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題超綱了》第十一章

許盛騰出一隻手,單手拎著袋子,去翻後面的幾本:《沒有練不好的字:行楷速教程》,《字如其人:華夏萬捲鋼筆字帖五本裝》。

……

全是字帖。

許盛翻不下去了。

按照這袋東西的厚度和重量來看,邵湛買的字帖不下十本,字類型齊全,從門到進階版都有,自由度非常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邵湛買的字帖實在太多,袋子裡甚至還有一支書店友贈送的筆。

許盛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本以為能暫時逃離“邵湛”這個魔咒,並對明天早上睡醒就能換回來寄予希:“你還特意去買字帖,你他……”他說到這,在邵湛沒什麼溫度的注視下又把髒話憋回去,“你什麼病?”

邵湛能去書店買字帖,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考驗。

書店裡本來還有幾位學生在挑教輔材料,他一進書店,不出十秒就給人書店老闆清了店,直接包場待遇。

他買那麼多字帖也完全只是沒時間挑,書店老闆站在邊上嘆氣:“同學,你買快點吧,我們還要做生意。”

今天上課許盛能從孟國偉手裡把試卷搶回來,以後卻說不準。要是哪堂課老師興致來了他上黑板解題,許盛那字一出,跳黃河都解釋不清。

邵湛:“你字太醜。”

許盛看著面前自己那張彷彿被凍過的臉:“……”很想罵人,但無法反駁。

邵湛單肩把書包背上,給他另一個選擇,他說話時俯湊近了點,無形中給人一種,碎發遮住眼:“不練也行,我明天上課換右手。”

許盛不想罵人,連打人的心都有了。

邵湛要是換回右手寫字,各科老師突然發現許盛寫字突飛猛進,直學神,這衝擊更大。

兩個選擇,選哪個都是死,區別只是哪個死得更慘烈罷了。

許盛一個也不想選。

邵湛放完話,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正準備轉就走,許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等會兒。”

許盛抓著邵湛手腕的力道收,他只要做好思想準備、偶爾放下底線,就什麼話都說得出口,討價還價道:“二十頁太多,我這學期寫的字加在一起都沒那麼多,打個商量,十頁。”

邵湛看著他沒說話。

許盛開始睜眼說瞎話:“萬事開頭難,什麼事都不能一蹴而就,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相信你對待同學不會那麼無……”

然而許盛這話才剛說個開頭,立馬被堵回去。

“我道貌岸然、喪盡天良、滅絕人,”邵湛說到這,頓了頓,又說,“哦,還有一個詞,禽不如。”

“……”

邵湛:“鬆手。”

許盛鬆開手,看著邵湛回對面寢室,一把關上了門。

許盛寫字向來隨,高興怎麼寫就怎麼寫。

也不是沒有老師想給他送字帖,高一那會兒顧閻王就勸過他:“你看看你這字,寫的什麼鳥玩意,我從馬路邊上隨便拉一個人,用腳都比你寫得清楚!本來分數就低,卷面分都不好好把握,出校門右轉新華書店,滾去買幾本字帖練練!滾快點!”

許盛只當沒聽見,裡說著“顧主任再見”就往外走。

練字?

開什麼玩笑,他許盛就算做夢也不可能夢到這種畫面。

十分鐘後,許盛坐在書桌前,忍辱負重地翻開一頁字帖。

筆前,他腦海裡浮現一行字:我一定會為今晚的行為到後悔。

字帖第一頁,左側一排三個田字格,格子裡是三個基礎比劃,橫、垂豎、懸針豎。

田字格底下用小字標註著幾行寫字技巧和寫字重點:橫,起筆輕切,順勢往右行筆,注意左低右高,長橫略帶弧度……

許盛著字帖上覆蓋的那層臨摹紙,強行控制住自己的緒,在右側練習格里照著描了一排“三”。

張峰的微信轟炸還在繼續。

張峰:對了,老大你今天放學怎麼走得那麼快?

就是怕你找我。

張峰:本來還想問你去不去打球。

怕的就是你找我打球。

張峰:你現在在幹什麼呢?

許盛看了眼自己的字帖,回過去三個字:打遊戲。

張峰:一起啊?

許盛:你自己玩吧,我想練練走位。

許盛:人不能總是靠隊友,你該學著自己carry了。

張峰:……

等許盛從字帖裡抬頭,窗戶外已經徹底黑,蟬鳴聲微弱,樹影間襲過燥熱的風,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練字練了近一個小時。

許盛把筆扔了,坐沒坐相地一條曲起、曲踩在座椅邊沿,往後仰了仰脖子,然後下意識去拿桌上的礦泉水瓶。

擰開蓋子,瓶口剛對上,還沒喝又一把蓋回去。

比洗澡這件事更尷尬的是上廁所。

他沒和邵湛流過細節,只當沒這回事,但都不約而同地減了喝水頻率。許盛想到這,一種濃濃的恥包圍住他。

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上個學混個日子會那麼難。

許盛抓抓頭髮,又把手機撈起來,打開瀏覽,點進問答分類,想找找有沒有相似經歷的人,結果出來全在求小說推薦。

他只能當那個第一個問問題的人,一個字一個字地打:我是一名高二學生,績……績有一定上升空間。

可能是於啟齒,也可能是一時間找不準角度,許盛扯半天,甚至胡言語描繪了一番自己帥氣的外貌後才切主題:我和我的一位同學互換了,我該怎麼辦?

許盛選擇的問答分類是疑難雜癥,很快有一名李姓醫生進行對此問題回復:建議盡快去醫院檢查。

李姓醫生的頭像穿白大褂,一臉威嚴,看起來很權威的樣子。

許盛振作起來,看來是有救,他回復:能說點嗎?

李姓醫生:早點去神科看看吧,積極配合醫生治療,祝您早日康復。

“……”

許盛突然覺得比起詢問不靠譜的醫生,繼續練字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許盛練完二十頁,練得頭暈眼花,字帖上出現過的字從悉到陌生再到悉,他邊寫邊陷對人生和社會深深的懷疑。

他剛才說這學期寫的字加起來都沒那麼多是真的,現在他現在想修正一下剛才那句話——不是這學期,他上學期也沒寫過那麼多字。

他不作業,不記筆記,考試也不認真答題。

作文如果有得選的話只寫“詩歌”裁,因為字。一度被顧閻王拎出來一頓痛罵:“你以為你是詩人啊?啊?!寫什麼詩歌,就你這幾句破句子,也算詩歌?!你就是作文寫跑題也比這強!中考到底怎麼考的!”

許盛沒再想下去,他甩甩手,腦子裡冒出來的另一個念頭居然是:邵湛好像沒什麼朋友?

之前只是知道這個人看著冷,但他真當了邵湛一天,發現邵湛雖然迷弟迷妹多,但稱得上朋友的好像一個都沒有。

這對他來說倒是方便,不需要去應付什麼突然冒出來的“學霸朋友”。

要是真有這麼一號角,兩個人沒準還要共同探討題目,一有空就相約去圖書館陶冶、拓展知識。他選擇死亡。

只是一天下來,便利是完了,埋下的問號卻越越滾越大,這個人的生活就只有黃岡和五三?學神都這麼變態的嗎。

許盛洗完澡,又冒出來另一個問號。

他這回把鏡子上的霧氣乾了,鏡子裡的年赤著上,頭髮沒乾,往下滴著水。許盛側,扭頭去看,這次總算裡那片刺青近了些——那是一片看著像火焰的翅膀,火焰紋路在皮骨間綻放翅膀的形狀。

很普通的紋,普通得像你路過任何一家紋店,走進去店家給你的圖案冊裡最大眾的那款。

它和邵湛整個人冷冰塊的氣質完全是兩種極端。

許盛看了一眼,又覺得這樣盯著別人看實在像個變態,便從邊上一把拽過巾,把所有問號甩開,蓋在頭上拉開門出去了。

兩人睡前想的都是同一句話:也許明天就能換回來了。

再不換回來,這日子沒法過。

第二天,許盛被敲門聲喊醒,拉開宿舍門,門外是過來送書包、順便檢查二十頁字帖的“自己”。

老天顯然沒接收到他們的呼喊,除了那聲意味不明的雷之外,再沒有過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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