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厭不假思索地說：“惺惺作態，假正經，看了就讓人覺得厭煩”

林舸拉了一把，臉沉下來：“你胡說什麼呢！說我也就罷了怎麼還……”

林厭反相譏：“你沒和相過你不知道，此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就你這個智商，真的嫁進林家的話，還不把你耍得團團轉！”

林舸氣得七竅生煙，又不可能手打，漲紅了一張臉道：“林厭你有完沒完！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我不知道你和宋小姐之間有什麼誤會，當眾指責人家就是不對！”

“這麼跟你說了吧”林厭皮子都要說幹了，轉過頭來繼續道：“林家除了有錢什麼都沒有，哦，不對，還有我這麼一個惹人厭的小姑子，婚姻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到時候不要後悔”

宋余杭搖頭，又抿了一口白水：“我覺得你可能過於自信了，我並不討厭你”

“啊？”林厭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當機。

“我並不討厭你”這六個字從宋余杭的口中說出來怎麼聽怎麼意外。

然而——

“過於自信”這幾個冷冰冰的大字還是一掌把拍回了現實裡。

要不是出貴族的修養還在，林厭早就拍桌而起了：“姓宋的你不要——”

“給臉不要臉”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震了起來。

林厭正醞釀了滿腹問候祖宗十八代的髒話即將口而出，被這突然響起來的鈴聲噎了回去，看也不看氣憤地摁了掛斷。

坐在對面的人卻接起來就走，一邊聽一隻手從錢包裡翻出幾張人民幣放在了桌上。

“抱歉，今天麻煩你買單了，要是不夠我忙完再轉你”

林舸趕站了起來推辭著：“不，不用，今天是我對不起你才是……”

宋余杭本沒注意他在說什麼，滿腦子只有指揮中心的通話聲：“我市蓮池公園西北部出現一無名，轄區派出所已趕赴現場，趙局說讓您……”

“我馬上到，地址給我”

屏幕上段城的名字一直在閃啊閃的，林厭煩不勝煩接通了直接劈頭蓋臉一頓罵：“我說你煩不煩啊，現在是下班時間不知道啊！”

段城哭無淚：“不是，林姐，出事了，案子來了……”

林厭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跑了兩步又回來拿自己的包：“林舸我先走了啊，這頓飯我請，讓老板記在我的帳上”

“不是……”不等林舸說完，兩個人已經一前一後地出了門，他長歎了一口氣，看著滿桌子狼藉。

“這什麼事啊”

剛剛下車的時候已經讓司機先回去了，林厭站在路口攔車，晚高峰打的可沒有那麼容易，接連路過好幾輛都是人滿為患。

著手機抿抿準備司機來接自己的時候，一輛白國產比亞迪停在了的面前。

宋余杭搖下車窗，惜字如金：“走”

林厭翻了個白眼，懶得理。

宋余杭見沒反應不再浪費時間，準備掛擋出發，林厭看了看十字路口往來的車流，咬了咬牙。

“好吧，開門”

上車的時候宋余杭看一眼，似乎有話想說。

林厭坐上副駕駛，自己系好安全帶：“有話就說啊，別憋著”

宋余杭從扶手箱裡取出警燈啪地一下按在了車頂上，坐回來掛擋出發，一腳踩下油門，在擁的車流裡左突右進。

“你倒是還自覺的”

“哎呦瞧您說的，您宋隊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堂堂林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還會在乎這點油錢？”

“那當然，蒼蠅再小也是啊”

“我還以為——”宋余杭瞥一眼，余下的話卻沒再說出口了。

“以為什麼？”林厭追問，也只是搖搖頭，打開了車上藍牙的擴音專心聽案。

這樣一來倒沒有再話的余地了。

林厭的神思也被案子吸引了過去，甚至還有些躍躍試。

已經解剖了幾天的老鼠兔子了，手得發慌。

一看那表，宋余杭的臉就沉了幾分，但向來沉的住氣，便也什麼都沒說，一腳踩下油門，在林厭的鬼聲中從兩輛大貨車中間直直穿了過去。

“我靠宋余杭你找死也別帶上我啊！”

五分鍾後，蓮池公園。

宋余杭把車停在外圍，現場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警燈閃爍著，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幾個派出所的民警在維持秩序。

亮出證件掀開警戒線走了進去，後來的林厭臉生卻被攔了下來。

“哎，我說——”

宋余杭回頭，替輕輕拉起了警戒線：“這是我們市局新來的林法醫，讓進來”

幾個民警對視一眼，這才放行。

不怪乎他們。

林厭這一致的連配細高跟活像雜志上走下來的模特，和“法醫”兩個字大相徑庭。

轄區分局的人已經在忙活了，一個警員在負責目擊者的詢問，一個做著筆錄。

痕檢和技偵也在。

宋余杭大致瞥一眼，一個四十多歲尖猴腮的男人迎了上來，主掏了一煙遞給。

“宋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啊”

“謝了，不，說案吧”

男人尷尬地笑了兩聲，又把煙收了回去。

“是這樣，傍晚七點多的時候，市政河道管理的打撈員正在作業……”

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戴著鬥笠，渾了，站在那哆哆嗦嗦說案，現在想起來還是心有余悸。

“最近天熱，不人來公園乘涼，河道裡面垃圾也多了不，我就想著下班前再打撈一次就可以回家收工了，剛劃著筏子走到那邊橋底下的時候，就覺撞到了什麼東西”

宋余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蓮池公園是景觀公園，顧名思義養了一大片荷塘，此時盛夏蓮花開的正旺，發現的位置正好位於一座石拱橋下方。

當時橋面上應該聚集了不圍觀群眾，從河道裡打撈出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再配上幾張不打馬賽克博人眼球的圖片傳播的沸沸揚揚。

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已經人盡皆知了。

也怪不得馮局會這麼生氣，特意過來跑一趟了。

“我以為是又有人把建築垃圾倒河裡了，氣的我喲！就拿撐桿撥了撥，還怪沉的！這弄上來搞不好筏子會翻的，就下水想著拖到岸邊，再幾個夥計來幫忙”

“沒想到一湊近就聞到了一臭味，在筏子上的時候就有，但是也沒太在意，夏天嘛，河道裡垃圾多了就是那個味，可是這味道直熏得人犯惡心……”

林厭翻了個白眼，暗地想:臭和垃圾臭能一樣？

“一到那塑料袋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冷冰冰膩膩的，但還是壯著膽子往岸上拖，拖到一半袋子開了，出來一隻腳，我老漢當場就……當場就……”

他一邊說一邊發抖，在夏夜三十多度的高溫裡冷汗津津：“要不是我水好，也差點上不來了”

“發現的時間記得嗎？”

老人想了一會茫然搖頭：“不記得了，隻記得是七點多，不過我上岸後立馬就報了警，那時候看了一下手機，是八點半左右”

“好，留一下姓名和電話，後續還有需要的話，請協助調查”

一個民警遞過去紙筆，老人刷刷刷趕在紙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串數字。

轄區分局的法醫正在對做初步的檢，林厭湊了過去仔細觀察著。

段城拎著械卻沒有拍照，邊圍了幾個穿製服的警察。

林厭隨手拍了一個：“哎，檢出什麼來了嗎？”

被點到的警員戴著口罩，不耐煩地回頭：“圍觀群眾退到一邊去，這不是你們能進來的地方”

林厭樂了：“不是吧，看了這麼久還沒看出來是什麼名堂”，

“我……”男法醫漲紅了臉，聲音大起來：“死因是溺水，表無傷痕，很有可能是自殺”

宋余杭被他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驚地猛地回過頭來，抿了角，眼神沉下來。

“你告訴我，哪個自殺的會把自己裝進塑料袋裡再跳河？”

林厭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宋隊您真幽默——”

笑到一半，看見宋余杭的臉果斷又把上了。

還是剛剛給遞煙的那個分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腆著臉湊了過來：“哎呦宋隊別生氣，也就是新人隨口那麼一說，這案子我們一定好好查好好查”

基層刑偵大隊的工作作風不是不知道，市局每年都會有案件偵破率的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怎麼辦呢，要麼卯足了勁在治安巡邏上下功夫從源頭遏製惡事件的發生，要麼投機取巧把刑事案件打治安案件，尤其是這種不知道源來歷的案子，一拖再拖，一批批冤假錯案就是這麼出來的。

但很可惜，他今天撞上的是素來“眼裡不得沙子”的宋余杭。

“這個案子從現在起，市局接手了”不等他回過神來，宋余杭斬釘截鐵下了命令。

“段城，還愣著幹嘛，刑事拍照攝像，方辛，提取現場痕跡，其他人走訪現場目擊群眾，筆錄重新做，林法醫——”

的目看過去，林厭已經把長發扎了起來，從勘查箱裡取出手套唰地一下戴上，口罩擋去了大半部分的容，側臉嚴肅而認真。

宋余杭輕輕抿了下，也走過去在旁邊蹲了下來。

塑料袋已經被打開了，呈巨人觀，完整，大部分表皮已經開始落，尤其是手部，遠遠地看就像套了一層橡膠手套。

林厭手一就了一層油，刺鼻的氣味湧鼻腔裡，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拿手電筒翻開了死者的眼瞼。

“眼結可見點狀出”

段城趕過來拍照記錄。

“斑淺淡呈淡紅”

手電筒又移到死者的口鼻部。

一團團白棉絮狀的東西堵住了口鼻，在法醫學上稱為“蕈狀泡沫”。

林厭當機立斷下了結論：“符合生前溺水的特征”

宋余杭戴著手套了一下死者上的，沒有任何可以代表份的東西。

“方辛，過來提取一下DNA，拿回去數據庫裡和失蹤人口做一下比對”

“好，宋隊”方辛正在提取塑料袋上可疑的指紋，應了一聲拎著勘查箱跑了過來。

宋余杭抬眸看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裡地勢開闊，人來人往的，若真的有人拋應該有目擊者才對。

“林法醫，死亡時間”

林厭沒回答的話，問段城手要溫度計。

一端長長的探針進死者的月工門，林厭俯看了一眼：“月工溫25.80℃，段城，去測個水溫，最近一周的平均氣溫是……”

段城拿著溫度計屁顛屁顛去了，林厭還在暗自嘀咕著，滿手油總不可能去包裡掏手機吧。

宋余杭：“平均氣溫30℃”

法醫學上據表象、腐敗程度以及環境溫度等推理出死亡時間有一套繁瑣的演算過程，但林厭沒有過多猶豫，張口就來。

“推測死亡時間為3-5天左右，的得等回去解剖檢驗一下胃容和肝溫，拋在這種地方死亡時間的推斷和環境、水的深度、位置等都有關系，別報太大希”

倒是很嚴謹。

宋余杭退後一步示意先把死者裝進裹袋再說，就這麼再讓圍觀群眾看下去，明天江城市的頭條又有了。

把運上車送去殯儀館之後，接下來就是大量繁瑣細致的走訪排工作了。

林厭和方辛帶著生檢材回市局做進一步的檢驗。

鄭睿開始著眼睛看監控。

宋余杭則一個人逛起了公園，至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此時已是深夜十點多，暑氣散去，公園裡人也逐漸冷清了起來。

蓮池公園不大，市政前些年剛建起來的項目，未設門票，全天二十四小時開放，是以人流量非常大，給刑偵工作帶來困難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兇手拋的難度非常大。

因為他很可能會被人看見。

如果是的話，絕對不會選擇在這裡拋，太容易暴了。

只要警方肯下功夫，破案只是時間問題。

宋余杭的手扶上了石拱橋的欄桿，往下看去，橋下不遠就是發現的地方。

旁邊一片鬱鬱蔥蔥的蘆葦，已經被河道清理工以及第一批趕到現場的警察踩得七零八落了，順著臺階走下來。

看到的第一眼就有一個疑問:太乾淨了。

現代人出行不說份證駕駛證錢包銀行卡什麼的了，手機總是要拿的吧。

尤其是年，除了像一樣特殊職業之外，或多或都會有幾樣隨飾品。

奢侈如林厭，隨戴勞力士的手表。

樸素如方辛也會戴個耳釘或者手鏈什麼的。

這是天使然，很人會例外。

打著手電踩著齊腰深的雜草索過去，試圖找到一些蛛馬跡。

大部分劫財的歹徒會帶走死者上的財，但若僅僅是劫財又何必把人裝進塑料袋裡拋呢，這種類型的犯罪者大多屬於激犯罪，死者不管是掙扎也好呼救也好上總會留下痕跡。

人作案？

機呢？

心裡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深夜的水沾了的，宋余杭舉著手電筒四下張，這裡人跡罕至，賞花的人大部分都會站在石橋上不會下來，剛剛躺過死者的蘆葦叢被出了一片形狀。

周圍沒有攝像頭，柳樹枝椏垂得很低，確實是天然的視野盲區。

蹲下，踩在河邊的淤泥裡，戴上手套，一寸寸過去。

堅信沒有完的犯罪，更沒有所謂完的案發現場。

如果這裡是拋第一現場的話，一定會留下些什麼。

功夫不負有心人，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宋余杭從半指深的淤泥裡出來了一枚戒指，拿手電照了照，戒指很，應該是純銀質地，通並無裝飾，只在側小小地刻了一個字母“S”。

宋余杭把它收進證袋裡放好，摘掉手套接電話：“喂？”

林厭清了清嗓子：“死者家屬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