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

是麗公館中的“清理者”！那團用于驅逐“侵異”的怪異影！

……這玩意兒是新希號維護系統的一部分？某種“損管”裝置？納米機群？

鄧肯一邊維持著對逃生艙系統的數據侵徹一邊腦海中冒出許多想法，而就在這時，他看到那團“納米泥漿”又朝自己蠕行了幾步。

沒有任何敵意。

在鄧肯謹慎的注視中，納米機群慢慢分化出了一道仿佛手般的“肢”，它用這段肢敲了敲釋放系統那彎曲的支架，仿佛要給鄧肯演示什麼似的，將

一破損的線纜從支架中扯了出來。

鄧肯表古怪：“你的意思是，讓我從這里連接？”

泥漿又分化出一段肢，在空中上下擺著。

鄧肯一怔，遲疑著將自己的火焰蔓延到了那道破損的線纜上。

泥漿滿意地晃了晃自己的兩肢，隨后再次癱為態，一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一邊慢慢朝著附近墻壁上的一道裂口鉆去。

鄧肯：“……”

這玩意兒原來還是能流和思考的？！

而就在他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里，那團泥漿已經徹底離去，接著，他便聽到麗的聲音從神聯系中傳了過來：“船長！畫板亮了！畫板亮了！我好像搞明白那個‘逃生艙’在哪了！”

……

“這里現在有一百七十六個人——所有‘醒過來’的都在這兒了，”海琳娜帶著凡娜與克蕾西婭穿過居住區中心的連接橋，一邊走一邊說道，“這里原本是港口發電廠的一部分，在越來越多的人‘驚醒’之后，最初醒來且狀態較好的人便自發集中到了這里把這里建了一座營地。”

凡娜在連接橋上停了下來，扶著欄桿看向下方那些依托發電廠原有設施臨時建立起來的居住區域。

而教皇的聲音則在片刻后繼續傳來：“我們很快就會拓展出一個條件更好的生活區——發電廠旁邊的宿舍。現在那里還被‘恍惚的同胞’們占據著，我們不能暴力驅逐，也要盡可能避免跟他們產生沖突，但現在那一區域蘇醒的人越來越多，等到蘇醒的人占據多數，我們就可以把主要活范圍擴展過去。”

“……難以想象，”一旁的克蕾西婭在片刻沉默之后忍不住開口，“世界竟然孌了這副模樣。”

“盡早適應吧，現在的城邦，就是將這里放大了千百倍之后的模樣，”海琳娜輕聲說道，這位以化形態親自駐守在這座燈塔的教皇轉過頭，看著凡娜與克蕾西婭：“至于現在……到你們了，跟我說說世界盡頭的事。”

第八百三十五章 云

恍惚的盲目愚行者們在發電廠外徘徊，濃霧中傳來港口力設施低沉的轟鳴，冰冷的蒸汽核心空地運轉，蒸汽本已為歪曲異象的一部分，而火焰的庇護也已經煙消云散。

但“庇護”本在如今的世界也已經可有可無，“正常”與“異常”之間的界限早已模糊，當所有的心智隨著世界一同淪陷，“理智”反而為了這個世界眼中的瘋子和污染——現在，瘋子們聚集在高墻，筑起了最后的庇護所，惴惴不安地看著外面的世界漸漸陷黑暗。

“我們會給璀璨星辰號準備充足的補給，”海琳娜站在發電廠高的一座平臺上，對站在一旁的凡娜和克蕾西婭說道，“你們可以轉移到在西部碼頭靠岸——那邊是我們目前能控制的對外通道之一。”

“現在這座‘燈塔’還能提供補給嗎？”克蕾西婭有些意外地看著教皇，“你們有那麼多資源嗎？”

“是的，資不缺，這可能有點不符合你們對這里的第一印象，”海琳娜微笑起來，“但事實上，整個世界的‘運轉’都在持續著，各種主要資的生產，運輸，甚至是城邦中的‘商業活’……每半個月，都有一艘滿載補給品的貨船從邊境基地駛來，為這座燈塔補充燃料和其他東西，那些陷恍惚的同胞們如往常一般進行接，而我們這些‘驚醒者’會拿著從舊文件里翻出來的許可證去把一部分資轉移到另外的倉庫里，用同樣的方法，我們也可以調用這里的許多設施設備。”

轉過頭，著發電廠外的廣闊平臺。

“是的，這個世界還在運行著，每一部分……都在恍惚中沿著舊有的軌跡運行著，就像一艘部已經崩潰的大船，仍然在慣的驅使下沿著原有的軌跡飄在大海上，我們這些在船上醒來的人無力修復這艘船，但至在它傾覆之前，我們都還可以隨它一起‘航行’。”

凡娜與克蕾西婭一時間沒有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世界已經是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了。

但海琳娜對此顯然并不在意，只是擺了擺手，便繼續說道：“很謝你們告訴了我世界盡頭發生的那些事，這樣一來，我們這些在大船上等待的人便終于知道外面是什麼況了，如今等待至有了意義，而不再是單純的茍延殘。

“失鄉號……現在還航行在世界的盡頭，是嗎？”

“是的，船長和麗留在世界的盡頭，他們還在向著更遠前進，”凡娜輕聲說道，“船長在為新世界做準備，當一切就緒之后……您就可以‘眨一下眼睛’了。”

“好，那我就不耽誤你們接下來的旅途了，”海琳娜的化轉過頭，輕輕呼了口氣，“我去安排補給的事，之后還會有人送你們兩個回到碼頭上……”

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注視著凡娜的眼睛，過了許久才開口。

“凡娜，一路平安——我們新世界再見。”

凡娜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是的，教皇冕下，我們新世界再見。”

呼嘯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現在停留在這片冰原上的，已經只剩下純粹而極致的“冷”——寒冷穿，浸骨髓，凍結著靈魂，而在這寒風中的傳火者們，早已忘了“火”的溫暖。

不死者們跋涉在冰原上，在清冷的夜中，他們口的提燈蜿蜒連綿，為了冰原深一道微微閃爍蠕的線。

弗雷姆站在一座匆匆建起的平臺上，眺著遠方的冰面，在他視野盡頭，教堂方舟那巍峨的剪影正沉默佇立在遠，方舟上的燈火在夜中勾勒了一座閃爍微的“山”，而由提燈匯的、星星點點的芒則在那座“山”和他腳下的冰面之間流淌著，往來不息，不知疲憊。

在破冰裝置徹底無法使用之后，傳火者們用隨船攜帶的炸藥破開了接下來的一段冰層，在炸藥用完之后，方舟又用自己澎湃的力和堅固的裝甲撞開了又一段路，而在那之后，它的力系統便終于徹底停擺——即便蒸汽核心還在空地呼嘯，管道中氣流涌，那艘巨艦仍舊停在了冰層之間，停在了目的地前的最后一段路上。

但好在那距離最終的“焦點”已經不遠，甚至已經位于焦點的影響范圍——此刻，文明最后的“檔案館”正在這片冰原中建立起來。

腳步聲從旁邊響起，戴著面紗的祭司走上平臺，在弗雷姆旁停下，微微彎腰：“又有十一人‘驚醒’，他們已經被安頓在營地里，目前正在接心理安和疏導。”

弗雷姆輕輕點了點頭：“嗯，他們況怎麼樣？”

“比上一批的況好，”祭司回答道，“提前向‘恍惚’狀態下的人們不斷傳達一些暗示和提醒是有用的，這樣在他們‘驚醒’之后，大部分人幾乎立刻就會意識到這是一種仍然控的‘事態’，并向最近的聯絡人員尋求幫助……這些經驗可以傳達給城邦那邊。”

弗雷姆微微頷首，并沒有再說什麼，而只是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那片正在建設中的檔案館。

從方舟上運下來的工程機械正在冰原上忙忙碌碌，而一片簡陋的，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的建筑群已經初雛形。

相比于氣勢恢宏的方舟巨艦和古樸莊嚴的艦載教堂，那些幾乎和獷廠房沒什麼差別的建筑基本沒什麼可言，因為它們的設計目標只有一個——力爭在最短的時間，在一片陌生的環境中，建造起盡可能堅固的存儲空間。

一聲輕微的呢喃從旁傳來：“這樣做……真的有意義嗎？”

弗雷姆轉過頭，看著站在自己旁的祭司。

“抱歉，教皇冕下，我并沒有搖，我只是……”祭司搖了搖頭，解釋著，“我只是想到了最近的事——有越來越多的人從‘恍惚’中驚醒，他們中的許多，最后的記憶甚至回到了剛出發的那天，不人向我詢問這一路上都發生了什麼，許多問題……”

“我理解你想說什麼，德莉，”弗雷姆輕聲打斷了祭司的解釋，而他的目仍舊停留在那片“工地”上，“許多人都認為，只要人保留了下來，就相當于一切都保留了下來，因為文明本就是人創造出來的，人能創造文明一次，就能重建文明無數次……我理解，是的，而且我更認可——作為傳火者的教皇，我比許多人都更理解文明是如何建立并延續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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