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太高了、太深了。他從沒有爬到過這麽危險的地方，先開始臉一白，下意識地回頭，往裏靠了靠。可是過了一會緩過一口氣來，那深崖又仿佛對他生出了某種無可名狀的吸引力，程潛深吸一口氣，忍住惡心，小心翼翼地再次探頭往下看了一眼。

也許是平時循規蹈矩慣了，程潛第一次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種臨深淵的險地。

“看什麽？想摔個兜不住餡的餅嗎？”眼見程潛半個子都探了出去，嚴爭鳴忍無可忍，一抬手住他的肩膀，將他拽了回來。

嚴爭鳴心十分疑，這些小崽為什麽一個一個都這樣熱找死呢？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這麽大的時候，好像正是個十分乖巧的年紀，從來沒有調皮搗蛋過，莫不是師父這次出門撿回來的都是怪胎？

當然了，“弱的”嚴爺確實沒有搗過蛋，他連去上個晨課都懶得走，都要找人抬，天大的蛋也不足以讓他紆尊降貴地出手搗。

此時，他們已經聽見了水聲，嚴爭鳴兇狠地在一塊大石頭上卡了卡他腳底下的泥，神仇恨莫名，仿佛他腳上的鞋竟敢沾上泥這件事，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逆不道。

卡完泥，嚴爭鳴轉頭看了李筠一眼：“快到了，這邊。”

這年被慣得無法無天，屁大的喜怒哀樂全都能被五事無巨細地呈現出來，毫不知道遮掩，程潛覺大師兄那一眼裏包含了一些說不出的惡意、蔑視、厭惡等等，好像是說“你不是一直想看山長什麽樣麽？這回如願以償了，隨便看吧，看瞎了算”。

李筠的臉白得近乎明了，程潛見狀不由得開始盤算，萬一這兩位師兄相互撕咬起來，他這不值一提小個頭該如何平息戰火呢？

可出乎意料地，李筠一聲沒吭，心甘願地了氣，好像嚴爭鳴多刺他兩句，他心裏就能好一些似的。

嚴爭鳴剜了他一眼，領著兩人走到了山頂大池邊上站定。

“都會水嗎？”嚴爭鳴問，隨即，他也不等人回答，便自顧自地道，“不會也沒事，憋一口氣，跟我，下去別撲騰。”

說完，嚴爭鳴帶著十分嫌棄以及無可奈何的神，好像被著狗屎一樣，滿臉厭惡地捉住了程潛的手腕。

程潛長到這個年紀，還從未接過這樣一雙手，這比他見過的所有人——甚至是給大師兄梳頭的那個小姑娘的手保養得都要心，隻有握劍和握筆的地方有些許不明顯的小繭，並不厚，可見這貨平時也不怎麽肯用功。

除此以外，他手上竟連半個小倒刺都沒有。

不過隨後，程潛就被這隻白皙手給拽進了水裏。

水涼得刺骨，程潛一口氣險些沒憋住，周遭盡是三人跳下來時激起來的水花泡沫，一時間讓人找不著北，程潛地抱著懷裏那塊木牌，不辨南北東西地被嚴爭鳴拉扯著往前走去。

很快，一塊巨石攔住了三人去路。

嚴爭鳴拽過程潛的袖子，拿他的袖子當抹布，去石頭上的苔蘚水草，這才在石麵上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北鬥七星，他在勺口比劃了幾下，然後在對準某個地方，用拇指按了下去。

若是有人對星象悉，就會知道，嚴爭鳴按下的位置正是夜空中北辰所在，繼而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石門大開，程潛差點被巨大的水流衝走，他手腳並用地抱住石門，力往前撲去。

隨即，程潛吃驚地發現，他的雙腳踩在了實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