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河說要先把路西加送回家，路西加卻堅持要陪他一起去超市。

只是，當來到自己家門口，路西加才懊惱自己剛才為什麼不先回來——門口的快遞箱起碼堆了七八個，其中還有一個巨大的箱子，幾乎擋住了整扇門，顯得凌又揮霍無度。

“這都是……今天的快遞？”面對這一堆快遞箱，付河顯然問得有些遲疑。

“嗯，之前有活打折，所以就多買了點。”

路西加說完，偏過頭，剛好上付河含著笑的眼神。抿抿，不甘地補充：“其實也不是經常買這麼多。”

聽到后的人輕輕笑了一聲，路西加一邊在心里嘀咕這些快遞怎麼都挑今天到，一邊嘗試著拉了一下那個大紙箱，想要給挪過一些開門的空間。但紙箱比想象中沉很多，竟穩穩待在那，一點都沒被挪。

這東西質量也太好了……

“我來。”說完，付河放下手中的袋子，彎腰將挨著門的紙箱一個一個搬開。搬最大的那個時，他順口問：“這是什麼？”

“買了一個柜。”

終于挪出空間，路西加將大門打開，付河站在門口，朝幾個紙箱撇了下下：“那我幫你都搬進去。”

“啊……好，謝謝。”

付河于是把箱子搬進屋，整整齊齊地碼在玄關。

“平時這種東西你都自己搬嗎？”付河忽然問。

玄關狹窄，堆上這一堆箱子以后都快站不下人。路西加從費力地從鞋柜里找出一雙拖鞋，遞給付河，才說：“嗯，快遞小哥會送到門口，我自己慢慢挪進來就好了。”

見付河已經微微隆起眉，路西加解釋：“其實這種大件的東西也不會買幾次。”

“嗯。”

兩個人站得近，以至于付河低頭時，都能聞到路西加上散發的淡淡香水氣味。看得出來，路西加是習慣噴這種淡香的香水的，付河不知道用的是哪一型，但他覺得這香味很好聞，不濃烈，卻也不寡淡，好像摻著一木香，讓人印象深刻。

前，路西加下了厚厚的雪地靴，出茸茸的子。付河看著穿上一雙草莓圖案的拖鞋，眼中神微，說到：“下次再買這麼沉的，我來幫你搬，別自己弄。”

這話，如果細想其實能琢磨出很多意思。可到了今天，路西加知道自己和付河之前已經產生了很多不清不楚的勾連和默契，所以此刻也并未深究，只是應下來，接著刻意低頭，避開頭頂的那束視線，把鑰匙放到柜子上的收納托盤里。

銀亮的鑰匙在托盤里打了個晃，隨后安穩地睡下。

付河進屋后沒有多坐，路西加給他指了一下各屋的暖氣，在將屋里的暖氣片和樓道的水管都看過后，付河問：“你家是一樓，進水口那里有師傅檢查過麼？”

“上次師傅來看過，說是把閥門開到最大了。”路西加了，明明這個點正應該是暖氣燒得旺的時候，這暖氣片卻只是剛剛有溫度而已。

“我懷疑是進水口那被沙子堵住了，有業電話嗎？看能不能讓他們找師傅再來看一下。”

路西加依言翻出電話，撥過去，說明況以后卻被告知師傅現在在別的樓，恐怕要明天才能過來。付河聽了，朝路西加出手，把電話接了過來。

“您好，是這樣，我們本就是一樓，現在暖氣溫度非常低，屋里是肯定沒有達到十八度的標準的，我……”付河說著，頓了頓，看了路西加一眼。

路西加以為他是有什麼問題，微微睜大了眼，朝他探了探。

付河卻垂了垂眼眸，輕輕搖搖頭，繼續對電話那端的人說：“我們已經睡冒了，真的不能等明天。我現在懷疑是進水的管道堵了沙子，放出來就行，其實我自己也能修，但需要師傅確認一下管道，所以最好待會兒還是讓師傅過來看看吧，很快。”

聽完付河這段話，路西加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方才他的停頓，大概是卡在了一個稱呼上。

路西加不由自主地了肩膀。

后面付河和業的對話路西加都沒認真聽，等回過神，付河已經把手機遞回給，說晚點師傅會過來。

路西加帶著付河悉了一下廚房，隨后便接到指令，要出去休息。再三確認付河真的不需要自己幫忙，路西加只好轉往外走。

但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付河的作一看就是經常做飯，用刀練，無論是對還是蔬菜的理都沒有半分猶豫。

廚房對路西加而言是個難度等級極高的地方，這幾年一個人生活，也不是沒嘗試過自己做飯，只是似乎真的沒什麼天賦，除了煮面、炒蛋這種非常簡單的飯菜外，別的飯菜被做出來，無一例外地會讓人覺得難以下咽。嘗試過幾次，便徹底放棄了下廚。

人在自己的弱勢領域更容易對強者產生崇拜，所以路西加對會做飯的人一直有著天然的濾鏡。付河今天還是穿了黑的帽衫，在他低頭切菜時，背脊隆起一個弧度，肩頭隨著手臂的作輕微晃，路西加靠著門框，歪頭看著那個背影，忽然想到以前穿著校服的付河，應該也是非常帥的。一定是那種，會在籃球場上吸引所有人目的男生，話不多，但走到哪里都是焦點。

等付河把做好的菜端上來，路西加更加確定他那句“我做飯也還不錯”是真的沒摻半分虛假。

見不吃飯，只盯著看，付河奇怪：“不吃嗎？”

路西加的目又挨個在那幾道菜上轉了一圈，隨后從一旁過手機，沖付河出一手指：“我拍一張照片。”

聞言，付河非常配合地往后撤了子：“要把碗拿走嗎？”

路西加瞇著眼笑：“不用。”

其實路西加也不是想要發到社平臺，平日不太用那些東西，也并不喜歡與那麼多人分自己的生活。只是單純覺得，這頓飯很值得紀念。

正常來說，冒的時候人都會沒有胃口。可路西加這頓飯吃得卻很香，大概是最近外賣吃多了，又或許是付河做的飯菜太好吃，路西加今天竟有些控制不住食量。

兩人正吃著，一旁路西加的手機響了起來。

路西加看了眼屏幕，將手機到耳邊。

“喂，媽媽。”

裴靜趕著飯點打過來，自然是要詢問路西加吃了沒。

“正在吃呢。”

那端，裴靜一副早就有所預料的，開玩笑說：“又是的外賣？”

“當然不是，”好不容易爭了一口氣，路西加毫不含糊地反駁，“在家做的。”

“是嗎？”裴靜聽上去不大相信，“你自己做的？”

“不是，”路西加看了眼對面的付河，老實回答，“朋友來做的。”

這回答讓裴靜有些驚訝：“哪個朋友啊？不是小柚？”

“不是，”當著付河的面，路西加不好多說，于是含含糊糊回了句，“你沒見過。”

“行，那你們吃。”裴靜無意探聽兒的私，接著說，“我打電話是想問你，上次說咱們今年過年回家過，怎麼樣，你想回嗎？”

“回家啊……”路西加低頭，用筷子在碗里了兩下。

見路西加猶豫，裴靜忙說：“沒關系，你不想回咱們就還不回去了。”

“沒事，回吧，大伯他們不是都想我們回去嘛。”

結束通話，路西加才發現付河正在看著自己。

“過年要回家？”

“嗯。”

付河想了想，問：“怎麼回？”

“應該……坐高鐵吧。我家離很近，高鐵只要30分鐘就到了。”說到這，路西加問，“你呢？你過年在哪里？”

“還在北京吧。”

路西加并沒有錯過付河在說這話時臉上一閃而過的冷淡。

愣了愣，隨后反應過來那應該并不是對產生的緒。

兩人相，不同的關系下要有不同的距離。路西加覺得自己現在不太方繼續追問，所以暫時按下了好奇心。

正出神，忽然聽見付河說：“忘記買可樂了，可以給你弄點姜可樂喝，驅寒。”

“我這有，在冰箱里。”

路西加正去拿，付河卻先一步起：“我去吧”。

“好，”路西加應了一聲，又追了句，“還有酸，拿兩個吧。”

路西加的冰箱不大，但布置得很可。冰箱門上有各式各樣的冰箱，著不同的照片，都是過去的年歲中值得記住的時刻。有路西加坐在書桌前的，有抱著菜菜的，有拿著一杯咖啡，站在滿是燈的街道的，還有一張，是一個梳著馬尾的小孩，穿著舞蹈服，靠在練功房的時候墻壁上。

那是一張只有上半的近照，照片清晰得可以看清孩額角留下的汗，還有被汗浸、在皮上的發梢。照到的眼底，將眼瞳映了明亮的琥珀。

付河的手扶在冰箱門上，卻遲遲沒有將它打開。

路西加已經走到他旁邊，見他的目長久地停在那張小時候的照片上，不問：“怎麼了？”

目離開時仍著留，路西加一直看著付河眼睛，所以被那雙眼里克制不住的洶涌弄得怔愣——那是太明顯的懷念。

路西加在這一刻忽然有種很奇怪的覺，強烈地到付河好像在過這張照片看著什麼人。一個在過去的故事里，被他深深著的人。

的心里驀地一沉，一下子，好像之前想不通的那些來自于付河、太過自然的善意都有了解釋。

冰箱門打開，冷氣撲了出來。路西加有些迷茫地看著付河作，心里忽然變得忐忑和低落。

他在看誰？

付河取了可樂，又按照路西加的吩咐找到酸：“酸你要喝什麼口味的？”

路西加還沒從剛才的猜測里緩過來，答得心不在焉：“草莓吧。”

付河看著愣了兩秒，又低頭確認手中的酸。

“沒有草莓。”確認完畢，付河把兩瓶酸舉起來，亮給路西加看，“芒果和桑椹。”

就像是被撞破了胡思想的心思，路西加一下子有些窘迫，忙答：“那芒果吧。”

人的思想一旦陷怪圈，就很容易越陷越深，路西加覺得自己并不是個患得患失的人，可整整一個晚上，卻都在想著那個付河在過照片看著的人。

修暖氣的師傅來得還算快，付河跟路西加要了一個盆，跟著師傅去了樓道。沒過幾分鐘，付河便端著一大盆被混著泥沙的水回來了，路西加忙快走了幾步，幫付河打開洗手間的門。

“這是堵在管道里的嗎？”

“嗯，”付河把泥沙倒進馬桶，沖走，跟路西加叮囑，“以后如果暖氣不熱，先讓師傅看看是不是有沒放出來的氣，然后再看看是不是有沙子堵了管道。過幾分鐘再看……”

他說著回了頭，看到站在衛生間門口的人，又停住了話頭。

路西加不解：“怎麼了？”

付河笑了一下，搖搖頭：“算了。”

算了？路西加一下子就皺起了眉，怎麼就算了？

付河留意到臉上變化的神，笑著解釋：“我是說，你也不需要學會，再壞了，給我打電話就行了。”

每一件事于不同的人而言，都有著不同的必要。在付河看來，做飯、修暖氣、裝柜，都不是路西加必須學會的生活技能。這樣，布置布置屋子，規劃一個可的冰箱，就好的。

修暖氣的師傅跟過來，從隨的袋子里拿出一張單子：“麻煩兩位給我簽個字。”

付河還站在衛生間里，于是路西加接過筆，在工單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師傅是個健談的，簽名的功夫，還不忘嘮叨兩句：“今年這也不知怎麼了，供暖的問題特別多，我這每天恨不得都得跑個十戶八戶的。”

路西加聽了，關切地問：“您吃飯了嗎？”

“剛來之前墊了點，嗨，我等會兒還得再去一家，今天這下這麼大的雪，也沒法早回家。”

路西加簽完字，將單子和筆都還給師傅，說道：“我去幫您拿杯水。”

“不用不用，”師傅連連擺手，朝外走，“你們忙，我趕去，修完早點回，你們也早點休息。”

好像被當了一家人。只不過，這次路西加已習慣般不再到慌，還十分平靜地回了一句：“好的。”

因為師傅的話，路西加站到窗前，將額頭抵在窗上，用手遮著眼眶周圍的，看了看外面的雪。

“雪真的很大，”路西加建議，“要不你早點回去吧，我怕等會兒路不好走。”

付河這次竟順從地點點頭：“那我明天再過來？”

路西加眨眨眼，回頭：“啊？”

付河低頭一笑，瞬間暴了方才逗人的意圖。

“既然是簡易柜，應該很簡單，我裝完再走。”

的確很簡單，付河只看了兩眼圖紙，就起了手，整個組裝過程不過十分鐘，每個作都干凈利落。

“你……真的好厲害啊。”

雖然路西加也是個手工好者，但付河這手能力就跟專業安裝師傅似的，還是讓不由贊嘆。再一回想，好像在他們剛認識不久的時候，就說過這樣的話，到了現在，還依然這麼認為。

付河把該做的都做完，便沒耽擱地同路西加道了別，走時還捎走了所有的垃圾。

四周的溫度已經升起來，屋整齊明凈，新柜好好地立在那里，空氣中還摻雜著甜甜的可樂味道。

大雪，還在繼續。

這明明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讓許多事都有了新的意義。獨自生活的屋子里，留下了另一個人的痕跡。

路西加靠在暖氣上，抬手了臉頰上升高的溫度，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再忽視掉早已暗暗生的心。

被追的覺……原來這麼好的嗎？

手機震了兩下，路西加走過去拿起，看到了付河發來的短信。

“外面有積雪，明天應該會更厚，出門一定當心。”

路西加的手指敲了幾下，回樂一個“好”，想了想，又發了一句過去。

“你到家告訴我一聲。”

兩人間的關系好像一直都是在這種小小的互中漸漸升溫，沒有大開大合，也沒有突然的激進，但等路西加如今反應過來，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已經暴了一些初端倪的甜。

付河沒再回，應該是已經在開車。路西加到廚房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姜可樂，無意間，視線掠過冰箱門，方才忐忑的猜想又不可抑制地浮現。

好的景象會讓人容易沉溺，卻也更容易懷疑。

杯口升騰而起的熱氣裹了胡飄散的思緒，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最終，路西加還是向心底的忐忑不安屈服。

吸了一口氣，打開手機，給紀子炎發了條消息。作迅速，沒給自己任何后悔的機會。

“子炎，你知不知道，付河以前有沒有什麼喜歡的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