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又進醫務室了。

沒暈，只是倒霉。

剛才又是五分鐘軍姿，桑堅強地站著，但是后邊的男生倒了，一個直沖一米九的男生直地倒下來，桑那時候盯著地板還有些驚奇，咦？天怎麼黑了？

然后泰山頂，天真的黑了。

那男的砸下來前，理智尚存推了一把站在跟前的桑。

一個砸下來，面朝地背朝天躺地上不省人事。

一個飛出去，雙膝跪地滿眼茫然震驚。

除了躺地上的那位，整個二十五中隊都瞪大了眼面面相覷。

幕僚連忙讓幾個男生合伙將那人抬去醫務室，生們把桑扶起來，桑弓著背站不直，二十五中隊的位置在場邊緣，的膝蓋結結實實砸在塑膠跑道上，這會火辣辣的疼。

幕僚說：“去醫務室。”

他頓了下問桑：“走得了嗎？”

“可以。”桑艱難地說，反正不管可不可以，都不能再狼狽的讓教抱著沖進醫務室。

寧冽蹲下去看的膝蓋，有些心驚：“磨破皮了。”

桑揚了下角：“沒事。”

兩膝蓋都砸破皮了，稍稍站直就疼得厲害，桑只得彎著，弓著背，加上寧冽在旁邊攙扶，桑仿佛提前會了五十年后自己走路的樣子。

途中經過眾多中隊，桑一邊經著注視，一邊在心里默念，飛來橫禍，佛祖罪過，會得到補償的，嗯，對。

桑把帽子又低了一些，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到醫務室后寧冽就回去了，桑扶著門框慢慢挪進醫務室，已經不想在乎面子了，誰誰吧，醫務室里除了校醫，非暈即傷，誰都很狼狽，多一個而已。

桑邊做心理建設邊挪，抬眼時看到暈倒的一米九躺在一米六的擔架上，半條垂著，白布遮著，配上慘白的，加上空調風一下子吹過來，桑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偏了下頭，結果看見拔的年站在窗邊時，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誰來告訴為什麼周硯會在這里？

為什麼他又在這里？

下意識轉頭想去找寧冽，快把我帶回去，這膝蓋不要也罷！

寧冽早沒影兒了，桑僵著子一步一步挪進來，原本就站不直，現在還有一種‘心上人見著八十歲的我’的力馱在背上，桑恨不得額頭著腳尖走路。

周硯靠著窗，目看向門口。

桑個子不算高，周硯估不出來，只覺得看著小小的，這會弓著背走路，看著更小了。他就看著慢慢挪到凳子上坐好，目不斜視，面無表，一副‘我瞎了’的樣子。

有些好笑，周硯甩了下溫計，想著。

學校一共有兩個校醫，但是這會都很忙，其中一位校醫語速極快的對桑說，“不好意思啊小同學，你先等等，我先給你拿一瓶碘伏，你先自己消一下毒好嗎？”

桑點頭應好，軍被磨了兩個，膝蓋破了皮，里摻雜著沙礫，桑了一下，當即了口氣。

視線飛快地瞥了眼周硯，就見這人垂眼看著手里……那是什麼東西？

桑沒看清楚，偏頭又看了一眼。

哦，溫計。

溫計？

周硯冒了？

桑邊想邊涂碘伏，結果用力過猛，一棉簽下去，沒忍住嘶了一聲，一抬眼就見周硯看了過來。

周硯就見這小生跟變臉似的，前一秒皺眉滿臉痛楚，后一秒就面無表移開視線。

“不認識我了？”周硯將溫度計塞口袋，問了一句。

桑像是剛發現這人，語氣還驚奇：“學長你怎麼在這？”

“……”

周硯：“你近視”

“嗯。”桑點頭，“八百度。”

不管，就是瞎了。

周硯下意識去看的眼睛，說來奇怪，近視八百度的眼睛倒是沒因為戴眼鏡而變形，眼型狹長，瞳孔黑得亮，眼睫很長，眼尾勾著上挑。

周硯視線往下，瞟了眼的膝蓋：“又暈倒了？”

摔這樣，除了暈倒，周硯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

“不是。”桑邊涂碘伏邊回答，下往擔架那邊抬了抬，“暈的是他。”

周硯：“跟他有什麼關系？”

桑：“他把我撞飛了。”

“……”

話音剛落，周圍聽見的人都撲哧撲哧笑出聲。

校醫阿姨得了空，接過桑手中的碘伏，半蹲著幫理傷口。校醫直皺眉頭：“看著怪嚴重的，站得直嗎？”

桑干笑：“不能。”

不過沒關系，可以慢慢挪，就當是提前驗老了之后的生活。

校醫問要不要纏個繃帶，桑搖頭拒絕了，理好后，看著紅腫的膝蓋嘆了口氣，想挪回場但是力不從心，就算挪回去，也參加不了軍訓，與其坐旁邊曬太，還不如坐醫務室吹空調。

上課鈴響了，周硯轉準備回去。

桑著急地喊了一聲：“學長！”

周硯回頭：“嗯？”

-

第二節下課后，周硯站起從后門準備出去，被簡櫟城拽住了角：“你去廁所嗎？順我一個。”

“不去，撒手。”

簡櫟城這才看清他手里拿著東西，定睛一看發現是作文報，疑問：“你帶著作文報去哪？”

“醫務室。”

“？？？”

周硯抬手看了眼表，快步往前走，簡櫟城一頭霧水，想跟上，卻被疲憊沉重的拖累，最后埋頭就睡，誰誰。

周硯拿著作文報去開醫務室的門，這會醫務室里的人只增不減，暈倒的一米九旁邊多了一個暈倒的生，一旁的椅子上還坐著一些生。

麻煩且事多的小姑娘坐在擔架邊的小馬扎上，捧著臉眼穿的樣子，瞧見他來眼睛都亮起來了。

“學長！”

周硯走到跟前，海拔高差太大，他半蹲下來，將作文報遞給，說：“年級相差有些大，不知道你能看些什麼，作文報應該比較合適。”

桑高一剛開學，課本都不知道有沒有看過。

但是他已經高三進一復習階段，細想過后他覺得只有作文這種東西不存在知識壁壘。

桑兩眼冒星星，雙手捧過作文報：“謝謝學長！”

坐在醫務室實在是找不著事干，發呆只會虛度，剛才急之下住了周硯，半響才憋出一句‘學長能不能幫我帶本書’，頂著周硯疑的目，著頭皮說‘我要學習！’

周硯走后，桑就后悔了，周硯選的全理，除了語數英，還有死都學不會，看著就想吐的理化生。

要是周硯給帶的恰好是理化生的書，與其跟課本干瞪眼折壽，還不如發呆虛度。

結果周硯帶的是作文報！

作文報啊！

周硯的作文報！

桑覺心里有一萬頭在尖！

周硯指尖點了下作文報的封皮：“看的過程中可以做記號，但是要整齊。”

桑跟小啄米一般猛點頭：“好的好的，我看完就給你送上去。”

周硯：“知道我在哪個班？”

桑：“知道知道，十七班！”

跟搶答一樣，底氣十足，聲音賊大，喊完才后知后覺熄了聲。

周硯沒細問是怎麼知道的，倒不是不好奇，只是這姑娘一臉‘你敢問我就撞死’的表實在過于悲壯。

周硯走后，桑就捧著作文報開始看。寫作是的強項，初中寫記敘文，高中寫議論文，閑暇時寫隨筆，散文，小說，后來上大學學了編劇，開始寫劇本，幾乎所有的文都涉及，也都能寫。

但是大學專注于小說，劇本，平時空閑的時間也都給了歷史。議論文很久沒寫了，這種文就兩大要點，一是思想，二是素材。

目前有思想，但是沒素材，以前記背了很多，現在全忘完了。

周硯的作文報上有不標記，除去好詞好句好典例被他用熒筆畫上外，名人事跡會被他用簡凝練的句子概括，簡單詞匯會被他替換為高級詞匯，優秀作文里引用的名言詩詞也會被他延。

桑找校醫阿姨借了支鉛筆，挪著小馬扎，趴在辦公臺上邊看邊寫。

靠著一份作文報度過了整個早上，期間舍友來看過，聊了幾句問了一下，又都苦著臉回去軍訓了。

期間一米九醒了，躺擔架上虛弱地半闔著眼盯著桑看，桑沒工夫看他，而且平等仇視每一個高的人，因為矮。

一米九試圖搭話：“你沒事吧？”

桑看了一眼自己的膝蓋，搖了下頭：“你比較有事。”

“……”

一米九卷土重來：“你在看什麼？”

“作文報。”

“你怎麼有作文報？”

桑開始胡說八道：“不知道。”

“……”

一米九完全闔上了眼，再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