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不逢春

張揚覺得領導的心越來越不好，雖然沒有殃及無辜，但總覺得膽戰心驚。

“你是北京人，知道哪個寺廟最靈驗嗎？”

“您要求什麼？”

秦舒怔了怔，緩緩道:“平安。”

十一月份的北京，已然步深秋時節。

寧靜清幽的寺廟，那棵歷經千年風雨滄桑的銀杏樹，此刻正綻放著它最為璀璨奪目的彩。遠遠去，整座寺廟仿佛被一層金黃的紗幔所籠罩，置其中，宛如進了一個如夢似幻的黃世界。

金黃的樹葉麻麻地掛滿枝頭，微風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響。過樹葉的隙灑下，地面上便形一片片斑駁的影，給人一種迷離恍惚之。

張揚走在秦舒后，抬頭去，不知為何，總覺得領導那抹影，在這深秋落葉的季節，有一種別樣的凄。

戒臺寺，千年古剎，都說求平安最靈。

寺中石階林立，香煙繚繞，樹影婆娑。

秦舒掉外套，折腰屈膝，虔誠的跪在大殿前。

佛祖啊，請原諒的失禮，從前是一個不信神佛的人，其中緣法無法參，此次前來只是替一位虔誠的信徒求取平安，只祈求能平安，再別無所求。

溫暖而明亮的正過那高聳云的茂樹木，一縷縷線如金的琴弦般織在一起，然后折進這片靜謐之地，輕輕地落在了的軀之上。

張揚靜靜地站立在不遠，懷中抱著秦舒的外套。將眼前這一幕清晰地收眼底。那名跪地參拜的子，面容之上滿是深深的哀傷與憂愁。

車子停在了山下，二人沿著青石板路下山。

寺廟四周青山環抱，溪水潺潺，靜謐而安逸。

站在山下的車旁，秦舒點燃了一支煙。古剎漫天秋里，思緒飄渺云端。

“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捐那麼多錢。”

張揚搖搖頭，然后又點了點頭。

秦舒無聲笑了笑，一支煙的時間一直保持著沉默，像是在回憶，更像是在沉思。

“其實我以前不信的，我們全家都是無神論者，剛開始我連怎麼點香都不會，覺得跪在那里的人特別可笑，人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為什麼要將希寄托于外界呢。”

張書是個合格的下屬，知道此刻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一個安靜的聆聽者。

秦舒回過頭，看著張揚，突然開口說：“我有一個妹妹，孤一人，四漂泊。從小信佛，我只求能平安的生活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里。”

一陣風吹到臉上，恍了恍神，將煙又點著一支，靠在車門上慢慢地。

........

周一的董事局會議結束，秦舒從沈硯棕那里得知一個消息。

韓亦馳來北京了。

秦舒眉頭皺，某人現在這麼不把自己放眼里，沈硯棕都知道了，竟然毫不知。

國外那幾年，雖然秦舒和沈硯棕一所學校，韓亦馳不過是經常來找玩認識了沈硯棕，誰知后來這倆人竟然瞞著搞起了分裂，至此秦韓二人多年的黃金搭檔組合徹底破裂。

由此，秦舒得出一句結論。

“三個人的友果然是擁的。”

秦舒心想，這家伙不告訴自己，那就假裝不知道，看誰熬過誰。

韓亦馳的外婆家和秦舒家在一個小區，韓亦馳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生病去世了，小時候韓父因為工作忙碌，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孩子，所以韓亦馳初中以前都是在外婆家長大的。

外婆年齡大了，也不太好，照顧他的食住行已經很吃力了，更別提他的學習。

秦舒和韓亦馳兩個孩子關系好，所以小時候韓亦馳的功課都是秦父一手教導的，秦校長每每看到自家踩著板車回家的閨，都會慨，他要是有個韓亦馳這樣的兒子就好了，自家閨要不是因為長相漂亮，扔進男孩兒堆里都認不出來。

秦舒有段時間恨韓亦馳恨的咬牙切齒，一向看不順眼的父母因為韓亦馳的甜言語，對更加不耐煩，恨不能將這個挑撥離間的臣碎尸萬段。

果然吶，是最經不得試探的東西，這不才走了三年，某人徹底的投奔敵軍了。

沈硯棕經常和朋友在雍和宮附近的那家私人會所聚餐，每次韓亦馳來北京，倆人也會在那一聚，秦舒跟他去過幾次，對那里也算悉。

都準備上床睡覺了，接到沈硯棕的電話，讓來接人。

十一月份的夜晚，算的上寒風蕭瑟了，秦舒想這得是多麼好的關系，才能讓離開暖氣充足的房間。

邁進小院門，影壁墻后是一個人工的水池，池各錦鯉齊全。

屋，空調暖氣徐徐地漫灌進寬敞的主廳，屋的香爐里的檀香伴著茶氣，裊裊四起。

韓亦馳懶懶的靠在椅子上，兩個人的聚會他也懶得端著，秦舒站在門口，清晰的聽到了屋傳來的聲音。

“秦舒，就是溫反義詞的代表，小時候回鄉下老家，鄰居養的大鵝追，能提著大鵝脖子扔出五米遠。。。。。”

某人正說的興起，毫沒有注意到后悄然降臨的危險。

沈硯棕抬頭去，然后眼神示意他住，韓亦馳一愣，沒說完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秦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笑的意味深長。

“果然啊，組織的沒落是從部開始的。”

韓亦馳幾乎瞬間換了一副面孔:“呵呵，你來的還快啊。”

秦舒說:“我當然得快點來，要不然怎麼能聽到這麼彩的故事，尤其我還是當事人。”

沈硯棕覺得自己快要憋出傷了。

韓亦馳了解面前這個人的戰斗力，他非常識時務的轉了話題。

“秦舒啊，麻煩你來接我，哥給你打包了夜宵。”

秦舒咬牙切齒的道:“謝謝啊，我看你應該多吃點，堵上那張！”

韓亦馳能屈能，陪著笑起。

秦舒跟在他后，越想越氣，恨不能一腳把他踹進魚池里去。

四合院大門進來一道英姿的影，韓亦馳和那人對視一眼，覺得這人有些面。

沈硯棕在后面喊道:“湛東哥。”

秦舒一愣，怎麼在這還能上？

譚湛東眼睛掃了眼旁的秦舒，雖是片刻，但秦舒仍覺到了他的目。

四目相對之際，誰也沒有說話。

他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的灰襯加大，質地應該很好，在燈下沒有一褶皺。

“要走了？”

沈硯棕點頭應道:“正準備走呢。”

譚湛東在這些人中頗威嚴，在部隊待了多年，上軍人那不怒自威的氣勢凌人，只站在那，就能讓人到滿滿的迫。

秦舒瞪了旁的男人一眼，眼神不善。

韓亦馳無奈一笑，今晚算是惹到某位大小姐了。

直到韓亦馳離開四合院也沒想起他在哪里見過這位男士。

譚湛東站在臺階上，一不地目送著兩人離去。

他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仿佛一細長的竹竿，十分落寞。

.........

十一月的中旬，秦舒在北京參加了周聿的婚禮。

廣川資本和周聿有著切的合作，再加上沈硯棕的關系，這場婚宴秦舒必須出席，這是沒跑了。

周聿的事，秦舒自然有所耳聞。

故人西去，曲終人散皆是夢，繁華落盡一場空。

人這一生變數太多，劇本無法預料。

秦舒佩服周聿的妻子，能讓這個男人出那一步，再者靜下心來回想，當初的，不也是這樣一往無前，不知艱難嗎？

婚禮定在香格里拉酒店，晚宴是秦舒陪著沈硯棕出席，作為沈硯棕的伴，秦舒很有意見。

跟在這人邊，自己的名聲全被他敗壞了。

周父在政法系統居高位，婚宴不宜太張揚，這場婚禮雖低調但規格很高。

沈硯棕瞥了眼旁穿著長連的人，那眼神十分鄙夷。

秦舒白了他一眼，悠悠道:“看不慣別看，以為我愿意陪你來呢。”

秦舒里面一件冬季的連，外面披了件淺大，就差把“我冷”兩個字刻在臉上了。

“你看看人家穿的什麼，再看看你。”

秦舒說:“那你找們去吧。”

沈硯棕眼神不善的瞪著，今晚各家長輩都來了，他當然不敢造次。

秦舒對婚禮就沒興趣，完全當了商務局出席，宴席吃過了兩個小時，賓客們離開了桌子四走，開始際應酬。

與席間的眾人客套了一番，婚宴就進行到了結尾。

洗手間出來的走廊上，譚俏俏幾個小孩兒站在宴會廳的門口，見到秦舒走過來，興的揮揮手。

“秦舒阿姨！”

秦舒邁開步伐走過去。

周聿的兒子已經十多歲，是個人小鬼大的皮猴兒，見到秦舒后，他拉著譚悠悠非常有禮貌的人。

“阿姨好。”

秦舒問道:“你們怎麼不進去？”

夏天回頭看了眼宴會廳，然后說:“他們除了喝酒就是喝酒，真沒意思。”

秦舒笑了笑，心想這小家伙說的真是實話。

“大人們都忙著，你們別跑。”

譚俏俏抱著秦舒的手臂:“秦舒阿姨，你是不是也覺得無聊？我們出去氣吧，二叔不讓我們跑，有你跟著他就同意了。”

秦舒對這里不太悉，被幾個孩子拉著來到了一樓的草坪上，這里還建有中式的亭臺樓閣，天氣暖和時也可以舉辦室外婚禮。

涼亭的旁邊搭了兩個秋千，秦舒無聊的坐在秋千上面，看著三個小鬼在那喂魚。

譚彥清閨拿著一塊切好的牛排扔進去，然后轉問秦舒:“阿姨，小魚為什麼不吃啊？”

秦舒嘖嘖，心想暴殄天不是？

“寶貝啊，就是有沒有可能，它想吃也吃不了呢？”

夏天一臉鄙夷的看著譚悠悠:“讓你跟顧老四玩，他的白癡傳染給你了吧？”

譚悠悠眼一瞪，雙手叉腰看著夏天，那霸道樣兒，活一個小蔣棠。

秦舒好奇的問:“顧老四是誰？”

譚俏俏在一旁給答疑解:“是顧叔叔的兒子，顧逸秋，秦舒阿姨認識的。”

秦舒握著秋千的手一怔，隨后點了點頭。

婚宴結束的時候，眾人這才發覺，家里的小魔王不見了。

等譚彥清幾人來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秦舒被三個小鬼圍到中間，看著手機里的視頻驚嘆不已。

“阿姨，視頻里的這個人是你嗎？真的太厲害了。”

譚俏俏站在旁邊特別神氣的道:“秦舒阿姨可是雪高手，我的雪還是教的呢。”

秦舒笑了笑:“有時間帶你們去玩，給你們展示一下。”

譚湛東無奈嘆口氣，秦舒還算老樣子，孩子王一個，到哪都能和這些小孩兒玩到一起。

秦舒注意到了后的幾位，將幾個小鬼還給各自的家長，抬手看了眼時間，這才發覺已經出來很久了，婚宴應該都結束了。

“你還雪？”

去停車場的路上，譚湛東和聊了起來。

“前幾年摔了一次，被我爸沒收了裝備，已經好幾年沒了。”

秦舒曾經是自由式雪的高手，小時候差點就進育隊了，所說的雪，譚湛東太清楚了。

譚湛東側看了一眼，要是簡單的摔傷，父親怎麼可能沒收的裝備。

“摔哪了？”

秦舒抬起胳膊晃了晃，臉上笑嘻嘻的，似乎在說一件毫不關己的事兒。

“胳膊，差點獨臂，老頭嚇壞了，嚴令止雪場以外的活。”

這話一出，譚湛東眉頭皺的更了。

走出酒店的大廳，秦舒看到了沈硯棕，他正在和顧政南閑聊。

見到秦舒過來，沈硯棕說:“你上學逃課就算了，參加個婚宴還逃跑。”

秦舒心想，有你在那頂著，怕啥啊？

顧政南的妻子親的摟著自家丈夫的手臂，站在旁邊儼然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那是一位長相秀麗的子，笑起來甜甜的。

秦舒深呼吸，止住了腳步，強力忍住胃中翻涌的不適，臉上的笑意卻早已散去。

譚湛東注意到的異樣，轉過剛想詢問，一輛紅的轎車由遠而近的駛來。

譚湛東認識，那是秦舒的車。

車子開近了，他看清了駕駛室的人，開車的男子正是那晚在會所見到的人。

或許韓亦馳并不記得他了，但他仍記得這個人。

車子穩穩的在秦舒的旁停了下來，車窗落下，出韓亦馳那張英俊的臉。

秦舒慶幸韓亦馳來的準時，匆匆與譚湛東幾人道別，然后上車離開。

譚湛東雙拳攥，穩穩地立在原地，一雙如墨的眼眸凝視著漸行漸遠的車影。許久，他才緩緩地吸了口氣，強下心中的煩悶與酸楚，轉走向自己的車子。

離開酒店的停車場，秦舒坐在副駕，目向車窗外，方才的那一幕又浮現出來。

的手指一點點攥，又漸漸地舒展開，眉心擰起，心中的煩躁揮之不去。

夜如墨，天地間起了大風，昏天黑地，一片混沌。淡黃的路燈下，落葉如蝶般飛舞，旋轉圈，一圈又一圈，仿佛是一個無盡的黑，深邃而神。

譚湛東的車子駛過阜門外街，他坐在后面，過車窗遠遠的看到了那輛紅的車停靠在路邊。

秦舒站在路邊綠化帶旁，將晚上的食吐的一干二凈。

韓亦馳忙下車，然后開后備箱給拿水漱口。

“你怎麼回事？酒量這麼差了？”

秦舒沒說話，垂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韓亦馳遞給秦舒一瓶水，默默的陪站在冷風中。

夜已深，城市道路上霓虹依舊閃爍，紅長龍蜿蜒于馬路之上，綿綿不絕，仿若無盡。

此刻，天昏沉，紅汽車映照著纖細的影，其背后是漸濃的暮，霓虹閃耀，影投在的眼眸中，深邃如暗夜之海。

冬季的腳步漸近，天氣愈發寒冷。

韓亦馳臨走時特意來公司看。

“你有事瞞我。”

秦舒正靠在老板椅上閉目養神，被吵得掀開眼皮，看他一眼又很快閉上，面冷淡一言不發。

“譚湛東，我沒認錯人吧。”

秦舒今天對他連話都不想說了，聽到譚湛東的名字，只輕輕抬了抬眼皮，都沒一下。

秦舒低斂著睫，看不出什麼表。

“你離開的那年，他去你公司找過你，我當時去幫你拿東西，在樓下正巧到過他，匆匆一面而已。”

定了定神，理智稍稍有些清明。

秦舒的聲音淡淡的，淡到聽不出任何波瀾:“我和他，沒什麼驚天地的故事，不過是偏我來時不逢春罷了。”

用這句話來形容和譚湛東的曾經，再恰當不過了。

酒醉時刻的男人著眼前的佳人，心里全然想的是已逝的故人。

有些人，有些事，時隔多年，即使當初再不堪的一幕幕，如今也因為歲月的沖刷而變得淡然。

南京城的初相識，曾以為是命中注定，卻不料只是過客匆匆，真心錯付，徒留一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