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舍》第4章 玄玉帛

已是過了子時的深夜,萬俱寂,扶蘇卻怎麽也睡不著覺。

高泉宮的寢殿之中燃了足足五個火盆,也許是太過燥熱,扶蘇的心中總是有一難以忽視的煩悶,令他輾轉反側。

寢殿的前後牖窗都已經打開了一個的隙,過堂風吹得屋中點燃的蘇合香味道淡了許多,但也帶來了冬夜清冷的寒氣。扶蘇正想索起來再看幾卷書時,就聽到門外傳來了低的談話聲。

反正也睡不著,扶蘇便披著服起,走近半掩的門扉時,就聽到侍顧存略帶不悅的聲音響起——

“此等玩笑之事也值當驚擾大公子?”

“何事?”扶蘇聽得好奇,便推門而出,正好看到顧存把一塊竹片藏袍袖之中,“且拿來觀之。”

顧存猶豫了一下,但見扶蘇態度堅決,便也沒再遮掩,邊把那竹片遞了過去,邊解釋道:“也不知是誰遞過來的消息,這孩子便當回事了,非要報到您這裏。”

麵前的宮采薇,也才十一二歲,是在殿外伺候的,扶蘇也是有些眼。此時見急得一腦門子汗,對於顧存的話不敢也沒有資格分辨,但麵上的焦急之卻不是假裝的,當下對這竹片上的信息又認真了幾分。

他隻掃了一眼,臉就變了。

【半步堂上卿有難】

竹片上隻寫了七個字,像是刻意藏了字跡,寫得極為潦草,卻著一隨意。本不像是求救而顯得的焦急,而是去不去的輕狂,也怪不得顧存一眼就認定是玩笑。

作為大公子邊的首席隨侍,顧存也是自跟著他識字的,頗有才學。他並不是采薇這樣不知輕重的宮,這麽多年他收過多多或真或假的消息,遇到過大大的明爭暗鬥,怎麽可能為了這個語焉不詳的消息,就驚擾自家大公子?

不過他倒是暗讚這個傳遞消息的人會抓重點,知道扯上那個甘上卿,隻要自家大公子看到了,於於理也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果然,扶蘇隻沉了片刻,就出聲道:“更,去半步堂。”

“何至勞煩大公子,臣去一趟即可。”顧存更存著一份謹慎,對方也不過是傳遞個不知真假的消息,也沒有指名是讓扶蘇親至。

“無妨。”扶蘇正好睡不著,想要四走走。

那采薇見扶蘇肯管這事,激得渾,此時見對方回服,便極有眼地轉衝進殿,給扶蘇捧出一件深紫的常服外袍,伺候著扶蘇穿好了。

扶蘇見如此,便不經意地笑問道:“看你這樣,對那甘上卿還是上心的。”

采薇長得眉清目秀,聞言整張臉都紅了起來。當然,在宮中貴人們前服侍的人,至不會長得太傷眼,都是中上之姿,看采薇這孩兒滿臉通紅的模樣,扶蘇都想要再出聲逗逗了,結果走到回廊之後,被昏黃的宮燈一映,他才看清楚這采薇不是害,而是氣憤得憋得整張臉都紅了。

“為何如此?”扶蘇停下了腳步,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

采薇“咚”的一聲跪在了冰冷的青石磚上,咬著垂著頭一言不發。

扶蘇看著垂在拳的雙手瞇了瞇雙眼,別有意味地瞥了一眼跟在後的顧存。

顧存本是想置事外的,但自家大公子的那一眼,雖然隻學到了他父王的十分之一,但也實在是十足。隻好低下頭,斟酌著字句緩緩道:“大公子,許是誤會……”

“才不是!”采薇激地打斷了顧存的話,也顧不得自己是以下犯上,把心憋了多日的憤怒都一腦地傾瀉而出。

回廊中響起了急促慌的腳步聲和袂翻飛的聲音,扶蘇已經把自己十四年來學到的宮廷禮儀拋之腦後,耳畔仿佛還回想著之前采薇義憤填膺的話語聲,盡可能大步流星地往半步堂而去。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那年究竟都遭遇了些什麽?

年上卿總是很驕傲自持地出現在他麵前,整個人都散發著令人無法忽視的然環。扶蘇承認,有時他都會覺得那種無法言喻的驕傲讓人有些刺眼,所以他才會甚把視線投注在對方上,以至於連上綠袍的補丁都沒有發現。

為什麽沒有來跟他明這一切?又或者,為什麽沒有人來跟他?

扶蘇用眼角餘瞥了一眼默不作聲跟在他後的顧存,嗬斥的話湧到邊,又被他默默地咽了下去。

他已經十四歲了,不是什麽都不懂的稚子,知道在這個世上,即使是最忠實的仆人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顧存大抵以為這是自己給那甘上卿的考驗,就如同初見的時候讓對方在寒風中站了一個多時辰一樣。

他還是太大意了。

自出生的那一刻就為之驕子的他,從未直麵過別人的惡意與排斥,也就不曾想到那位甘上卿居然會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遭遇這一切。

扶蘇一邊在心底反省自己,一邊不由得加快腳步,在拐過回廊看到半步堂屋脊簷角的那一刻,他終於袍奔跑了起來。

顧存也忙隨在自家大公子後,他竟不知道這位整日習字閱卷的大公子,跑起來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即使他竭盡所能也落後了對方幾息的時間才到達半步堂。

的半步堂中,雀無聲,顧存敏地聞到了一濃鬱的腥味,暗一聲不好,趕從袍袖中掏出隨攜帶的燧石,點燃了旁邊的青銅油燈。

昏黃的燈火渲染了空幽的半步堂,顧存這時也看清了自家大公子正抱著一人麵沉地朝他走來,上已沾滿了目驚心的鮮

呼吸一,顧存遲一步確認自家大公子上的跡是來自於他懷抱著的那人的,不由得心下一鬆,但也知道自己今晚算是辦錯事了。他趕側開,讓出門口的道路,同時出手打算幫自家大公子分憂。

“不用。”扶蘇避開了顧存過來的手,把懷中的年抱得更了些。單薄料下的軀削瘦得令人心驚,抱在懷裏都有些硌手。寒冬的夜晚,半步堂的青石磚冰冷刺骨,這年也不知道在這裏躺了多久,整個都已經變得冰冷僵,若不是口還有氣在,扶蘇幾乎都快以為對方早已故去。看著麵前的顧存,想到這人也是拖延救援的一份子,扶蘇更是氣不打一來,冷冷地丟下四個字,“宣太醫令。”

“諾。”顧存趕低下頭應道,他還未聽過自家大公子對自己用如此冷淩厲的語氣話。

“查。”這個字更是擲地有聲,讓顧存的頭更低了下去。

“諾。”顧存依舊用他沉穩的聲音應諾。即使大公子不,他也會查到底的。雖然他不太看得慣這麵無表的甘上卿,但到底是大公子的人,旁人怎可任意欺辱?

一筆筆的賬,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顧存掃了眼半步堂中央被鮮浸染的金幹和金戈,神冷肅。

扶蘇不再耽擱,抱著傷昏迷的綠袍年大步離去。

點點滴滴的鮮在他的腳下蜿蜒垂下,砸在青石磚上一個個濺開,就像是一朵朵淒綻放的梅花。

采薇在房中守著紅泥爐上熬了又熬的藥湯,用袖子臉上被火炭熏出的熱汗,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昏睡在榻上的年上卿。

因著半步堂發生的事,扶蘇一改往日的溫和文雅,像是被了逆鱗的蛟龍一般,雷霆之怒地罰了許多當夜應該值守在半步堂附近的侍衛和侍宮,毫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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