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17日，中秋佳節。

連醫院都一派溫馨和睦的團圓景象，掛著亮晶晶的月亮、紅通通的燈籠，葉清晨看得很是歡喜。

方晴匆忙從地庫上來，剛剛見了周釋，說了一些葉清晨的況。他這幾個晚上都是窩在車里過夜，不敢出現在葉清晨面前徒增的煩惱，他就只能待在離最近的地方獨自熬著思念……

大概清晰地覺到自己大限已至，葉清晨把方晴和殷伶到跟前。

病房的會客區小圓桌，們三人有一起同坐的時候，如今圍坐著，仿如隔世。

葉清晨拿出兩張銀行卡，分別放到們面前，“這些年，我多虧了有你們兩個，才能安全地熬到今天，這條危險重重的復仇之路，你們的功勞是最大的哦。這卡里，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們收下吧。以后，當作你們的嫁妝。”

殷伶條件反般拒絕：“如果我不要，你是不是就不會死？”

葉清晨笑了笑，“我肯定會死啊，這是我們大家一開始就知道的。”

方晴如鯁在，這六年來，除了醫生，最了解狀況的人就是了，沒日沒夜地照顧，們早就了最有默契的“搭檔”，所以今天給們一筆錢，意味著什麼，非常清楚。

一直都知道會死，但總覺得很厲害，拼贏了一次又一次！終于，臨了之際，真真實實的絕還是如期而至，此時此刻恐慌得要命……方晴咬著牙忍住即將潰堤的悲傷。

葉清晨保持著明般的笑，“今天是中秋節，你們不可以留在醫院哦！過去五年的中秋，都連累你們沒有陪在家人邊，是我對不起你們。今年，你們回去好好陪伴家人。”

當然，殷伶再遲鈍，也約覺到了什麼，把銀行卡推回給葉清晨，“我不要！我也不走！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要啊，為什麼不要！”方晴強歡笑，拿過銀行卡塞在殷伶手里，故作取笑：“阿伶，你這個格，我可不認為你會乖乖在家相夫教子的！你不得好好搞事業啊！小姐，我覺得這筆錢阿伶不可能拿來當嫁妝的，搞事業還差不多！”

方晴愉悅得合不攏，舞著毫無破綻的眉眼！現在笑得最開心的人是，出了病房，還沒等離開醫院，坐進車里的那一刻，哭得最慘的人也是……

江澈是在臨下班的時候過來查房的，這才發現病房里只有葉清晨一個人，門口沒人守著，邊也沒有。他很快就心中有數了，是讓方晴和殷伶離開的，不是因為這個節日讓們回去陪伴家人，而是……

葉清晨平仰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回返照的緣故，覺得今天全舒坦，呼吸都順暢了，“江澈，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醫生，告訴你哦，你比梁伯伯還要厲害呢！就是……脾氣不太好。”

“遇到你這種病人，脾氣能好到哪里去？”江澈臉上流出難得的溫，帶著對寵溺和縱容。

“我一直都很配合你的好不好？你給我開的藥，我都是按時按量吃的！”

要是配合，就不至于時間短這樣……江澈縱有千言萬語，也無從啟齒。

葉清晨指了指窗外的天空，“江澈，你能不能把我的床往那邊挪一挪，晚上我想躺著看月亮。”

事到如今，江澈還有什麼不能滿足他呢？放下本子，調整了床腳的子，再把整張床往窗臺邊移近了些距離。

“謝謝你，江醫生！”葉清晨調皮道謝！

例行檢查結束，江澈總想坐下來好好陪說說話，可又覺得，他怕自己無法面對，站在床邊看了半晌，所有復雜的緒和辛酸的滋味一腦涌上心頭，又迅速往肚子里咽！幾分鐘后，才轉準備離開，“好好躺著，有事按鈴。”

葉清晨著他穿白大褂的背影，行至門邊了才喊住他：“江澈，中秋節快樂！”

江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看，也沒有回答，聽完后就繼續開門，出去，關門。

他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后一次談話了。

離開醫院之前，他接了手頭上所有的工作，向院長請了一個月長假。

病房恢復寧靜，葉清晨孤孤單單地躺在床上，安心地等著黑夜降臨，月亮升起……

從意識到自己會死去的那一刻起，就籌劃好了全盤計劃，安排好了邊每一個人對離去后的方向和緒，唯獨周釋是意外。

……

中秋夜，月圓之夜，團圓之夜。

城南章家別墅，活躍的氣氛拉滿，章北辭和章南梔兄妹倆惹得一家人笑聲不斷，其樂融融的！

全程只有章板著一張臉，偶爾敷衍地應付一下，接著又陷沉思。

劉禎把老公的一切心不在焉的反應都看在眼里，要不是礙于老人在場，早就忍不下去了！

小型的家庭活結束，待上樓休息后，強撐已久的劉禎徹底發！

直沖到章面前，怒瞪著他：“清晨在哪里？”

章北辭很不耐煩，“媽，你好好的，提干什麼！真是煞風景！”

章南梔也厭惡地附和道：“就是！媽，你能讓我們開開心心地過完這個中秋嗎？這麼反的人……”

“你們閉！”劉禎難得發怒！

兄妹二人一時間被吼得發怵！

章沒有說話，坐在沙發上，不敢看老婆，了幾個口袋才出煙盒，以往他不會在家里室煙，可現在，沒有猶豫就點了一。

章北辭和章南梔這才發現他們的氛圍有些奇怪，相視了一眼，吵架了？

“我問你清晨在哪里！”劉禎音量大了些，從昨晚就發現老公的不對勁，今天一大早竟代要做點雪花，還要加板栗和芒果干，就覺得奇怪，他不吃甜食，更別說雪花了！而且雪花里加板栗和芒果干，是葉清晨的最！他為什麼要讓準備這個！

直到今天下午，在書房整理東西，看見了一堆文件！

“不說是嗎？”劉禎轉就從廚房的頂柜拿出那摞文件，重重地放在章面前的桌上，指著它們，“這些！這些是什麼意思！章你給我說清楚！”

章北辭速度很快，趕湊過去，拿起最上面那份，是權轉讓協議，是章家六年前被姑媽章彌騙走的20%的權，總算回來了！這協議書是真實的嗎？！

“爸！你可以啊！這事怎麼瞞著不說，是要給我們驚喜嗎！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章南梔走近去一起看著文件里的容，笑逐開：“太好了！爸，你是怎麼搞定葉清晨的？不錯嘛，葉清晨是突然良心發現了嗎？”

章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煙，似乎對他們說的話充耳不聞，把自己錮在煙霧繚繞中。

劉禎又氣又急，一整天都快被種種多疑問得不過氣了，他還在煙！使勁推了他兩下，見他還是無于衷，掄起拳頭用力地砸在他后肩，“你說話啊章！”

“起云山的合同！”章北辭興又激，兩眼放！

章南梔也出乎意料，一把搶過來看了兩三頁！還真的是如今在建設的起云山高爾夫球場俱樂部的合同，最后面有葉清晨的簽字和卓集團的公章……

不對！有什麼不對！

放下這份合同，視線落在桌面那一堆文件里，撲過去，再往下翻，是初羽樂團的購房合同！

第一秒，是欣喜若狂的！第二秒，又仿佛在無形中被莫名的張制而來！第三秒，看到甲方那里簽著“葉清晨”的名字，心里瞬間沒底，呼吸和心跳都紊！

葉清晨買下初羽樂團，真的是為了保住它，在有朝一日還給嗎？楚卿哥說過，葉清晨一直想把初羽樂團還給……

劉禎拖出下面其中一份葉清晨的囑，手都是抖，扔到老公上，“這份囑是怎麼回事？”

“囑？”章北辭皺起眉頭，帶著煩躁搶過掉落在沙發上的文件，“爸！你沒事立什麼……”

可是！訂立囑人的位置，寫著：葉清晨！章北辭剎那間就傻眼了！渾逆流，每一孔都驟然隆起！

為什麼是葉清晨的囑！

為什麼里面寫著，葉清晨名下全部財產，包括卓集團%的權，全部給到他的父親章所有！

章南梔不知他為何突然把話止住，從他手里奪過那份囑，只一眼，就腳下發！

葉清晨的囑？好好的一個人，事業和都正是如日中天的人，立囑干嘛！

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

章的嚨里就像塞了一團棉花，沉浸于悲痛絕的世界難以自救，他是罪人，他不相信自己的親妹妹和親侄！小彌慘死六年他都毫不知曉！而且這六年來，讓葉清晨苦苦撐著中毒的孤軍戰，他還揚言與們斷絕關系！卻任打任罵、從未有半句怨言，臨終之前把所有利益都歸到章家……

……

周家別墅，周釋陪著爺爺吃了晚飯，又一同坐在大廳看著電視，如同行尸走路，所有作都是機械化完的……

周徽生當然看出了周釋的魂不守舍，可他自己的心也是同等的煎熬！

祖孫二人似乎在冥冥中覺到了什麼，都坐立難安。

“去吧。”周徽生忽然出聲，讓孫子去找吧，不想讓他留有憾……

周釋怔怔地看著爺爺，五六秒后才回過神來，起就往大門沖去！

“清晨，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周釋一路加速，生怕遲了那一分一秒！

趕到醫院，推開病房門，室沒有開燈，但月極其明亮，過玻璃窗全灑到病床上，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那里眼著窗外的人……

單薄如紙片，臉蒼白毫無，銀的月縈繞在上，兩者白皙、清冷，邊一個人都沒有，獨自在……等死。

想到“等死”二字，周釋就心痛到窒息！

這個夜晚，大家都在歡聲笑語，而卻無依無靠，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葉清晨的目從窗外的月亮遲緩地轉向靜的來源，是周釋嗎……

是他來了嗎？

周釋走向，步伐沉重，如同跋山涉水，還睜開著眼睛在看他，真好……

他坐在床沿，膽怯地手過去，想要握住的手，又懸在半空愣了好幾秒……

眼前的，好像非常遙遠……眼神恍惚，喪失生氣，不知是月的銀白還是臉的蒼白，如此凄涼的一幕他不忍直視！

“清晨。”周釋還是握住了的手，冰涼刺骨，一詭異的寒流很快就灌穿到他全的，手里還握著木芙蓉花的針！

在失溫，他好害怕！

葉清晨想最后再沖他笑笑，都做不到了，無力撲閃的眼睫，就像在逐漸熄滅的火焰，“周釋，我已經，跟爸爸媽媽，約好了時間，他們差不多，就要來接我了。”

“好，我知道。”

“再見了，周釋……”

“再見，清晨。”周釋俯親吻在的額頭，眼里墜落的淚珠滴進的眼眶里，隨后緩緩閉上雙眼，一行熱淚從眼角落……

再見，清晨，我你。

病床上的生命隕落，消失，不復存在。周釋跌坐在地板上，哭得無聲無息，卻肝腸寸斷……

章家四人趕到醫院，破門而，還是遲了一步。

劉禎看著躺在那里了無生息的葉清晨，手里提著的雪花掉落在地，散得到都是……

心如芒刺，極其痛苦不過如此！

曾經狠狠打過一掌，口口聲聲說著要與斷絕親如母的分！的清晨啊，該有多痛啊……

現在才明白過來，上次約見面，說不見了……劉禎痛心疾首，可憐的孩子啊……

章南梔走近去，看到葉清晨閉著眼睛安詳的模樣，又搖著頭，不敢相信地后退了幾步！整個人如墜冰窟，從腳底涼到腦門……

肯定是睡著了，不會死的，不可以死！葉清晨你不可以死，你死了誰來懲罰我過去犯下的錯！

章北辭無從接眼前的一幕，被無盡的懊悔吞噬，僵在原地，彈不得！

明明每一次都那麼厲害，每一次都能抗住他的刁難！上一次，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他對做了什麼？他拿著茶壺茶葉到卓集團去痛罵，最后跟他說了什麼？好像在對他說著恭喜……

再上一次呢？應該是在燒毀的初羽樂團，他騙走其他人，差點掐死了！對了，后來他手里還沾染了鮮！是的嗎……

而他呢，不止一次罵著“早點去死”！

如今，死了，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一個日思夜想的家人在邊！

章站在門口，久久不敢，遠遠著躺在床上病骨支離、單薄的一軀，那是他一生都無法償還、無法原諒自己的親！

……

后來，周釋每晚都會做同一個夢，夢回他25歲那年，父母祭日那天，他在墓園待到很晚才離開，回去的路上，葉清晨突然沖出來呼救……

是！

他沒有猶豫，即刻帶走了遍鱗傷的葉清晨，避免了被那些人再次捉回去服下毒藥的那一幕……

可是，他的夢始終沒有下文，總在他最開心的時候驚醒過來，不讓他看到健康活潑的葉清晨……

“假如許我再年，許我再回到那個夜晚，我定與你攜手奔赴未來，此生疼你你。假如一切可以重來，我誓要為你的后盾和港灣，不讓你經歷半點風雨，護你一世周全。”

眾生七苦，最苦，求而不得。

紅塵三癡，最癡，未完的夢……

為種下的木芙蓉，已如期綻放，白的的紫的，是最的花。

每年都會花開花落，可惜他再也等不到陪他一起欣賞的人了，它們存在的意義，或許只剩下思念。

他的往后余生，每天都有清晨，可每天都沒有清晨了。

周釋的悲慟，莫過于來不及說。

他們這輩子相逢過兩次，第一次相逢，他25歲20歲，他不相信，錯過了救于絕境的機會，注定了的死亡。

第二次相逢，他30歲25歲，他們結婚，他還是不相信，各種刁難和傷害，加速了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