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愉回到錄製區域時， 還剩下三組團沒有表演完。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十分。

凌瀾連稿子都廢了三次，口袋裡塞滿了要丟棄的小紙團，側過給紀愉讓位置進來的時候， 脖子還長去叼蔣連闕喂來的pocky棒。

而前後左右的生們都在給們倆打掩護，不讓鏡頭拍到這邊吃的畫面。

紀愉看著這一幕， 不知為什麼，半點不到驚訝——

以蔣連闕這獨特的人格魅力，能時刻照顧到周圍所有人的小需求， 甚至還有這種不經意間輕松將旁人的興趣好都記住的能力， 就算之後所有孩兒都圍著要跟玩，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紀愉神態自然地坐下，仿佛真是去上了一次時間稍長的洗手間，誰也不知道，曾經差一點與這裡的所有故事直接道別。

聞到凌瀾那pocky棒的淡淡香甜味， 紀愉發現自己也有些， 想到蔣連闕之前給的蘇打餅乾，撕開包裝，拈出一片往裡慢慢送。

餅幹才剛吃完， 余就瞥見一張綠包裝的巾。

紀愉順著那巾往上看，果不其然見到蔣連闕對微笑的模樣。

然後就聽這位金發小姐姐聲音非常溫和地響起，像是有種不自覺安人心的魔力：

“餅乾比較油， 巾會乾淨一些， 來一片嗎？”

紀愉：“……謝謝。”

想了想，主問道：“你比較喜歡什麼口味？要是有空的話， 等錄製結束了， 我請你吃飯吧， 我做飯還可以。”

蔣連闕也沒有推辭， 點了點頭，幫把巾包裝撕開，遞過去的時候落落大方道：“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可記著你喜歡下廚，手藝肯定很不錯！”

紀愉不知想到什麼，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手藝如何我不敢打包票，不過以前閑暇時間多，又有朋友喜歡吃，所以就養了這個喜好。”

蔣連闕看著眼中亮起的，心下閃過一分驚豔。

紀愉的眼眸本就生的好看，但凡和稍許，便是彎彎的笑意，眼瞳又黑得純粹，只要在燈下與對視稍久一點，便予人一種寂靜的專注，好像天地為之一靜，整個世界只剩下，和眼中的自己。

等出這純粹笑意時，這天地就也跟著春暖花開了。

蔣連闕隨著的笑容生出暖融融的覺來，半晌後若有所思地問：“剛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嗎？覺你的心好像變得很不錯。”

紀愉笑意微斂，接著開始回憶自己先前的表現，不確定地反問一句：

“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蔣連闕點了點頭，而後又道：“心好就行，人在心好的時候，運氣總是不會差的。”

紀愉想到如今不知在何的司恬，又想到這份早日找到對方的心，垂眸時，邊的弧度裡帶上了十分的和：

“借你吉言。”

……

又過了十來分鍾。

最後一組終於也表演完畢，戚楓宣布全場休息半小時，節目組訂了盒飯送過來，也給每個人發了水，機位關閉部分之後，連一直盯現場的工作人員都歇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借著這半小時努力恢復氣神。

紀愉打開盒飯，看見裡面的紅燒獅子頭搭一份豆芽和西紅柿炒蛋，拿起筷子和著飯菜慢吞吞地往裡送，彼時旁邊的凌瀾對著這盒飯小聲嘀咕，細碎的聲音傳過來，紀愉卻沒靠過去細究，怕自己一靠近，就又想起來考試時被那些古典文化支配的日子。

目在場上無意間掃過，瞥見了從角落裡走進來的楚南星。

紀愉本來對的行蹤沒什麼興趣，然而視線掃向那邊的時候，卻正好讓楚南星捕捉到，穿著寬松長服的生與對視兩秒鍾，隨後一反常態地主對出個笑容。

跟先前在夢島見面時，先是對不屑一顧、而後又故意刁難的樣子全然不同。

不知道是為了鏡頭前的形象。

還是別的什麼。

紀愉神平淡，也不去思索楚南星這笑容是什麼含義，更懶得與虛與委蛇，又將目慢慢地挪開。

……

“南星，你在看哪邊？有興趣的人？”

和楚南星臨時組了組合的李杏抬手了耳下誇張的銀圈耳環，順著楚南星的方向往那邊瞥，而後就見到那張揚的一金一銀。

“是在看那個大學霸，還是那個唱戲的？”

如今休息時間，大家的麥都被關掉了，所以們聊天就沒顧忌太多。

楚南星搖了搖頭，又看了看紀愉服上大大的“F”，意味深長地道：“都不是。”

“我在看們倆中間那個F班的。”

李杏連紀愉的名字都沒記住，聽楚南星說是“F”，就興致缺缺地挪開了目，語氣帶了幾分輕視：“那有什麼好看的？唱跳都不行，又沒有綜藝，過幾期就會被淘汰了。

楚南星不置可否，隻又看了看紀愉的方向，在心中接道：

最好是這樣。

“喏，這份飯我給你留著呢，今晚估計還有安排，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是墊墊肚子吧，之後節目組食堂說不定天天給我們喂草，珍惜現在能大口吃的日子吧。”李杏將手上有些累贅的首飾取下來，放進兜裡，然後拿起椅子上的盒飯遞給楚南星。

楚南星道了聲謝，接過之後坐下來打開，拆開一次木筷，隨意地拉了一下米飯。

李杏坐在旁邊，看果然瞧不上這盒飯，正想問有沒有喜歡的，從自己沒過的菜裡給分一些過去，結果出聲問了兩遍，都沒聽見楚南星的回答。

“南星？”

“你在想什麼呢？”

楚南星回過神來，對好友笑了一下，搖頭說沒什麼，然後也不管自己的筷子拉著什麼，埋頭就往裡送。

在想孟忍冬。

先前就差一點點，孟忍冬就會變想要的模樣。

可是王水出現了。

真討厭。

讓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事，那時們這些一起長大的孩子裡面，楚見榆、孟忍冬、王水，這三人就總湊到一塊兒，楚見榆是孩子王，孟忍冬是生人勿近的類型，而王水是其中存在最弱的。

結果這三個家夥一個比一個令人棘手、

到頭來最先消失的竟然是楚見榆。

想到這個緣上的親姐姐，楚南星心陡然好起來了，難得沒將蔬菜裡面切片的蒜挑出來，而是隨著上海青一起送進裡，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要耐心。

這樣告訴自己。

這個世界都是你的，礙事的家夥，總會一個接一個消失的。

……

王水不知自己已經被人記上了小本本。

正在休息室裡看著孟忍冬。

先前孟忍冬說要去和紀愉見一面，看這人模樣還算冷靜，而且本是極要面子的，肯定不會做出太難看的事，所以才將紀愉的行蹤給，希們倆有誤會能解除，沒有也能好聚好散。

結果兩人雙雙沒了音訊。

王水耐心等了好久，因為看不到們那邊發生的事，不得不讓工作人員聯系一下帶了設備的紀愉，結果紀愉回來了，孟忍冬依然沒影兒。

隻好給孟忍冬打電話。

嘟嘟聲音十二下過後，通訊自掛斷了，想到孟忍冬之前喝的酩酊大醉的模樣，王水生出幾分不好的預，雖然知道在孟氏的酒店，孟忍冬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但是節目組畢竟有TEB的兩個大咖，萬一就正好有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混進來呢？

誰知到了那個拍攝死角的洗手間，遇到的卻是孟忍冬和楚南星。

楚南星看到，先是一怔，然後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起與道：“王導你來得實在太及時了，我剛才來洗手間，正好遇上孟總，好像有些低糖頭暈，我差點都要打急救電話了。”

然後孟忍冬就被工作人員扶到了這個休息室。

好在節目組這個封閉式錄製為了保證所有人的健康，有配備醫務人員，請人過來做了個檢查之後，王水得到的結果卻是沒太大問題。

再多的，得去醫院拍片才知道了。

如今借著中場休息的時間，王水把方才表現好的那些孩兒的采訪工作安排給副導，然後就走到休息室這邊，進來的時候，恰好對上孟忍冬黑黢黢的眸子。

松了一口氣，端著熱水走過去：“你沒事吧？”

“以前也沒見你有低糖的病啊，怎麼，最近失了食不下咽？”

孟忍冬的頭疼癥狀才剛緩解了一些，想到王水的話，隨口應了一句：“可能是這幾天作息有點。”

而且今天晚餐也沒有吃。

仔細想來，大約是因為薛漣沒跟在邊，其他助理不懂的習慣，又怕犯了的忌諱，所以秉承著多一事不如一事的原則，不吩咐，就也沒人提起。

再加上……

有個會問飲食，照顧習慣的人，已經離開了。

想到這兒，孟忍冬眸一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王水看這模樣，歎了一口氣，問：“吃晚飯了嗎？要不我讓人再送個盒飯過來，你湊合一下？”

“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談的不怎麼樣吧？”

孟忍冬難得給出了回應，盡管也是很淡的一聲“嗯”。

王水跟著節目熬了一天，這時候實在也騰不出手來將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默認這個“嗯”是對先前所有問題的回答，起去讓外邊的助理多拿了一份盒飯進來，還從自己習慣帶的茶包裡面挪出一份，給泡了一杯珍貴的紅茶。

孟忍冬安靜地低頭吃，王水在旁邊瞧這模樣，看酒紅的領口松垮垮地落下來，致主義消失不見，出難得的狼狽姿態，又歎一口氣。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主道：“忍冬。”

孟忍冬抬眸看了一眼。

王水再開口的話語就帶了規勸的意味：“如果實在太難，就算了吧。”

臉上閃過幾分為難，但最終還是堅定地開口：“說實話，看到模樣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為什麼會找到，因為和見榆長得很像，對不對？”

許是因為過頭了，又遭了一番無妄之災，孟忍冬的臉有些蒼白，側臉在屋線下，現出陶瓷般的無機質冷來。

沒回答，王水就當默認：“一開始，我想著，也許這是緣分，老天把你曾經失去的東西以另一種形式送回到你跟前，而且你們很好地相了四年。”

孟忍冬忽然打斷道：“不好。”

王水：“什麼？”

孟忍冬抬眼看，將已經空了三分之一的飯盒放到一邊，抬手去拿那杯紅茶，低下眼睛去看那紅茶上面漂浮的水霧，好像眼睛也跟著被熏了一般，緩緩重複：

“不好，我對不好。”

王水面無奈，仿佛猜到如此，於是跟著歎氣：“可能吧，所以現在離開了，哪怕你再三挽留，都沒能讓人回心轉意，忍冬……要不就這樣吧？”

“有時候就是這麼回事，緣分說斷就斷，一方沒心思繼續了，另一個人怎麼努力都是沒用的。”

“我們得學會接一個事實，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應該一直屬於你的，同樣的，也沒有哪個人是必須留在你邊的。”

孟忍冬的指尖隨著王水每一句話的落下，而不斷地收。

地攥住這個玻璃杯，好像這樣用力，就能把王水口中所謂的人和事一直抓在掌心。

但杯子裡的水太熱，握久了掌心就被熱度焐出了汗，只要稍稍松開一些，就從的掌心落，以至於孟忍冬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托著底。

然後看著杯子，在王水說完很久之後，在那片安靜裡，輕輕打破沉默：

“我知道。”

看著王水，眼睛裡難得流出真實的緒，仿佛一直翱翔於天際的大燕落於灘塗，眼中都是悲哀：

“當初，沒能救回見榆，是因為我去的太晚。”

“可是這一次，和紀愉的相見，卻是剛好，是我將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我不將當做見榆的替，而是和好好認識，或許今天不至於這樣，只因為一開始的竭盡全力，我就以為會永遠這樣我，所以輕慢、忽略、將給予的一切視作理所當然。”

“我把當做太，不論什麼時候，只要累了倦了，只要抬頭去看，就永遠能看見在注視我——”

說到這裡，孟忍冬終於忍不住出一個苦的笑容。

仿若自嘲。

停了一下，約莫是不太適應這樣的自我批評，所以等適應了一陣這種丟人、從心承認自己的失敗，才繼續往下說：

“可是，也是人，是人就會累。”

“是我讓到疲憊，讓無法再堅持下去，甚至不再對我報以期待。”

孟忍冬輕描淡寫地做了個總結：“有今天這樣，是我咎由自取。”

又看向王水，重新拿出往日那副無論做什麼決策都冷靜自持的樣子，附和道：“你說的對，我不該再打擾的生活了。”

紀愉已經跟告別過很多次。

是糾纏不清，不肯放下。

老天已經足夠優待了，在失去楚見榆之後，又補給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紀愉，天底下大約沒人能再有這樣的好運了。

只有，在福中不知福。

站在當下，卻放不下過去，到頭來，依然煢煢一。

王水聽見這番大徹大悟的言論，並未因此松一口氣，反而用一種憂心忡忡的目盯著看。

有心想問，你有沒有意識到你好像已經喜歡上了紀愉？

但是想想又把這句給咽下。

因為太殘忍了。

“後知後覺”四個字聽來尋常，等真應在自己上，才會知道是怎樣深骨髓的痛。

最終，只能拍一下孟忍冬的手背，說出一句不知算不算安的話：“見榆的事，不是你的錯，當時我們都在，可我們誰也沒能救下。”

孟忍冬小幅度搖頭，不知道是在反駁哪個點。

兩人這番話，不知不覺將時間都聊了過去，助理進來提醒王水繼續錄製的事，點頭起，走之前又提醒孟忍冬將領口重新整理一下。

孟忍冬出聲住：“我……可以跟你一起看嗎？”

王水知道的目的，揚了下眉頭，玩笑般開口道：“當然，孟總，您可是資方老板，我歡迎還來不及。”

……

紀愉在看舞臺投影幕布上的《追夢100》主題曲。

隻放了一個片段。

卻也能讓人到朝氣發。

戚楓站在臺上對們笑：“怎麼樣，這個主題曲還喜歡嗎？”

臺下的孩兒們迫不及待道：“喜歡！”

戚楓點了點頭：“那想必你們肯定很有力學，好的，接下來我發布你們分班之後的第一個任務——”

“主題曲唱跳，三天之後開始測評。”

“請注意，這測評，將重新決定你們的位置，同時也將影響一周之後的第一排名。”

“大家加油哦！”

他笑得溫和，底下卻是一片震驚和哀嚎：

“什麼？！”

“三天？楓哥你是認真的嗎？”

紀愉在人群中，既沒有跟著抱怨，也沒有出後怕的模樣，沒多人看到，在輕輕地微笑。

屏幕後——

孟忍冬坐在王水邊，側的指尖輕輕了。

約隔著屏幕，在勾勒紀愉角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