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燼》第42頁

他下意識地看著眼前仍然在說話的孩,心中頗有悟。

一個正常發展到工業階段的文明,它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將社會運轉的基礎知識匯總在自己的教育系中,一個生活在這個部的孩子可能很難意識到,他們平日里接到的課本是怎樣一座寶庫:

那是無數人在無數歲月中積累下的知識,又通過經年累月的梳理整合了最適于學習吸收的結構,那些書本中構筑的是世間最巧的“營養包”,為的就是務求在最小的時間和,讓一張白紙般的人可以迅速為社會運行的零件。

這一點,哪怕是平常就熱學習的妮娜自己也會不到——唯有鄧肯這個“外鄉人”,才能意識到這些知識是何等寶貴,又是何等易于吸收。

妮娜卻沒有察覺到鄧肯在想些什麼,只是想起了自己那位可敬的歷史老師曾在課堂上講的東西——

“……所以莫里斯老先生在上節課最后跟我們說了一句,他說人們在和‘異常’與‘異象’打道的過程中總結出了無數的規律,但唯有一條規律是真正永遠有效的,那就是‘不管我們總結出了多規律,都一定會有不符合規律的異常或異象出現在世界上’。

“這條規律也被學者們稱為‘永遠的第零條’,被默認排在所有相關領域書籍和論文的最首位,人們也據此提出了著名的‘異常與異象永久失準定律’,直到今天,這個定律都沒有被打破過……”

第四十七章 在圣像前

妮娜很高興,因為已經很久不曾像這樣正常地與鄧肯叔叔吃一頓飯,流一下在學校中發生的事,更不曾看到過鄧肯叔叔臉上出笑容了。

這讓甚至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叔叔還沒有生病的時候——自六歲失去父母之后,這個如同父親般的男人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從四年前開始,那連醫生都查不清原因的疾病便把叔叔變了另一副模樣,這段時間的日子……說實話,很難熬。

叔叔仍然在供自己上學,在維持自己最基本的生活,但妮娜能覺出來,關于“未來”的一切彩都已經漸漸從這間悉又親切的小店中褪去了,消散在那些烈酒、藥片以及那些和叔叔打道的可疑“朋友”們一次次抑的聚會中。

早已不奢可以讓生活回到幾年前的模樣,但哪怕是讓況稍微好轉一點點,都很值得高興。

鄧肯也很高興,因為他終于接到了這個世界的更多報,終于到了這個世界的歷史脈絡——哪怕僅僅是其中一部分,也讓他有一種撥開云霧的愉快。

徹底失落的史前“秩序紀元”,重塑萬秩序的“大湮滅”事件,延續至今的深海時代,遍及全世界的異常與異象……這些曾經他完全不知道的,或者僅僅一知半解的事,此刻終于有了較為清晰的廓。

早餐結束了,妮娜起收拾餐手腳麻利,看得出來平日里經常做這些家務——毫無疑問,樓上的臥室也是在收拾。

一個重疾纏、生活頹廢還把大部分力和熱都奉獻給邪教事業的家伙顯然不會做這些事

但看著眼前的孩忙碌,鄧肯最后還是沒忍住,他起接過妮娜手中的大托盤:“我幫你拿著吧——看你上樓費勁。”

妮娜驚訝地看著鄧肯,剛想再說些什麼,后者卻已經邁開大步走向樓梯。

孩只能趕忙跟了上去,一邊在后面跟著一邊提醒:“叔叔你小心點,醫生說你現在的病還不穩定……”

“醫生……阿爾伯特醫生麼?”鄧肯沒有回頭,一邊上樓一邊在記憶碎片中尋找著對應的印象,卻只有幾個一閃而過的片段,“沒關系,反正他到現在也連病因都查不明白,開的最有效的藥也就是止疼片。”

“……那也應該聽醫生的建議,”妮娜跟著鄧肯上了二樓,一邊走向廚房一邊嘀嘀咕咕,“他至知道該怎麼保持健康的作……”

妮娜的話說到一半,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便突然打斷了作。

與鄧肯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便看到那扇虛掩著的主臥門中有影子一閃而過。

“鄧肯叔叔,你房間里有什麼東西閃過去了!”妮娜驚訝地說著,隨后便上前抓住了門把手,“會不會是隔壁那只貓……”

“哎你別……”

鄧肯只來得及阻止了半句,就看到妮娜已經一把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房門,躲在房間中的鴿子隨即出現在兩人面前。

艾伊正站在柜子頂上,一只爪子抓著薯條往里塞,突然打開的房門讓這鴿子整個鳥都靜止下來,它保持著一只爪子塞薯條的姿勢愣在那,兩個綠豆眼分別愣愣地看著妮娜,以及另一邊的墻面。

然后它看到了鄧肯,翅膀拍打了兩下,發出很大的聲音:“啊……咕咕?”

鄧肯眼角跳了一下,看到不遠的窗戶正大敞四開,那顯然就是艾伊的逃跑路線——而正對著窗戶的遠,則依稀可以看到一座碼頭正沐浴在中。

這鴿子去碼頭上整了點薯條回來……

“鴿子?”妮娜這時候終于反應過來,驚訝地看著柜子上的艾伊,“鄧肯叔叔!你房間里有一只鴿子!”

“我看到了,”鄧肯面無表,“我不認識它。”

艾伊立刻把薯條一扔,撲啦啦地飛了過來,落在鄧肯的肩膀上搖晃著腦袋。

“好吧,它是今天早上飛進來的,”鄧肯嘆了口氣,“可能是別人養的鴿子,但腦子不是很聰明,我給它吃了點東西它就不走了。”

艾伊聽著,發出響亮的咕咕聲。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場而且之前鄧肯還下了命令,它這時候肯定已經開始大聲“啊對對對”了。

妮娜卻毫沒有懷疑叔叔的說法,只是眼睛放地看著這只鴿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一邊觀察鴿子的反應一邊詢問鄧肯:“那……那您要把它養下來麼?我可以養它嗎?”

孩的心思全寫在臉上,眼中的艾伊顯然只是一只漂亮又可的白鴿子,艾伊則歪頭看了看鄧肯,嚨里發出疑問的咕咕聲。

鄧肯突然覺得這鳥不開口的時候竟然比開口的時候還好懂……

片刻之后,他裝作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可以——但前提是這只鴿子愿意留下來,它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飛走,你到時候不要抱怨。”

妮娜頓時喜笑開:“太好了!我就知道鄧肯叔叔你其實是個通達理的人!”

……

深海大教堂的中央祈禱室穿黑底金紋神長袍的城邦主教瓦倫丁正面嚴肅地站在風暴神的圣像前。

形高瘦,白發稀疏,眼神如深水般沉靜。

祈禱室的大燭臺正靜靜燃燒,備圣的火焰照亮了房間,葛莫娜的圣像高居于臺上,這位神沒有面容,頭部覆蓋著黑紗,一襲描繪有諸多海浪波紋的長則從上一直垂墜至平臺邊緣——盡管只是一尊石像,神的力量仍舊在此彰顯,這整尊圣像都散發著強烈的存在,只要是站在圣像周圍,便可以到一種約存在的被注視、被庇護的覺。

這種被注視、被庇護的覺是真實的,也正是在這種注視和庇護下,前來與主教商議事的凡娜才能放心大膽地把自己在夢境中所見的畫面都說出來。

“……如果你在夢境中所見不錯,那確實是失鄉號。”

城邦主教瓦倫丁轉過,看著一大早就來找自己的年輕審判——盡管從教會神職來看,司掌武力的審判和司掌儀祭的城邦主教是平級關系,但在涉及到超凡事件的研判時,審判找主教尋求建議甚至尋求指點都是很正常的事

“那果然是失鄉號?”盡管心中已有答案,在聽到主教的判斷之后凡娜還是忍不住睜大了雙眼,“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那艘船如今只是個傳說,就和那些張兮兮的水手在酒館里胡吹噓的各種幽靈船的傳說一樣?”瓦倫丁知道凡娜想說什麼,這位白發稀疏的老人搖了搖頭,語氣深沉,“失鄉號的存在是得到所有城邦和教會承認的事實,它不是一個傳說,而是在教會卷宗里都能查到的東西。”

“這我知道,失鄉號曾經確實是存在的,普蘭德的城邦檔案館里甚至能查到那艘船在一個多世紀前的部分建造圖紙和開工檔案,但所有這些切實可查的資料都僅限于失鄉號還是一艘在現實世界航行的船,僅限于鄧肯船長還是個人類的時候……”

凡娜說著,語氣嚴肅,看向主教后的圣像,在提及某些字眼的時候表愈發謹慎。

“關鍵在于,那艘船是被明確記錄墜了亞空間的……一個世紀前,維瑟蘭十三島有數以千計的逃亡者親眼見證了那艘船和他們的家園故土一同被邊境坍塌吞噬,并直墜亞空間的影中,而在那之后的幾十年間,雖然一直有目擊報告說看到失鄉號重新出現在現實世界,卻都缺乏真正的證據,相當多的學者都對那艘船的‘返航’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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