窸窣”。

睜眼——

電影院顧客不多，店員卻未及時調整玉米和水糖的數量。后果便是糖多玉米，幾個幾個沒有分開的米花靠著淺棕的凝糖連在一起，可又畸形。

紀苒柚垂眸，顧沉已經將那個五顆米花炸一個圈的不明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紀苒柚心里有個猜想，呼之出之際，顧沉攫住了的，吻而不碾。

“苒苒，”他頭腦一發熱，說，“等到四月底春暖花開，嫁給我好不好？”

沒有哭也沒有其他。紀苒柚覺得和他在一起無比自然，小吵冷戰無比自然，就連這毫無準備說來就來的求婚，除卻開始的錯愕，都完全順理章。

紀苒柚惦記著手上，用下推了推他的臉，拋出兩個問題：“為什麼四月底？還有……”

癟癟：“人家求婚都鮮花鉆戒，來電影院這種地方說不定還有什麼銀幕回憶過往，音樂彩帶暗中裝點滿廳的驚喜……你就幾顆米花的戒指，寒磣就算了，不單膝跪地小心我不答——”

紀苒柚話音未落完，旁的取暖驟地起，帶著無可抑的激和迫切。

顧沉單膝跪地，舉著手機照亮自己的臉，讓可以看見自己的眼睛，然后，說：“嫁給我好嗎？紀苒柚。”

他喚了的名字：“我你。”

真的沒有哭，只是視線不自知地模糊一瞬。

隔著約莫半米的距離，紀苒柚著他深邃的眼眸中自己的影，取出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的作遲緩，表淡然，每一下都像是冰塊，加顧沉沸騰的心里。

三厘米，兩厘米，劃出指尖……

顧沉眼里的彩霎時熄滅。

他薄抿了抿，意開口，便見眼前的姑娘把米花“戒指”塞進里，一邊“咔咔”咬，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味道還不錯，答應嫁給你。”

“呼……”

顧沉想，起死回生很特麼刺激！

他難得一句悶編排到一半，自家姑娘把吃了一半的“戒指”送到他邊：“真的，這顆巨甜，你試試，超好吃。”

顧沉：“……你見過有把求婚戒指吃了的嗎？”

紀苒柚不心虛，一雙眼睛甜笑月牙，反問：“那你見過有用米花求婚的嗎？”

“……”

強住把就地正法的念頭，顧沉格外君子地“嗯”一聲，就著的手咬上去，再順著抬手的作跟上去，雙手撐在的側，居高臨下俯上去……

啃，咬，碾，磨。

侵占意味十足，又格外耐心。

差不多等了二十幾分鐘，影廳來電。

出去的時候，守在門口的經理沖著兩個年輕人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們也是一個寒假沒怎麼注意，導致這種意外發生，錢我已經退到支付寶賬戶上了……下次免費，送零食套餐。”

“沒事兒。”

“沒關系。”

兩人心都不錯也不是計較的人，顧沉回了一個禮貌的頷首，牽著紀苒柚去坐電梯。

七七八八各式五金工散落在電梯旁，著藍工作服的中年電工蹲在地上整理。見兩個被困人出來，他本想問“有沒有被嚇著”，可瞧著男生春風滿面的俊，姑娘語還休滿臉緋紅的，以及男生子關鍵已經干涸的淺白……

到的話咽了下去，電工別過臉，小聲嘟囔：“年輕人有點快啊。”

已經進了電梯的紀苒柚笑出聲，顧沉的臉一下子，黑得徹底。

當天晚上，紀苒柚趁著顧沉在洗澡，滿臉得意地給老紀夫婦分這個消息。

老紀心復雜：“四月底，是那小子滿二十二吧？怎麼你們一點都等不得嗎！”

任苒一個栗飛過去：“什麼等不得！人家橙子這子穩，考慮周，想早點定下來而已，你懂什麼！想想以后放假不用管家里那只麻煩，想去哪兒浪就去哪兒浪，難道你不開心？！”

老紀想了想：“是哈……苒苒你催你家那位快點嘛，四月份還有一兩個月呢！沒到法定年齡沒關系，我民政局那邊有人，要不然明天？”

任苒又一個栗：“還沒給老顧言言們商量價錢呢！急什麼急！雖然我比你還急……”

接著，又對兒道：“苒苒你最近自己聽話點，寫古代小黃文三從四德知道吧？早點起來幫你夫君做飯，夫君回家候在門口提包拎鞋，自己要看著菜譜學做飯葷素搭配……”

紀苒柚：“……”

任苒：“哦，我忘了你和他一起上學，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夫君先筷子記住了嗎！”

紀苒柚：“是親媽？”

任苒：“是不是親媽你別管，反正給我裝得好好的，別讓人橙子看出你又懶又慫績又差不會做飯不會看人臉不會說好話脾氣也大，然后反悔不娶。”

紀苒柚深呼吸：“哦，我先掛了。”

任苒：“別啊，對了，一定要比你夫君起得早——”

“嘟嘟嘟！”

聽著電話中干脆的掛斷聲，任苒唾一句：“嘁，這丫頭片子！”

在旁邊圍觀一路，老紀閃著小眼神，弱弱舉手：“老婆，我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

任苒一揚下：“準。”

老紀清了清嗓子：“你說的那些，你自己……有幾條？”

任苒面一僵，長長“噢”一聲：“我好像有點了……”

“老婆你想吃什麼，”老紀趕起去廚房，一邊拴圍一邊問，“要一兩小面還是勾點藕，燕麥片或者蛋羹可以嗎？”

“煮倆餃子吧。”

“可以可以，正想說呢，老婆我們好有默契！”

春天一來，時間就像長了腳一樣朝前跑。

紀老爺子隨著天氣回暖好了不，紀苒柚帶著顧沉去L市看過兩次銀鋪的程爺爺。

覃赟守了十年，早就將家里的關系打點清楚。覃赟把顧靜影領回去的時候，覃家媽媽和老太太哪兒有半分碎語，很喜歡小魚兒不說，還“乖乖”長“媳婦”短的，把顧靜影那麼個雷厲風行的總監得生生紅了臉。

但因著兩人都忙，婚禮一拖再拖。

覃赟和咿呀、康元三方的LBO陷僵持。覃赟要低價收購康元，余康自然想要高價，而覃赟和顧沉勾兌失敗的地方在于……覃赟出60元一，余康要100元一，顧沉竟然不顧姐夫這層關系，直接把價格抬到200元一。

哪怕知道顧沉有自己的想法，可對于余康這種渣，覃赟是一分錢都不想讓。

況且，余康之前看不起咿呀的資金池，又害怕覃赟反悔，像抱救命稻草一樣倉促和覃赟簽了“預購買協議”。現在顧沉放出那麼人的價格，余康想投奔，覃赟不放手……誰比誰糟心！

而顧靜影這邊也忙著準備二復的新書發布會。作為文圈首創，發布會這項安排要落實，那邊的場地要租賃，整個人忙得近乎腳不沾地。

雖然當事作者還一幅沒事兒人樣，工作日和男朋友一起上課一起玩，周末擼大綱想構思，男朋友回S市理工作上的事。

里調油，一來二去，白駒過隙。

由于兩個孩子還在上學，紀苒柚也不喜歡社，顧靜影和覃赟的婚禮也沒辦，兩家人在兩個孩子的婚禮問題上輕易達了共識——先領證，婚禮留到畢業后。

作為大齡單狗，楚冰河弱弱問了句：“怎麼眼瞎的就只有橙子一個，要是他有個哥哥弟弟一類，我二話不說馬上彎如。”

紀苒柚一挑眉：“別說得像你現在沒彎。”

紀月牙瞬間暴走：“楚冰河我告訴你，你那些個狐朋狗友平時玩玩可以，要是來真的，你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狗。”

楚冰河一邊諂地幫母上大人順氣，一邊斜勾著，：“汪汪。”

紀月牙青筋直跳：“你給我閉。”

當時兩家人在餐桌上笑了一團，誰也沒有想到——

C市的梔子花多。

每年一到四五月份，各個小區的道上、角落里簇著大團大團的白。公車和商場門口也有兩鬢斑灰，著布外衫的老人拎著自制的竹篾簍子兜售，一塊錢一兩朵，別在襯衫的口袋扣子或者致的士坤包帶上……所過之，香味好似起了整個春天。

一大早，老紀騎著自己“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永久牌老古董去城西給還賴在床上的任苒士買包子，火急火燎捂著熱氣回到家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門口那一團。

他趕把車踹一邊：“我的閨誒，知道你待嫁心切，不是離領證還有兩天嗎？不是說話我給你把份證戶口本送過去嗎？怎麼一大早就跑回來了，穿個襖子冷不冷啊！春捂秋凍沒聽過嗎！和梔子花比呀！”

“爸。”

閨難得正兒八經喚自己一次，老紀正錯愕，一低頭，便撞見小姑娘一雙哭紅的眼睛。腫腫的像核桃，伴著兩個夸張的眼袋陷在蒼白的小臉上，顯得楚楚可憐。

“爸，”紀苒柚再出聲，哽咽得不樣子。

一下子撲到老紀懷里：“我不要嫁人了！我不了他了！什麼事都以自我為中心！本不考慮別人的！我真的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

老紀聽得一愣一愣，先把閨圈進暖和的客廳，又給熬了碗姜湯端出來：“你說的……是顧沉？”

原諒他還是有點不相信。

“不是他還能是誰！”紀苒柚哭得話都說不清，“我真的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不對……”

喃喃道：“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本來想說什麼，老紀瞧著自家閨止不住的眼淚，默默遞了一張紙過去。盯著噎著心緒平復不，他這才低聲試探：“我可能……不太信？顧沉怎麼你了？”

先不說老顧家教，就沖自己和他見那幾面，那孩子子格那般沉穩，也做不出什麼離譜的事兒啊！

“比起劈神馬，”老紀屈拳捂，輕咳兩聲，“我更傾向于……他不讓你吃旺旺小小？”

撒潑打滾是小孩子求而不得的慣用發泄。

紀苒柚上兒園的某次買了一包旺旺小小，吃一半擱茶幾上去上廁所，被下班回來的任苒正好看到，沒收，“你上火了不能吃這種垃圾食品，苒苒你怎麼不聽話”還沒教育出來，小柚子眼地瞅著媽媽手里的零食……

一秒，兩秒，三秒，嚎啕聲把三層家屬樓樓頂飼養的鴿子都嚇得一懵，忙不迭撲棱著翅膀逃離。

紀苒柚吸了吸通紅的鼻尖：“幾百年前的梗了，老紀你是準備玩一輩子嗎？”

老紀聳肩：“我最多嘲諷你前半輩子，后半輩子歸那小子嘲諷。”他想了想，正道：“你也是這麼大人了，要真因為旺旺小小鬧分手得多丟臉，怎麼也要因為水煮魚麻辣燙啊！”

說著，老紀坐到了閨旁邊，把紙擱在上裝知心姐姐。

紀苒柚用自己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瞟他一眼，悶悶又帶點理直氣壯，道：“他強關了我電腦，還剪了路由的網線！”

初心這東西，就像古鎮小橋黃昏時候、你偶然看天、天上恰巧路過的那朵漂亮云彩。

在以后很多很多次抬頭中，你偶爾會看云，偶爾會看飛機，偶爾會看碧空如洗。你記得曾經見過的那朵云很，卻不在記得何般，讓你那時那麼心。

寫文亦是。

紀苒柚當初開《宦殺》純屬心來，可績越來越好后，現在的，反而束縛于所謂的節和賣點，以及技巧。

想在《仕殺》第三部中多一點元素。但是第二部的訂閱數據顯示，戲多的地方，往往跳訂也多。的原生態讀者很大比例是漢子，他們看的是舌戰朝堂不是卿卿我我。想把文風走得溫一點，但是秦黛的試讀效果并不好。想鋌而走險寫點晦關系突出新意，可瑩草編輯說“深留不住，套路得人心”……

一遍又一遍地打大綱，一遍又一遍地推翻。徘徊在“市場、讀者喜好”和“自我心表達”間，反反復復猶豫不決。

從二月持續到四月，整整兩個月，紀苒柚的大綱還沒有確定，而發布會在一天一天近。紀苒柚每天都花大段時間坐在電腦前琢琢磨磨，讓顧沉帶飯，讓顧沉請假，讓顧沉早點睡不要管自己。

好幾次顧沉想說什麼，看心無旁騖的狀態，只得默默把話咽下。

汀水河畔外風景依舊，草長鶯飛，梔子花開，一片春囂著爛漫。

汀水江畔某業主家，氣氛抑無比。從幾十句話到十幾句話再到無話，屋里的空氣都好似不通。二氧化碳的凝固態又干冰，蓄蓄著易燃易炸。

然后，某一天……

大清早醒來，某人還坐在電腦前，旁的枕頭連個褶皺也沒有。顧沉一邊穿服起，一邊淡淡道：“我幫你請假，帶飯，你最好給我睡一覺，要是我中午回來看到你原地沒……”

“要是我晚上回來看到你原地沒……”

“你自己說的最后一點馬上寫好，要是我第二天早上醒來你還在原地沒……”

凌晨四點，臥室角落臺式電腦桌上傳來的碼字聲均勻而清晰。

顧沉了楚冰河，麻煩他看一眼碼字件在線時間，楚冰河睡意朦朧地截個圖。

三十幾個小時，完整兩個通宵。

顧沉邁長過去，雙手環，居高臨下睨著掉兩個大眼袋的“癮君子”容貌，薄抿一條線，然后，長臂一，直接把人端到床上：“睡覺。”

“哎呀呀，最后一點，馬上就好。”

“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的。”顧沉微笑。

紀苒柚人在他懷里，哪怕眼皮子已經重得抬不起來，還是盡可能去夠鍵盤：“真的，最后一千字。”

“你昨天就也是這樣說的。”

紀苒柚舉手做發誓狀：“這次真不騙你了，寫完我就睡咸魚。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就好。”

深邃的眼眸定定凝視好半晌，凝視著憔悴到不行的樣子，顧沉一言不發。最后，還是就著端腳踝的作，把重新放回椅子上。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我明明只剩最后幾百字，他直接走過來，說數到三，不去睡覺就強關電腦！他以為他是誰！他不知道靈來了很難剎住嗎！我寫了兩天，幾萬字的初稿還沒保存！刷拉一下黑屏！”

說著說著，紀苒柚又了眼眶：“這麼以自我為中心，我不和他分手和誰分！我特麼不想睡覺想玩命肝嗎！我特麼就益求完主義嗎！我特麼還不是因為瑩草是姐！我不想對不起啊！我特麼以前想不發文不理編輯就直接下線，現在讓自己心俱疲是為什麼？！他就不能想想原因嗎？！”

拔高的哭腔撞到墻壁反彈，在房間里發出嗡嗡聲響。

老紀注視紀苒柚緒從激到安靜，難得嚴肅：“就因為這點小事？”

“什麼小事兒！這是他藏這麼久的大男子主義終于暴出來了！”紀苒柚冷笑，“現在敢剪網線，要是五年，不對，十年，不對，五十年，等我老得躺在病床上不了，他是不是也敢這麼隨便威脅我，隨手就扯了我的氧氣罩——”

“你覺得他是大男子主義，是威脅？”老紀學冷笑。

紀苒柚被那弧度滲了一下：“難道不是？”

老紀沒理會，反問：“你剛剛那些話，回來之前對他說過嗎？”

老紀的聲線平穩，一字一頓停滯得當，帶著一上位者慣有的威，紀苒柚被得眼神閃躲：“嗯。”

老紀：“原封不？”

紀苒柚：“還說了格可能不合適，正好沒結婚，就不要在一起了——”

“紀苒柚你應該慶幸我手里抱著紙，”老紀勾，“要不然，我可能會打死你。”

紀苒柚沒吱聲。

老紀笑，笑意不達眼底：“你知道多文字工作者熬夜猝死嗎？你知道報紙總編在地鐵倒下去就沒有醒來嗎？你知道大學生兼職太累吐亡嗎？你知道什麼大男子主義嗎？被關個電腦就哭哭嚷嚷鬧分手，我突然想起剛剛那路過的林肯車牌是顧沉的吧？人家被你一通潑這樣，還要送你回家？！”

老紀連連搖頭：“恕我直言，分了也好，就這樣吧。”

紀苒柚被一桶冷水澆得底朝天：“為什麼？”

“作天作地恃寵而驕，他你，他眼瞎。”

說著，老紀偏頭出手機：“且不說賢惠持家，最基本的理解包容知書達理要有吧？我想起我們三審部長那閨就好，落落大方有禮有貌，我打電話問顧沉愿不愿意，愿意的話，我給搭一下橋介紹介紹，好后生可不能被我家壞姑娘給耽擱了啊……”

“老紀你說什麼渾話呢！”不知道聽到了多，任苒從樓上下來，先去廚房洗了個手，然后才過來捻起一個包子，一邊吃一邊笑呵呵道：“我家苒苒哭這樣了，他顧沉點委屈算什麼？我家苒苒可是全世界都要圍著轉全世界都要喜歡隨心所做什麼都最有道理的小公舉！”

上還裹著他的厚羽絨服，腳上的子還是臨出門前他強行穿上的，紀苒柚聽著爹媽的紅白臉，回憶著自己說出“不合適”的時候，他那極其復雜而忍的一眼……

一下子，心地疼了。

把電腦里的備份文件用郵箱傳給了楚冰河，隨備份郵箱又代了幾句日常，顧沉在S市忙得沒時間打電話發消息。

紀苒柚同樣如此。

先把自己各方面權衡滿意的文檔傳給瑩草，然后確定發布會時間地點流程各方面……

提前一天，買了去S市的機票。

S市，維多利亞飯店。

八樓會議室，一片靜寂。

十來號人馬分座三方。坐在主位的男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剪裁有度的黑西裝將他形線條烘托得淋漓盡致。不茍言笑、下頜繃、微揚的俊臉看不出一緒……

余康將視線放在他簽字的白腕上，言又止。

“200塊一，收購康元總公司總權的百分之三十，余總看一看，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顧沉把文件推過去，“五月二日我就安排助理過來進行財務接。”

“后生可畏啊！”余康接過文件，長長嘆了口氣，“康元是我一手創辦起來的，如果走投無路，我實在不愿意讓其他公司來收購。謝謝顧總給我保留管理權，覃總那邊的違約金，顧總覺得？”

“得寸進尺？”顧沉慢條斯理把筆帽蓋上筆尖，似笑非笑。

余康戛然，隨即主遞了一只手過去：“不敢不敢，希合作愉快。”

顧沉瞟他一眼，沒有握：“合作愉快——”

“祝兩位合作愉快。”

從顧沉簽下那份收購協議開始，覃赟的臉就有些難看。這廂聽到兩人皮里秋地唱戲，他索直接站起來：“康元的違約金麻煩余總在五月一日凌晨零點之前準時匯過來，如果超時或者其他，我不介意追加。還有事，先走一步。”

語罷，覃赟帶著自己的團隊先行離場。

余康眼底閃過一輕蔑，剛扯開角想和顧沉搭訕，顧沉也站了起來，全然沒有自己是合作方的意識，淡淡地說：“我也還有事兒，就先行一步了。”

“去忙吧，”余康作長輩狀笑得和藹，“以后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希可以深合作。”

顧沉“嗯”一聲，后的團隊還沒完全撤出來，便聽到余康書低聲嘲諷：“這顧家兄妹是不是都有犯賤質啊，一個喜歡倒，一個雪中送炭。”

“你說什麼胡話。”余康斥下屬，斥出了笑意。

“咔噠”，會議室門關。

顧沉的臉瞬間寒徹底，他轉臉對書卻是云淡風輕：“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先下去吧。”

知道老大最近和朋友鬧了矛盾心不好，書揣著滿腔疑竇跟上去，科打諢道：“老大你錢多不如送給我，你看看余康撿了個便宜還沒好話。”

“你也覺得他是在撿便宜？”顧沉挑眉。

書詫異：“難道不是？”

顧沉頓住腳步，薄揚起一不自知的弧度：“推薦你去看一下二復的文，尤其是《仕殺》第一部。”

“權謀經典啊！我聽辦公室同事聊過。”書問，“老大你也看？”

顧沉“嗯”一聲：“里面有種慣用手法……，捧殺。”

商業手段是職業經理人的本分，作為一個高級助理，只需要察言觀面面俱到的書目睹某人眉眼一霎溫，想——

《仕殺》作者二復真的如同事八卦所說，是老大那萌萌的朋友？

因為老大這樣的表，只有在提到“苒苒”的時候，才會有。

“總裁您真的有貴人相助，每次進退維谷之際，都可以化險為夷。”余康的書一手撐開木門讓老板先進，一邊接著道，“康元可以憑借這次——”

余康和書迎面撞上洗手間出來的兩人，所有的流盡數卡在嚨。

余康臉紅紅白白，訕笑著對顧沉說：“下屬不會說話，顧總不要介意。”

“不介意。”顧沉主出了方才沒握的手，“余總是長江前浪，也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們后浪學習，屆時還不吝賜教。”

兩人握手，分別。

余康迷書瞅著兩人上了電梯，電梯顯示屏上的紅數字一個個變小，這才敢開口：“怎麼這顧總真的是包子嗎？白白送我們好幾個億還這麼樂呵——”

“啪——！”

余康一掌甩在書臉上，深呼吸：“長江后浪推前浪，他的意思……”

前浪死在沙灘上。

余康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方才握手時對方注視自己那一眼。

那樣的眼神太深邃，好似黎明前的湖淵中心，讓人猜不到看不……約，含蓄，危險。

余康心下一悸。

如果他早些知道顧靜影口中“普通工薪階層”的父母是顧行舟夫妻，是高門大院的顧家出，打死他都不會出軌，更不會離婚！

小魚兒認人，小魚兒養的古牧和覃赟家彩蛋同樣認人。

這樣的技能就是見別人高冷沒好臉，一見紀苒柚，就“小舅媽”長“小舅媽”短地，得紀苒柚笑臉通紅，又被顧媽媽取笑：“苒苒你早點生猴子，生完我給你們帶，這樣的話，熊孩子小魚兒就可以和他的熊孩子弟弟妹妹一起玩了，就不會纏著我們了。”

在紀苒柚、顧媽媽和顧靜影的襯托下，麻將桌上方的小魚兒就是個小不點。

小不點用白的手指夾住一塊麻將扔出去，蹙著眉頭道：“外婆，不是我纏著你們，是你要我陪小舅媽打麻將的……不對，是我和小舅媽陪你打麻將。”

“你怎麼打幺，你都打了三個幺了。”顧靜影教育，“媽媽不是教過你，不到的牌不是非要丟，可以留著做一對將，不要總想著大胡，如果你待會兒下不了聽，要陪三家。”

紀苒柚：“多打打就好了，這個也看運氣的，我五六歲的時候打牌沒小魚兒厲害。”

顧媽媽：“苒苒你可以生個猴子，我可以像教小魚兒一樣，兩歲就抱到麻將桌認牌啟蒙，反正我也快退休了。”

紀苒柚紅臉拿水喝，顧靜影憋笑：“媽你企圖是不是太明顯了，人柚子才到家幾個小時，不對，從機場接到人以后，您說了就不下十次吧……三萬，杠！”

顧靜影拍還沒放到桌面上，小魚兒搶過來，脆生生道：“搶杠胡！清一！”

上一秒還在教育兒子不要只想著做大胡，最后可能飛蛋打。

這一秒！

瞧著那小子齜牙咧一張臉，顧靜影一手太，一手沖著兒子腦門就是一拍：“臭小子！”

“哎喲！”小魚兒配合地嚷嚷，“好疼好疼！媽媽你這是輸得惱怒了嗎！”

顧靜影理直氣壯：“我這沒理還不饒人！”

紀苒柚和顧媽媽笑作一團，兩只腦袋靠在一起睡覺的狗狗被驚醒，在一片歡聲中，撒開腳丫子追著對方圍著別墅跑。

一圈又一圈……

顧沉回到家，差不多晚上八點。

顧行舟慣例應酬，一個在家的顧媽媽窩在沙發上打游戲，“開誒噠喲”“咿呀”的音效讓人聽著分外悉。客廳的地毯上狗零落，各式各樣的禮堆滿了茶幾。

顧沉一邊鞋，一邊問：“今天唐叔給我打電話說，媽你也去做鑒定了？”

“嗯，”顧媽媽畫了一個丑時之，興致缺缺放下手機，“你懷疑就不允許我懷疑？以前看不出來，小魚兒現在越長越像覃赟，尤其眉眼那一帶……可你姐不像婚出軌的人啊，關鍵是自己毫不知的樣子。”

“結果還要過幾天出，可能有什麼巧合吧。”顧沉趿拉著拖鞋過去走到茶幾旁，偏頭看，“今天是誰來過了？怎麼這麼多……貴重禮？”

“沒有誰啊！”顧媽媽打哈哈，“你今天也累一天了，早點回房間洗漱吧。”

“你之前不都要我陪你聊會兒嗎？”顧沉奇怪，“有珠寶有古董還有字畫，這不會是……賄？”

“滾你。”

見顧沉要看，顧媽媽趕起推兒子上樓：“賄什麼賄，你趕回房間，別把非氣傳染給我了，本來我剛剛連畫兩個大天狗，苒苒……然后你一來，就開始連R。”

顧沉擰眉：“誰帶你的師坑？”

“非洲人別說話。”顧媽媽直接拉開顧沉臥室門，將人一把塞進去。

“啪嗒”一聲，反手關上。

接著，從兜里出早就準備好的鑰匙……第一圈，第二圈，反鎖完畢。

被老媽鎖在自家臥室是什麼鬼？！

顧沉站穩聽鎖響，皺著俊眉解開襯衫最頂上的扣子和領帶。屋子里的黑暗讓人心生抑，他手去燈座開關，手卻到了一方……

那手太小，太，太悉。

顧沉還未反應過來，伴著一兩下細微的腳步聲，一道影走到他面前。那人一手還與他對著掌，另一手卻堪堪覆上他的眼。

“猜猜我是誰？”

被細的嗓音了心跳，顧沉沒有回答，沒有反應，沒有作。

若不是結微滾，紀苒柚都要懷疑，自己捂的可能是個假人？

一秒，兩秒……

一分鐘，兩分鐘……

就在紀苒柚舉得手，覺賣萌不討好準備罷手之前，顧沉猛地攥住捂自己眼睛那只手，倏一下將摁在門板上。

他一屏呼吸，繼而低頭，吻得又又急……

從門板到床上，顧沉始終以錮的姿態握攏的腕，舉過頭頂門板、墻上、以及淺的床單……

紀苒柚左手腕上瑪瑙鐲子晃得厲害，一下一下，得右手腕生疼。可還未來得及品那痛，縷縷的便蔓延上來，讓整個人好似浸泡在水中，無骨似地想要去逐那浪，逐著逐著又迷失了方向，閉眼又好像能看到曙……

紀苒柚從來不知道，顧沉這麼能折騰人。折騰到最后，甚至權衡了一下分手和被折騰，哪個比較費力……

滿腔思緒化作一聲長嘆：“我送上門你還這態度，會讓我生出一種于意識形態下位的悲憫你知道嗎，小哥哥好歹吱一聲啊。”

“吱。”

從善如流“吱”完，顧沉將朝懷里攬了攬，探手去床頭的手機，將近凌晨一點。

旁是他的溫熱，頭頂是他云淡風輕的單音節。紀苒柚氣得反手沖他口就是一拳：“虧我還拎著東西來看阿姨，虧我還想著給你驚喜，你就這麼敷衍——”

“什麼意識形態下位的悲憫？”顧沉一把攥住作的小手，無奈，“剛剛是你在上面。”

紀苒柚朝他懷里蹭了蹭，癟：“可是你現在都不怎麼理我。”

“我哪兒敢啊！不要打擾你，不要靠近你，不要影響你思路。”顧沉眸中含笑，里卻是接著學那天的口氣，“我自以為是，我大男子主義，我管天管地管得太多讓你不了——唔。”

“不許說了。”紀苒柚惱地去捂他的。

顧沉順勢出舌頭了一下迷后發燙的掌心：“可你給我留下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