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自大湮滅的，就留給大湮滅吧。”

鄧肯靜默佇立片刻，將又一鍬土撒墓中。

“不覺憾嗎？”

“不，”老人出微笑，“我做完了所有該做的事，在這之后永久不被人打擾的安眠，本就是對‘死亡’最大的褒獎。但是對你……我有一句忠告。”

鄧肯手中的作停了下來。

“不要輕言犧牲，雖然你可能會覺得這句話不該由我說出口，”老人平靜地注視著鄧肯的眼睛，“但在你上，我嗅到了赴死的味道……這味道我很悉，可是它不應該出現在你上。”

鄧肯沒有開口，他只是靜靜地站著。

而在他旁，并沒有那位瘦小老人的影，也沒有第二把鐵鍬——站在這里的只有他一個人。

死亡之神靜靜地躺在墓中，大半已經被泥土掩埋，他平靜地閉著眼睛，似乎從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經躺在那里了。

長久的沉默之后，鄧肯彎下腰，繼續將泥土撒墓中。

第八百二十四章 死神安息之后

黑的泥土紛揚灑下，覆蓋在不甚寬大的墓中，如夜幕在時間的盡頭合攏，將那恒久的死亡安葬，那位誕生在萬寂滅之后的神現在安息了，在這世界迎來終結的時刻，化作了山丘上一個小小的土堆。

無序的風從黑暗中吹來，輕地過小山丘，山丘上無名的野花與荒草在風中搖曳，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鄧肯站在風中，雙手撐著那把鐵鍬，長久地注視著眼前那一堆新鮮的泥土。

隨后他抬起頭，環視著四周——死神沒有給自己準備墓碑，這里也沒有任何看起來可以充當墓碑的材料。

鄧肯便將那把曾用來挖掘泥土的鐵鍬用力在了土堆前，又用手從旁邊捧了一些泥土堆在鐵鍬周圍用以加固，以此充當墓碑。

做完這些之后，他長長呼了口氣，最后一次將手按在鍬把上。

一點縷縷的幽綠火伴隨著淡淡的星輝從他指中溢出，緩緩覆蓋在死神的“墓碑”上，隨后又消失不見。

“愿你安息，托克，再見。”鄧肯輕聲說著，影緩緩消失在風中。

凌破碎的風化作了短促的呼嘯，影從黑暗中溢出并轉瞬間重組，經歷短暫的失重和五變化之后，腳踏實地的覺再一次出現，鄧肯眼前的景象迅速穩定下來。

那座宏偉的死亡之門仍舊靜靜地佇立在碎石荒原的中心，而在三角形大門前，那個坐在漆黑王座上的高大影卻正在無聲無息中緩緩崩解，就仿佛一個在清晨醒來的、支離破碎的夢境，被漆黑長袍籠罩的無形影隨風而散，那一襲長袍也隨之如夜幕般墜落，腐爛，風化。

在飄飄灑灑的黑碎屑與煙塵中，唯有一點散發著朦朧星輝的幽綠火在風中閃爍著。

鄧肯低下頭，看到自己手中的沙邊緣正閃爍著暗淡的輝，模模糊糊的低語聲仿佛在耳旁響起，他心有所悟，隨后上前幾步，將那古樸又致的沙放在了死神曾經坐過的王座旁。

他退回來，看到阿加莎正靜靜地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地著那個已經空的王座，過了不知多久，這位誕生自幻影的“守門人”才慢慢轉過頭，目中流出復雜的緒：“……祂安息了？”

“嗯，我送了他最后一程，”鄧肯輕輕點了點頭，接著又補充道，“那沙中是他留下的一部分力量，我把它留在王座旁，這樣塵世中的死亡教會仍可以短暫借用到一些‘賜福’……他們現在還用得上。”

阿加莎慢慢點了點頭，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又沒能說出口，最后的最后，所有的想法和慨還是只能化作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

“我們該回去了，”鄧肯慢慢說道，“最后的倒計時已經開始，我們必須立刻返回利維坦王的節點。”

阿加莎“嗯”了一聲，抬頭向自己和船長來時的方向，卻看到那里只有一片看起來毫無標識的碎石曠野。

晦暗的夜幕籠罩著這片死寂國度，死者通行的小徑并無返回的路。

但就在這時，看到那些立在死神王座周圍的“守門人”們突然了——那些沉默佇立的高大幻影緩緩抬起了手，一個接一個，抬手指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黃昏般的微仿佛從他們旁逸散出來，又伴隨著他們手指的方向匯聚，在無形中延、流淌。

在千百個高大幻象的指引下，碎石荒原中出現了一條小徑，那小徑籠罩在暮中，路旁有無名的野花盛開，在風中微微搖晃。

在死亡的機制停擺之后，在死神安息之后，這死亡國度中第一次出現了一條允許生者返回的路。

阿加莎有些驚愕地看著這一幕，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最初給和船長帶路的那位高大守門人，卻看到那位守門人只是沉默著向擺擺手。

離去吧，不要回頭，不要和死者國度再做流。

阿加莎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便轉過，和船長一同踏上了離開碎石荒原的小徑。

返回的路上沒有“守門人”的指引，只有時有時無的微風從黑暗中吹來，陪伴著阿加莎和鄧肯，他們在這條小路上走了不知多久，直到碎石荒原消失，而那黑白的無名荒草再次出現在視野中，直到重返荒草搖曳的曠野深，而失鄉號和璀璨星辰號龐大的影出現在視野盡頭——再然后，僅僅是向著失鄉號的方向邁了兩步，鄧肯和阿加莎便回到了自己一開始離開的地方。

那艘紙折的小船仍然停在空地上，克蕾西婭正有些發呆地站在船頭，在看到鄧肯之后，有些詫異地揚了揚眉，隨后立刻從船上跳下來，迎向這邊。

“你一直在這里等著？”鄧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海中巫”，“我們這趟可離開了很久……”

“你們剛離開幾分鐘——就在你和阿加莎的影突然穿過一道黃昏的幕之后，剛過了沒一會，”克蕾西婭聽到鄧肯的話頓時驚奇道，“我還以為你們是遇上什麼況突然折返了。”

“幾分鐘？”鄧肯聞言皺了皺眉，但很快便把這點不可思議之拋在一旁——經歷了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況，他已經習慣了。

“我們的事已經辦完了，”他簡單說道，“現在返航吧。”

克蕾西婭看了看鄧肯，又看向跟在旁邊的阿加莎，本能地覺到，在過去的“短短幾分鐘”，父親和阿加莎似乎有著令人難忘的經歷或“見證”，但最后什麼也沒問，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

……

火盆中的蒼白火焰熄滅了，那些低沉模糊的囈語聲也漸漸消失在腦海中，正跪坐在祈禱室中冥想的阿加莎抬起頭，仿佛覺到什麼，轉頭“看”向旁的鏡子。

蒙著黑布的雙眼已無法正常看到塵世中的景，但更加澄澈的靈之眼能讓看到比普通人更清晰的、來自其他維度的“真實”。

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座墳墓，一片陷黑暗的荒野，以及正在遠方逐漸暗淡下去的暮。

這短暫的“啟示”僅僅持續了一秒。

年輕的守門人兼大主教卻已經理解了這一幕傳達給自己的真相。

靜靜地在圣像前跪坐著，片刻后又低下頭，重新回到了禱告中——的翕，無聲念誦著為死者奉上的祝禱。

禱文不長，但將之重復了三遍，隨后才慢慢從坐墊上起，并來到不遠的置架旁，從架子上的某個木盒里取出了一朵有著蒼白花瓣的干花，轉將其放在了圣像前的燭臺旁。

遙遠的城市中，有聲越過街道，傳教堂。

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則從走廊方向傳來，片刻之后，祈禱室的門外便傳來了某位神的聲音：“大主教，您在里面嗎？”

“進來吧。”阿加莎隨口說道。

祈禱室的門被人推開，一位留著黑短發、一半面孔被繃帶覆蓋的中年神邁步而。

隨后他的目便被圣像前的那朵白小花所吸引了。

中年神下意識皺了皺眉，他本能地覺那朵花似乎有什麼寓意，由此產生了一些理所當然的疑問，卻發現自己又想不起那是什麼，他張了張，因失去生機而顯得蒼白渾濁的雙眼中滿是疑。

而后，阿加莎從一旁走了過來，用擋在了中年神和那朵白小花之間。

“有什麼事？”問道。

中年神臉上的恍惚之一閃而過，隨后立刻反應過來，趕忙匯報道：“大主教，又有一批民眾前來大教堂尋求庇護和指引，十幾個人，按照您的吩咐，我讓馬克帶著娜塔莎修去接待了。”

“嗯，”阿加莎點了點頭，接著又隨口問了一句，“那些人況怎麼樣？他們是從哪個街區來的？”

“他們好像了一定的驚嚇，于搖和懷疑的狀態，但又無法準確描述到底發生了什麼，”中年神匯報道，“他們中狀態最好的一個說自己是在今天早上突然‘驚醒’的，然后覺邊有許多事都不對勁，連周圍的親人和朋友都顯得怪異和……可怖，他很害怕，便去小教堂尋求幫助，然后在那里見到了其他求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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