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殺手(第四卷)》第3章

第3章『酒館服務生的故事』

「歡迎臨!」

「好,先來麥酒三杯,檸檬水兩杯!」

「好的〜!」

「還有,呃……就點炸團子(Frittelle)拼盤好了。這個要五人份!」

「我明白了!」

服務生記住背負雙手劍的冒險者舉手比出的數字,答得很有神。

夜晚才正開始,每間酒館都熱鬧,冒險者公會的酒館更是熱鬧得非比尋常。

這群出發冒險、賭命戰鬥的人剛回來,好不容易才能口氣。

又或者是前往遠方的人們重歸故里,總算覺得活轉過來。

又或者相反,有從遠方來到這個鎮上的冒險者,決定先吃飯再說而開始點菜。

人(Padfoot)服務生最喜歡這種氣氛了。

自己幫上忙的切,比薪水更能激發的工作力。

把綁起的長發搖得像尾一樣(真正的尾收在子里),往廚房喊了一聲。

「大叔,麥酒三杯、檸檬水兩杯、炸團子五盤!」

「來啰。小意思,管他數目再多,只要我出手,三兩下就搞定。」

在不怎麼大的廚房裡上下飛奔的,是個略微發福的中年圃人(Rare)。

鍋子、鐵板、多把菜刀、湯杓與搟面。他有如施展魔法,把火焰施加在各種廚上,轉眼間就排出了一盤盤餐點。

油炸到有著金黃澤的與魚上,滴下一點點甜甜的醬

脆又熱騰騰,咬下去就會在口中噴出令人迷醉的

即使不是人,聞到這輕輕飄出的香氣,鼻子肯定也會頻頻

「來喔,端上去吧!」

「好的〜!」

尤其在烹飪這方面,可說沒有任何種族能出圃人之右。

——不過也要有我幫忙備料喔!

只要自己的備料搭配上主廚的廚藝,多半就是所向無敵的勇者狀態。

從酒桶倒出麥酒,把檸檬到井水上,這樣就完了客人點的餐點。

啪噠啪噠地把放到托盤上的餐點端過去,看到這個團隊(Party)已經坐好,迫不及待地只等餐點送來。

大概是不想在回到鎮上後仍然全副武裝,眾人都已經解松或下武

但前鋒仍保持隨時能夠拔劍的狀態,這就是老手的風範了。

「讓各位久等了!麥酒三杯、檸檬水兩杯,還有炸團子五人份!」

在這個團隊(Party)擔任會計的半森人(Half Elf)輕戰士,啷當幾聲將銀幣了過去。

「來。啊啊,還有給我葡萄酒。」

「好的好的,我當然知道!」

服務生用有趾的手掌接下銀幣,塞進侍服口袋。

這些銀幣比飯菜錢多了些,含小費在。想必是在藉此示好吧。難怪這個人風流的名頭很響亮。

「喂喂,來酒館應該先喝麥酒才對吧?」

騎士一副覺得他在說什麼鬼話的口氣,用手拄著臉。

「司掌秩序善良的騎士大人,你又說這種不解風的話。」

「這還用我提醒嗎?連至高神的法典上都有寫。」

騎士一副覺得他在說什麼鬼話的口氣,起了膛。

輕戰士強忍頭痛似的按住眉心,深深呼出一口氣。

「不可以變這樣的大人喔。」

「好〜」

「要是再正經點,明明很帥氣的說……」

年斥侯(Scout)很有神地胡舉手,一旁的圃人師(Druid)則為難地嘆了口氣。

騎士見狀,不服氣地鼓起臉頰:

「說這什麼話?我隨時隨地都很帥氣。」

「啊啊夠了,你不要還沒喝就先發酒瘋。」

重戰士應付小朋友似的搖著手掌發出噓噓聲,匆匆舉起麥酒盃。

「來,乾杯啦乾杯。我們可是冒完險回來,你們這幾個小鬼頭盡管吃,盡管喝。」

「好!吃!」

年斥候與騎士發出歡呼,手吃飯喝酒。

其他夥伴們一副沒轍的模樣看著他們,也開始用餐。

「總算回來了……」

「就是呢,啊……辛苦,了?」

「喔,辛苦啦辛苦啦。」

接著帶響門上鈴鐺而走進酒館的,是扛著長槍的男子,與一位滿的

長槍手與魔兩人,面帶完工作後的充實表進座位上。

「喔,小姐!麻煩點餐!」

「好的〜馬上來〜!」

服務生看見他輕輕舉起的手掌,啪噠作響地跑向他們這一桌。

「那麼,請問要點什麼?」

「我,要……也對,就點葡萄酒,還有,煸、鴨。有,嗎?」

「我要……牛的,麻煩挑帶骨的好好烤個夠。還有蘋果酒。」

「啊,蘋果……」

忽然喃喃復誦,瞇起了眼睛。有點似的張開,又立刻閉上。

長槍手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膀:

「想吃嗎?」

「沒有,特別……」

「那,再來兩顆烤蘋果。我也想吃,陪我吃吧。」

「……真是的。」

「好的好的,馬上來唷。」

沒想到外表,卻也有這麼可的一面。

服務生對像個小孩般噘起的魔,產生了這樣的印象。

——不對,還是因為是在他面前?

「我說小姐啊。」

「是?」

「櫃臺小姐,還在嗎?」

才剛想到這里,他又來了。

服務生撐住差點掉的,轉頭面向表認真的長槍手。

先輕輕按住太,緩一口氣。記得那位櫃臺小姐應該還在值班。

有時會像這樣留到很晚,這點服務生記得很清楚。

「……是啊,似乎還在。」

「好耶!」

長槍手用力握拳頭,呼喝一聲,魔服務生沒好氣地看著他。

真是的,也不想想旁就有這麼一位大……但這句話還是不說為妙吧。

誰要喜歡誰,是個人的自由。

只是話說回來,一旦使起長槍,就連王都騎士都難以其項背的邊境最強冒險者,卻是這副德行,這實在有點……

——要是不說話,明明很帥氣的說……

有時也不免擔心,要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立志當冒險者的人們會不會幻滅。

——不過要說有親和力,大概也沒錯吧。

遠比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要好。服務生轉念想到這,啪噠啪噠地小跑步跑向廚房。

「葡萄酒,煸鴨,帶骨牛慢烤,蘋果酒。還有烤蘋果兩顆!」

「好唷!先把酒端上去給他們吧!」

「好〜!」

圃人廚師以外表看不出來的大音量回應,服務生也不認輸地喊回去。

酒一送上桌,兩人就笑咪咪地說聲「謝謝」,付了帳。

「那,敬冒險(約會)功。」

「好的。乾、杯,啰?」

酒盃優雅地出輕響,接著酒館的鈴鐺也呼應似的響起。

「累、累死我了……」

「快點啦,真是的,好好走路!」

出現的是彷佛把筋疲力盡四個字寫在臉上、資歷還很淺的冒險者二人組。

見習聖拖著新手戰士,把他扔到椅子上坐好,這才去額頭汗水,舒了一口氣。

「總覺得沒有食……」

「不行,一定要吃!」

喝斥像是隨時都會睡著的年,猛然抬起頭一看。

見習聖服務生目會,忽然紅了臉。

「啊,對、對不起。呃……燕麥粥一盤,還有兩人份的麵包……」

「好的好的!」

「啊,還有水!」

「好的〜!」

服務生啪噠啪噠地在店跑過,將客人點的餐點告知廚房後,圃人廚師就挑起一邊眉

「來唷!把烤牛這些一起送上去吧!啊,倒是醋擺哪兒去啦?」

「我當然會端。啊,醋是放後面架子上。」

廚師得意地一笑轉過去,服務生就把手向食材架。

把一小片酪放到麵包盤上,點點頭覺得這樣可以。

「那我端過去啰!」

「好啊,拜托你啦!」

將熱呼呼還滴著油的餐點送到長槍手桌上,對他們一鞠躬。

然後啪噠啪噠跑向二人組桌前,見習聖隨即眨了眨眼睛。

「咦,奇怪,這個我們沒點……」

「沒關系沒關系,盡管吃掉吧。」

服務生搖搖手,用被遮住的手指了指酪。

「反正有個要吃一大塊的人差不多要來了,得拿新的出來。這是清理庫存!」

「不、不好意思。」

「不會,反而是你們幫了我的忙,別在意別在意。」

就這麼完了一送餐之後,來到牆邊輕輕吐出一口氣。

冒險者們將酒館里得十分熱鬧,幾乎讓耳鳴。

開心、歡笑、呼喊、歌唱、吃飯、喝酒,再鬧上一

呣。服務生雙手抱是看到這樣的景象,就覺得心滿意足。

就在這時……

「啊啊真是的,好累喔!吃了飯我就要睡了〜!」

「畢竟哥布林很多嘛。」

響鈴鐺的是五位新的客人。

帶頭砰一聲打開門的,是上森人(High Elf)的獵兵(Ranger),後則是侍奉地母神的

「也罷,戰事告終就是該設宴。大吃大喝,鬧夠了再眠,也是在憑弔敵手。」

「啊——只是話說回來,嚙切丸明天也要去剿滅小鬼吧?可真辛苦啦。」

然後是踩著沉重腳步的蜥蝪人(Lizardman),型很寬的礦人(Dwarf)師也跟在後頭。

接著是最後一人。

「嗯。」簡短應了這麼一聲而走進來的冒險者上,聚集了整間酒館瞥來的視線。

臟污的皮甲,廉價的鐵盔,手上綁著一面小圓盾,腰間佩著不長不短的劍。

「因為缺錢。」

哥布林殺手低聲回應。

「對不起,要是我力再好一點……」

弓手(Elf)護著垂頭喪氣的,朝他一指:

「應該說你既然缺錢,也接別種冒險不就得了?」

「沒有哥布林我會考慮。」

所以我才不了你——長耳朵仰起頭,一副覺得這家夥沒救了的模樣。

「歡迎臨〜!」

服務生啪噠啪噠地小跑步到門口,笑咪咪迎接這群冒險者。

雖然冒險者里多得是大老或不法之徒,但他們不愧是銀等級,態度十分和善。

那麼酒館這一方的人員,當然也會想給個笑臉。

「喔喔。」轉眼睛出聲的,是狀似這支團隊發言人的蜥蜴僧

侍小姐,貧僧無非為酪而來,就不知……」

聽到這弔人胃口似的嚴肅語氣,服務生不由得暗自竊笑。

這位蜥蜴人極其喜酪之類的食品,對此已經非常清楚。

「那麼各位要點些什麼呢?」

「呃,我要那個,什麼來著——細細的,細面(Pasta)?給我那個。」

「啊,我、我想吃量一點的……」

「怎麼?要大吃特吃的只有我?我要啊,。還有給我一大壺烈酒。」

「好的好的,類料理是吧。」

服務生轉帶得襬揚起,瞪向最後一名冒險者。

「先生,今天的推薦菜是狗魚!是用水之都捕到的新鮮貨烤的喔!」

食材好,備料也完,主廚的廚藝更是不必多說。

起平均大小的部,挑戰似的撂下這句話。

「那麼,您要點什麼?」

這不是對客人應該有的態度,但沒把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場合的這個人,當客人看待。

不讓他逃避,揚起眼角一瞪,接著就覺得在他頭盔底下看到了紅的眼睛。

「不。」哥布林殺手說了。「今天不用。」

§

「他是怎樣?本有病吧!?」

「不,有沒有病這……」

服務生在櫃臺上砰的拍了一掌,封殺了工坊學徒的反駁。

「你想想,冒險者不就是一種出外宰龍然後大口喝酒哈哈大笑的職業嗎?」

「我是不否認有一部分這樣的人啦。」

學徒在苦笑中接了年長的主張,將叉子往盤上的魚一

慢火細烤的狗魚雖然多已經涼掉,但,依然可口。

多半是滴了檸檬之類的下去吧,微微的酸味在口中調合,滋味難以言喻。

「總之,謝謝你送東西給我吃。嗯,真好吃。我好久沒有吃魚了。」

「啊,這只是因為吃剩涼掉太浪費,你可別誤會喔!」

「我覺得說起這種話沒有一一毫是為了掩飾害,實在就是你的優點啊。」

像這樣送東西勞——更正,是送剩飯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經變服務生每天都會做的事。

夜也深了,冒險者們也都打道回下榻收拾完酒館,下了侍服。

先回家準備一趟,然後逛到工坊一看,就看到年學徒獨自在顧火。

問他在做什麼,他就回答不能讓爐火熄掉。

這當然是藉口,眼尖地註意到他正在緞造短劍。

白天因為有工作,當然沒辦法,所以自己要練習的時間,只能自己想辦法出來。

那麼抓準機會把剩飯塞給他,對服務生而言再合理不過。

「飯這種東西,給能吃的人吃就好了。」

「你的主張有矛盾……」

「就算是這樣,看都不看一眼還是會讓人火大!」

服務生猛力搖來表達自己的怒氣。

就不知道學徒對人特有的這種作看得懂幾

「這事關服務生的面子,你懂嗎?還是不懂?這道理你能理解嗎?」

「也是啦……」

結果年學徒為難地用指尖搔了搔臉頰。

「……要是我打出來的武被人隨手扔,也會覺得不開心。」

「對吧?」

學徒深有同地發起牢,是說那個人扔起來就一點也不猶豫。

而且扔的還不是他的——因為師傅還不準他的作品陳列在店——而是師傅打出來的劍。

「照師傅的說法,是『能對自己的工作滿意的人只有自己』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我就是要讓那個怪人吃酒館的飯菜。」

「但他也不是說都不吃吧?」

「問題就在這里啊。」

服務生趴到工坊那亮的櫃臺上。

得有點變形,年學徒若無其事地撇開目

「他冒險之後幾乎都不吃。」

「反、反而是出發前不吃的人……好像偶爾會有一些。」

「啊啊,真是的。是菜單不行嗎……」

「不過你倒是突然變得很在意耶。」

學徒忍不住把視線撇過去,又趕撇開。臉頰很紅。

「怎麼啦?」

「因為他以前都不來酒館嘛。」

服務生似乎並未察覺到他的窘迫,答得若無其事。

「倒是那個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待著的啊?」

「印象大概是五年前左右吧?」

「我都不知道……」

哪位冒險者是從哪時開始出現,對服務生來說是瑣碎的小事。

一旦意識到這種事,就表示也會察覺這人幾時開始不再出現。

就算在意哪個人最近不見蹤影,也無濟於事。

與其去想這些,還不如把所有心力投註在款待現在還在的人。這件事是在第一年學會的。

——啊,可是如果是五年前,大概就是櫃臺小姐莫名雀躍起來的那陣子?

服務生沉了幾聲,把在櫃臺上,全

年學徒撇開目,卻似乎還是會忍不住把視線朝瞥過來。

他的目左右來回了幾次,後來忽然定在一個點上。

「啊。」

「怎麼了?」

服務生上猛然昂起,耳朵一

年學徒點點頭,「雖然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先墊了一句話才說:

「說到這個,我好像聽過他喜歡燉菜類。牛的。」

§

「所以要做燉牛啰?」

「對!」

服務生鎮守在煮得冒泡的大鍋前,起了稍微有點料的部。

主廚在一旁爬上踏臺,朝鍋窺看,雙手抱起來。

「對不起喔,大叔,還讓你特地教我。」

「還好啦,要是你學會下廚,我也可以放心退休了。」

「大叔,別說這種像是老人家在說的話啦。」

「老人家就是老人家。就像塗得很〜薄很薄的牛油一樣。」

「請問怎解?」

「都是撐著要攤長一點。」

主廚說聲失禮,舀一勺濃湯到小碟子上,嘗了一口味道。

「嗯,不壞。再多燉一會兒吧。」

「好!」

這下就贏得了了!

服務生「耶〜」地歡呼,主廚瞥了一眼,喃喃補了句:

「不過,要給冒險者啊,好像有點……?」

「咦?」

這話一齣口,服務生的作就像結冰了似的定住。

「哪裡不好吃嗎?」

「不,我是不會這麼說。」

應該說一開口就會停不下來。圃人主廚搔了搔自己的圓鼻子。

「也罷,你自己想想。」

「……可惡,我會讓你後悔給本小姐時間思考!」

「好好好,你加油吧。」

服務生半翻白眼瞪了輕輕搖手的上司一眼,順勢將視線轉向鍋

雖然即使用力瞪了,也並非就能瞭解什麼……

「哎呀,我才想說怎麼有這種聞起來就覺得很好吃的味道……」

這時聽見了兩個耳的嗓音與腳步聲。門鈴沒響,是從里頭傳來的。

服務生從廚房探頭看去,只見兩名同僚笑咪咪地舉起了手。

「是的〜我正在烹飪!今天的推薦菜單是燉牛!」

「啊,燉菜很不錯耶。」

「喔喔,燉牛啊!」

們是同僚——雖然嚴格說來,在公會工作的們是員,而自己只是打雜的。

服務生對這種小地方不會放在心上,面對櫃臺小姐與監督也不會退

「辛苦了。咦?你們兩位都是來吃午飯的?」

朝窗外一瞥,太已經過了頂點,開始西斜。大概要算下午茶時間了吧。

「已經晚了很多就是。」

「這個時間才吃,覺很虧呢。」

「不可以這樣啦,會撐不住的。」

——覺得多吃一餐很虧卻還有這種材?

的視線會在剎那間瞄向某個部位,想來也是無可厚非。

而櫃臺小姐一邊說著「就是啊,肚子都扁了」按住的腹部,也同樣令怨恨。

——可得讓吃胖點才行。

「對了對了,那你們願意試吃看看嗎?晚上我打算端出去給冒險者。」

「好的,如果可以,當然很樂意啰。」

櫃臺小姐笑咪咪地點頭,卻又補上一句「啊,可是——」,變得有些吞吞吐吐。

「嗯?」服務生歪了歪頭,對方見狀後以為難的口氣提醒:

「這個給冒險者吃,似乎稍微太……」

「就是說呀,畢竟看起來有點腥嘛。」

「啊……」

看到監督連連點頭,才覺得原來如此,聽們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

加了番茄的紅黑、浮在上頭冒著泡的與菜。

服務生正沉著,腰——附近的屁——就被一隻小手拍了一記。

「呀!?」

「我說兩位小姐,別來妨礙我上課好不好?」

不用說也知道是主廚。

這個從旁探頭的中年男子,忿忿地拍打發福的肚子,出嚴肅表

「虧我本來想考驗考驗這小姑娘能否自己發現。」

「哎呀,真對不起。」

櫃臺小姐嘻嘻一笑,說「那麼為了表達歉意」,指尖朝鍋子一指。

「午餐,我們就在這里吃了。」

「當然好,盡管多吃點!只吃燉菜就夠了嗎?」

「好好好,那,我們還要麵包……還有紅茶,可以嗎?」

「馬上來。」

櫃臺小姐與監督加點了菜,圃人廚師氣勢十足地答應,用力重新綁好圍

「好啦,別發呆了,起來起來。」

「嗚嗚嗚嗚,好的!」

既然如此也沒辦法,已經做出來的飯菜,就該給想吃的人吃。

服務生啪噠啪噠、跑來跑去地上菜,轉眼間夜晚已經來臨。

當太完全下了山,就一如往常地開始有冒險者陸續聚集在酒館。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是果然,的盤算落空,燉牛的銷路不怎麼好——不知道問題是否出在「冒險之後」?不過一大早就吃燉牛也有點……

「不,放到早餐菜單里說不定行得通?」

正暗自盤算,就有一名冒險者大剌剌地走過來。

酒館的顧客們視線一瞬間都了過去,變得雀無聲,隨即恢復喧囂。

臟污的皮甲,廉價的鐵盔。手上綁著一面小圓盾,腰間佩著不長不短的劍。

他從公會穿過,走向戶外。對酒館看也不看一眼。

——別想跑!

服務生啪噠啪噠地跑到他前,直手指朝他一指。

「先生,今天的推薦菜是燉牛喔!」

「是嗎。」

「您要點什麼餐呢!?」

「不。」哥布林殺手說了。「今天不用。」

§

「你不是說他喜歡燉牛嗎!」

「這……我也只是聽過有這麼回事嘛。」

到了夜半。

微弱的油燈燈下,年學徒大肆用盛在深盤中的燉牛

而這又讓服務生不痛快到了極點,噘起瞪著他。

「喔,馬鈴薯也切得很大塊。就是這樣才好。」

「……我看你只是自己想吃燉牛吧?」

「沒這回事喔?」

也不是完全沒有,但年學徒只是角一揚。

慢火熬煮的牛得幾乎用湯匙就能切斷。

但又絕不是爛,嚼起來有著扎實的口

每嚼一口都會滲出的油脂與濃湯,即使冷了依然味。

各種蔬菜也還是切大塊一點,比較對他的胃口。

「所以,你在做什麼?」

「嗯,我在收集研磨時磨出的碎屑。」

服務生興味盎然地湊過來一看,年學徒就一邊把盤子還給,一邊回答。

鍛冶工坊的角落放著掃把與畚箕。暗自覺得這樣的工作很適合他。

「啊啊,磨菜刀之類的東西時也常有呢。」

也有人視劍為切用的菜刀,這點年學徒並不打算說出口。

由於是轉狀的磨刀石來劇烈研磨,當然會冒出很多金屬末。

而細心把這些末掃起來,也是學徒重要的工作。

又或者是遇到急訂單,材料不足的況下,有時也會拿出來用。

——其實我也想趕快做做看鍛冶的工作。

學徒顧名思義還在見習,想當然鍛造武最重要的部分,沒辦法拜托師傅給自己進行。

他心想,既然如此,就得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所以啰,我也不是不懂啦。

萬一自己鍛造出武——雖然還早得很——陳列在店裡,結果被人視若無睹的話?

「——至會想知道理由啊。」

「說得對。我就是不服氣嘛,不服氣。服氣是很重要的吧?」

「嗯〜……」學徒雙手抱,忽然靈一閃,一拍手喊道:「啊,對了。」

「啊,什麼?什麼?未來的鑄劍巨匠想到什麼了!?說給我聽!」

服務生湊過來,頭發飄出一陣香氣。

廚房烹飪的香氣。人特有的草原氣息。皂,以及除此之外的某種氣味。

年學徒吞了吞口水,趕雙手:

「只、只要去問就好了吧?找更清楚的人打聽。」

「咦?廚房的大叔?」

不是啦——學徒回答:

「就是牧場的人啊。」

§

「咦,什麼,燉菜?」

「沒錯!」

上午,公會後門的資搬運口。

牧牛妹嘿咻一聲放下木箱,對服務生連連眨眼。

呼出一口氣,去額頭的汗水,滿的部大幅度搖晃。

服務生也自負自己的部有平均——不,是高於平均的水準,至應該不算偏低,然而……

——果然還是差在牛嗎?

忍不住想到這種下流的念頭。

櫃臺小姐也還罷了,至單就職場上的閑聊聽來,是努力不懈地在維持材。

「可是,烹飪這種事,你應該比我高明多了吧?」

牧牛妹一邊害臊,一邊不解地在握雙手。

「像我都只會做一些很家常的菜。」

「問題不是廚藝好不好。」

服務生以貓一般的輕巧手,坐到了木桶上。

尖筆在手中文件夾扣住的收據上飛快地

付款事宜是由櫃臺職員負責,但清點食材則是的工作。

「雖然每次都是這樣,但你不看裡面裝什麼,沒關系嗎?」

「用鼻子聞就知道,所以沒關系。」

服務生得意地膛,將連得往上綳

但當然還是敵不過牧牛妹,所以為了立刻轉換話題,輕輕搖了搖手掌。

「回到剛才的話,問題不在於廚藝好不好,是有人不吃讓我看不順眼。」

「有這樣的冒險者喔?」

「就是某個怪人。」

「啊啊……」牧牛妹為難地笑了笑,搔了搔臉頰。「……他沒有惡意的。」

「就是這樣才教人頭大吧。」

「唔嗯——……」

服務生的話,讓牧牛妹發出不解的沉

以手臂用力抹去滲出的汗水,也就近挑了個木箱坐下。

無意義地讓雙腳擺了一會兒後,仔細盯著服務生的臉看。

「就這樣?」

換作是凡人(Hume)之流聽見,多半會覺得的聲調和平常沒什麼不同。

服務生就不一樣了。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聲調中的徵兆。

的語氣里,帶有非常微小的抖。

「什麼就這樣?」服務生假裝不放在心上,歪頭表示納悶。

「咦?呃,你也知道嘛。」

牧牛妹含糊其詞,視線胡深呼吸一口氣:

「……像是想做給喜歡的人吃——之類的?」

「啊啊,沒有沒有,不可能。」

服務生哈哈大笑,就像聽到離譜的笑話時那樣搖搖手掌。

「除了顧客以外,我哪來什麼親手做菜的對象……」

作忽然僵住。

——還真有一個。

用有趾的手掌,遮住忍不住變得苦的臉,抱頭煩惱。

確實有個無可否認、會親自為對方下廚的人。

「……頂多就是送去給工坊的那小子吧。」

「……」

牧牛妹仔細盯著服務生的臉看。

淡紅的眼睛始終直視對方,就像刺上去了似的撇不開。

即使服務生忍不住問了句:「怎、怎樣啦?」,牧牛妹仍好一陣子什麼話都不說。

「……好吧。」

又過了一會兒,當十分乾脆地說出這句話時,服務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我就教你。有東西可以寫嗎?」

「有啊。」服務生把文件翻過來固定住。

握住尖筆說聲「可以開始了」,牧牛妹便苦笑著說真拿沒辦法。

「呃,那麼,做法是……」

牧牛妹開始默默念起食譜。

所謂燉菜,本來是指「燉料理」,而非湯類。

所描述的這種菜,材料卻用到了大量的牛

只是話說回來,若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想……

「意外的……不,比想像中普通耶?」

「對。」牧牛妹笑著點點頭。「是道很普通的料理。」

「應該說,就只是一般的燉菜?」

「是啊。」仍然不改笑容。「一般的燉菜。」

說意外也的確意外。

本來還以為更不一樣……以為用了某些特別的方法。

服務生用尖筆的筆桿用力搔了搔太

「是像人家說代代相傳的『家的味道』那種菜嗎?」

「啊哈哈哈,也對。說不定真是這樣。」

牧牛妹輕快地笑了笑,嘿咻一聲跳下木箱。

拍拍手甩掉灰塵,滿的部,大大了個懶腰。

「雖然不是媽媽教我的。」

早知道就該跟媽媽學一學。聽到這句小聲的自言自語,服務生歪了歪頭。

「不然,是親戚?」

「是隔壁鄰居。」

牧牛妹仰藍天,瞇起了眼睛。風輕輕的一頭紅發。

「隔壁的,大姊姊。」

§

「歡迎臨!」

「好,先來麥酒三杯,檸檬水兩杯!」

「好的〜!」

「還有,呃……就點蒸馬鈴薯泥拼盤好了。這個要五人份!」

「我明白了!」

夜的酒館,服務生在冒險者們相回的呼喊之間,啪噠啪噠地穿梭跑

一如往常的熱鬧。一如往常的面孔。這是多麼妙。

今天也是回來就有好吃的飯菜跟酒。靠這一點,大家就能繼續努力。

「好的〜!大叔,我端上去啰〜!」

「去吧去吧。可別放到涼了,也別跌倒啊!」

那是圃人主廚的論調。

朝廚房一瞥,只見鍋子出聲響、平底鍋呼嘯,菜刀與食材在閃

而主廚當然就在這一切的中心。小小的材滿場飛奔地施展廚藝。

——真虧他個子那麼小,卻這麼能乾。

雖然每天都在看,不過真的百看不膩。

服務生雙手接過廚房送出來的盤子,目向里頭的深鍋。

「那個要不要?有沒有滾到溢出來?」

「喂喂,你這話是在對誰說?要知道從你五歲那時……」

「我當然知道。只是確定一下嘛!」

機靈地察覺訓話的跡象,翻襬,啪噠啪噠地跑走。

服務生還是最喜歡這個時段。

迎接歸來的冒險者,看到冒險者回來後鬆了一口氣的表

當然也有冒險者不再回來。相信一定是出發到別的地方去了。

冒險者在哪、發生過什麼樣的遭遇這種事,除非是極為有名的勇者,否則本不會有人傳頌……

「……嗚喵?」

這時服務生的耳朵忽然一

因為的聽覺捕捉到一陣雜而大剌剌的腳步聲,正逐漸接近。

廉價的鐵盔、臟污的皮甲,手上綁著一面小圓盾,腰間掛著一把簡陋的棒。

哥布林殺手現後,他的影還是讓酒館雀無聲了一瞬間。

「先生!?」

「……櫃臺要我到酒館臉。」

聽見服務生驚呼出聲,他微微歪了歪鐵盔。

「怎麼。哥布林跑來嗎。」

「啊,沒有!先生,請等一下!」

「好。」

服務生把這個微微點頭的怪人留在原地,啪噠啪噠地跑回廚房。

「喔、喔喔!?怎麼啦怎麼啦!?」

「大叔,給我碟子,碟子!」

「這你該去找剛才洗碗盤的家夥啊!」

「那不就是我嗎!」

一邊嚷嚷,一邊從餐出一隻淺碟。

輕輕把燉濃湯舀到碟子上後,趁還沒涼掉,啪噠啪噠地跑回酒館

「嘗嘗味道!」

「……」

哥布林殺手狐疑地看著服務生遞過來的小碟子。

「燉菜嗎。」

「對!」

「我嘗。」

「對!」

「……是嗎。」

他一副頗不願的模樣接過碟子,靈活地從鐵盔隙間一口喝完。

雖然服務生想看他掉鐵盔的期落了空……

但哥布林殺手略顯驚訝地「唔」了一聲。

服務生的耳朵雖比不上森人,但不會聽這細微的變化。

贏了。出壞心眼的慧黠微笑,以誇耀的語氣說:

「怎麼樣,好吃吧?」

「嗯。」哥布林殺手點點頭。「不壞。」

「贊啦——!」

忍不住舉起握住的拳頭,發出勝利的歡呼。

其他冒險者好奇地看過來,毫不放在心上。

「很好很好,功咧!」

服務生轉了一圈又一圈,帶得襬飛揚,開開心心地問起:

「那麼,先生也吃過飯再走吧。就點燉濃湯如何?」

「不。」哥布林殺手說了。「今天不用。」

「為什麼!?」

服務生錯愕地差點讓碟子手,手忙腳地重新拿好。哥布林殺手對說:

「我約了人。」

這個回答直白、平淡而無機質,冰冷,又低沉。

但這句話讓服務生眨了眨眼睛,細細盯著他的鐵盔看。

頭盔下一對紅的眼睛直視前方,彷佛與另一雙淡紅的眸子重合。

——啊。

搞什麼,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怎麼。」

哥布林殺手狐疑地歪了歪頭,看向表突然放鬆下來的服務生。

原來如此,這樣一看的確沒錯。

「沒什麼,只是在想先生你真的沒有惡意呢。」

「是嗎。」

哥布林殺手點點頭,說道:「沒別的事?」

服務生回答:「應該沒有了吧」,他仍應了聲:「是嗎」才轉過去。

「那我走了。」

「好的好的〜謝招待謝招待。」

「不懂你的意思。」

哥布林殺手搖搖頭,大剌剌地快步穿過酒館。

「喔,哥布林殺手。你又老是在殺哥布林啦?」

「乾麼不對付一些別的家夥?得像我這樣宰些大獵才行啊,像我這樣。」

「怎麼,今天一個人?平常跟你混在一起的神小妹跟森人小妹都不在?」

他一邊對四周拋來的寒暄做出「嗯」或「是嗎」之類的回答,一邊推開門。

接著將門上的鈴鐺帶得喀啷作響,影消失在夜晚的街景之中。

不,這麼說並不切。

他是要回去。結束冒險,回家去。

「先生也真是的,既然這樣,早點說清楚不就得了?」

服務生卻不提是自己擅自燃起競爭意識,哈哈大笑。

隨後喊了聲:「好〜!」用長了趾的雙手在臉頰上用力一拍。

吆喝一聲,轉換心手到腰後重新系,上工了上工了。

「今天的推薦菜,是本小姐使出渾解數的燉濃湯!要吃的有誰!」

有人舉手,有人出聲。接連有人點菜,服務生笑著回答「好的〜!」寫在紙上。

一開始忍不住選了相當大的深鍋來裝燉菜。

因為量實在太多,沒有什麼搞不好,肯定會賣剩。

到時候——……

「只要塞給那小子就好啦!」

飯菜這種東西,只要照喜歡的方式做,用喜歡的方式、和喜歡的人一起吃,那便足矣。

服務生心大好,啪噠啪噠地跑向酒館的喧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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