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孟國偉還沒意識過來， 他以為他會看到同學們一個月以來的卓越進步， 但他本不知道他會看到什麼。

自習課下課響——

顧閻王的話從廣播裡傳出來， 他重重地咳了兩聲：“月考馬上就要開始了啊， 請各位考生安靜、秩序地前往各自的考場， 確認好考試工帶沒帶齊，仔細審題，閱讀注意事項，塗卡的時候記得看清楚，別塗錯了。”

“第一門語文， 考試時間150分鍾， 大家合理安排好時間……”

七班教室裡， 侯俊剛帶領大家把座位拆分好， 排單人單座。

然後七班同學拿著筆袋陸陸續續往外走， 走廊上人流分好幾個方向， 有同學在走廊外低語：“聽說你這次在第一考場，那不是能和學神一起考試嗎。”

“是啊，上次底考出排名之後， 我就開始期待下一次考試。”另一位同學按捺不住興的心， 就是這話要是讓許盛聽見可能要當場自閉，“期待這次月考好久了。”

“你第幾考場？”

“我啊，我第三， 上次考試失誤太多，別提了。”

“……”

走廊上聲音漸弱。

許盛和邵湛兩人打算換幾條注意事項，許盛的考試日常很簡單：“你要是不知道幹什麼就睡覺。”

邵湛想起底考那天坐在他右手邊的年， 全程用後腦杓衝著監考老師的場景。

邵湛沒說話。

許盛倚在他課桌邊上，曲指敲了兩下道：“你沒什麼要說的？”

邵湛起，把準備好的水筆抓在手裡，他說：“對你不抱希。”

“老實點，”經過許盛側時，邵湛停下來，他只要再偏移幾度、就能到對方耳垂，許盛那把嗓音生生被他弄得沾上幾分低冷，他在許盛耳畔低聲道，“添。”

“對了。”

邵湛走到門口時又停下，還真想起來有一件要注意的事：“別寫哈姆雷特。”

許盛：“……”

第一考場和最後考場遙遙相，隔了整整一條長過道。

許盛收拾好心往第一考場走，他雖然心底慌得不行，畢竟是三天兩頭上升旗臺檢討的人，這點外在的表管理能力還是有的。

於是第一考場所有考生看著學神以極其瀟灑且淡定的姿態經過後窗，他明明是頭一次來，卻像走出已經在這個考場考過千百遍試一樣的步伐。學神上那件校服領口開著一些，進門未語先笑，勾著衝教室裡的同學打了聲招呼。

邵湛這幅皮相本來就惹眼，褪去那冷氣之後，竟有種說不上來的氣質。

“！”

“啊，學神。”考試號離許盛較近的那位同學眼裡都快冒出泡泡了，小聲道。

一時間全班注意力都擊中在學神上。

許盛向第一考場這些考生打完招呼，一眼看到右手邊第一排座位上的1號標簽，他把手裡的筆放桌上，坐下等待開考。

坐在邵湛的位置上考試，心實在是難以言喻。

他後那個位置上坐的就是和他一起升過國旗的萬年老二。

萬年老二出手指推推眼鏡，這種時候還不忘跟他下戰帖：“你等著吧，這次考試我準備得很充分。”

許盛心說，這位哥，你都不需要準備，這次第一名的位置你是十拿九穩。

但許盛想歸想，面對其他同學諸如“學神我好張啊，你不張”的問題時，他很快調整好心，模仿邵湛平時那種冷淡的語氣說：“我不知道張到底是一種什麼覺，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心。”

……不愧是學神。

其他同學在心裡誇了一句，牛。

又有人問：“學神學神，依你之見，咱們這次月考會很難嗎？”

許盛：“我也不知道什麼難。”

“那學神，你這次考試準備得怎麼樣？”

“準備？”

被邵湛摁著腦袋補習一周、還是取得全科不及格的許盛思考了一下說，“這點東西還需要準備？”

這他媽！這就是學神和其他人之間的差距！

所有人心服口服。

這要是平時考試，其他同學不敢主和學神說話，但今天學神看起來似乎心不錯，甚至還回答了同學們那麼多問題，於是有人大著膽子問：“學神，能讓我一你的手嗎？”

看似淡定實則在琢磨等會兒考試怎麼辦的許盛：“？”

那名同學神害，又說：“我太張了，怕考不好，想沾沾學神的考運。”

這種行為就跟學校吧裡無數個“拜考神”的帖子似的，原理一致，並且因為邵湛平時考試實在過於逆天，校園裡流傳著一個民間傳說：要是逮到學神真人蹭上一蹭，考試績定能突飛猛進。

許盛對手這件事並不排斥，反正也不是他的手。

主要他就怕對方沾到些什麼不該沾的。

——比如來自最後一個考場最後一名的考運。

想到最後考場，許盛心說，也不知道邵湛怎麼樣了，像他這種三好學生……

許盛想這莫名浮現那天網吧外的場景和背上的紋。

好吧，好像也不是那麼三好。

與此同時，“三好學生”邵湛正好走到最後考場門口。

臨江六中怎麼說也是重點學校，但哪個學校都有上高中之後突然頹廢績懸崖式下跌的人，最後考場裡聚集的正是這些不學習的差生。

當然這些人和許盛比起來那都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沒有許盛不學得那麼徹底，也不敢像許盛那樣行事囂張，囂張表現為：凡是考試基本隻留給監考老師一個後腦杓，監考老師把人起來，他也能漫不經心地抬起頭說一句‘老師，沒說考試不讓睡覺吧，反正這卷子就算不睡覺我也寫不出，還是您想找我嘮嘮嗑？’

最後考場平時的名場面就是年坐在角落裡撐著腦袋，勉強寫會兒卷子，寫著寫著就乾脆把筆一扔，趴課桌上睡覺。

也沒老師敢管他。

邵湛進去的時候，最後考場的考生還於一片混之中，教室後排聚集著一圈人：“你這小抄打得不錯啊，借我看看，這在哪兒印的？字能這麼小？”

另一位同學說：“別，我剛整理好的，一份語文古詩詞，一份數學公式，一份英語萬能句式，寫作文能用得著，你別給我弄了。”

那幾人圍在教室後排討論著等會兒要怎麼作弊。

這畫面太悉。

邵湛在門口停下腳步，手裡抓著的筆不自知地握，恍然間思緒倒回。回憶裡的話面順著那天腦海裡浮現的那聲“湛哥”往後。

幾名年從巷弄外走來，為首的那個剃了寸頭：“湛哥，還是你牛，那幾個挑事的現在只會跪在地上喊爸爸。”

另一個看著個子矮點，但眼睛很大，矮個子問：“等會兒考試，咱還去麼？”

寸頭狠狠拍了他腦袋一下：“你他媽問的是什麼蠢問題，哥幾個什麼時候考過試？你這話顯得咱們這種不良年出來混得特別不專業！”

矮個子後腦杓，有點委屈地說：“湛哥就每次都考。”

“考試時間還剩多久？”倚著牆的年問。

矮個子說：“大概十分鍾吧。”

寸頭詫異道：“湛哥？你真去考試啊？咱學校考場比的都是作弊技巧，沒什麼考試的必要吧……”

邵湛看見時空線另一邊的他把煙摁滅了，抬手用指腹去角的傷口，年穿過人行道，然後直接單手撐著道路上的欄桿翻過去，留下一句：“隨便考考。”

講邵湛思緒拉回的，是圍在教室後排那幾位同學如線般恨不得將他穿的熾熱目，以及一聲中氣十足的：“許盛！”

邵湛回過神：“？”

那名準備了幾疊小抄的同學坐在倒數第二排，按照這個座位排布，應該就是倒數第二。

倒數第二看到他，神萬分激，又喊了一聲：“你還敢來！”

邵湛：“…………”

這場面是多麼悉，就連臺詞都跟祖傳的一樣。

他確認許盛沒有告訴過他，他在考場上也樹過敵。

邵湛不知道什麼事，乾脆沒理，他越過前幾排人，經過倒數第二排的時候卻被倒數第二抓住了手腕。

沒由來地頻頻回想起往事、讓他陷莫名煩躁。

邵湛現在心真算不上好，以為倒二這是想手，他幾乎是靠著本能反手扣住倒二的手，倒二隻覺手腕傳來一陣疼痛——但他沒時間反應，下一秒他已經被人拎起來，乾脆利落地按在了課桌上。

“砰”！

課桌到外力推搡，加上力，破壞了原本排列整齊的隊形，往邊上挪出去幾厘米。

全考場的人目瞪口呆。

“我去，什麼況……”

其實從“許盛”進門開始就有不目聚集在他上。

倒二“哎喲”一聲後喊：“許盛你瘋了？！”

邵湛摁完人才反應過來，剛才倒二似乎只是單純想把他攔下來而已，聽語氣兩個人應該還。況且校不比校外，沒幾個真直接手的，就算有，也沒人敢跟許盛手。

他將手上力道松開：“不好意思。”

倒二手腕，倒也沒計較：“你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嗎。”

說什麼。

倒數第二仿佛蒙著什麼驚人的冤屈，又道：“你對我做出這種事，你就一點也不愧疚，你自己的良心。”

“上回考試，你讓我把答案給你抄，結果呢——你說排除了我的答案之後準確率果然高了不！”

他說的上回考試是底考之前那次。

“你這是在侮辱我的答案。”

“…………”

“你侮辱我也就算了，居然還手！”

考試鈴響。

邵湛接過發下來的語文試卷，在考試姓名欄裡寫下“許盛”兩個字，心說這確實是許盛能乾出來的事。

他甚至能想象出許盛坐在這個位置上，用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說出“排除你的答案之後準確率果然高了不”的語氣。

同一時間，第一考場裡。

許盛用自以為最端正的筆跡，在考生姓名欄裡寫下兩個字：邵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