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卷了又舒張，落葉聚了也散場。

平安夜前夕，這一年的最后一場雪落地，大雪紛紛揚揚，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從公司出來后，秦舒一個人站在雪夜的道路上，兩旁是明珠般的燈，一盞又一盞。抬頭則是靜謐的天空，一片一片的白花朵彌漫而下。

這樣的時刻，總會讓想起挪威沉沉的冬日，想起一些事，一些人。

有些事，只能是看客，可這位看客卻做不到袖手旁觀。

微微仰了仰頭，雪花綿綿落下，似是輕的柳絮，隨風四散。

宋方笙去見了兩次心理醫生，醫生讓多出去散散心，換個環境。

宋方笙憂郁的臉上難得出笑容，約了秦舒要去雪場。

郊區的雪場是孟公子的產業，這位也是好玩兒的主，聽說倆要去，張羅著一群人去他那聚聚。

譚俏俏聽到這個消息樂得要蹦起來。

秦舒在雪場看到以夏天為首的子軍們，腦袋忽然有種要炸的錯覺。

周聿對這個表最是悉了，這麼多年了，終于有人能會他的絕了。

他幸災樂禍道:“秦總啊，今天他們都是來找你的，就都給你了，我們也清靜清靜。”

秦舒看著把圍一圈的紅孩兒們，頭盔護戴的嚴實，只出一雙雙期盼的小眼睛看著。

人生第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有商有量的問:“那個，我可不可以申請回家？”

紅孩兒們的資本家長滿臉嚴肅的搖搖頭，簡直哭無淚。

鬧歸鬧，秦舒一個人看不了這麼多孩子，陪著他們打了會兒雪仗，然后就各找各媽去了。宋方笙換好服過來，非要秦舒帶著上雪道。

秦舒坐在屋子里喝著熱牛，從上到下打量了兩眼。

“初級道能吧？高級道太危險了。”

宋方笙尷尬的鼻子，秦舒有種不祥的預。

“那個，秦舒姐，我為什麼穿上雪板就站不起來？”

秦舒詫異的看著，今天這真是上了賊船了。

孟白過來同的看著秦舒。

“謝謝！我替我們這的雪教練謝謝你。”

秦舒自知這是個難于上青天的任務，起就準備逃跑，孟白眼疾手快的逮住。

“你別走啊，你走了就得我上。”

今天真是腹背敵的一天。

秦舒試圖談判:“方笙，就非得站著嗎？其實有很多種方式的，比如躺著也能下來。”

宋方笙眼一橫，叉著腰憤憤道:“本姑娘今天必須要站著！”

后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坐在那，都想看看秦舒什麼時候崩潰。

雪場因游人不多，雪道上雪質細膩如狀，幾位男士以前都是老手，帶孩子的任務就給了男人們，士們坐在半山腰的酒店喝咖啡聊天，。

秦舒今天的徒弟只有一個，和孟白謙讓了一番，最終花落家。

秦舒為了教宋方笙特意換了雙板，在初級道寸步不離的跟在邊。

只是踏上雪踩上雪道，重心不穩，難免人仰馬翻。

秦舒耐心地指導過去，宋方笙慢慢領悟了平地行技巧的，教了一天，終于能簡單的步行平穩地開出去，等過一半的路程停下時，回頭看到不遠的秦舒，一個縱，雪板過雪道，帶出漫飛的雪花，姿勢非常優，看的羨慕不已。

雪強烈，頗耗力，秦舒教了大半天早就累了，返回酒店休息時，夕快要落山了，正好遇到剛到達雪場的譚湛東。

秦舒沖他淺淺頷首，譚湛東微微點頭，兩人算是打了招呼。

譚湛東其實早就來了，一直站在那里看著秦舒下來。

酒店的臺可以看到雪場的全貌，秦舒看著雪場漸漸亮起的燈若有所思。

吃晚飯的時候，秦舒問宋方笙:“真的想去高級道？”

宋方笙重重的點了點頭。

秦舒沒說話，看了眼窗外。

夜間的雪場空曠清寂，遠方山天，近白雪皚皚，巨大的照明燈塔籠罩廣袤天地，將黑白分明的雪山世界披上濃郁夢幻的橙紗。

“一會兒穿好防護，我帶你上去一圈。”

宋方笙激的抱住，秦舒被摟的有點不過氣來。

秦舒對顧政南說:“放心，肯定給你安全帶回來。”

顧政南只笑著點點頭，沒反對。

下午的時候幾位男士帶著孩子，都領略了秦舒的厲害。

兩人站在山頂，秦舒拽住的手，讓宋方笙踏上板站到后，說：“抱我。”

宋方笙的聲音微微有些抖，“這樣不會出事？”

“放心，不會死。”

秦舒拿起雪杖，杖端輕點，板掠過雪地，直飄而下。

此次，山與雪如真似幻地從眼角疾馳而過，仿若云煙。耳畔風聲呼嘯，似要撕裂人的耳。

耳邊風聲獵獵，四周景象皆化為模糊的線條——如此速度與行的激烈程度，絕非初習雪的所能承，宋方笙心驚膽戰地閉上雙眼。

迎著風，秦舒喊。

“方笙，睜開眼睛看看外的世界吧，別將自己封閉起來。”

由于后還帶著宋方笙，秦舒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作，從那陡峭險峻的雪道緩緩轉向了另一側相對平坦寬敞的地方。隨著腳下地勢變得越來越平穩，宋方笙猶豫了一下，慢慢睜開雙眼。

山影沉沉，雪地綿延，寒風吹拂而過，雖然帶來陣陣刺骨的冷意，但同時也讓人到一種無與倫比的暢快與自由。

這里是無人的世界，沒有了旁那些追不舍的視線，也沒有了任何緒的牽絆。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雪花在邊飛舞。

宋方笙回頭，看到月亮轉過山峰，照著他們腳下板激起的飛揚雪沙舞如暴飏降臨，卻最終在一片靜謐中不留痕跡地消散。

秦舒帶領見識到了不一樣的天地，這個天地擺了一切暗傷的影子，只有青春與激。

有種錯覺，仿佛回到了從前瀟灑的年時。

到雪道盡頭，秦舒放緩速度，穩穩停止。

兩人從板上下來，筋疲力盡地躺倒在雪地上。

秦舒思緒放空，著天上星辰發呆。

不遠站著幾位男士，見到們安全下來，也都松了口氣。

“方笙，我給你展示一下單板吧，一位朋友教我的。”

宋方笙還在興的狀態。

“好啊。”

譚湛東見拿起了單板有些擔心，站在不遠吼。

“秦舒！”

秦舒摘下護目鏡，沖他笑了笑。

“最后一次。”

深夜，雪場仿若一座被冰雪封印的靜謐之境。月傾灑在潔白如雪的地面上，出微弱而清冷的輝。與白日里喧鬧熙攘的景象迥異，此刻的雪場人跡罕至。

自雪道下那人形矯健，每一次跳躍與轉彎皆顯得沉穩自若。腳下的金屬雪板仿若與雪地渾然天，急速掠過，揚起片片飄舞的雪花。

相較于白天停留的初級雪道，這里的雪道寬闊崎嶇、坡度險峻，對于那些真正的雪行家來說，實乃一可供盡展技藝、暢飛馳回旋之趣的絕佳之所。

一行人圍攏在雪道四周。

眼著從上面下來的人靈活地飛躍每一障礙，直降空翻、伏地降、左右回轉，每一個驚心魄的作都被以飄逸瀟灑的姿勢輕松完，引得孩子們興地給喝彩。

最后一個空翻時，距離盡頭有些近了，秦舒一個沒控制好，失了平衡，連人帶板翻了兩個跟頭摔了下來。

半山坡上的人躺在那里一不。

“秦舒！”

孟白幾人嚇得不輕，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旁的譚湛東翻越過欄桿，迅速的沖了上去。

那速度，不愧是訓練過的。

秦舒其實摔的有些懵了，雪消耗力，一時爬不起來，干脆就地躺下休息了會兒。

譚湛東跑過去，摘掉的護目鏡和頭盔，一向鎮定自若的人此刻滿臉焦急。

“能聽到我說話嗎？”

秦舒還在懵懂的狀態，但還是點了點頭。

“摔到哪里了？手臂疼嗎？要不要去醫院？”

秦舒愣愣的看著他，他臉此刻的慌和張是人的本能反應，這是騙不了人的。

譚湛東只以為摔壞了，沖著后大喊:“彥清，打電話去醫院！”

譚彥清跑過來，急忙掏出手機。

秦舒抬手按住他:“我沒事，就是累了，起不來了。”

幾人將扶起來，檢查了一下，確實是沒傷。

譚湛東松了口氣，但臉鐵青，怒吼聲響徹整個雪場:“跟你說過多次了，不要玩這麼危險的作，什麼時候才能長記？你幾歲了？能不能讓人省點心？是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秦舒眼見演砸了，有些心虛的聽著某人的暴怒。

蔣棠沖譚彥清使使眼，示意他去勸勸。

譚彥清搖搖頭，面難，他也有怕的人好不好。

譚俏俏義憤填膺的上前護住秦舒:“爸爸，秦舒阿姨都摔倒了，你別罵了。”

譚俏俏這不出聲不要，一出聲子彈噼里啪啦又飛過來了。

譚湛東怒氣沖沖的瞪著譚俏俏:“譚俏俏你就向著吧，你倆干過一件正經事嗎？”

秦舒不甘示弱的回懟:“我倆怎麼沒干正經事了？不就是替寫作業的事，過不去了是吧？”

這一出聲，譚彥清都替了一把汗，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敢懟大哥的人竟然出現了。

還有，秦舒干了什麼？替譚俏俏寫作業？

譚湛東哪是秦舒那個無理攪三分的對手，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只留下一句“我不管了，譚俏俏你跟著回去吧”。

倆人大眼瞪小眼，忽然發現好像闖禍了。

譚彥清和顧政南看了眼離開的某位男士，悄悄向秦舒投去欽佩的目，秦舒收到信號后咧咧，想笑沒笑出來。

秦舒牽著譚俏俏往回走，越想越覺得剛才的畫面有些詭異。

蔣棠有心安:“沒事，等大哥消了氣就好了，他也是擔心你。”

秦舒和譚俏俏四目相對，倆人都有些心虛。

“估計，難的。”

譚湛東什麼脾氣，還是了解的，一向頗威嚴，敢有人挑戰他的權威反抗起義，估計不會有啥好下場。

譚俏俏深寵，也從來不敢在他發火的時候頂，這次算是被秦舒連累了。

秦舒回房間換下服，又沖了個熱水澡，譚俏俏去了隔壁和譚悠悠玩。

夏天和顧逸秋對譚俏俏今晚的英勇事跡表示崇高的敬意，幾個孩子算是隨了了，也是不怕事兒大就怕事兒不夠大的主兒。

譚俏俏也是心大，不一會兒就把這事忘在腦后了，就不信他爸敢和秦舒阿姨手。

他舍不得。

剛才鬧了這一出，宋方笙被譚湛東嚇得不輕，但也看出來點門道。

秦舒在酒店的休閑會所找到，人們帶著孩子回房間睡覺了，剩下的時間屬于男人們。

宋方笙擔憂的著:“秦舒姐，你沒事吧？”

秦舒輕松一笑:“沒事，一點傷也沒有。”

譚彥清坐在桌前，扔出一張牌，似笑非笑的對秦舒說:“我長這麼大還沒見到敢和大哥頂的，除了長輩們，誰也不敢反駁他，秦舒，跟著你長見識了。”

顧政南和周聿附和道:“我們也是。”

秦舒皺著眉，心想這是一幫什麼人。

顧政南還不忘添把火:“舟子和小棕出差了，真是可惜啊，這麼彩的畫面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給他們講。”

秦舒這下真是沒忍住翻了白眼。

最后孟白還不忘補刀:“湛東哥這威力，不敢想他手下的人過的什麼日子，秦舒你也真是不容易。”

譚彥清裝模作樣當起了好人:“不許議論我大哥。”

秦舒心想，不是你帶的頭嗎？

掃了眼孟白的酒柜，開了最貴的那瓶，疼的某人在那咬牙切齒。

“我說秦大，你有氣別沖我來啊。”

秦舒瞥了他一眼:“記沈硯棕賬上，我免費給他打工，沒錢。”

孟白無語，沈硯棕那是耍無賴的祖宗。

宋方笙看著他滿柜子的酒問秦舒:“秦舒姐，你會調酒嗎？”

“你想喝什麼？”

“刺激的。”

秦舒想了想，又從酒柜上挑了一瓶。

宋方笙見倒了滿滿一杯，又從果盤里拿過半顆檸檬進酒杯里。

“這是什麼酒？”

秦舒淡淡道:“明天見。”

“這是什麼名字？”

秦舒將酒杯遞給:“嘗嘗。”

幾分鐘的功夫，宋方笙便染上了一醉意。

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含脈脈，眼波流轉之間，又著哀怨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浮云卷了又舒張，落葉聚了也散場。

秦舒見這樣，一時覺得給喝酒是不是錯了？

“秦舒姐，今天謝謝你，這是我這幾年最開心的一天。”

秦舒微微垂著眸，漫不經心的晃著酒杯里的。

“為什麼喜歡雪？”

宋方笙的目中出無助和迷茫，秦舒偏過頭，不忍再看。

“方笙，世間會有許多錯過，但凡是自己覺得錯過的，都是值得憾的。人這一生太多憾了，你要學會放下，否則，你會永遠困在過去。”

秦舒從沒有這樣勸導過一個人，如果韓亦馳在這，絕對會驚掉下。

“秦舒姐，你放下了嗎？”

秦舒覺得腦袋都要大了，繞來繞去繞到上了，那四位男士眼珠子都要釘在上了，生怕錯過任何熱鬧。

秦舒氣定神閑的笑笑，只說:“我除了筷子放不下，其他的都能放下。”

這句話，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宋方笙明顯已經醉了，可能連自己說什麼都不清楚。

可談起記憶中的那個人，眼神卻是異常明亮。

“秦舒姐，你在挪威有沒有遇到一個男孩子啊，他長的特別帥，高高瘦瘦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手背上有道疤，他是香港人，特別喜歡雪，和你一樣厲害，他陸澈，別人都喊他阿澈。我們曾經約定過，要一起去旅行的，他雪和你一樣厲害，可是后來他扔下我一個人走了。”

秦舒向來鎮定，此刻握著酒杯的指尖都泛白了，一時沉默不語，抬眸時和顧政南四目相對，顧政南戴著眼鏡，目深沉的看向。

秦舒收回視線，面歉意的對宋方笙說:“不好意思方笙，我沒見過。”

宋方笙本就沒抱希，聽這麼說，也沒多大反應，只是淺淺點了點頭，隨后回了房間。

周聿看了眼桌子上的酒:“這杯明天見還真管用。”

孟白疑的問:“什麼是明天見？”

秦舒指了指桌子上那杯酒。

“高度的伏特加，要是再喝兩杯，別說明天見了，后天見也有可能。”

孟白這下是真無語了。

屋里只剩下男士，秦舒準備回房間。

“幾位慢慢玩，我不打擾了。”

正起，卻聽到顧政南不不慢的開口。

“真的不打算告訴？”

秦舒猛然抬頭，隨后有些驚訝的看向他。

他并不避諱那三位，想來他們應該知道這些事。

顧政南或許早已在的舉中覺察到幾分異常。

“如果你想告訴，我不會攔著。”

秦舒愣了許久，隨后搖搖頭。

“挪威一別，再無音信。”

這話一出口，譚彥清很快就聽明白了。

回憶終將在時的長河中逐漸消散，很多細節也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慢慢丟失，終有一日，往昔的刻骨銘心亦會變得煙消云散。

隨后問出了心中的疑:“顧總是怎麼知道的？”

顧政南挑挑眉，問:“你的單板是誰教的？”

秦舒坦然一笑:“救命恩人教的。”

顧政南垂眸，把玩著手中的牌，似是若有所思。

“，現在還好嗎？”

秦舒細細品著他這句話，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顧總是替自己問，還是替方笙問？您又用什麼份來問這個問題呢？不論是替誰問，我都是同樣的回答。”

秦舒的這個回答，想來他聽懂了，可其他三位卻是一頭霧水。

笑得毫無溫度，眼底一片晦暗，像有大片冰霜在眼里迅速凝結，彌漫。

顧政南打量著面前這位士，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眼神冰冷，可以說是帶有殺氣，人卻是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這一刻他心不由得有些佩服。

他放下手中的牌，指尖有些無力的垂在桌面上，語氣著一深深的疲憊。

“多謝。”

秦舒起，離開之際說了一句。

“顧總，您兒子名字好聽的。”

譚彥清不明所以的看向顧政南，發現他蹙著眉，臉非常難看。

“你倆這是聊的什麼？”

顧政南抑住心的翻涌，一陣的酸痛從心間蔓延開來。

他一時竟說不出一個字。

他正陷進一種極為痛苦的閃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