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人居然親自登門造訪了！

“徐大媽——”錢蓓迎面打了招呼，心直口快的徐大媽奔上了臺階，開口就問：“人呢？人呢人呢？”

“大媽您想找誰？”李黎往一旁讓了讓，徐大媽沖進門里，嚷嚷起來：“找誰？還不就是那個臟丫頭！”回頭又催了一聲：“幺兒，你磨蹭什麼呢？趕過來呀！”

“哎！”徐家幺兒慢吞吞地磨蹭到門口，把拖來的麻袋裝的那包行李往門里一推，低頭靠門邊兒站著，不吭聲了。

“我家幺兒老實的，姓沈的那丫頭就覺得他好騙是不是？”徐大媽扯住錢蓓，大吐苦水：“那丫頭心不小啊，看上我家幺兒了，死纏著他不放！正好錢小姐你在這兒，可得給老徐家評評理，哪有這麼不知的丫頭，倒上門，我家幺兒那個倒霉催的，被這丫頭纏上，怎麼甩都甩不掉！你說一個姑娘家，怎麼就這麼沒臉沒皮的？”

“徐、徐大媽——”錢蓓倒是聽出徐大媽話里的意思了，“您這是不中意人家？珍珠這孩吧，人還不錯的……”

“不錯個屁！”徐大媽“啊呸”一聲，再一開口就是村里大媽的俚俗氣兒，“我這人哪，就是好管閑事、熱心腸，見不得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流落街頭，那天瞧站在村道上，滿臟兮兮，跟個四討飯的流浪乞丐沒啥兩樣，怪可憐的，就發了善心，讓幺兒背著到了咱們徐家，給吃飽穿暖睡個安穩覺，還給了一點錢，讓盡快找家里人去，別在外面行乞了，可說自己沒地方去了，說這麼做是有苦衷的，什麼、什麼時機到了，就會把真相告訴咱們……”

“這麼做確實有的用意。”李黎倒了杯茶，遞給徐大媽，扶到椅子那邊坐下，先喝口茶緩緩緒，“也不是要一直瞞著你們，時機到了，我想一定會如實道出事原委的。”

“你別跟我說這些，我都五十來歲快六十的人了，不想知道你們小一輩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只知道，我家幺兒跟，那是絕對沒有可能的！”徐大媽重重一擱茶杯，緒依然激，村里農婦一捋袖子，胳膊黝黑結實，嗓門兒特大：“一個臟丫頭，我好心好意收留多住幾天，沒想到啊，居然了歪心思，想騙著徐家小爺與相好，這丫鬟命還想登堂室當夫人，當我沒看過戲臺上的戲，壞心眼的丫鬟……”

得，居然說起戲文來了，這位大媽平日里定是看多了戲班子搭臺唱的大戲，越想越離譜，還待往下說，錢蓓已然聽不下去，頂了一句：“什麼丫鬟命？你家小兒子是小爺，怎麼就丫鬟了？這戲臺上的戲唱的演的不都是古時候的事嘛，這都什麼年代了，大媽您還古板老思想，也太OUT了吧？”

“什、什麼奧？什、什麼特？”徐大媽聽不懂OUT的意思，急著站起來，沖著錢蓓正要發脾氣，李黎趕忙打圓場當和事老：“大媽您先別著急，我先問問您，是您不中意珍珠，還是您兒子看不中人家？”

“我都不中意了，我兒子那還能中意的嗎？”徐大媽撇，一副“你多此一問”的表。

李黎聽來納悶：到底是徐大媽要討老婆還是徐家幺兒要討老婆，怎麼連談個對象都得是徐大媽來做主？

“小徐，你覺得珍珠這姑娘怎麼樣？”李黎扭頭，再一看徐家幺兒，那小伙子到現在還是一聲不吭，頭低低的，像一木頭樁子，傻杵在門口，問他話呢，他權當沒聽見。

“你別看他了，李黎姐，那就是一個媽寶。”錢蓓湊上來，悄聲點醒李黎：甭指徐家幺兒了，二十多歲的男人，什麼事都做不了主，什麼事都得聽媽的，簡直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兒子了。

“你們兩就別幫襯那臟丫頭了。”徐大媽兩手叉腰，茶壺狀沖兒子頤指氣使：“幺兒，傻站著干嘛呢？還想見一面？從咱們家跑出來時，說了要回這家民宿，讓你把的行李送到這里來，現在咱們人都來了，躲著不面，肯定是沒臉出來見你，你就把的行李擱這兒，趕跟媽回去，以后都別再見，讓徹底死了那個心！”

“徐大媽，”錢蓓瞄一眼被徐家幺兒推進門來的麻袋裝的那包行李，心想：當初幫珍珠拿走行李的是你，現在送還行李的還是你，一下要一下又不要，有這麼耍人玩的麼？“據我所知，你家幺兒自打上回遭人悔婚后，就很難找到對象，現在人家好好一姑娘，對他上心了，多好的機會，大媽您怎麼就……”

“我怎麼？我怎麼了？”徐大媽瞪眼撒氣，“我家幺兒怎麼就難對象了？我今兒還真就告訴你——我家親戚托人在城里給幺兒介紹了一個，城里來的姑娘，學歷高、家庭背景好，哪能是那臟丫頭能比的？”

果然！包打聽的消息來源從未出錯過，上回，錢蓓在手機里聽說珍珠在給徐家打雜，又是洗服又是燒飯做菜的，竭力討好徐家人，想博取徐大媽的好，那時，錢蓓就提醒過珍珠——全村人都知道徐大媽喜歡城里頭的孩，說人家知、有氣質，哪舍得城里來的準媳婦干這些臟活累活？

“珍珠非要瞞著徐大媽，自己的份來歷，這回可吃苦頭了吧？”錢蓓小聲咕噥，李黎索與徐大媽挑明了講：“珍珠也是城里來的，看住登記，填寫的資料，是打北京來的……”

“北京？”徐大媽鄙夷一笑，“行啊，真能耐啊，流浪行乞到走，北京討不到飯吃，又來咱鄉下了？可真委屈了！”

“媽！”徐家幺兒好歹吭聲了，約莫是實在聽不下去，臉紅耳赤地說了一句：“您別說了！咱們好心收留，做的是善事，干嘛非要鬧到這步田地？”

“好心收留是一回事，日行一善嘛，信佛的人，不缺菩薩心腸！”徐大媽鬧了心火，還在吵吵嚷嚷，“但是給自家兒子找媳婦又是另一回事，難不我還得好人做到底，把路上要飯的全都認作兒媳婦？別人不得當我失心瘋了？還是當幺兒你真娶不到老婆隨便找個要飯的充數？臥龍村里，我老徐家還丟不起這個人呢！”

“行了媽！您能小聲點嗎？”徐家幺兒上前一把拉著徐大媽，使勁往門外拽，“走走走，咱們趕回去吧。”

“急什麼呀？你還怕被聽到了……”徐大媽正來氣，還要啰嗦幾句，忽然，樓道口轉出一抹人影，沈珍珠的聲音傳了來：“是，別急著走呀！說什麼我都得親自來謝謝你們母子！”

聞聲一怔，門口糾纏的幾人紛紛轉來目，看到梳洗換裝了的沈珍珠，從客房里出來，轉過樓道口，一步步走向他們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徐家母子二人，扭頭這一看，竟看得呆住！

沈珍珠上換了名牌飾，蹬著高跟鞋，長發飄飄，氣質高雅地款款走來，上了致臉妝的模樣，當真是俏麗可人，跟剛才邋遢樣兒，簡直判若兩人！

這般驚人的轉變，就像是阿加莎著作里名偵探赫爾克里•波系列當中，《下的罪惡》影片結尾，那對夫妻款款從旅店樓梯下來，一直給人的印象是委屈可憐的帕特里克的妻子克莉汀，搖一變，著裝打扮氣質十足，挽著叼煙斗的丈夫的胳膊，款款走下樓梯的，多麼的優雅迷人，看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同樣的，梳洗打扮后的沈珍珠，人如其名，發的珍珠一般，閃到了徐家那對母子的眼，那一瞬，徐大媽與徐家幺兒臉上的表呆呆的，顯得有些稽。倒是沈珍珠，從容地走到那二人面前，展一笑，徐家幺兒眼底登時浮現一分驚艷。

“這麼老大遠的跑過來，還親自把我的行李送到這里，我總得跟你們說聲謝謝吧？”沈珍珠臉上的表，完全看不出之前遭了傷的打擊，就像沒事兒的人一樣，沖那對母子笑了笑：“前些日子承蒙照顧，我也得跟你們說聲謝謝了，不過，我在你們徐家也沒干活吧，就當是兩相抵消，互不相欠，兩清了！”

言下之意：從今往后，與他們徐家，再無半點瓜葛！

“蓓蓓姐，李黎姐，謝謝你們。”這一句謝，才是發自肺腑的，沈珍珠一邊說，一邊把房卡遞回去，“我得走了，前幾日，北京那邊的家人就打電話來催了，父母幫我聯系了英國的一所大學，辦好簽證我就得出國留學，不說深造，混個文憑也好回來在家族企業討口飯吃。”自嘲般的一笑，在錢蓓與李黎關切的目中，徑自走向了門外，“既然行李都送到了，我自己去輛車吧，這里我不想多呆了。”

即便偽裝沒事兒的人，孩心里還是覺傷的，但又能怪誰呢，是自己有意瞞在先，執意追求理想化的伴，忽略了現實中客觀存在的一些問題，到頭來，理想終歸是理想，還需認清現實。

這個傷心地，是片刻也不想多呆了。

“珍珠！”徐家幺兒忽然喊了一聲，走出門外的那道影，略微停頓了一下，只一下，就頭也不回的，繼續走遠。

看到孩倔強地直了脊梁骨，筆的背影，那樣決絕地漸行漸遠，徐家幺兒翕張著，終究是低下頭，不吭聲了。

與徐家幺兒一樣，臉猝然變得晦暗，表顯得復雜的，還有徐大媽，呆呆看著沈珍珠走遠，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孩當真是所認識的臟丫頭？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這丫頭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難道是老眼昏花，看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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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后，沈珍珠才回來，司機也跟著來幫忙搬運麻袋裝的那包行李，民宿外卻早已不見了徐家那對母子。

“人都走了？”沈珍珠進屋與錢蓓們打聲招呼，錢蓓見了就說：“是走了，不過，看徐大媽的表，有點后悔了，你這幾天在他們家幫忙干活，都看在眼里，難得一個城里的孩能這麼勤快，心里一準在后悔！”

沈珍珠笑著說：“那敢好啊。”

錢蓓忙問：“你不再考慮考慮麼？徐家幺兒對你是有覺的，看他臨走時落寞的樣子，對你還是蠻在意的。”

“在意有什麼用？他媽趕我出門的時候，他一聲都不吭，就在旁邊看著。”沈珍珠長長嘆了口氣，“算了吧。”

“就這樣算了？你不是對他有好的麼？現在徐家人知道你的份來歷了，以后不會虧待你的。”李黎上前，幫腔勸。

“恢復了本來面貌，我還需要再考慮他們嗎？”沈珍珠忽然說了一句話，一句令錢蓓與李黎意想不到的話：“我不再是一無所有的可憐蟲，不再是什麼背景來歷都沒有的臟丫頭，我拿著自己城里人的份、家族企業的背景，我還需要再考慮這鄉下的一家人麼？他們有心高攀，我就不能有心瞧不上眼麼？我想通了，自己的資源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以我的家世背景和容貌，我不也得回城里頭挑一挑，至不能再虧待了自己吧？”

丟下這一番話，沈珍珠笑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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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大藝家”離開，錢蓓忽然覺得：這孩來時上還有點什麼，現在似乎被全然拋卻了。

是拋卻了理想？順應了現實？還是無奈地認清——一事不是理想化的產，不是憑空想象出的好。

“我到現在還是不太理解的行為藝。”假小子嘟囔了一句。

李黎只是笑：“別多想了，走吧，回屋子里跟客人說一聲，晚飯的點，該吃飯去了。”

想要安安生生地吃一頓晚飯，誰知竟也沒有那麼容易——

二人剛回到屋子里，就見趙士慌慌張張的從樓上奔下來，見了錢蓓們，沖口就問：“瑤瑤呢？你們有看到瑤瑤嗎？”

“瑤瑤？”二人一怔：孩子不是一直在樓上房間里看卡通、打游戲麼？

“是不是孩子調皮，與大人玩躲貓貓，在屋子里藏起來了？”

想到這里，三人趕忙分頭去找，整棟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找了個遍，連床底下櫥里都找了，就是沒有瑤瑤的蹤影，這下子，三人都急了。

“糟糕！”一定是剛才徐家人來鬧騰，堵在前門吵吵嚷嚷的時候，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才沒有留意到：“瑤瑤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