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等云清絮醒來時，兄長又已經出門了。

云清絮看著床頭的那份朱子講義，不由生出一陣懊惱。

昨夜兄長回來的晚，又忙活一天累得不行，早早便睡了。

竟然又忘了把這東西給他。

同在一塊屋檐下，誰曾想，一天竟連一次面也見不上……

搖搖頭，云清絮看著外頭漸升起的日，迅速從床榻上起來。

今日，還有大事要做呢！

昨天忙活了一整天，統共做出了三十只炭筆。

用最濃黑的木炭，和以樹膠滾條狀，之后又用一層層紙細細纏繞包裹，等膠水干了，削了筆尖，在紙上試了試，寫起來順暢流利又方便。

雖然沒有筆書寫的那般，能寫出颯爽風骨。

但不用磨墨，勝在方便。

而且，一只最便宜的筆也要六十文錢，還得配以一百文錢一枚的墨石。

這炭筆只賣三十文錢，應該不愁賣不出去。

云清絮簡單吃了個餅子后，便將炭筆裝在籃子里，又塞了兩個蛋做午飯的吃食。

臨走之前，腳步頓住，似想起什麼一般，拐回屋里，從兄長的書桌上出兩張紙，一同在籃子里。

上街販賣時，可以給那些客人演示一下。

……

剛出門，就被旁邊院子外停的那輛漆黑的馬車給驚了一下。

荔枝巷狹窄，這里的宅子也都只有一進的小門，車馬本沒法進院子。

而且，等閑人家誰養得起馬車？

且不說購置馬車的價錢，最低便要幾十兩銀子，是那馬兒的日常吃食和打理，一個月都得耗費十兩銀子。

有了馬車，肯定得配個車夫，車夫的行價一個月也得二三十兩，這樣算下來，這哪里是坐馬車？

這簡直就是在燒錢！

黃嬸子說的果然不錯，隔壁搬來的確實是個富戶。

真的是因為風水好嗎？

這樣說來，兄長今年必中？

只是……這馬車似乎在哪里見過？

云清絮狐疑地掃了一眼，卻也沒在黑漆漆的馬車上掃出什麼特殊的紋飾。

惦記著正事，也沒功夫再耗下去，提著籃子匆匆離開。

……

走后。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

一黑蟒紋的玄翼，正坐在車廂。

他的旁邊，王府的趙管家以一種極其艱難地姿勢跪在地上。

趙管家的則被死死捂住，發不出半點聲音，更不敢發出聲音。

等云清絮走遠了，玄翼才松開了趙管家的，有些嫌惡地用香云紗的帕子了手，問他。

“剛才說到哪里‘了？繼續。”

趙管家哭無淚。

他容易嗎他，這麼大年紀了，一早從王府趕過來給王爺搬家，搬完之后想匯報些宮里的事，還沒開口，隔壁院子里就起了靜，那位云姑娘便出來了！

王爺二話不說就堵住他的，用眼神威他不準發出任何聲音，他敢打賭，他剛才但凡敢呼口氣，王爺的手腕就會從他的上挪到脖子上！

憋了這麼大會，他視線都快變黑了。

五十多歲的老人家哪遭得住這個啊！

還好那位云姑娘心善，看了兩眼后便匆匆離開，這才留他一條小命。

趙管家捂著口了一會，才解釋道。

“昨夜陛下召姜小將軍進宮，要他同時擔任前首領一職，并且要姜小將軍往后每隔三日進一次宮，教他功夫武藝……”

“王爺，陛下這是起了心思啊……”

玄翼冷笑，“怎麼，你還真當他是個十二歲的稚子不？”

“宦之家，十二歲都能考上秀才了！”

“更別說在宮里，太傅先生們日日教導著，本王也沒著他長，如今他的心智，可是十幾歲的年能比？”

“那咱們……”趙管家有些猶豫，“往后……”

玄翼冷笑一聲，“他若能撐起來，那本王倒是省心了。”

“就怕撐不起來，讓那群腌臜東西左右著，將朝政糊弄全非。”

“既然他有習武的心思，你便多去找幾個武藝高強的師傅，一塊送進宮里頭，姜敘白那東西武藝雖強，可卻不是名師，別讓他走上什麼歪路。”

“是。”趙管家應下，而后又嘆了一聲，“只怕陛下，不知您殫竭慮，只為天下。”

玄翼眸微斂，眸底盡是漠然和疏狂。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本王做事，向來不需要任何人認同。”

“天下攘攘，一群庸夫罷了，本王何須在意？”

“一清名如何？一罵名又如何？”

“這世上有黑便有白，人人都想做白，本王卻覺得做黑更容易些。”

趙管家點頭，心里卻想著……

您若真不在意別人的想法，何必不住在攝政王府，非要姓埋名搬到這小破院子里，踮個腳都怕到房梁的地方，院里連馬車都進不去。

不過這話，他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座上，玄翼又提起另外一事。

“昨兒跟那個林七小姐談了些合作，之后會以的名義立一家林氏商行。不過不用太在意，這林氏商行只是靶子罷了，那點兒微末生意，本王可看不上。”

“明面上，你可以讓虞掌柜多跟那林七小姐流流。”

“虞掌柜行事穩妥，卻不如林氏圓，倒可以互相學習……”

“是。”

趙管家一一應下。

他正準備提起王府的雜事時，忽然聽到自家王爺嘆了一聲。

抬頭，便見自家王爺雙眸中盡是懊惱之。

“壞了。”

“只顧著和你閑扯，倒忘了正事，也不知提著籃子去哪兒了。”

“驅車跟上。”

趙管家眼底一片錯愕，“那……那老奴去車夫？”

玄翼踹了他一腳，將他踹到外面的駕車位，眉目生怒。

“哪還來得及？你年輕時不是也會駕馬嗎？你來！”

趙管家直到著那韁繩，跟著馬車上下晃，轆轆駛出荔枝巷后，人還是懵的。

他……他駕馬？

他可是王府大管家啊！

倘若路上遇到人，他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深吸一口氣，趙管家抬起袖子擋住半張臉，又隨手抄起旁邊的草帽戴在頭上，艱難地縱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