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記著那影反相的船艙，以及位于艙底的那扇門……尤其是那扇門，那門背后到底是什麼東西？

鄧肯手中的提燈已經熄滅，他與人偶一起慢慢向著船長室走去，兩個人都沒怎麼說話——人偶似乎已經開始在腦袋里演練做飯的事，而鄧肯的注意力則落在周圍的甲板建筑上。

他對比著自己的記憶，確認那扇門對面那個昏暗破敗的船艙確實是失鄉號的一部分，二者的風格完全一致，且建筑結構存在約約的連續。

而且現在回憶起來，他總覺得那個破敗船艙的最深好像還有什麼別的東西，被藏在黑暗中。

那是失鄉號不為人知的“雪區域”——連鄧肯這個船長都知不到、探測不到的雪區域。

山羊頭知道那扇門麼？它知道那后面是什麼地方麼？

自己該向它打聽麼？

船長室到了，鄧肯心里的思緒卻還是起伏不定，他帶著麗開門進去，看到山羊頭仍然靜靜地待在航海桌上，空漆黑的眼珠正循聲轉向門口的方向。

鄧肯轉去掛好提燈，然后就聽到后面麗已經帶著一點興跟山羊頭打起招呼來：“山羊頭先生！我跟船長去了艙底！這艘船底下好厲害啊！最下面的船艙竟然是四分五裂的——而且還有一扇很奇怪的門！”

鄧肯心里頓時就不糾結要怎麼跟山羊頭開啟相關話題了——他差點忘了自己還帶著個好奇心旺盛且啥都不知道的人偶，麗這噼里啪啦的不就把場面打開了麼？

他努力控制著別讓自己樂出聲，一邊裝作不聲地收拾東西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兩個“船員”的談，他聽到山羊頭的聲音響起，帶著毫無意外的語氣：“我就知道你會大吃一驚！麗小姐，現在你意識到失鄉號是一艘多麼偉大的船了吧？它可是能夠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同時航行在不同的維度中！”

鄧肯聽著，頓時心中一。

況果然與自己猜測的一樣，這艘船的船底裂外面之所以是那樣古怪的景象……果然是因為那已經不屬于無垠海所的時空！

與此同時，他心中也在飛快盤算：好奇心旺盛的麗對失鄉號下層的奇特景象充滿興趣，似乎不敢向自己這個“船長”詢問太多事，以至于寧愿跟話癆山羊頭打聽，但自己如果一直站在這里旁聽，反而會顯得古怪可疑，甚至可能讓山羊頭把話題轉向自己——萬一它給麗來一句“你問船長去”，自己可接不住……

想到這他立刻有了打算，整頓好臉上的表，恢復平常的嚴肅之后便不聲地說道：“你們在這里聊吧，我要在外面走走——山羊頭，麗已經是船上的一員，關于這艘船的事，只要不是太的，你只管告訴就行。”

麗一聽這個臉上頓時出開心的笑容，山羊頭則立刻滿口答應：“當然，船長，您忠誠的以下省略一向是個熱對待新員的……”

鄧肯推門離開了船長室。

但在離開船長室的下一秒，他便又集中起神，借助自己與失鄉號之間的聯系，認真關注著船長室的靜。

在將神集中于一之后，模模糊糊的知便變了清晰實時的監控，船長室的一切都清晰無比地倒映在鄧肯腦海中，他“看”到麗干脆去搬了個凳子坐在山羊頭對面，帶著興講述著自己在失鄉號下層探索的經歷，講述著艙底那些怪陸離的景。

好像已經完全忘記了要給船長做夜宵的事——但鄧肯一點都不在意。

他更欣賞這個人偶在關鍵時候的神助攻。

夜幕下，艾伊突然拍打著翅膀撲啦啦地飛到了附近的桅桿上，仿佛是要站崗放哨，鄧肯則像正常巡視甲板一樣慢慢向前走去，而在他腦海中，正清晰地傳來船長室的談。

麗已經和山羊頭談到了那扇古怪的門，人偶小姐語氣中帶著張兮兮的覺：“……那扇門看著有點可怕，船長都不讓我靠近的……”

“你當然不能靠近，那扇門別說是你，連我都不能——你別出這種眼神，我知道自己沒有手腳，我說的‘’是另一重意義上的……接，掌控，了解，窺視，你明白麼？那扇門是在這重意義上的不可……你它你就完了懂了沒？”

麗似乎是被山羊頭格外嚴肅的語氣嚇了一跳，又遲疑了一兩秒才開口：“那……那扇門到底是什麼啊？”

正在甲板上走的鄧肯一下子集中起神，可他聽到山羊頭突然沉默下來，良久才沉聲開口，卻沒有正面回答任何問題：“你們確實沒有那扇門，對吧？”

“我沒！”麗立刻急匆匆地答道，但接著又猶豫了一下，才不太肯定地繼續說道，“不過……不過船長湊過去看了看，過門看的，還用劍了門對面的不知道什麼東西……”

麗話音落下，鄧肯突然覺到整艘船搖晃了一下，接著所有的主帆、側帆都在風中發出了低沉的嗚咽聲，所有的桅桿與纜繩也接著吱嘎作響——而這所有東西目前都是山羊頭在接管！

他驚訝地抬頭看著那些晃的桅桿與纜繩，仿佛能通過這些東西知到其背后控制者瞬間的驚慌失措，在他腦海中，則傳來了船長室的驚呼，那是山羊頭的聲音：“你說什麼？！你說門？那扇門開了一條？”

“對……對啊……”麗仿佛是被嚇到了，“門是虛掩著的，有一條，大概……大概只有手指那麼寬……”

“船長看了一眼門對面？然后呢？他還用劍刺了……他當時有什麼變化麼？他帶你離開的時候有顯得遲疑或者恍惚麼？”

“沒有，”麗立刻答道，“船長只是表很嚴肅，然后很快就帶我回來了，他路上好像在思考什麼事，但一點都不恍惚——啊，他還跟我討論做飯的事呢，我一會要去廚房……”

“先別想著廚房了！你知道那扇門背后是什麼嗎？”

“啊……那扇門背后是什麼啊？”麗的語氣有點茫然又害怕，還從沒見過山羊頭如此嚴肅急迫的模樣——這模樣給的覺簡直跟船馬上就要沉了一樣。

山羊頭的語氣突然變得很低沉，它慢慢開口：“那扇門背后，是亞空間。”

正在甲板上走的鄧肯停下了腳步。

那扇門背后，是亞空間？

他錯愕不已，心中泛起的巨大波瀾甚至險些干擾到了對船長室的監控，而接著，他卻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個支離破碎的艙底，艙底裂外面所呈現出的暗淡、混沌的影流——失鄉號同時航行在不同的維度中，其艙底外面顯然是和現實世界不同的時空，而艙底又有一扇門，門的對面是亞空間……

難道失鄉號的下半部分其實是在亞空間里航行的？！

而且聽山羊頭的說法，這種航行狀態似乎并不安穩？不但艙底需要船長時時安，而且那扇門理論上也應該是閉著的，但現在它多了一條……這意味著什麼？難道意味著艙底的“封”出了問題？還是說亞空間的某些東西在嘗試進失鄉號？

他回憶起自己在離開艙底之前曾嘗試去關上那扇門，然而不管自己怎麼用力，門都紋不地維持著開啟一條的狀態——就如同和空間融為一般穩固。

當時他沒有多想，可這時候回憶起來，一個古怪的想法卻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

或許……當自己嘗試關上那扇門的時候，門對面有什麼東西抵住了它，在阻止自己關閉那條通道……

第六十二章 錯重疊

失鄉號的船底極有可能一直在亞空間中航行——這個震撼的報讓鄧肯的心一下子變得十分微妙。

他是一直都知道失鄉號很詭異危險，但他從未想過這艘船會詭異到這種程度——關于亞空間的事他所知不多，專業甚至可能比不過妮娜的歷史老師，但至他也知道亞空間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事，是可以讓圣徒夜不能寐，讓眾神都深深忌憚的“萬之底”，那玩意兒是如此令人膽寒，以至于在即將出航的船只上，某些迷信的水手甚至都不敢大聲把“亞空間”這個單詞隨便說出口。

哪怕亞空間并不是有理智的神祇，不會因為人們呼喚其名便投來注視，人們也如此懼怕在海上提起這個詞匯。

但失鄉號，這艘流浪了一個世紀的幽靈船，它的一部分竟有可能一直是在亞空間中航行，甚至……它的船底還有一扇通往亞空間的門。

那扇門對面的昏暗破敗船艙，或許就是失鄉號上已經徹底被亞空間占據侵蝕的結構——而那扇門，就是一道封印。

鄧肯下意識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下深沉的甲板，目仿佛要穿這層層木板，看到那個破碎的船艙，以及船艙外面的混沌影。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就站在一個已經點燃的火藥桶上——那扇門打開的一點點隙就是火藥桶的引線，而他還不知道這引線到底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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