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巷。

八月十五將至，距離兄長科舉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云清絮準備去上街采買原料，做些新鮮的點心供八月十五月祭。

一早，頭戴帷帽，著籃子便要走。

云清川笑著住，“你也太著急了些，比我出門都早。”

云清絮確實著急，“兄長你不知道，城南的早集上都是最新鮮的蔬果，開到辰時便要結束，去晚了葉子都撿不到。”

云清川將襟別好，帶上今日和友人溫習探討的薄書，跟上云清絮的步子。

“許久沒同你一起上街了，陪你一道吧。”

云清絮立刻將籃子塞進他的手中，拍了拍袖子，莞爾一笑。

“那正好，你幫我拎東西。”

只有在云清川面前，才能出活潑輕快的一面。

二人鎖上門鎖后，云清川掃了一眼隔壁閉的院門，眉頭微皺，問道。

“絮兒，你在家多日，可見過隔壁院子的住戶？”

云清絮搖頭，也覺得怪異，“不曾見過。”

“偶爾夜里會聽到簫曲，是江南民間的調子，應該是江南人無異。”

“白日在家時，偶爾會聽到腳步走的聲音和翻找東西的聲音，但很快便消失了。”

“似乎，只住了一個人，怪冷清的。”

送了長笛過去，隔壁也沒什麼反應。

不過這事倒沒必要和兄長詳說。

云清川嘆了一聲，“京城淪落，各有各自的苦楚和無奈，不必太過在意，走吧。”

……

兄妹二人離開后不久，荔枝巷外，兩個人探頭探腦的往里面張。

其中一人，正是前幾日跟蹤云清絮回來的書鋪掌柜。

另一個，則是他請來開鎖的匠人。

“季掌柜，你確定這院中沒有其他人了吧？”

“京城里管的嚴，我做你這一票，可是要擔很大風險的。”

“院中沒人還好說，之后我躲些時日便罷了。”

“若院中還有其他人，待他們報了，那你我可難逃牢獄之災了。”

季掌柜三角眼微瞇，勸道，“放心吧，我已經蹲了三天了。”

“這箱子里的住戶沒幾家，平日里都有各自的活計要忙，白日都不在家。”

“這姓云的家中，除了一個手無縛之力的書生之外，便剩下一個文弱的子，二人皆翻不出什麼風浪的。”

“隔壁院，更是一座空屋。”

那匠人這才放下心來，嘟囔道：“也不知是什麼寶貝，竟讓你這樣鋌而走險，若非我家那小子近來娶妻，急需你這五百兩銀子，這事我是萬萬不敢辦。”

一邊說，一邊走到那院門之外，從懷中掏出鐵，往門鎖里一扣，不過幾下，咔噠一聲，門鎖便被撬開。

隔壁，正梳洗完畢準備回王府的玄翼，手落在門把手上，眉頭微皺。

清絮和兄長不是走了嗎？

又折回來了？

不對。

聽這腳步不像。

他倚在門邊耐心等了會兒，約莫半刻鐘，隔著門看到兩個陌生男子，喜氣洋洋地從院子里溜出來。

一人手抱著幾本書，一人則拎著個木盒子，里頭哐當作響也不知裝了些什麼。

那兩人一邊走，一邊眉眼帶笑地談。

“季哥，你說住這等地方的破落戶，怎麼會有這般多的家財？這一票下去，別說娶媳婦了，就是娶孫媳婦的錢也湊夠了！”

季掌柜眼底也盡是激之。

發了，發了。

誰曾想，這套朱子講義，竟是一套三本的真跡！

其中字字珠璣、篇篇鮮明，都是對時政要聞的評論與講敘！

這幾年的科考，因為攝政王授意的緣故，出題時，總出些切合時政的題，比如前幾年的水患、比如賦稅民生……

這等題目，愁煞了這群年輕舉子們。

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哪有為政的經驗，一個走偏答歪了，跟科舉考心里的想法有出路了，便拿不了高分了。

可如今，有這三本冊子，便是一頭豬，都能答到考的心里！

季掌柜抓著冊子的手都在發抖，那蓄起來的花白參半的胡須，隨著他劇烈的呼吸，在空中。

“門給他們鎖上吧。”

季掌柜大手一揮，準備做個好人。

下一刻，卻察覺到后背有些冷厲。

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一半，緩緩轉，對上一雙漆黑狹長、不帶任何的眸。

“你，你，你是誰！”

他呼吸頓住，眼神打量著對方，待看到他腰上的蟒紋腰帶時，眼睛驀地瞪圓。

下一刻，脖頸挨了一下，兩眼一番，直接倒在地。

只是人都昏迷了，雙手仍死死抱著那三本冊子，如同抱著他的命一樣。

一旁提著箱子的匠人也蒙了，待反應過來時，箱子一扔，拔就跑。

玄翼豈能饒他？

抬腳一勾，擋住那匠人的路，匠人躲避不及，橫飛出去，重重撞在黛瓦青墻之上。

“老爺！小的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真的是第一次做這等事啊……”

他捂著流不止的腦袋，嘶啞著求饒。

玄翼哪有耐心聽他求饒，一腳下去，直接將他踹昏。

做完這些，玄翼看著鞋面上沾染的漬，不耐地皺起眉。

黑漆馬車按照吩咐的時間，緩緩駛巷中，王府的車夫看到這狼藉的一幕后，頓時下馬奔了過來。

“王爺，您沒事吧？！”

玄翼眼神淡漠，殺機一閃而過。

不是對車夫，而是對這兩個賊子。

“拖進王府刑罰殿，嚴刑拷打，查出他們進府的目的。”

“另外，調一隊暗衛過來保護云氏兄妹，注意蔽，一旦再遇上賊子之流，格殺勿論。”

“是！”

玄翼眉間戾氣仍未消散。

他俯，奪走了季掌柜手中的書冊，看著那書頁上的漬，眼底一暗。

決定今晚再找朱義要本新的。

沾了的東西，還是別嚇到了。

坐上馬車后，玄翼氣息稍安。

車夫在外頭問他，“王爺，回王府還是？”

玄翼手指挲著當初送給云清絮的玉佩，眸看向巍峨的皇城，心中微。

“去皇宮。”

許久，沒拜見天子了。

……

養心殿。

年天子端坐在桌前，接過太監捧來的冊子。

“陛下，這是京中所有侯爵府貴的畫冊，您請過目。”

玄璟淵掩去心頭的那點波瀾，淡聲道。

“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