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點啥，因為不管說啥他都覺這事兒過于微妙——是該說自己前不久還在那祭臺上沉浸式驗了一下獻祭套餐呢，還是該說你叔叔就是這麼個喪心病狂的邪教徒？

不過有一點倒是很明顯，從妮娜的反應來看，顯然不知道自己的“叔叔”是太異端的事實——甚至有著普通人一樣正常的三觀，認為太神信仰那種活人祭祀是一件可怕的事。

視角中的“叔叔”，只不過是因為生病而有些脾氣暴躁，有些酗酒，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罷了。

自己所占據的這或許曾經是個滿手腥的爛人不假，但至，他確實將妮娜養到了今天，并且到目前為止都將這孩保護在太神的信仰之外。

或許未來的某一天，某個名“羅恩”的邪教徒真的會墮落到最后一步，把自己在世上最后的親人也拖到這個無盡深淵中，但至在今天之前，這一切尚未發生。

未來也不會發生了。

“叔叔？你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妮娜對后的沉默有些好奇，回頭看了一眼，眼神中帶著關切，“又不舒服了？”

“不是，只是有點走神，”鄧肯反應過來，搖了搖頭，“你說的不假，那確實是喪心病狂的事……報紙上還提到了讓市民注意安全，及時舉報邊的異端行為，這陣子你也盡量不要在學校和家之外的地方跑了。”

妮娜點了點頭，但接著便“啊”了一聲，臉上出有些猶豫局促的模樣：“可……可我還約了同學，過兩天要去博館參觀……”

“博館？”鄧肯隨口問道，“什麼博館？”

“就是在學校附近那個，靠近上城區邊緣的海洋博館，”妮娜解釋著，“我聽說那里最近在展出近海礦標本……可以麼？”

“想去就去吧，”鄧肯想了想，點頭說道，“現在到都是教會守衛者和城邦治安的巡邏隊，那幫邪教徒想來也不至于膽大包天到這兩天就跳出來。”

妮娜開心地點了點頭：“嗯！”

“你下午還要去學校麼？”鄧肯又問道。

“嗯，下午是歷史課，莫里斯老先生的課我可不想錯過，”妮娜點頭說道，“那可是歷史領域很有名氣的專家……不過也真奇怪，像他那樣有名的老先生，為什麼不在上城區的大學講課，而要來下城區的公辦學校呢？班上一大半的同學都不喜歡歷史課，老先生上課的時候他們都在睡覺……”

鄧肯坦然地搖搖頭：“我哪知道。”

笑話，別說那位教歷史的莫里斯老先生了，他連妮娜都是剛認識的——妮娜上學的那所公辦學校在哪他都得倒騰幾個鐘頭的記憶才能想出來……

而且即便是這的原主人，對自己侄近況的了解恐怕也沒強多——在鄧肯接管他的人生時，他顯然已經在太的異端信仰里陷得太深太久了。

妮娜下午還有課要上，所以午飯之后并沒在古董店里待多久，匆匆收拾過東西，帶上了那本被落在家中的課本，孩便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家——從古董店到那所下城區公辦學校有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要不浪費每一分鐘，才能避免在莫里斯老先生的課上遲到。

當然，城市里有公共通，哪怕是在較為落后的下城區，蒸汽機關驅的有軌機車和無軌士也會駛過街頭，但這些需要四至六比索的車票費用。

妮娜笑著告訴鄧肯，多跑跑步對健康有好。

如果有一輛自行車，的上學路就會輕松很多——鄧肯在下城區的街頭看到過有人騎著這種通工。

在一個已經發展出蒸汽機械的社會，自行車這種工業產還不至于昂貴到普通人難以承擔，但對于下城區的居民而言也絕對算不上便宜，一輛最普通的自行車可能需要一個三口之家半個月到一個月的生活費……算得上是一筆負擔。

鄧肯不知道自己目前所占據的這套份在未來會走向何，但看著妮娜一路小跑著消失在街頭拐角，他總覺得……在有余力的況下，自己似乎應該對這個姑娘好點。

哪怕是為了之前的蔬菜湯和咸煎餅。

更何況，還是個勤好學的學生。

或許自己應該好好思索一下在這個“文明城邦”賺錢的門路。

心中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他放下手中報紙，慢慢踱步來到了二樓走廊的盡頭，打開那扇狹窄的窗戶之后，有些出神地著照耀下的城市街頭。

在這個世界，“異常”與“異象”早已和文明進程相伴相生，不管是當局還是教會，都沒有對民眾瞞超凡領域的事，甚至連妮娜這樣還在上學的姑娘，都能從課本上直接學習到跟異常、異象有關的容。

甚至知道古代克里特王國留下的、沿用至今的異常與異象分類標準，還知道一部分已被探明規律的異常和異象的公開編號與名稱。

是的，這部分知識甚至是向全社會公開的——雖然并非全部。

各個城邦的當局與教會皆認可著一份名單，在這份名單上，那些最有名或最危險的異常、異象都有著自己的特殊編號，這些編號并非永久不變，在特殊況下，會有某些異常、異象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消滅或轉化，其編號也可能會發生轉讓或空置，但不管其怎麼改變，總上有一點是確定的：

能夠擁有獨立編號與名稱的異常、異象，一定有著自己特殊的危險或強大之。

當局公開了其中一部分異常和異象的名錄，一方面就是為了確保每一個公民都能知道這些特定的危險，做到全民有自保常識，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某些異常和異象實在是離人們的生活太近了。

這些東西甚至已經浸普通人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浸到社會運轉的每一個環節中，人們隨時就可以看見，無法瞞，也沒有瞞的必要。

鄧肯抬起頭，默默地注視著天空。

異象001，太。

在天空運行的巨大，于深海時代主宰天空的偉大異象，誕生于克里特古王國崩潰之后的第二天清晨。

影響范圍——全世界，影響單位——無限，自行運轉并移，無法被人力干涉，符合異象定義。

歷史記錄，古王國崩潰之日海水洶涌，城邦碎裂，初代王朝全員在黑暗中慷慨赴死，其鮮浸滿大海，于是異象001自大海中升起，從此之后，無垠海上才有了白晝的安寧。

克里特古王國，深海時代開啟之后由幸存者們建立起的第一個城邦文明，持續時間短短百年，卻留下產無數，福澤至今。

“克里特”三個字，在古代語中的意思就是“永夜”。

那是持續了一個世紀的夜幕。

這一切，就寫在妮娜的歷史課本中。

第五十一章 雙線作

這個世界遭遇過驚人的歷史變遷，以“大湮滅”為節點，整個世界甚至連基本法則都迎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巨變，以至于大湮滅之后的深海時代與大湮滅之前的秩序紀元幾乎可以視作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即便如此，仍有人堅持不懈地整理著自大湮滅之后傳承至今的歷史資料，并嘗試從各個城邦那支離破碎，甚至互相矛盾的檔案中整理出歷史的真實模樣。

不幸的是，或許是由于傳承斷絕過于徹底，也或許是各個城邦記錄的矛盾之過于混，人們至今都未能尋找到大湮滅之前的較為完整可信的歷史記載。

無人知曉秩序紀元時的世界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但幸運的是，自古王國克里特之后的世界，是有相對明確的歷史傳承留下來的——盡管一座座城邦在無垠海上興衰起伏，分分合合，但至文明的延續本從未斷絕，古老王國的記憶或留于書卷，或刻于巨石，或在古老的家族和結社中代代相傳，總有諸多散佚，也有脈絡留存。

而學者們認為，深海時代的文明傳承之所以能在極端不利的條件下延續到今日，有一半以上的功勞都應歸功于那照耀世界的奇跡：

異象001，太。

這是人類目前已知的影響范圍和威能最大的異象——事實上由于它的規模實在是太大，其存在又如此的“理所當然”，很多學者都在爭論太本到底是異象還是自然現象，但克里特古王國覆滅之后的最初一批記錄者，也就是古王國的幸存者們簡稱它為異象001，這個古老的編號也就這麼傳承了下來，并且至今不曾改變。

顯然，并非所有的異象都是恐怖有害之，異象001便為這個世界一半的時間帶來了安全，在太照耀下的白晝，來自世界深層的污染幾乎全都會被制在海平面以下，而正是有了這樣穩定的白晝存在，各個城邦文明才有可能發展到今天。

而據克里特古王國留下的資料顯示，在深海時代開啟之后，在異象001出現之前，有整整一個世紀的時間里，這整個世界是被夜幕籠罩的——世界之創清冷暗淡的輝照耀了無垠海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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