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兩次冒險之間的閒暇時

「哇……」神將自己被雨淋的冰冷，浸在溫暖的熱水中，出了微笑。

敞開著的門的另一邊，是白堊石（註：一種質地細膩的白石灰巖）大廳，大廳裡裝飾著線條流暢緻、卻不流於華的雕塑。

室充斥著微甜的霧氣，擺放著寬敞舒適的椅子。

而在浴室的最深，則擺放著浴池神——一位麗的神的塑像。

尤其是，從獅子像的口中一直有水流出，源源不斷地注浴桶中。

真是太奢侈了。這些水一定是從那些流經城市的運河裡引進來的吧。

在崇尚節儉的地母神殿，並沒有這等條件，能用熱水子就已經是極限了。

這裡是法神殿的大浴室——即是所謂的蒸氣浴室。

這裡是只有在最高神的神殿才能擁有的設施，因為侍奉法之人需得保持清潔。

這個法神殿的蒸氣浴室是邊境最大的，它真的太妙了！

「……嗯。只是今天——就今天一次！」

神一手用巾遮住單薄的，另一隻手劃了下地母神神印。（這裡應該是做了一個類似基督教徒經常做的那個作一樣的事。）

平時都藏在神服和鎖子甲之下的，白得明。

神的被霧氣濡。興地走進了浴室。

許是因為夜有些深了，浴室裡並沒有別人。

因此，來到浴桶邊，毫不客氣地舀了滿滿一瓢的水。

「啊，這個……」

香油滴在水桶中，散發出甜的香氣。

是聖職者，因此並不是想打扮得彩奪目，但是……

然而，的腦海中仍浮現起前幾天與自己肩而過的，那些著華麗的孩子們的影。

「畢竟、機會難得。這樣也沒什麼、嗯。」

神悄悄往左右看了看，將熱水撒在用花香石雕的浴池神神像上。

因高溫而變熱的石像瞬間就將熱水蒸發，玫瑰味的霧氣將浴室蒸得暖烘烘的。

雖說浴池神一般被認為是子，但其實他擁有表裡兩張面孔，，在男浴室裡似乎放置了老人的雕像。

口氣上說是「似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實際上神一次都沒進過男浴室，所以才用不確定的語氣。

雖說浴池神會告訴浴之人吉兇，但並沒有神殿，也沒有信徒。

倒不如說，所有浴室都死浴池神的神殿，所有浴之人都是的信徒。

作為浴池神的信徒，神盡了應盡的禮節，在濃濃的霧氣中著，十分滿足。

小小的部「咚」地坐在了椅子上。

接著，拿起在每個浴室都備有的白樺樹枝。

「啪」地用白樺樹枝輕輕地、一般地敲了敲自己的。

「……嗯！」

像這樣，放鬆著因長時間在地下進行探索而僵的。

過了一會兒，神放下了白樺樹枝。的泛起微紅。

背靠著長椅，「呼」地吐出一口氣。

「大家也來了就好了……」

姑且和靈弓箭手打了個招呼，但靈弓箭手搖著頭拒絶了。

『浴室總給我一種火、水和空氣的靈一同進的覺，我不習慣那種地方呢。』

矮人士和蜥蜴人僧說『比起洗澡更要以酒和食優先』，於是他們去街上了……

還有哥布林殺手。

他的話，他留下『我要去送信』這種怪話，早早地就沒了蹤影。

『啊，我也去！』靈弓箭手說著，追著他去了。靈弓箭手的心，神也不是不理解。

——哥布林殺手先生。

沒錯，神想到的，正是他。

「都已經……過去半年了啊。」

距離自己在哥布林的巢瀕死之時。距離自己被他救起之時。

直到現在，自己有時候還會夢到那一天的冒險。也有夢到自己沒被他拯救，落得跟那些被囚在哥布林巢的可憐們一樣的下場。

又或者與之相反，那是自己與當初那三人功冒險之後，所見到的的虛幻之夢。

哪一方都有可能。

那一天，那個時候，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呢。

自己應該做什麼呢。

如果。

如果自己第一次冒險功了的話。

自己就決不可能與現在的同伴們相遇了吧。

那樣的話，在地下蹟的戰鬥、與哥布林王的戰鬥的結果又是如何呢？

街上的人。牧場裡的人。與自己關係較好的人。自己認識的人。其他的冒險者。

還有他，哥布林殺手——他會平安無事地活下去嗎？

神絶不是傲慢地認為自己救了哥布林殺手的命，但是……

「……他並不是、壞人……」

神輕輕地上不久前被他抱過的腰。與他的手臂相比，的腰纖細得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折斷。

他既像是個英雄，又像是個復仇鬼。但恐怕他兩者皆不是。

「……」

神不知何時，在長椅子上抱著雙膝，將自己了一團。

被蒸氣溫暖了的頭熱烘烘的。的腦海中許多想法多次浮現又消散。

沉浸在無意義的思考泡沫中，神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舒適和焦躁。

這種覺和在休假的早晨，比往常起得更早的時候的覺十分相似。

就這麼睡過去也不是不行。但是既然都醒來了，那還是起來比較好吧？

自己必須得做些什麼。自己必須得那麼做，可是……

「怎麼做、才好呢……」

「做什麼？」

「呀！」

神低聲自言自語。

然而，卻有人用和的嗓音回答了。神思考泡沫一下子破裂了。

神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抬頭過去，看見一如的果實般滿麗的。

「呵呵，那樣做的話會暈的哦。」

「對、對不起，我在想事……」

神慌慌張張地對站在眼前的大司教——劍聖低頭行禮。

「沒關係。」

搖頭道，麗的金髮隨著的作緩緩搖。

「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吃驚了。我工作得晚了……」

劍聖的姿，讓神不由得看呆了去。

一不掛的麗，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神眼前。

的艷麗得讓同為的神都移不開目。

唯一的布料——眼罩遮住了的雙眼，這卻反而更為徒添妖艷。

在中所窺視到的那份神，反而裝點著劍聖的。

不僅如此，劍聖被蒸氣濡的更泛了微紅，這姿令神都不由為所傾倒。

不過——

「那個……這個、是……」

神小心翼翼地、輕聲說道。

劍聖本應完無瑕的上，蔓延著淺淺的白痕。

許多條白痕重疊在一起，有細的，有的；有長的，有短的。

有筆直的，也有像奇妙紋章的。

仔細看去，那種線條——那種傷痕遍佈劍聖的全，周幾乎沒有完好之。

自己在白天見到的時候，自己並沒注意到這一點。

正因的泛著微紅，自己才能注意到的傷痕。

那是刺青嗎？不，神完全不這樣認為。這是……

「啊，這個……」

大司教用雪白纖細的指尖輕輕描繪著蔓延在雙臂上的扭曲的傷痕。

用手指按的的作宛如在。

神從書中讀到過的意思，害地垂下頭。

實在是、沒法看下去。

「曾經、有過小失敗。」

劍聖微笑著，那遍佈全的傷，對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的微笑令人陶醉，令人不由自主地看呆。

「被人從背後狠狠打了一下……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啊，嗯，那個……」

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神大概已經能猜測到。

自己應該說什麼，應該怎麼說呢。神聲音走了調，目游移。

「……傷口已經、沒事、了嗎？」

劍聖的作僵了一瞬。

——如果眼睛沒被遮住的話——一定眨了眨眼。

「你真是溫的人。」

劍聖低聲說著。的臉上的表消失了，就像是雕像一樣。

「一般人聽到我這樣說的時候，都會說『對不起』。」

「……那、是……」

那只是他們沒找到別的應該說的話——神噤聲，低下了頭。

實在、不能這麼說。

「哈哈……不必在意。」

劍聖出手，拿起白樺枝。

的作優而準確，令人無法相信還戴著眼罩。

接著，像是揮鞭一般揮白樺枝。的口中溢出輕哼。

神儘管別開了眼，卻仍然一次次瞥向劍聖。

終於，劍聖似乎注意到了神的行為，停下了打自己的作。

「這雙眼睛——」

劍聖低聲說著，將臉靠近神。

神吞嚥了一口唾沫。

「看見了很多東西……真的看見了很多東西啊。」

這種覺，與嗅到撲面而來的花香時的醉意，很相似……

「它們看到的東西，甚至超乎你的想像……」

「啊……」

劍聖撇下恍惚的神，往蒸氣更濃走去……

像是害的一般，將姿藏在蒸氣深。的金髮在影子中搖曳。

「那一位——」

「誒？」

神有些發暈。揮開自己不甚明晰的思考，歪著頭。

「他是、哥布林殺手吧……他真是一位可靠的人呢。」

「啊，嗯，那個……是的，的確。」

神滿臉迷茫。的表天真可，像個把自己藏寶的地點告知他人的孩子。

神看見，劍聖勾起角，出一個蠱人心的笑。

不，不僅如此。

「看起來你們的搜索進行順利，為此我也到十分開心。」

「但是，」從劍聖潤的中，吐出一句如他的話語一般冷漠的話。

「終有一天，他也一定會消失吧。」

神不由得一滯。

——自己被看穿了。

神覺得，劍聖那雙自己無法看見的瞳孔，正盯著自己的。的目幾乎穿了自己的皮。

自己看不見的眼睛。然而卻似乎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

「那、那個，我、我……」

「哎，趁著還沒暈，趕快出去吧。」

神不由得站起了，劍聖對悠然頷首。

神彷彿是逃離劍聖的目一般，踏著的白堊石地磚，跑出了浴室。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更室、將自己乾、再換上睡的。

只是在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佇立在夜風吹過的走廊上了。

現在明明是夏季，雙月卻散發著清泠的。

神著月亮，抱住自己的肩膀。抖著。

——知道。

這個想法象神諭一般閃過的腦海。

——那個人、知道。

知道什麼？

——哥布林！

與溫暖的相反，神的心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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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這裡吧。」

歐爾克博魯德——哥布林殺手將冒險者公會作為頭。

那是建在街區的口、比邊境的建築要大、比法神殿小的公會支部。

在這裡，辦公廳、酒場、宿舍，還有工作室也混在一，但氛圍卻十分不同。

在這裡，由於建築由白堊石建，因此尤為安靜、清潔，讓人覺得這裡好像是銀行。

不過靈弓箭手也沒去過銀行，不過是想著「這裡真大呀」。

「……喂，看那邊，那可是高等靈啊！」

「真的？我第一次見……」

「咻——真是尤，真不賴。」

靈弓箭手之前也曾經到過這裡，但或許是因為太過稀奇，冒險者們的目都落在上。

他們一個個裡肆意胡說著，向遞過好奇或好的尖鋭目。

「……」

靈弓箭手柳眉微皺。

以前對這種事毫不在意，然而由於已經習慣了邊境的那條令人心放鬆的街道，所以現在……

——總覺得，很不舒服。

與尚在建設中的邊境的城市不同，這裡更為繁華。

或許正因此，這裡聚集的冒險者更多。靈弓箭手抖了抖長耳朵，環視四周。

「嗯，歐爾克博魯德在……啊，在那裡。」

不可能看錯他那便宜的頭盔和有些微髒的皮甲。

哥布林殺手抱著雙臂，穩穩地坐在角落的長椅上。

他的坐姿與往常一樣，不過換了個背景。可是，與往常不同之也還是存在的。

有一群離他較遠的人一臉輕蔑地私語。

他們或許以為別人聽不見他們的話，但在靈弓箭手聽來，他們的聲音真是太大了。

「……那是什麼呀，真髒。」

「他是從哪裡來的流浪漢吧？真是的，饒了我們吧，他拉低了水之街的整品味。」

靈弓箭手將一切收眼，不屑地「哼」了一聲。

真是哪兒哪兒都讓人不舒服。

迅速地走進大廳，彷彿是要將冒險者們的視線劈開一般。

特意沒有像往常一樣步履輕盈，而是放重了腳步。邁著帶有威懾力的腳步，噔噔噔地走向了長椅。

「歐爾克博魯德，讓你久等了。」

接著親地坐在了他邊，二人幾乎在了一起。

冒險者們吵鬧一片。像貓一樣看著這一切，而後笑起來。

活該。靈弓箭手從嚨裡發出抑的笑聲。

「對不起，我睡過了。你寄信了麼？」

「啊。」

哥布林殺手淡淡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自己睡過了頭結果遲到了一事並沒讓他生氣。

靈弓箭手稍稍鬆了口氣。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對此在意了。

不知他是否注意到了靈弓箭手的這份心。他將委託書的副本舉在眼前。

書信上印著蠟印，表明該委託已被理。

「有冒險者往那座城市去，因此我向他提出了委託。報酬也付完了。」

郵局——就算是在邊境，只要有街道，就會有來往的公共馬車。

雖說公共馬車一般都會運載貨，但實際上只要有錢，送信的任務，大多數時候還是委託給冒險者來做……

畢竟干冒險者這行的，都是一群是毫無後顧之憂、而且裝備有武，有戰鬥力的無賴。

十萬火急之時自不用說，只要付錢，就算是偏僻得不通公共馬車的地方，他們也會去。

而且通過冒險者公會提出的委託，會由公會決定是否理。

這樣一來，對冒險者卷錢逃走、或者冒險者毀掉委託書，卻謊稱書信已經送達的擔憂就會減弱。

不管多有能力，對於那些突然出現的年輕又背景不明的冒險者，是不能將重要任務付於他們的。

冒險者等級制度的優點就是，可以將重要的行李和書信託付給等級高的冒險者們。

「話說回來，我、還沒寫過信呢。」

靈弓箭手沉著，審視著那封委託書。

接著隨意地、以靈獨有的優作將它一團。

「裡面寫了什麼？報平安麼？」

「沒錯，它的確是個報告。」

——哈哈。

說中了。靈弓箭手表和下來，將委託書扔回給了哥布林殺手。

——就是說，這是給牧場的那個孩子的吧。

「誒呀，歐爾克博魯德，你也會人了啊。」

「是嗎？」

「是啊。」

「是嗎。」

嗯，嗯。靈弓箭手自認猜中了他的心思。點了點頭，長耳朵隨著的作搖。

「好——」換了個心，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颯爽地轉過，長髮在後劃過一道長弧，宛若流星尾。

「歐爾克博魯德是要買武吧？」

「啊。」

哥布林殺手點了點頭，從長椅上慢吞吞地站起來，一手輕輕地捶著腰。

平時，他的劍鞘裡總會著一把半長不短的劍、或者是他奪來的各種武。

然而由於在昨天的冒險中，他像往常一樣，毫不珍惜地將武用完就丟掉，結果造他現在劍鞘裡是空的。

「短劍靠不住……你要買服嗎？」

「當然吶。下水道的味道太重，會在服上留下味道，真討厭。」

不在意的只有歐爾克博魯德。靈弓箭手半瞇著眼睛瞪了他一眼。

「歐爾克博魯德被淋上水的時候，況更糟呢。」（前文哥布林殺手為了消除靈的味道，用哥布林的臟出了水淋到了靈的上。）

「唔……」

哥布林殺手站在靈弓箭手面前，低聲嘟囔道：

「如果惹了你不快，我是不是最好道個歉？」

「沒什麼，不用了。」

靈弓箭手輕輕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若是跟我道歉了，我不就沒法跟你開玩笑了嘛。」

「是嗎。」

哥布林殺手的回答仍舊與往常一樣。

公會裡的氛圍也一如往日。

所有的冒險者、工作人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這邊。

其中也有嫉妒之類的眼神吧。

那種下三濫的冒險者竟然和高等靈一道？

肯定是哪裡錯了，或者是靈被騙了吧。他們想當然地如此認為。

「話說——」

哥布林殺手的沉落了周圍聽眾的耳中。

「這裡明明有下水道，卻沒有關於退治大老鼠的委託呢。」

「啊，說起來……的確如此呢。」

靈弓箭手墊腳想看揭示板，卻看見有人聽了他的話，嘲諷地笑。

「鄉佬」。那個人看過來的眼裡滿是惡意，就算他不說出聲，妖弓箭手也知道他眼神裡的含義。

這條街如此麗，下水道中怎麼可能有老鼠……

然而，靈弓箭手好心地哼了哼，環顧四周。

「那我們走吧？」

笑著拉起哥布林殺手的手，故意大聲說道。

這讓產生難以言喻的欣喜之，他堅的皮革護腕的也很有趣，這讓的笑意加深。

「吶，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靈弓箭手拉著哥布林殺手，步履矯健地走過剛剛走過的路，向街上走去。邊走邊問。

「什麼事？」

「這東西，有必要穿嗎？」（靈應該是在說自己……）

我還不清楚呢。

看著這般說的靈弓箭手，哥布林殺手難得地深深嘆了口氣。

「別問我。」

當然，這個隨心所的高等靈不可能在意這種事。

好奇地拉著哥布林殺手的皮革護腕，突然探過頭去盯著他的臉看。

「那，歐爾克博魯德要買的只有劍？」

「不，可能還有別的東西。」

「嗯——」

靈弓箭手回想著哥布林殺手口袋裏的東西。

裡面有數個不明道。各種自己沒看過的東西。還有自己想看看的裝備。

單薄的膛，瞬間被好奇心所填滿。

「吶，你要買什麼？」

揚起笑臉，毫不客氣地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