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荒郊野外風雨飄零的野道觀，進門還得給穿著不/邪、但笑口常開的“祖師爺”燒香磕頭。

可是門派卻大大出乎了程潛的意料。

隻見扶搖派獨自占了一座小山頭，那山三麵環水，在山腳下抬頭一看，山間綠濤如怒，風過有痕。

蟲鳴鳥鳴聲中還間或夾著幾聲鶴唳，偶爾能看見驚鴻一瞥的白影掠過，登時漫上一浮掠影似的仙氣。

山中有平緩的石階，看得出是時常有人打掃的，一條小溪自山頭而下，泠泠作響。

拾級而上至半山腰，程潛看見山頂有影影綽綽的庭院住宅，山腰上一道古樸生苔的石門端立於前，上麵龍飛舞地寫著“扶搖”二字。

字寫得好歹，程潛是看不出的，他隻覺得那兩個字如同要從門上飛起，真有種騰天潛淵般不可一世的倨傲。

此地並不是什麽雲霧環繞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仙山，山間卻蘊含著某種說不出的靈秀，程潛一踏山中就覺到了，呼吸間，他整個人都輕了不。

他從綠樹濃蔭中窺見掌大的天空，一坐井觀天時獨特的天高地迥直衝眉宇，舒暢得恨不得繞山大笑大。

不過程潛忍住了——他在家就不怎麽敢吵鬧，怕他爹揍他。在這裏自然也不會，怕在韓淵這個齷齪小人麵前失了他聽出來的君子人統。

師父拍著他兩個新撿來的徒兒的狗頭，和藹地說道：“一會隨為師去焚香沐浴更，為師帶你們去拜見你們的……”

程潛漫不經心地想道：“笑口常開的祖師爺麽？”

師父道：“大師兄。”

第4章

堂堂一個做師父的，為什麽要“拜見”大師兄？

程潛和韓淵都是一頭霧水，而師父還要唯恐天下不地解釋道：“不用多心，你們大師兄自己就沒心的，也不用怕他，像為師一樣就行了。”

等等，什麽做“像為師一樣”？

總之，木椿真人功地將兩個小弟子頭上淺薄的霧水點化了一灘厚重的漿糊。

過了山門，就有幾個道年順著泠泠的水聲迎了上來。

道們大的十七八，小的十三四，個個眉清目秀，像一群神仙座下的金子，翩翩袂無風自。

不用說目瞪口呆的韓淵，就是一路以來頗有些自矜的程潛，也微妙地生出了些許自慚形穢。

因為這一點自慚形穢，程潛自發地采取了抵，他下意識地繃住了臉，直了腰背，牢牢地將自己的好奇與沒見識藏得一不。

那領頭的道遠遠地見了木椿真人，人沒到，已經先笑了起來，態度頗為隨意地說道：“掌門這回又遊曆到哪去了，怎麽弄得一逃荒似的——哎，這怎麽……哪裏拐來的小公子？”

程潛心裏將這親切的招呼一字一句掰開碎，也沒能從裏麵拉出一星半點的尊崇，道招呼的仿佛不是“掌門”，而是“鄰村韓大叔”什麽的。

木椿真人也不以為意，臉上甚至出了一個有點缺心眼的笑容，指著程潛和韓淵道：“我新收的弟子，還小，勞煩你給安頓安頓。”

道笑道：“安頓到哪裏？”

“這個帶到南院，”木椿真人隨手一指韓淵，而後他似有意似無意地低下頭，正對上程潛自下而上的目，那小年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與生俱來的克製，還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對陌生環境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