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當不起

chapter 28

咬得很輕, 并不敢太用力，哥哥還要出去見人，帶著傷也不像話。

但一雙水杏眼裏的怨氣卻是滿滿當當。

咬完也不管他, 眼看又要躺下去, 唐納言忙抱住了。

他過脖子去, “來，還有另一邊給你出氣。”

“哼, 誰般配你給誰出氣去。”莊齊扭著臉說。

唐納言失笑，“天地良心, 那都不是我說的，也要怪我頭上？”

莊齊不理他了, 說：“我要睡會兒，頭暈。”

“你睡。”唐納言替掖好被角，“我在這兒守著你。”

莊齊眨著眼睛看他, “什麽守著我，你是將功折罪。”

“但你這是加之罪。”唐納言了下的臉。

胡攪蠻纏, “加之罪也是罪, 總之是你的罪。”

唐納言無奈點頭，“好, 我罪大惡極, 睡吧。”

莊齊燒退之後，嗓子仍啞了好幾天。

住在北街不方便, 照顧得不如大院裏細致，唐納言便把送回家，給蓉姨，他也好安心上班。

但在這兒又有另一樣不便利——莊齊失眠了。

這段日子黏著唐納言，已經習慣了靠在他懷裏, 膩歪地說一陣話再睡。

礙著這一層還沒捅破的窗戶紙，只好每晚都鑽到唐納言房裏，輕手輕腳地爬上去。

好幾天了，唐納言睡到半夜，枕邊就多了個香的小姑娘，在他的懷裏作。

他同樣失控地吻，把的瓣弄得殷紅，但不敢再做那樣的事。

哪怕莊齊不停地暗示他，不斷向他發出人的邀請。

唐納言忍耐著心裏那強烈的、暴戾的，想要用力地搗進去的沖。他按住懷裏的孩子，安說：“乖，你先養一養，聽話。”

沒多久就到了除夕，唐伯平兩口子回了京中過年。

那日天晴，屋頂上的雪融水，流下來，掛在瓦片金黃的屋檐上，又凍冰，只是還不穩，在風中吹得直晃，偶爾有一兩柱落下，砸在腳面上。

從菱花窗裏出去，遠雪天一，日頭下白茫茫一片，吹落瓊花般的玉潔。

這次唐伯平帶回來的東西很多，搬家似的。

院子裏大隊人馬在忙碌，一個接一個的箱子拿進來，辛伯都仔細盯著。

看這架勢，莊齊心裏已有了數，怕是過了年，唐伯平就正式到任了，以後再不會出京半步。雖然哥哥沒講，但大小也去了這麽多次聚會，總有風聲刮過耳邊。

莊齊關了窗，整理了一下子，收拾好臉上的表，下樓去迎他們。

走到客廳裏，乖巧地了一聲：“唐伯伯。”

唐伯平穿件白襯衫，外面罩了件藏青羊絨背心，很樸實無華的穿扮，手上端著一杯濃茶在喝。

聞言，他扭頭看了一眼：“哦，你在家呢，齊齊。”

莊齊坐到他邊，“嗯，學校放假了嘛。”

“期末考得還好吧？”唐伯平照常關心道。

謙虛地說：“嗯，績點4.0，算還可以吧。”

唐伯平連說了兩句好，“能順利畢業出國就行。”

莊齊笑了下，攥著上的絨擺，沒說話。

唐伯平笑著對邊侍立的書說：“我兒，小名齊齊。”

說完，又拍了下莊齊的手，“認識一下你孫叔叔，以後常見面的。”

莊齊笑著說：“孫叔叔好。”

孫立行是他從下面帶上來的，此人做文章是把好手，唐伯平用著舒心。

他剛到任的時候，頭一個書墨守規，對新局面新思想的認識不夠，寫什麽都是老水平老模子，唐伯平發了好大一通火，試著啓用了孫立行，他琢磨出來的東西，字字都點上了他的心窩子，讓他很是滿意。

在京中不比在下頭，行事更要謹慎許多，左膀右臂不能斷。

“二小姐乖巧，小唐主任上進，您兒雙全哪，好福氣。”孫立行對唐家的事一清二楚，也知道這是在給小孩擡價，他索擡得更高。

但唐伯平擺了下手，“哎，你還沒見過我兒子，就說這樣的話。”

孫立行笑說：“還沒這個榮幸見過，但他寫的文章看了，華泰第一筆嘛，您兒子水平很高的。唐主任將來要是進了宣傳口，我們連吃飯的地方也沒有了。”

提起兒子，唐伯平臉上的笑紋堆得更深，“他從小就讀書、看報，下了一番苦功，整天守在書房裏不出門，在這上面的確是有心得。但畢竟年輕，你有空也指點一下他。”

“當不起，指點我可當不起，互相學習。”

莊齊只坐了一會兒，盡到該盡的禮數，再待下去，多餘又尷尬，有這個自知之明。

戴上圍巾，自己出門去走走。

好像很久沒見周衾了，都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難得放晴，大院裏的路也掃了出來，青灰的磚地迎著日，折出淡薄的水。

把手揣在兜裏，慢慢往周家那邊走。

剛到門口，莊齊一眼就看到了他，周衾在樹底下蹲著。

走過去，彎下腰低低地笑：“你都幾歲了，還看螞蟻搬家呀？”

“嚇都被你嚇死。”周衾擡起頭，額上一塊傷疤閃爍在太底下。

莊齊蹙了下眉頭，忙拉著他站起來，“我看看，你怎麽弄這樣？”

周衾擋了擋，“沒事，前幾天不小心摔的，已經理過了。”

撥開額前的黑發，“摔出來了？這麽深的一道口子，你蒙誰呢？”

“就是......就是磕在碎花瓶上了嘛。”周衾結結地解釋。

莊齊指了下自己，“喂，您看我像傻子嗎？”

“不像啊，傻子能拿全院績點第一嗎？”周衾說。

氣得起來：“那你把我當傻子糊弄！”

周衾忙去捂住的，“別喊，我告訴你好吧。”

其實事說起來也簡單。

周衾拉著去外面，邊散步邊說：“前幾天，因為我爸回家晚了，媽媽和他吵，我實在聽不下去，就勸了兩句，就扯到我親媽頭上了，連著我一起罵。”

這已經不是什麽新鮮事。

周吉年和他夫人，從結婚第二年起便兩不悅，轟轟烈烈地鬧離婚，到現在，快二十年了也沒見他們離。

不等他說完，莊齊已經猜到了，心裏不是滋味，“拿花瓶砸你了，是不是？”

“不是砸我，是砸我爸爸，我幫他擋了。”周衾低頭說。

莊齊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聲音輕輕的，“以後他們吵架，你就躲得遠一點，不要摻和了吧。”

周衾看圍巾下的小臉白慘慘的，心裏不落忍。

他手握了一下，“我說了不告訴你的，你看你這樣。”

莊齊吸了吸鼻子，“沒事兒。周衾，反正你快畢業了，以後回這裏，離了他們，你會過得很好的。”

“那你呢？也回這裏嗎？”周衾看著問。

點頭，“本來除了我哥，這裏也沒人歡迎我，他在哪兒我在哪兒。”

周衾笑傻，“那怎麽可能！你哥要結婚的，他還能一輩子帶著你嗎？真是小孩兒說話。”

要怎麽和他解釋清楚，他們兄妹現在的關系？

莊齊想了想，還是選擇緘默不言，也沒什麽可說的。

笑笑，把凍得紅的鼻尖進去。

周衾停下來，筆直的年站在青杉底下，提議說：“你還不如和我去國，我們相互也有個照應。”

看他剛才那麽難過，莊齊也不忍心當場拒絕，反正失約也不是一兩回了，何況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莊齊朝他笑，手拍掉他肩膀上的雪，“好啊，我們一起去國，不回這個地方了。”

周衾點頭：“嗯，到你家了，快進去吧，外面冷。”

莊齊和他道別，又指了指額頭說：“傷口記得換藥，今天是除夕，多吃幾個餃子啊。”

“知道了。”

“新年快樂，周衾。”

扭過，臉上還維持著婉的笑意，擡頭就看見唐納言。

他穿了件黑羊絨外，站在半人高的鐵柵欄旁，角很淡地抿起來，後是一枝斜出的紅梅，越發映得他面冷白，深沉淡漠。

剛才說話太投了，莊齊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又聽見看見了多。

小時候被哥哥支配的恐懼又來了。

但想不出那麽多，應該也沒什麽事吧，似乎也沒做什麽呀。

快步走過去，站在唐納言面前，恬靜地笑了下：“哥，你回來了。”

“嗯，回家吧。”唐納言連聲音也很清淡，像深秋落在臉上的雨。

他沒再多說，轉往裏走，推開大門進去，莊齊隨其後。

家裏已歸置齊整了，唐伯平和姜虞生坐在客廳裏，兩個人靜靜地說著話。

除夕晚上一起包餃子是唐家的慣例，每個人都要參加。

其實也不麻煩，廚子備好了餡料和餃子皮，就是走個家庭和諧的過場。

屋子裏開足了暖氣，莊齊摘下圍巾，問過好後，先去樓上洗澡換了服，重新換了條束腰小黑，很溫的褶風琴領口設計。

唐伯平中年發福，系圍時有些吃力，莊齊幫他接過來，靈巧地打了個結。

“還是有個兒好，心。”他拍了下莊齊的頭，笑說：“你看你哥站在那兒，跟菩薩一樣。”

莊齊拈了塊餃子皮，悄悄打量一眼唐納言，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

疑心自己是罪魁禍首，不敢開口。

姜虞生笑著了一個，“這都看不出來？你兒子的心啊，已經不在家裏了。”

“沒這回事。”唐納言蹭了下沾著面的手，他說：“下午陪夏治功去看了幾位領導，有點累。”

唐伯平點評了句：“老夏那麽強勢的人，這個傳統倒沒丟。”

“他不敢丟，多人等著拿他的把柄。”唐納言說。

姜虞生制止說：“哎，我說二位，一家子過個年，工作就不談了，好吧？”

出于對夫人的尊重，唐伯平附和道：“對對對，姜士退居二線了，都記住啊，在家不要提工作了。要聊去外面聊，走，咱們煙去。”

說完就拉著兒子去院子裏了。

姜虞生在後面喊：“全丟給我們啊，爺兒倆才包了幾下！”

莊齊全程沒有過話，只默默地包的餃子，盡管手法很生疏。

現在剩下兩人照面，就更加沉默了，抿著不說話。

姜虞生著餃子打量，風華正茂的年紀，段眉眼無一不妙，漂亮得像個禍害，低著頭的神態，總覺得在誰上看過，很像個年輕時的故人，但就是一下子想不起。

話說回來，莊敏清的個人生活那麽複雜，他就算在世，恐怕也不知是在哪一留的。

總之是個頂漂亮鮮活的姑娘吧。

早年姜士在文工團工作，如雲的地方，也找不出幾個莊齊這樣的。

不經意間，莊齊擡了一下頭，見正盯著自己，訕訕地笑了一下，“伯母。”

看看，還這麽乖巧懂事。

姜虞生也笑：“大三了，畢業後的打算有了嗎？是出國還是工作？”

莊齊搖頭，“我還沒有想好，都準備著吧。”

姜虞生說起當年，用心叮嚀了一句：“你這個專業是老唐選的，也是你龔臨終前的意思，希你走你爸爸的路。他過去那些老同事都在，大家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進去以後也能關照。不過，伯母還是建議你去國，工作以後，提拔調任也很看重這些的。”

這是第一次和自己說這麽多話，句句肺腑。

莊齊寵若驚，不住點頭：“我聽明白了，謝謝伯母。”

謝完了，又不想，如果姜虞生知道正和唐納言談，還能說出這番話嗎？

不剝了的皮都算好的吧。

等父子倆說完話，菜都已經上桌了，四個人安靜吃著，不時舉杯喝一次酒。

莊齊面前的是果，唐伯平和唐納言開了瓶特供的茅臺，一頓飯下去了一瓶。

端著杯子看著，覺哥哥不是在喝酒，比喝水還要利索。

頭頂的水晶燈花枝一樣延展，莊齊在束的影裏看他，真擔心他喝醉了。

忽然和他對上一個眼神，他也只是靜靜地看過來，平平淡淡又耐人尋味。

莊齊怯怯地低下頭，專心吃菜。

等吃完飯，本該陪著看會兒晚會的，但唐納言說不舒服，先上樓休息了。

他能走，莊齊不好走，在客廳裏坐了一個多小時，看看電視，陪著他們夫妻倆閑話家常，發了幾條拜年的消息。

後來連唐伯平都困了，揮揮手，讓也早點去休息。

莊齊不著急，看著他們夫妻進了臥室，放輕腳步往樓上走。

路過哥哥房間時，停下來逗留了會兒，不知道該不該敲門進去，又擔心他已經睡下了，怕吵醒他。

莊齊為難了一陣子，手腕擡起來又放下，還是決定不進去了。

正要走，咔噠一聲，門從裏面開了，一只冷白的手臂出來，將用力往裏一拉，扯了進去。

驚嚇之餘，莊齊險些站不穩，是靠唐納言扶住的。

房線昏淡，只有床頭一盞青瓷底座的臺燈散著和暈。

唐納言將抵在了牆上，鼻尖蹭著的臉頰，盈滿山茶的清冷香氣，手上握著子下的細腰，聞了一陣，他繃著臉，一言不發地開始吻。

這副場景曾出現在莊齊的夢裏。

除了地點改臥室，其餘都一模一樣，哥哥紊滾燙的氣息，啄吻臉頰時，一邊手勢淩厲地剝開。

莊齊為這樣的相似而心如擂鼓。

恍惚間，約有種被宿命中的興。

哥哥一下子變得好兇，莊齊被吻得說不出話，抱了他的肩，勾著他的舌頭不肯松，不停吞咽著口腔裏的津，被托住的中間一片泥濘，像誤當年的夢境深。

“喝了那麽多酒，我都以為你睡了。”莊齊咬著他耳後的小痣，輕聲說。

唐納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當然睡不著，聽見妹妹和一起長大的男孩子約好去國，他怎麽睡得著！

他躺下來，腦子裏翻來覆去就那麽一幅畫面。

年紀相當的青年男，模樣也登對，含脈脈地站在雪松下，拍拍肩膀，說著日後的約定。

去讀書就算了，他們還預備不回來，不回來是要在那邊做什麽？還想著以後結婚嗎？

那他怎麽辦？他已經這個樣子了，莊齊走了他要怎麽活？

他的孩子，他養了十二年的孩子，周衾憑什麽帶走？這小子也太能異想天開！

唐納言閉上眼，等不及地把自己埋進去，啞著嗓子問：“有沒有弄痛你？”

“沒有，一點都沒有，我很喜歡。”莊齊纏他纏得很，眼尾舒服得溢出兩滴淚來，為這一瞬間的飽脹酸麻，往後仰了仰脖子，後腦勺抵在了牆面上。

這句話簡直是/藥，得了特赦的人沖撞起來，愈發地不管不顧。

夜裏起了風，莊齊越過他聳的肩膀，看見窗外青黃的金枝槐上，雪紛紛揚揚地掉。

沒多久，嗚嗚咽咽地湊上去，用力絞了唐納言，知道自己就快承不住了，輕咬著他的耳垂，無助地淋了他一，仿佛窗外被吹落的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