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正文完

落霞綺麗如畫, 黃銅所鑄的一枚寶鑰蘊著淡淡的華。

于而言，親手構築的家是最為珍視的所在。

毫無保留予他。

銅鑰好生合于掌心，郎君清雋如玉的眉目間盡是溫笑意。

“好。”他鄭重道。

晚風徐徐吹帳幔，郎白皙的耳垂泛著紅暈。

“時候不早了, ”道, “還得去陪太後娘娘用晚膳。”

上松松套著的玉白寢寬大許多，青蔥的指節在袖下。

容璇吩咐向菱與向萍捧了來, 煙紫繡藕花的錦雅致考究, 這一套又織染得稍稍偏些, 合萬壽節的喜慶。

待仔細梳妝罷，紫宸殿前亦備好了步輦。

祁涵執過容璇的手, 二人相偕去往壽安宮中。

夕西斜，容璇擺間用作點綴花蕊的紫英石閃著點點芒。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

立後詔書已曉喻天下，容璇對言太後亦可改了稱呼。

太後娘娘今日著一件暗紅縷金紋福字緞, 冠間垂下的明珠飽著澤。

“都起來吧。”

既是萬壽家宴, 雖則規矩不能錯, 但到底比平日裏多了一兩分親近。

……

明月如鏡高懸夜空，灑下萬裏銀輝。

沐巾拭淨水珠，容璇今夜換了件緋的寢，襟與袖口皆繡有石榴花。

那料極輕，勾勒出郎窈窕玲瓏的形。

廷新貢的香是恰到好的清甜，久了又可慢慢散出一層似有若無的香。

容璇有些喜歡這味道, 稍稍沾了些許。

三千墨發未挽起，如瀑般順垂著。

恰是銀夜, 清輝皎皎，殿中燭火俱熄下。

月如水傾瀉窗格, 錦帳間一派風平浪靜，唯氤氳著幾縷淡雅馨香。

容璇側眸瞥向枕畔人。

祁涵亦未睡，聲音平和：“不累？”

連日趕路，昨夜才到京都，應當是疲憊的。

月勾勒出郎君俊逸好看的眉目，容璇沒有答話。

雖是奔波，但每日的路程都有定數，休息也足夠。

況且睡了一夜一日，眼下沒有半點困意。

再者……一別二十餘日，今日是他的生辰，自然是可以的。

無需更多的言語，二人目對上，下一刻容璇便被郎君在了下。

彼此呼吸稍了幾分，離得愈近，郎頸間的清香便愈分明。

寢系帶被挑開，輕得好似一團雲。

容璇閉了眼，郎君溫的吻落在眉間，又一路沿至面頰與畔。

帳節節升溫，香氣愈發勾人。

寢翩然而落，迷離之際，容璇忽而想起他們的第一夜。

青與歡喜。

也是在萬壽節呢。

……

萬壽節三日休沐後，第二日便是由帝王親自主持的殿試。

容璇方從高平府歸來，比預定的日程早了幾日。暫不用去戶部點卯，還能有兩日閑暇。

晨起醒來便是巳時，容璇帳間掛著的明玉佩，這個時辰想必太極殿已然開考。

四月裏杏榜張時，懷月也給報了信。餘家二郎中了會試，榜上列第一百九十七位。

會試之後便是殿試，二百餘位新科貢士皆有資格參加，由此再分出一甲進士與其他。

向菱奉上一盞玉桃羹，見娘娘兀自出神，笑了笑又安靜退下。

容璇聽聞此番會試也是有子參加的，幾人中有一位姑娘登科。放榜那日除了會試前十，的名姓也被街頭巷尾議論了許久。

殿試整整考一日，一直到黃昏時分，太極殿前最後幾名士子也陸續離去。二百餘篇文章送上去，約莫三日後出結果。

橫豎殿試不篩人，容璇讓餘澄默了文章給瞧一瞧。餘澄樂天知命得很，有個三甲同進士出他已然滿意。

殿試一過，他重重心事終于卸下，可以好生賞玩這京中的景。

風和日麗，翌日餘澄應邀到容府作客。他在京都暫居的宅邸是長瑾幫著相看的，與容府只相隔一條街。

他提前到了兩刻鐘，因是客，懷月含笑見過禮。

餘澄問清了方向，自送了文章至容璇書房中。他腳步一派輕松，春闈後當然萬事大吉，再沒什麽需要張的。

垂花門後，他冷不防在長瑾宅中見到了帝王影。

他當然沒有眼花，立刻行禮：“陛下萬歲萬福。”

貢士上金鑾殿面聖前，一應規矩都是宮廷提前教授過的。

殿試的座次依照會試的順序，餘澄的位置靠末端，離帝王極遠，還不覺得如何。

眼下在此上，久違的威又撲面而來，比之殿試更人張。

他甚至來不及分神細想陛下為何會出現在此。

“起來吧。”帝王神無波。

餘澄起，恭謹候在一旁。

容璇聽得外間靜出了書房時，瞧見餘叢源著的目猶如看到救星。

笑著搖搖頭，接過餘澄手中的文章。

“晚膳還有一會兒就好了，不如先去偏廳坐罷，正好嘗嘗懷玉齋新做的點心。”

陛下在此，餘澄不敢吭聲。

原本說到京都四時風，長瑾可以勻出一兩日陪他游玩。不過陛下輕描淡寫間遣了宮中禮陪同他，餘澄趕忙起謝恩：“謝陛下恩典。”

容璇手中拈了半塊糕點，去看畔的白郎君。

今夜設宴本無需他來的，偏他自己到了。

看餘叢源小心審慎的模樣，估著也很難四平八穩用晚膳。

容璇只能解釋兩句：“無事，他是我的夫婿。”

此話一出，餘澄險些連坐都坐不穩當。

容璇神無奈，這樁事也不是刻意要瞞著他。不過是因為先前他忙于春闈，怕他分心，才在此刻點明罷了。

祁涵端了茶盞，唯覺得這一道茶烹得格外妙。

餘澄了額間冷汗，茶香氤氳中，發覺陛下對他的神稍稍溫和了些許。

他舒口氣，腦中糟糟想起些別的什麽。

難怪陛下會忽然駕臨常州府，事先一點風聲也不，原是來尋長瑾的。

容璇失笑：“憑常州府的治績，他就是應當來的。”

朝廷的調令已經送到餘府，餘澄琢磨一番，腦中轉得倒快。

“那你從前簪的那支花釵……”

“嗯？”

容璇一時未及反應，祁涵也擡眸看來。

“就是……”餘澄話到邊打了個圈，萬一長瑾那時所說的心上人不是陛下，可不好辦。

然陛下面前，回話又不可吞吞吐吐。

好在長瑾意會了他的話語，頷首：“是他贈的。”

也是怕餘澄再抖落出別的話語，容璇示意懷月：“時候不早，傳膳吧。”

對祁涵一笑。

祁涵輕撥茶盞，好似被糊弄過去。

無妨，晚間榻上有的是時候慢慢問。

……

三日景彈指而過。

晨曦初現，金出層雲。新科貢士們在太仆寺卿指引下肅然候于太極殿階下，等候著讀書人最為榮耀的時刻。

魚躍龍門，金榜題名。

八位主考齊齊閱過殿試所有答卷，各自評定出名次，權衡t折中後擬送帝王。

名錄在昨夜二更時分已經送來，容璇因宿于紫宸殿中，跟著一同看了一眼。

登科的那位子名喚楊綺，籍貫在江南揚州府，江南阜民，慣來崇學重道，民間廣興學堂，學名家輩出。

楊姑娘出書香門第，楊家祖上曾出過七位進士，家學深厚，設白石書院。楊姑娘的父親便是這一代白石書院的掌院，對子讀書一視同仁。

祁涵圈出楊綺名諱，因道：“你怎知道如此仔細？”

“景和告訴我的。”

容璇笑了笑，楊姑娘此番是與家中兄弟一同京趕考。不過弟弟名落孫山，唯有位列二甲。

天大盛，帝王著九龍冕服，十二冕旒象征天下至尊。

容璇憶及自己登科的那一日，萬丈金芒映于太極殿中。

可惜那日在前太過張，什麽印象都未曾留下。

“一同去看看？”

祁涵瞧出的心意，稍作喬裝，倒是可攜上殿。

容璇思忖片刻，笑著搖頭。

科舉八位考都列于殿中，乃朝中舉足輕重的人。

等將來青雲直上，也能堂堂正正在太極殿上做個主考。

到那時再去罷。

浮雲流轉，慶賀的鼓聲響徹整座宮進

帝王欽點一甲三人，餘者由鴻臚寺傳唱，在太極殿階前依序而立。

一抹倩影站在二甲進士中列，著青緞，墨發以青的綢緞束起。除過一支碧玉長簪，通上下無多餘飾。

立于此，好似與周遭郎君格格不，卻無懼旁人質疑的目。

“楊姑娘安。”秦讓親自捧了描金禮盤，下至楊綺前。

紅綢揭開，是瑰麗的一對宮花。

“此為宸妃娘娘所贈，”秦讓含笑，“為姑娘添彩。恭賀姑娘登科之喜。”

……

鴻臚寺名次傳罷，贊引員在天盛時引諸位進士出宮，迎接皇榜。

容璇已換了緋的錦，鬢邊木簪纏了一支牡丹，要去宮外看新科進士騎馬游街。

上帶著李夫人的囑托，回頭要將餘澄游街的模樣說給李夫人聽。

祁涵亦改了常服，頷首陪出宮。

天和茶樓視野最好的雅間，容璇憑窗眺。

這個位置極好，繁華街景盡落于眼底，鼎甲騎馬游街亦從此開始。

從新科進士們出宮，再到張皇榜，再到佩戴綢花，金鞍紅鬃馬，林林總總還要許久的工夫。

雅間中設了致茶點，容璇先回桌前等候。

街頭兵已在開道，容璇笑道：“陛下倒是會選地方。”

一會兒鼎甲出行，便是從街頭開始。

祁涵鬢邊那支牡丹花簪，他也曾在此地觀過這一回盛事。

一切都已預備妥當，禮樂聲響。

吏部、禮部的員捧聖旨在前開道，謂之“誇”。

三鼎甲騎高頭駿馬聯袂在前，這一日滿京都的風華盡數落于他們畔。

街兩旁滿行人，肩接踵，爭相一睹新科進士的風采。

餘澄的位置實在靠後，容璇一眼去本尋不到人。

只能笑著等隊伍過去，再做打算。

鼎甲三人策馬在前，容璇吃一塊糕點，這是人生的春風得意時。

那會兒還不會騎馬，只是穩穩當當在駿馬上坐著。

無數的手帕和花枝向拋來，發間與襟都落了花。

若是隨意拈一朵，便能聽見街旁的歡躍聲。

“郎君接了我的花，那是我的花。”

花雨之中都無暇看路，所幸有人在前為牽引駿馬。

那一日的盛大與歡喜，是二十餘載歲月中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清風吹郎鬢邊花，祁涵眸中映出的模樣。

他想起道士給的箴言：“權衡天下，貴不可言。”

那一日的，華冠絕京都。

街上熱鬧歡騰，容璇瞧見一有趣的風景。回首指給帝王時，恰撞他的目。

“怎麽了？”笑著道，眸中似有星河。

祁涵亦回以一笑。

滿城春，便該是這般意氣飛揚的耀目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