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殺手(第三卷)》第2章

第三卷 第1章 『秋風之月』

逐漸染上淡藍的天空,有一抹煙細細地長出去。

追尋煙霧的源頭,是來自山丘上的一座小牧場。

更正確地說是在牧場外邊,一座紅磚造的小屋里。

煙囪冒出滾滾的白煙,筆直地在天空拉出一條線。

一名,在小屋設置的爐灶邊呼呼地著氣,同時拭額頭的汗水。

擁有經充分日曬的健康,以及充滿人味的,然而並不見發胖跡象。

「嗯……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用披在工作服肩上的手帕掉臉上煤灰,牧牛妹滿足地瞇起眼。

生氣的眼眸,正通過小窗向小屋里,那吊掛起來的許多豬

煙不停燻著,油脂緩緩滲了出來,並發出令人難以按捺的香味。

燻制豬——也就是培

以橡實和雛喂養的豬做為原料,像這樣燻制是每年的例行公事。

雖說是吊掛在小屋就有一大堆,但燻制作業得在一天

何況事前還得備好能連續燻上幾天的量才行,簡直是超重的勞

正因如此,如果是以前,一旦到了這個時期『他』總是會默默來幫忙才對。

「哎,有其他工作就沒辦法啦。」

幸好牧牛妹毫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呵呵笑並自言自語著。

畢竟那個人就是這樣。最後一定會回來,並且一回來就會過來幫忙。

正因為這種事本不需要懷疑,才能理所當然地深信著。

「嘿、咻。」

大概是蹲著看火太久了,站起,舒服地展一下繃的

只見直接出雙臂,滿的部搖晃著,關節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然後又呼地吐了口氣。

向地平線另一端,漆黑的茂森林里出了白

黎明了。太升起。又是嶄新一天的開始——但話說回來,最近日出的時間也越來越遲了。

迎接白的曙,越過丘陵展出去的街道以及兩側寬廣的麥田都閃閃發亮。

被風吹起波浪的麥田,簡直就像一片金的海洋。

麥穗隨風搖曳的細微聲音接連響起,聽來有如波濤。

不過牧牛妹要看的原本就不是麥田海,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沒多久早晨就正式來訪,牧場的開始英勇地啼起來。

伴隨著鳴,街上民眾的炊事也紛紛展開,遠方街道升起了幾道白煙。

不,單純以做早飯而言,炊煙的數量未免太多了。

像這樣迎來以後,景會變得怎麼樣呢?街容簡直就像涂上了彩般鮮明清晰。建築頂端的旗幟飛揚,象征龍與眾神,在吹拂過的風中招展。

其中一陣風襲至牧牛妹旁,彷佛的臉頰般掠過。

「嗚哇……」

冷冰冰的,讓忍不住子。

雖說汗吹風應該很舒服,但這種溫度太涼了,應該要稱之為「寒風」。

就連從地平線辛苦升起的太,不知為何,芒看來也黯淡許多。

秋天到了。

這是收獲的季節。夏季結束,為了過冬而不得不進行準備的時期。

牧場的工作也變多了,鎮上同樣忙碌不堪。

既熱鬧,又華麗,世上最的季節之一。

雖說以牧牛妹的角度來看,這世界永遠都是那麼麗。

知道,既然大家都很忙,那「他」一定也不在話下。

明明很忙,卻必定會回來幫忙自己,只要等他回來——對了。

「用剛燻好的培,來做燉菜吧!」

得先讓他填飽肚子,好好休息一下才行啊。牧牛妹如此心想。

是想象就讓起來,從牧地走回家的腳步也隨之變得蹦蹦跳跳。

因為秋天——也是祭典的季節嘛。

§

第五只哥布林被收拾掉,是正午時分的事。

石塊咻一聲劃過天空,命中小鬼的眼窩,打碎頭蓋骨直擊腦部。

發出聲響頹然倒地的哥布林,就像疊骨牌一樣在地上躺得東倒西歪。

照亮的坑道口,以尸橫遍野這句語來形容再切不過了。

「……唔。」

一名戰士,毫不大意地從巖石後方窺探。

穿髒污皮甲與廉價鐵盔,腰間有把不長不短的劍,手上綁著一面小圓盾。

模樣寒酸的這名男子——正是哥布林殺手。

哥布林殺手所收拾掉的哥布林,以排除哨兵為開端,已經有五只了。

即便如此,相對于小鬼們所造的危害,他的所作所為本無法企及。

哥布林們佔據了村里唯一的財源——礦山,已長達半個月之久。

那麼,在宛如野下顎張開的橫坑深,究竟還有多躲在里頭呢。

——他們抓走了人。不過長為戰力的時間還不夠。

哥布林一旦取得人質,我方能采取的手段也限了。

更何況村人未來還要使用礦坑,原本就無法灌毒氣或水進去。

——稱得上戰力的,總不至于多過十只。

邊這樣思索,他邊迅速以雙手將石塊套上投石索。

腳邊有挖礦後堆積如山的碎石,在這里本不必擔心彈藥用盡。

只要留意戰場環境,投石索就等于擁有無限的子彈。

「怎麼樣呢?哥布林殺手先生。」

在他邊以雙手握錫杖的,是名稚

盡管打扮樸素卻穿著純潔的聖,這名個頭小的——是

哥布林殺手對瞥也不瞥一眼地問︰

「什麼怎麼樣。」

「呃、那個,就是戰況、戰局之類的……」

「還不知道。」

說完,哥布林殺手的石彈又破空飛出。

「GOORB!?」

大概是來檢視哨兵尸的吧,剛爬出來的一只哥布林腦袋也被砸碎了。

「六。」

小鬼斃命仰倒並滾落坑道。哥布林殺手則淡然地計算數量。

沒什麼大不了,就只是藉此把敵人的同伴引出來。

不過小鬼之間本來就沒有誼可言,說是「同伴」或許並不正確。

剛剛殺掉的那只哥布林,想必也是到下下簽,才會被派出來偵查吧。

話說回來,用倒地的敵方尸或傷員為餌,陸續釣出深的敵人並殺死——

這是人數居劣勢的哥布林殺手常用戰之一,里頭毫沒有半點慈悲可言。

就這樣,在六哥布林的尸面前,他不帶緒地將石塊套上投石索。

「但,令人不痛快。」

「……你的意思是?」

「裝備太好。」

「……啊。」

經這麼一提,也猛然發現。

盡管陋,死去的小鬼們全都穿著防,還手持武

劍、鶴鋤、棒、標槍或短劍。包含小鬼自制和搶來的,兩類混雜著使用。

「記得沒錯的話,他們擄走了三個孩子。如果不趕……」

喃喃說著,面極度焦慮之,然而在上,已毫沒有躁進的樣子。

自從為冒險者,已經半年了。

首度冒險九死一生後過了半年。這當中幾度瀕臨死亡,苦戰了半年。

盡管如今還是第九階的黑曜等級,也越來越不能稱之為新手了。

就算聽到哥布林擄走了村姑,也不至于慌了手腳。

——然而,這是否也代表自己越來越沒有同心……?

跟累積的經驗等比所膨脹的不安,在縴瘦的膛深沉澱著。

因此閉上眼,雙手握錫杖,對慈悲為懷的地母神祈求。

為死去的哥布林們祝禱,並祈那些等待救援的子們平安無事。

「提出委托前花太多時間了……喂。」

原本默默等待祈禱完畢的哥布林殺手,這麼說道。

「能搜刮哥布林們的尸嗎。」

「咦?」

忍不住抬起頭,眼前還是那副一如往常毫無表的鐵盔。

「我要回收那些家伙的裝備。」

「咦,呃,那麼……」

無法立刻回話,視線在尸跟鐵盔之間往返了好幾遍。

當然不是由于害怕或嫌髒的緣故。

即使是小鬼,大還是大

盡管並不打算譴責他的行,但自己的分畢竟是神,能允許對尸不敬嗎?

「做不到就掩護我。」

「啊,好的。」用力點頭。「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

哥布林殺手本沒回話,下一秒就沖了過去。

被拋下的「唉」地深深嘆了口氣。以為自己已經適應了,但看來還不算十分習慣。

明明風的溫度已經降得很低,額頭還是滲出了汗水。自己真有這麼張嗎?

這時要是平日的伙伴——尤其是為森人的也在的話就好了。心想。

即便組了小隊,也不可能每次冒險都一起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盡管到很無奈——……

「唉……」

忍不住又嘆了好幾口氣。

迫使去思考、去實行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

——然而只要哥布林殺手先生一來,又是沒完沒了的哥布林哥布林……

雖說就算找他商量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但也並非毫無商量余地吧。

「等等,這樣不行,不可以。我得集中神。」

猛然回神,慌忙地用力搖著腦袋。

現在沒空去思考不相干的事了。

將錫杖夾在脅下,握住事先準備好的投石索,再深呼吸一次。「你、你那邊沒問題嗎——?」

「嗯。」

朝遠出聲問,那頭傳來盡管微弱卻很可靠的答案。

哥布林殺手還是一如往常,以大剌剌而敏捷的作走向尸

「唔……」

正如所料——他自言自語道。不過,沒有時間讓他繼續推敲了。

鎧甲、頭盔都不需要。他自尸腰帶連鞘取下劍,再走短劍,拾起掉落的鶴鋤。

從哥布林的尸堆抱起裝備後,他頭也不回地轉就走。

「GORB!GRROOORB!」

「哥布林殺手先生,敵人來了……!」

筆直朝這邊跑來的哥布林殺手,與以生作擲出的石子錯而過。

而他背後,一只哥布林已伴隨著腥臭的吐息,自礦山飛奔而出。

敵人同樣試圖以同伴來引出對手。想必是打算把那些尸餌吧。

石子打在哥布林的肩頭上,讓他「嘎」地慘一聲。

「好。」

如果會錯過這時機,就不是哥布林殺手了。

只見他一邊用難以想象是全副武裝的速度奔馳,邊以右手出某樣東西向背後擊出。

他反手,是原本佩在腰際的劍。

「GBBR!?」

頭也不回地投擲出去的劍,發出咚的鈍重聲響,貫穿小鬼的咽

小鬼仰躺倒地的同時,哥布林殺手已再度出另一把剛剛才掠奪來的劍。

「七。還有?J

哥布林殺手唰一聲沖回巖石後的掩蔽,將剛搶來的裝備啪一聲扔在地上。

「依我看……」口定楮凝視。「應該是沒有了。」

「好。」

回答時,哥布林殺手正專心揀選從死去哥布林那搶來的武

他拿起空劍鞘穿過腰帶,將手中的劍回去,再順手用腰帶系住短劍。

哥布林們也可以視為武庫,這是他平日徹底實踐的戰斗教條之一。

「要移了。」

「咦,移……」

花了一點時間將裝備整理好的哥布林殺手站起

以蹲姿仰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眨著眼。

「我記得這座礦山,應該只有一個口才對呀?」

「正確來說是到半個月前。」

哥布林殺手抓起搶來的鶴鋤,尖端朝了過來。

「咿呀!」

這種大剌剌的做法,跟采取攻擊時的作很像。

忍不住發出聲的翻起白眼,用埋怨的目瞪著他的鐵盔。

「剛、剛才那樣太危險了吧,哥布林殺手先生。」

「看。」

我看……」

雖然困,還是把臉湊過去,仔細觀察那把鶴鋤。

這項工似乎使用已久,既舊又髒,原本大概是棄置在坑道里的吧。

被胡揮擊而變鈍的前端有紅黑的痕跡……此外還有泥土沾在上面。

『……?』

用白皙的指尖輕輕下泥土——還是的,看來是最近才沾上去的。

「哥布林殺手先生,這個,該不會是……!」

「嗯。」

哥布林殺手點點頭,將鶴鋤扛在肩上。

他知道小鬼們並不煉金屬的技

他們並不會為了采礦而挖——至現在還不會。

結論只有一個。

「如果是我,就會挖橫坑奇襲。」

§

果不其然。

哥布林殺手前往的目的地,是原先為礦山巖壁的地點。

然而該正好已被挖通了新的橫坑。

彷佛被蟲蛀開的孔中,哥布林們正翻爬而出。

他們每只都一樣沾滿了泥,疲憊不堪,睡眼惺忪……這正是天賜良機。

「GUAAUA!?」

「八。」

哥布林殺手不經意扔出的鶴鋤砸個正著,率先終結了一只的命。

盡管前端變鈍,致命的尖依然碎了那家伙的骨,貫穿心髒。

在突然斃命的同伴面前,哥布林鬼吼鬼起來,了方寸。

這也不能怪他們——毋寧說,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對他們而言,『大半夜』斷斷續續地被人襲擊,甚至還得為了奇襲開挖新的

不但無法睡,疲乏困倦之際,後還有盛氣凌人的高階小鬼在頤指氣使。

即使把神丫頭當事後的獎勵,只怕到自己用時,早也跟其他俘虜沒有太大差別。

種種窘境,令對手的士氣不低落也難。

哥布林殺手中意的雖然是『黎明』,但『大半夜』的效果也不容否認。

若非如此,便失去發的意義。

奇襲後軍心大的哥布林們,哥布林殺手迅速采取行

「槍一、鶴鋤一、棒二、弓無、法無。」

相對地這邊只有兩個人。哥布林殺手斷言道。

「要上了。」

「好、好的!」

拼死在後頭趕上的,聽完用力點頭。

拱手讓出奇襲所搶得的先攻優勢——他絕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跟著如箭矢般沖出去的哥布林殺手,也舉起錫杖。

「『慈悲為懷的地母神呀,請以您的大地之力,保護脆弱的我等』……!」

對他手中的盾施加形的力場,將回過神的哥布林擲來的標槍彈飛出去。

是『聖壁(proTEcTion)』的奇跡。

「GRRORG!?」

「九……十。」

過程中,哥布林殺手的作並沒有停止。

擋開對手的標槍後,哥布林殺手的劍刃一閃,持鶴鋤的小鬼咽應聲被割裂。

沒有傳來半句談,只是努力配合哥布林殺手的攻勢。

這是半年來的果。單手握著錫杖,並取出投石索做擊準備。

「GOORB!?」

哥布林殺手的回擊砍斷了小鬼手里的標槍,接著用劍劈失去武的對手頭蓋骨。

對腦門吃了一劍後崩倒的小鬼,哥布林殺手連看也不看,徑自將腳邊的鶴鋤踢飛起來,用手接住。

盡管他並不用雙手武,但盾牌是綁在手臂上。揮起來不問題。

「下一只。」

哥布林是弱小的怪,最低階的怪,不值得害怕。

格像孩、腦中只有壞點子的嘍�@J蘭湟話愣際欽餉蔥穩菟恰br />

——原來如此。一點也不錯。

僅限于在戶外從正面對付數的哥布林,哥布林殺手會同意這樣的傳聞。

因此那些在村子里能趕走小鬼的壯丁,會想為冒險者也是很合理的。

以生作從一旁揮來棒的小鬼,被鶴鋤連手臂一起釘死在口上。

自小鬼傷口濺出的骯髒,發出噗咻聲響在空中化為飛沫。

「GOOROGOROGB!?」

「十一。」

他覺得拔出武也是浪費時間,索放開鶴鋤直接將尸踢倒。

才將目轉向剩下的一只,一顆石子就剛好飛過去。

「嘿,呀!」

「GBBOR!?」

盡管攻擊者的喊聽來很力,但伴隨鈍重的打擊聲被命中額頭的小鬼本撐不住這一記。

「十二。」

小心起見,他又用劍捅致命的一擊,直到痙攣的小鬼完全不後才放松力道。

到此為止,哥布林殺手呼了一口氣。

哥布林與冒險者的戰斗,人數永遠都是前者居多。

不論怎麼把局勢安排得對己方有利,在數量相差懸殊的狀態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正當他覺得,好不容易又完一項工作時——

「那個,哥布林殺手先生。」

小跑步跑過來的,有點膽怯地從行李中拿出水袋。

「要喝些飲料嗎?」

「拿來吧。」

「好的。」

他毫不客氣地接過以家畜胃部制作的皮革水袋。

拔開栓子,大口大口將飲料從頭盔隙灌進去,滋潤嚨。

為了因應演變為長期戰的況,在水袋中裝了稀釋過的葡萄酒。

「一定要好好補充水分才行唷。」

「嗯。」

看在眼里,他還是有用自己的一套方式,將保養到萬全狀態。

然而若以的標準,那只稱得上「最低限度」罷了。

——他有在避免讓別人擔心,雖然這麼說也有點怪……

不可否認,照顧這樣的他是一件頗有的事。

咕嘟、咕嘟,著從頭盔隙飲用葡萄酒的他,心里這麼想。

「剛才很準。」

這時,他突然喃喃說了一句,一時無法理解而微微歪頭。

思索了一下他所指為何,馬上就想到是關于擲石的事。

「因為我有練習呀。」

雙手在縴瘦的口前相握,用力點著頭。

自己開始練于某種殺生技——這點也不是未曾遲疑過。

但只要想到能間接幫上其他人的忙,這或許也算是一種試煉吧。

不要在面臨危機時束手無策,變其他同伴的包袱。

起初是以自衛的心態開始鍛煉,沒想到最後還真能派上用場。

哥布林殺手一口氣灌下飲料後,將栓子轉

「干得好。」

——哇!

不經意拋來的這句話,讓不由得揚起了角。

的雙頰猛然燥熱起來,不知為何覺得臉好燙。

——剛、剛才,他是在夸獎我嗎!?

盡管不好意思刻意再向對方確認一遍,但這的確是很難得的事。

不過哥布林殺手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以淡淡的口吻繼續說︰

「數量減很多。含鄉佬(Hob)在,大概剩兩、三只。」

「大哥布林(Hob)嗎……」

還是到有一可惜,微微低聲音。

「因為沒有圖騰。」

哥布林殺手點點頭,隨手將水袋遞回來。

「你也喝點。」

「咦,啊……」

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接了過來。

用接水袋的同一只手的細白食指,輕輕過自己的

「……好、好的。」

將水袋湊近邊時,不知為何心里小鹿撞,但哥布林殺手視若無睹。

他正以哥布林破爛的拭短劍上的脂,系回腰帶上,然後走向還在尸里的劍。

他踩著尸拔出武,檢視劍刃是否完好,接著果然又是拭完後收

之後檢查雜袋里的品,檢整裝備,全都做完一遍才點點頭。

「準備好沒。」

「啊,好了。」

「那麼,要進去了。」

大哥布林一只,手下兩只,合計十五只。

剩下的哥布林會有什麼下場,不必說也知道。

不可思議的是村姑們都平安無事,真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然而對于『曾被哥布林抓住』的孩而言,到底該如何才能掌握幸福呢?

也只能全憑想象了。

§

「真要說起來那家伙的話本來就太了嘛!」

說完,妖弓手以手中酒杯啪啪啪地用力敲打酒館的桌子。

「對吧,對吧?我說得沒錯。就是這樣,他會說的詞就只有哥布林哥布林!」

配合杯中葡萄酒面劇烈起伏,一對長耳朵也跟著上下

原本晶瑩剔的白皙小臉如今染上赤紅,伶俐的眼眸也泛起潤澤。

這是上森人不該出現的丑態——也就是說,喝醉了。

華燈初上。盡管是邊境小鎮,但今天冒險者公會的酒館依然充滿愉悅的熱鬧氣氛。

大半客人的工作都剛好告一段落,或者也有些人是在出發冒險前來此用餐。

為了憑吊死去的同伴,為了激勵傷的同伴,互相加油打氣的人此起彼落。

在這當中,一臉氣呼呼到快要冒煙的妖弓手影,並不算太顯眼。

不過,如果要對的糗樣幸災樂禍,又是另一回事了。

為與有過幾次照面的冒險者——長槍手則用一只大酒杯豪飲麥酒說道︰

「那家伙木訥寡言,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嘛。」

「問他有沒有空?結果還是回答『哥布林』,這也就算了。」

也只能算了吧。妖弓手對著看不見的某人頻頻點頭,明明那個方向本沒半個人。

「歐爾克博格本來就是這樣。關于這點我就不跟他計較——可是!」

啪——再度敲擊杯子,連酒都噴灑出來,在妖弓手貧乏的前染上了赤紅的酒漬。

「通常應該要回我『來幫忙』之類的才對吧?怎麼話題到這里就結束了咧!」

「也就是說——」

長槍手把裝滿堅果的盤子從妖弓手面前拿遠一點事先避難,然後說道︰

「你被甩了嗎。」

「才沒有!」

只見夸張地扭子,杯中又灑出了大量的葡萄酒。

長槍手則靈活地低下頭閃過了噴濺而出的酒沫。

大概是對于被他躲開到很不爽吧,妖弓手「哼」地嘟起,把杯子湊到邊。

「話說回來,把任何事都聯想到那個方向去就是你們這些凡人的病!」

「不過,你想邀他去冒險卻被甩開了,不也沒錯嗎?」

「吵死了礦人!」

自得其樂笑著的礦人道士這回變了攻擊目標。

然而,托材矮胖的福,妖弓手的杯子又落空了。

天賦異稟的森人如果不是拿弓箭,準頭也會變差嗎?或者說是因為爛醉的緣故?

礦人道士還是頂著平常那張紅通通的臉龐。只見他捻了捻白須,刻意夸張地開口︰

「真要讓我講句公道話,你這家伙才應該主開口說『我來幫忙』唄。」

「每次每次都要我提,一副好像我不得想幫他忙的樣子!」

「難道不是嗎?」

「才不是!」

忿忿不平的妖弓手瞪著眼,里還在念念有詞。

「永遠只會哥布林哥布林。服都髒了裝備也不給人家看。本是一不變……」

的模樣就像被慣壞的小孩在鬧別扭,礦人道士只能萬分無奈地搖搖頭。

「才一杯葡萄酒就醉這樣,真不了啊,但不用多花酒錢倒也不錯。」

「偶爾發泄一下緒又何妨呢。」

這麼回話的家伙,是正捧著一大塊酪、似乎啃得十分的蜥蜴人。

為聖職者的蜥蜴僧,也只有在這時會讓嚴肅的面孔短暫放松。

「甘,甘。只要有食和寢床,這世上就再難起什麼紛爭。」

「還了一樣酒唄。不過,下酒菜要點什麼還是很容易吵起來就是了。」

「所謂俗世,總無法盡如人意吶。」

蜥蜴僧彷佛慨萬分地表示,同時雙眼滴溜溜地在店掃視。

「看來小鬼殺手兄還帶了神小姐同行……嗯,無怪乎有人會如此焦躁?」

「競爭者,太多了,吧。」

以優雅姿態品酒的——魔角微微地揚起。

邊從長槍手的盤里夾走餐點,邊以意味深長的斜眼瞟向一旁。

「嗯?怎麼了嗎,我完全聽不懂呢。」

覺到目後,坐在隔壁的櫃臺小姐輕笑著說。

盡管至今還穿著制服,但值班時間已經結束了。

想必是在回家前順道來酒館一趟吧。櫃臺小姐的臉龐也因醉意而發紅。

「哎呀,很從容……嘛。」

「因為本就沒有、什麼事呀。」

櫃臺小姐把玩手中的杯子,試圖蒙混過去。

在不停搖的杯子中,葡萄酒表面揚起了緩緩的漣漪。

「我打算好整以暇,等找到好時機再進攻——之類的吧。」

「可是,已經五年了……對嗎?」

被這麼一說,櫃臺小姐無言以對,只能以噯昧的表將杯子湊到邊。

自從分發到小鎮的分部後,櫃臺小姐就負責支持為冒險者的那個人。

對于他默默執行任務的影,櫃臺小姐不知不覺便潛心關注起來。

目送他出發的背影,苦等他歸來的時刻。

雖然若要問有沒有什麼特別戲劇化的發展,其實也沒有……

所謂愫與思念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像這樣日積月累產生的。

——從這個角度看,這個人的求表現其實很直接嘛。

櫃臺小姐不經意瞥過去,眼前是每當想說些什麼就會被魔阻撓的長槍手。

長槍手熱烈追求自己這件事,櫃臺小姐基本上還是懂的。

他的外表俊秀,個豪爽,對也很,雖然有點輕浮是中不足之

優秀、強悍、格溫。經濟能力也好,盡管有些線條但並不傲慢。

就客觀角度看,是個不壞的男人。櫃臺小姐自己對長槍手也並不怎麼討厭。

雖然之前曾一度——有段時間瞧不起哥布林殺手的事就姑且不論了。

只可惜。沒錯,就算是個好男人,跟是否會上對方依然是兩碼子事。

何況就算對方上自己,未必就得有所回應……

「哼嗯。」

——不過,如果照這樣子來看,對而言我姑且也算是敵沒錯吧。

人之間的友是虛幻的,這句話常常聽到,但櫃臺小姐卻不是很了解。

長槍手的隊友——那位摘下平時所戴帽子的魔出了深不可測的笑容。

「辛苦,你了,對吧。」

「彼此彼此。」

兩位相視一眼,出苦笑。們親地朝彼此點點頭,在場的一位男則毫無所覺。

「不過魔神才剛被打倒而已,最近跟惡魔有關的委托又變多了啊。」

大概是一直被魔糾纏,只好死心了吧,長槍手咕嚕一聲咽下一口麥酒。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還是稍微搭理一下比較好。櫃臺小姐也有點同對方,于是響應長槍手關于冒險的話題。

「雖然據上頭那些高表示,應該是勇者討伐時的網之魚。」

「就算敵人那邊的上司已經被干掉了,底下的家伙也無法就地解散吧。」

說完長槍手將一粒堅果扔進里,啪哩啪哩地嚼碎它。

「當惡魔也辛苦的嘛。」

「為了雪恥,只好化為人、用盡各種手段。總之絕不是什麼輕松的差事。」

蜥蜴僧用奇妙的姿勢合掌,並對長槍手深深鞠了個躬。

「這回真的很謝你鼎力相助。」

「哪兒的話。既然有人委托,我當然沒道理拒絕�@!br />

長槍手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

「偶一為之,像這樣的冒險也不賴。」

正如蜥蜴僧所言,這次他們五人要討伐的對手,是幻化為人的惡魔。

委托本平凡無奇,只是要拜托他們調查正在小鎮蔓延的新興宗教。

小鎮盡管不大,卻建有至高神的神殿,結果里頭的神失了。

委托容也包含把神找回來——但假使要問「有哥布林嗎?」答案是NO。

也就是說,這並非剿滅哥布林的任務。

『既然如此我去殺哥布林。』哥布林殺手這麼表示,也低頭致歉。

就算妖弓手逞強地表示『那我們就三個人上吧!』依然無法否認戰力嚴重不足。

結果正當眾人煩惱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長槍手主出聲了。

就這樣幸運地由五人組一支臨時小隊,前往鎮上展開了調查工作……

果不其然,被他們發現了擄人、販毒、竊盜恐嚇等罪行,證據確鑿。

況且連至高神神殿遭竊的神——眼楮形狀的青金剛石都一並搜出,就更加沒有狡辯的余地。

于是眾人趁詭異儀式舉行時,闖新興教團大本營,將教祖逮捕後沒多久——

『UUUUUUU…………!AKAATERRRAAAABBBBB!』

被金剛石之眼照到的副教祖,果然在眾目睽睽下出了惡魔首腦的真面目。

最後,褪去畫皮襲來的怪,與冒險者們展開激烈鋒。

「總之,最後是我的箭給了那家伙致命的一擊喔!」

「是是是。報告書上的確是這麼寫的,而且已經理了。」

對妖弓手如此主張的證言,櫃臺小姐仔細抄寫下來,整理正式的資料。

弓手還不肯罷休地用各種手勢作一遍遍回溯戰斗經過。

對這位年齡隨隨便便都超過自己兩千歲的年長妹妹,櫃臺小姐覺得怎麼看也不會膩。

「不過,你會不會有點喝多了?」

「還好啦。沒——事沒事。才一杯葡萄酒。放心,放心——」

如此回應的妖弓手已爛醉如泥。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也罷,就讓會一下宿醉的經驗吧。

櫃臺小姐出苦笑,心里打定主意,如果醉倒了就把扶上二樓,自己也再來一杯。

傾斜杯子,用舌尖愉悅地品味葡萄酒,心中突然想起剛才的一句話。

——『競爭者太多了』是嗎。

果然和能一起去冒險的不同,于只能等待狀態的非常不利。

不過到底誰有利誰不利,毫不管這些的「他」極為線條,反而是好事。關于這部分,櫃臺小姐自己也有些反守為攻的措施,一直想加以實行。

——只不過,要踏出那一步還是滿讓人恐懼的……

冒險者與職員這種關系,意外地令到自在。但,兩人的關聯如果就到這一步為止的話………………

在視野一隅,長槍手正對喊著「你有什麼煩惱嗎!」結果又被魔隨口制止住了。

唉——櫃臺小姐不自覺嘆了口氣,就在這時。

「——?」

公會口的雙開式彈簧門,嘰一聲被推開了。

接著是一陣大剌剌又雜的腳步聲響起。

弓手的耳朵一下豎了起來,就像野兔之類的小般,將臉轉往聲音方向。

果不其然,在那里出現的是名上裝備看起來未免太過廉價的冒險者。

就連新人——白瓷等級的冒險者看了都會竊竊私語,那家伙的模樣就是如此寒酸。

然而聚集在這間公會里的人,卻絕對不會認錯這特異的存在。

正是哥布林殺手。

「手續之後辦。你去休息。」

他漠然地說道,則跟在他後頭。

難耐睡意,只見搖頭晃腦並不停著眼楮。

們所行使的神跡,是直接對天上諸神請願,可謂名副其實的『奇跡』。

這麼做對神上的磨耗並不亞于在前線沖鋒陷陣的戰士,令人懷疑這名弱的是否真有辦法撐得住。

「……好的。呃……」

「怎麼了。」

「晚安,哥布林殺手先生。」

點頭回應完哥布林殺手的話,就踏著搖搖晃晃的腳步上樓了。

確認不安穩的步伐完全踏上二樓,哥布林殺手才邁出腳步。

然而看到他筆直走向公會櫃臺,可就不能再坐視不管。

「等一下,歐爾克博格,這邊這邊!」

盡管喝醉,眼力依然驚人的妖弓手認出了對方的樣子,毫不掩飾地高聲喊

由于站起時杯子隨手胡,灑出來的酒都倒進了長槍手的下酒菜。

長槍手無奈地咬著逐漸被葡萄酒泡的堅果,害魔輕笑出聲。

住的哥布林殺手則走向餐桌,對妖弓手狼狽的模樣打量了一陣子。

「干麼。」

結果開口第一句話是這個。

礦人道士與蜥蜴僧對看一眼,很自然地聳了聳肩。

即便剛結束冒險,那家伙還是完全沒變,這該說是教人放心嗎?

「哪有什麼干麼。」

但妖弓手似乎無法接的樣子。

啪啪啪地用力拍桌,翻起白眼朝上瞪著他的鐵盔。

「既然回來了至跟我打聲招呼嘛。」

「是嗎。」

「就是啦!」

櫃臺小姐微笑著「哼」一聲發出重鼻息的妖弓手,若無其事地挪椅子。

把空間騰出來後,順理章地招手將哥布林殺手邀來自己旁邊座。

對毫不客氣一屁坐下的哥布林殺手,櫃臺小姐笑咪咪地出聲道︰

「辛苦您了,哥布林殺手先生。任務進行得如何?」

「正要報告。」說完他微微傾斜鐵盔。「但你結束工作了吧。」

「有什麼關系嘛。」

櫃臺小姐到有點生氣,因此微微嘟起

「之前都是由我聽您報告,所以還請先知會我。」

「唔。」

哥布林殺手繞起手,喃喃自語似的陷思考。

「有哥布林。」

「那個大家都知道啦。」

長槍手出悻悻然的表,吐槽他斬釘截鐵的回答。

他以一副「你本就不懂」的態度聳聳肩、搖著頭。

「櫃臺小姐是想知道,你的任務獲得了不遜于我的果啊。」

哥布林殺手稍微思索一下才繼續說︰

「十五只都殺了。」

大概是期待他會說出什麼采的冒險歷程,長槍手一聽失地垂下頭。

「喂喂,哥布林殺手。應該還有其他容可聊吧。」

恍惚地瞇起眼,並將玻璃杯送到邊。

「不可能,沒有,對嗎……?」

「也是,既然嚙切丸出馬了,鐵定有戲看。」

「畢竟是小鬼殺手兄吶。這次任務是否有什麼奇特之?」

「那些家伙,有裝備。」

礦人道士與蜥蜴僧心領神會地相視頷首,哥布林殺手也點點頭。

「被擄走的孩都沒事。」

「哎呀。」

櫃臺小姐驚訝地眨了眨眼。

「的確值得慶幸沒錯……但也太稀奇了吧。」

而言,在公會服務五年的資歷中,這可是相當罕見的例子。

先不論實戰經驗,至間接聽來的冒險次數,是所有人當中最多的。

就算不管這點,剿滅哥布林的任務即使厭煩,也必然會大量接

倘若是還沒被擄走或是剛被擄走沒多久就罷了,但那些孩可是被囚了半個月。

「是被視為食嗎……?還是說,高階種之類的把們當作人質了呢?」

「不。」他搖搖頭。「們有傷,也很害怕。」

「我記得他們是侵礦山吧。」

「原本會鎖定礦山襲擊就不尋常。」

「所以說不是為了覓食�@ 磬擰 br />

如此這般,能跟上哥布林殺手對話的,就只有櫃臺小姐而已。

櫃臺小姐對他淡然持續下去的發言逐一點頭同意,並用指尖按著思考。

至于一旁的長槍手吵著「我也該去研究哥布林了嗎!?」雲雲,則毫不在意。

哥布林之所以會擄走孩,十之八九是為了繁

不過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出于尋求藉、玩,或是泄憤的需求。

正如對人類而言,哥布林是邪惡的存在;對哥布林而言,人類也是無法容忍的對象。

同樣,櫃臺小姐知道許多本不想聽聞也不想記住的悲慘結局。

因此這次能平安把孩救出來,這點或許就值得人高興……

「……唔嗯,如果報告只有這樣,暫時也還無法下定論。」

櫃臺小姐歪著腦袋,總覺得還有什麼沒厘清的部分,令難以釋懷。

這點對哥布林殺手來說應該也一樣吧。他淡然地續道︰

「口頭報告到此為止,之後會整理詳細的書面資料。你再確認。」

「好的。不過我的值班時間已經結束了,明天一早會馬上理。」

「無妨。」

「我有意見啦。」

這時,妖弓手冷不防

地趴在桌上的努力聚焦火熱的視線,從下往上瞪著哥布林殺手。

「……比起報告,更應該先向朋友與同伴打招呼吧——」

如果是哥布林優先還能理解,妖弓手輕聲補了句。

只見哥布林殺手緩緩搖頭︰

過臉就沒必要。」

「沒必要也應該做。」

「是這樣嗎。」

「……畢竟,大家都很擔心你。」

「……是嗎。」

被這麼一說,哥布林殺手低聲沉著。

「我盡量。」

「——那就好。」

大概是終于到舒坦了,妖弓手的臉龐彷佛融化般綻放笑容。

就像在展示好轉似的,一對長耳朵不住地搖晃。

為超過兩千歲的森人,盡管始終主張自己是年人,但旁人恐怕難以茍同。

——假使上森人就是這副德行,祖先看到了說不定會哭啊。

正當礦人道士捻著胡須思索這些事時,櫃臺小姐迅速展開行

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探出上,將手撐在哥布林殺手的膝蓋上。

這一連串作自然到讓人不瞠目,而的表則是極度認真。

「對了,哥布林殺手先生。」

「什麼事。」

「那個、呃,後天,不是要舉辦收獲祭嗎?」

「嗯。」

嘶——櫃臺小姐深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

為了平息悸用手按著縴合度的部,這麼說道︰

「——您有沒有安排什麼行程呢?」

現場氣氛頓時一變。

原本就在同一桌的人不說,連周圍飲酒胡鬧的冒險者們都豎起了耳朵。

這種氛圍,就跟踏迷宮時那種迫、高神狀態很相似。

長槍手本來要說「找我找我我閑到!」卻被魔用『沉默』強制閉上

弓手雖然睜著眼,但腦袋還因酒醉而一片茫然,只冒出了意義不明的咕噥聲。

在這種難以言喻的氣氛下,哥布林殺手回答了。

「……哥布林。」

「啊,除了哥布林以外的。」

「……唔。」

由于這個答案被對方直接排除了,哥布林殺手只好垂下頭思索。

或許可以這麼說吧——他正到非常困窘。不論如何,這都是相當難得一見的景。

在周圍客人屏息以待的關注下,只有櫃臺小姐臉上的笑容從未變過。

過了好一會,哥布林殺手才開口︰

「……恐怕,該說沒事了,吧。」

「其實,我從午休以後有半天假可以用。」

既然這樣櫃臺小姐決定一鼓作氣直接沖了。

——現在就是關鍵時刻……!

畢竟這個作戰計劃是打從祭典的季節來臨、當他接下剿滅哥布林的委托時就擬定好的。

這種時期能輕易請到假,都是托了自己平日努力工作的福。

喝了酒也有幫助。藉由醉意產生的氣勢掌握時機,應該不算太差的選擇吧。

「可、可以的話,要、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逛?」

「……」

「您、您想想,舉辦祭典的時候,容易引發各種,對吧?」

盡管毫無意義,櫃臺小姐還是忍不住赧地玩著手指,並盯著那頂鐵盔。

他總是戴著那頂廉價的鐵盔,從不出底下表

因此除了在心髒狂跳的狀態下尖起嗓子、拼命跟他說話外,沒有其他表達心意的手段。

對櫃臺小姐來說,當下的一秒宛如一分鐘,甚至一小時那麼長。在漫長的沉默過後——

「……好吧。」

哥布林殺手點點頭。

盡管是淡漠又不帶的回答,但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

「畢竟平常你照顧。」

「啊,是、是的。」

櫃臺小姐回了句也謝謝您並低下頭,麻花辮順勢跳了一下,在背後搖晃。

——咦,跟對方道謝好像有點怪怪的吧?

這番疑快速閃過,不過那也無關要了。

完全由此刻在中迅速膨脹的喜悅才是正解。

「啊,對、對了!哥布林殺手先生,您想吃點什麼嗎?」

「不,不用。」

哥布林殺手恍惚地搖搖頭,從椅子上起

一如往常用練的作檢查完盔鎧劍盾護手,他自顧自地點點頭。

「報告結束,今天該回去了。」

「喔喔,這、這樣呀。」

櫃臺小姐雖然有些憾,卻又因為這很像他的回答而到滿足,心十分不可思議。

「收獲祭那天,正午,廣場。這樣可以嗎。」

「好!」

「明白了。」

點過頭後,哥布林殺手轉環視眾人一圈。

「你們呢?」

因為這句話而抱頭苦惱的,並非只有櫃臺小姐一個。

出一臉「真沒辦法」的表,彷佛心充滿了無奈。

至于蜥蜴僧跟礦人道士,也雙雙無計可施地抱頭苦思。

他們傷腦筋地聳了聳肩,不過認真替櫃臺小姐助攻一下也沒損失。

「貧僧那天,打算和師先生邊溜達邊買些東西吃。」

「沒錯沒錯。我早就想跟長鱗片的好好比拼一下酒量,那天是個好機會。」

礦人道士砰地拍了一下肚子,帶著一臉笑意搖了搖趴在桌上的妖弓手背部。

「長耳朵,你也來吧。真要說起來,礦人跟森人長年都是一起混的。」

「咦咦……」發出不滿之聲,模樣就像剛睡醒的小孩,聲音缺乏抑揚頓挫。

「來唄,請你喝一杯絕對沒問題。」

「……那我就去。」

「是嗎。」

對這三人的反應,哥布林殺手還是像以前一樣淡然響應,接著作勢離席。

長槍手本來好像有話想說,但只能無聲地,魔則代言道︰「我們這邊有約(date)了」。

「那,我回去了。」

沒什麼道別的話,就跟之前一樣。

從公會櫃臺附近抓來一位職員做完報告,他便步出屋外。

他大剌剌而不加修飾的腳步毫無凌之兆,這點也完全沒變。

真是個奇怪的冒險者。

對著那名副其實的怪人背影,所有人都以無言的眼神目送。

「……該怎麼說呢。」

蜥蜴僧似乎很佩地嘆了口氣。

「剛才那一刺(Sting)還真犀利啊。」

「鎭,鎭嘿嘿……能、能這麼順利真是太好了呢。」

害臊的櫃臺小姐臉紅了,用手指撥弄自己的麻花辮。

至于魔正隨手著如槁木死灰般的長槍手,以笑容說了聲「是呀」。

「你很努力……嘛,嗯。」

「努力歸努力啦,但對方是嚙切丸可就……」

礦人道士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這塊鐵砧,應該多跟人家學學啊。」

「……吵死人了,煩我。」

作十分遲緩地,妖弓手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臉抬起來,狠狠瞪向礦人道士。

「我只是想找那個笨蛋一起去冒險罷了。別把我算進去。」

「但就連這點都失敗啦……」

「嗚、嗚咕咕咕咕……」

「算了,來吧。再喝再喝。」

的杯子,又被添進了滿滿的葡萄酒。

弓手白眼睨著礦人道士,最後才微微點頭,將杯子湊到邊。

櫃臺小姐觀察對方反應,此時滿懷歉意地垂下眉尾出聲道︰

「呃,那個……對、對不起�@俊br />

「沒關系啦,我又沒差。剛才不是說過了?我才沒那個意思呢。」

弓手雙手捧著杯子,淺啜著杯中的酒,同時看向櫃臺小姐。

「問你喔。」

「是?」

「……我也可以用『除了哥布林以外』那一招嗎?」

§

哥布林殺手走出公會,立刻被甘的香氣所包圍。那麼,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呢——……

正思索的時候一陣涼風襲過,香氣隨即被吹散。日落後,白天的暖意就像作夢一樣消失無蹤。

人。仰寒冷的天空,星星耀眼地閃爍著。

彷佛跟人們約定好會收似的,總覺得雙月的輝帶有金屬般的無機。

「唔。」

秋了。

話雖如此,他也沒什麼特別的想。

後,哥布林襲擊村子的事件也會變多吧。

春天有春天、夏天有夏天、冬天有冬天,而秋天也有秋天的戰斗方式,如此罷了。

向小鎮,街上已陷一片寂靜。

為了祭典準備的旗幟與旗桿,還有用木頭搭建的塔等等,在地面上投出復雜的影子。

彷佛鑽越這些黑影的隙,哥布林殺手走了過去。

盡管是得不能再的小巷,在通過時,他還是會反握拳頭。

就算幽暗中沒有東西在蠢,哥布林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也沒人敢保證。

躲在那個掩蔽後應該不錯。假使從那邊沖出來的話該怎麼對付。

就算隨時做好準備,也不見得能派上用場,但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

哥布林殺手認為自己非常懂得這樣的道理。

「啊,找到了找到了。」

因此即便有個聲音突然親住他,他也毫無驚訝之

那是親切而的說話聲。與夜晚的街道不太相稱,不,反過來說這種開朗才是此刻最需要的。

「怎麼。」哥布林殺手道。「來接我嗎。」

不必確認來者分,一定是牧牛妹。

「嘿嘿——」笑逐開的膛,以輕盈的小跑步朝這邊奔來。

「雖然想說那是當然的�@ 還級不崳 斯ぷ骼湊蟶涎健!br />

「是嗎。」

「就是那樣沒錯。」

那頂髒污的鐵盔,仔細打量著點頭時的臉龐。

「送貨?」

「不是。」

牧牛妹左右搖搖頭。

「來做買賣。因為是跟錢有關的事,舅舅(注1)我也要多學一點,所以才派我出來。」

(注1 原譯「叔叔」,自本集起修正為「舅舅」。)

哥布林殺手又說了聲「是嗎」並點點頭。

西沉,街道昏暗,人類活的氣息了,夜愈發濃郁。而鎮門之外的道路更是如此。

「……回去吧。」

「嗯,走吧。」

兩人自然而然地並肩而行,配合彼此的步調前進。

石板地上拖出長長的黑影,雙方都不發一言,繼續踏著回家的路。

雖然沒有加腳步,但反過來說他們也沒有刻意放緩速度。

至于沒有對話這點,在心愉悅的時候仍令人到舒服。

「啊……」

咻。此時恰好有陣涼風吹過,送來了某種甘的香味。

哥布林殺手一直試圖回憶起這是何種氣味,卻一直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伴隨著風的吹送,一片花瓣輕飄飄地在空中描繪出弧線墜落。

哥布林殺手仰頭注視,那花瓣來自一朵妝點樹木的金花朵。

「啊啊,金木樨。」

牧牛妹也跟著仰頭,彷佛十分眩目地瞇起眼,用手遮著隙觀看。

「已經開了呀。原來又到了這個季節呢。」

——所以那是花香嗎。

終于搞懂的哥布林殺手喃喃說了句「原來如此」。

跟淡黃的花瓣放在一起比較,原本冷冽的滿月看起來溫暖多了,真是不可思議。

隨後,當他再度邁出步伐時,左手忽然被包覆住。

牧牛妹的右手,牽起了套在皮護手里的哥布林殺手的左手。

臉上微微泛出紅暈,彷佛很害地別開目

「那個,著上面走路,很危險唷……因為現在很暗嘛?」

「啊,你不喜歡這樣嗎?」

哥布林殺手的沉默究竟該如何解讀呢?倏地把臉湊過去觀察。

被鐵盔遮住的哥布林殺手,過了一會後才緩緩搖頭。

「……不會。」

「……欽嘿嘿。」

就這樣,牧牛妹徑自拉起哥布林殺手的手走了起來。

溫逐漸穿越防傳了過來。握彼此的手,哥布林殺手也繼續跟隨

牧牛妹則微微轉頭,仰他的側臉。

「話說回來,那個——」

「怎麼了。」

「金木樨的花語,你知道是什麼嗎?」

「花語。」

對哥布林殺手來說,這個詞匯好像是第一次聽到,他喃喃著復誦了一遍。

「不,不知道。」

「這樣的話,你找時間去調查一下比較好唷。」

那副口吻,與想裝大人的小朋友十分相似。

牧牛妹有點得意地「呵呵」一聲,臉上綻放笑容,並豎起食指輕輕晃了晃。

「因為我個人認為,這種花很適合你呢。」

「……我會記得。」

哥布林殺手慎重地頷首,牧牛妹也「嗯」地點點頭。

——可以趁現在說出口嗎?

當下的氣氛也夠融洽,牧牛妹心想。

就算戴著鐵盔,只要用對方法,他這個人大致上還算好懂。

然而偶爾還是有意外頑固之,所以遇到那種況就得智取才行。

「……今年的祭典,也快到了,應該說,就是後天了呢。」

「嗯。」

哥布林殺手有點恍惚地點頭。

「我也被約了。」

「唔鎭!?」

牧牛妹不小心發出怪

「怎麼了。」

「咦,沒事,呃……是誰約你?約你做什麼呢?」

「櫃臺小姐。公會的。你認識吧?」

聽哥布林殺手這麼說,牧牛妹默默點頭。

櫃臺小姐。材姣好,工作認真又很細心,是位

「沒理由拒絕。我試過約其他人,但大家似乎各有安排。」

牧牛妹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

「啊、啊哈哈哈……」

牧牛妹為了掩飾尷尬,用空著的左手撥弄頭發。

——哎呀呀。被別人搶先一步了……

也不知究竟明不明白牧牛妹的心聲,哥布林殺手只是淡然地重復問道。

「什麼事。」

「……不。沒事沒事。」

牧牛妹緩緩搖著頭。

沒有,沒什麼,沒啥大不了的。嗯。沒事,沒事才對。

只不過是自己煞費苦心的盤算落空罷了。這種況下,就算把邀約的話語說出來好像也沒意義,但問問看不是什麼罪過吧。

「其實,我也想找你一起去逛逛——就這樣。」

「是嗎。」

「嗯。」

他點點頭,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地面不知不覺從鎮上的石板路變泥徑,兩人已通過大門來到郊外了。

春天時這座山丘開滿了怒放的雛,也是冒險者們與小鬼激戰的場所。

如今則化為一大片為了過冬而種植的牧草地,只有兩人的腳步聲沙沙地響著。

豎起耳朵,可以聽見「哩——哩——」的微弱蟲鳴。他邊則是青梅竹馬的呼吸聲。

盡管氣候越來越冷,但還沒到吐息會變白霧的程度。

「……鎭。」

「什麼事。」

「你們約的時間,是從幾點開始?」

「下午。」

終于,牧場的點點燈火從遠方映眼簾。

哥布林殺手的雙眼——鐵盔——依然向前,靜靜地這麼答道。

牧牛妹聽完則喃喃應了句「是嗎」,將抖的手微微口。

「那麼……如果我說把上午的時間給我,可以嗎?」

「可以啊。」

「咦——?」

本以為會被拒絕的牧牛妹,不由得愕然地向哥布林殺手的側臉。

髒污鐵盔融了夜晚的幽暗中,實在很難判斷他的反應。

而他的回應也一樣,真正的想法究竟如何始終很噯昧。

才剛說他應該算是個好懂的人——結果接了邀約卻沒有顯心意願?

牧牛妹用力咽下一口唾。希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就好了。

「真、真的?」

「為何要騙你。」

他如此斷定的口吻毫無半點遲疑。

當然他不是那種會信口開河的男人,牧牛妹早就明白這點。

「可、可是……這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

哥布林殺手面對不安的疑問,斬釘截鐵地斷言道。

「提的人是你吧。」

「唔……那、那麼,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沒意見。」

「太棒了!」

聽了他一連串淡淡的響應,牧牛妹這才終于忍不住大聲歡呼。

輕盈地跳著,連滿的部也隨之搖晃,一個轉繞到他面前。

「那就這麼約定�@<賴淠翹歟 釉縞峽 !br />

「嗯。」

哥布林殺手似乎被的氣勢震懾了,到有些不可思議似的歪著腦袋。

「有那麼開心嗎?」

「那還用說!真是的。」

這種事又何必再問呢,牧牛妹以滿滿的笑容回應。

「跟你一起去逛祭典,距離上次已經相隔十年之久了耶!」

「這麼久、嗎?」

「就是這麼久。」

「……是嗎。」

哥布林殺手這時,用異樣嚴肅的態度點點頭。

「……我都不知道。」

燉濃湯的香氣微微飄送過來。

這是假裝有事要辦、其實是出門去接他之前,預先在廚房準備好的。

而家已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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