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5月14號那天晚上，你在幹嘛？”

“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在家工作”

把人抓回來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換了一波人翻來覆去問話， 這也是審訊技巧之一，在神高度張的況下，只要他撒謊，反覆詢問細節， 總能出破綻。

孫向明說的口乾舌燥，他了，可是沒人給他倒水。

“警察同志， 我能問一下你們為什麼懷疑我嗎？”了個空檔，他主開口了， 仍是一副忠厚老實相。

對面坐著的刑偵人員對視一眼：“無可奉告，不要轉移話題”

“是， 我承認我和小雪有時候會吵架，但夫妻相， 為孩子教育問題為蒜皮的小事吵架不都是正常的嗎？”

“警察同志，難道你在家從沒和你老婆吵過架嗎？”

這話問得張金海一時語塞，隻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旁邊的刑偵人員把筆一摔：“老實代， 難道非要等我們搜查出證據來才肯死心嗎？！我告訴你， 這樣不僅減不了刑， 法院還會從嚴從重判決！關一輩子都是輕的！”

宋余杭在外面看監控， 直皺眉頭， 敲了敲門，示意他倆換人。

張金海走出來臉也不怎麼好看：“宋隊，這次有些衝了吧，按規定我們只能關他24小時，24小時之要是再沒有確鑿的證據指向他殺人，我們就得放了他”

言下之意就是，這要是傳出去抓了放放了抓的，市局的面子往哪擱。

馮局也來了，坐在一旁撇著茶杯裡的浮沫，眉頭皺了一個川字。

若要定罪量刑，這個案子沒有目擊證人，那麼口供和證據缺一不可。

宋余杭看著他，話卻是跟馮局說的：“24小時之我一定拿下他死罪的口供，至於證據，我相信林法醫”

方辛拿魯米諾試劑噴灑在了茶幾上，為了觀察潛反應，屋裡沒開燈，線昏暗，每個人的臉都是綽綽的。

可是讓人氣餒的是，他們幾乎翻遍了整個客廳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指紋和跡。

林厭打著手電往臥室走：“繼續搜”

距離24小時的期限還剩下不到18小時。

宋余杭走進了審訊室，拿著本子在他對面坐下。

孫向明耷拉著腦袋，打了個呵欠，顯然是被問得不了了，看也沒看，張就來：“我真的沒殺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然睡眼惺忪，但神坦，沒有一多余的小作。

宋余杭推了一杯水過去：“別張，我就是來和你聊聊天”

孫向明的目往那杯子上瞟去，卻沒。

宋余杭靠在了椅背上，這是一個放松的姿勢：“喝吧，沒事的，現在是法治社會，我們不會苛待犯罪嫌疑人的”

孫向明這才慢吞吞拿了過來，抿了兩口，一鼓作氣喝完了。

宋余杭示意來人給他添上。

孫向明抹抹，把杯子放下：“我真沒殺……”

宋余杭坐得更放松了些，雙自然分開，英氣的眉松懈下來，周凌厲的氣場散去，這個姿勢讓看起來平易近人多了。

“今天我們不聊這個，談談你是怎麼認識的吧”

“啪嗒——”臥室的燈被打開了，小孩子的床就擺在床邊佔據了大半部分通道，林厭小心地過去。

房間不大，塞得滿滿當當，孩子都三歲了還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們夫妻倆怎麼過生活？

林厭掀開被子，一小孩上的腥膻味湧鼻腔，手了，被窩又又冷，應該尿了有一會兒了。

夏天乾得快，也不知道窩了多久才能弄這樣。

厭惡記地皺皺眉，把被子拉好，又去索大人的床，依次掀開被子和枕頭提取發，可是依舊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那廂宋余杭的談話也進了僵局。

他倒不是什麼都不肯說，孫向明非常聰明，起碼比表面上看上去狡猾的多，他知道在警察面前多說多錯，所以宋余杭問一句答一句，不反抗但也不積極就是了。

“通過相親認識的”

“聽丁雪的媽媽說，你那時候非常喜歡，追了很久”

沒有問話的時候，他就保持沉默。

宋余杭倒也不著急，也抿了一口茶水又給自己添上了：“認識葛軍嗎？就是他們學校的那個校長”

孫向明抬了一下眼皮：“知道，聽說也進去了”

“是，他擾你老婆，劣跡斑斑，算是罪有應得了”

看見他不著痕跡彎了一下，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那個笑容說是高興，倒不如說是諷刺的意味更強一點。

“長期擾你老婆的人終於伏法，你不開心嗎？”

孫向明沒說話，下頜繃，他留意到宋余杭正在打量他，這才道：“開心，我當然開心了”

宋余杭搖頭：“你不開心，因為真正長期擾的那個人不是葛軍”

孫向明放在桌下的手握在了一起，他在掙扎，他在思考，可是他的外表依舊看上去沉著冷靜，沒有一破綻。

這樣的人很難對付。

如果是旁人在經驗富的刑警面前，別說三番五次的訊問了，能挨過一就算是好漢了。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沒有說謊，這樣的人無論你再怎麼問，結果都是一樣的。

可是種種跡象都表明，孫向明和妻子破裂，他是最有可能殺了丁雪的那個人。

他一直不願意承認，到底是另有還是真的不曾殺人。

這也始終是心裡的疑問。

丁雪的死因是溺死，可是究竟是什麼時候，在哪溺死的，這始終是個謎。

“浴室我親自搜”林厭從方辛手裡接過了魯米諾試劑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地磚、洗手池、浴缸……只要是能想到的角落，一一毫都不放過。

林厭趴在地上，關了燈拿手電筒去照浴缸下的隙，依舊一無所獲，乾淨得過了頭。

有些氣餒，就在這時接到了宋余杭的電話。

時間迫，兩個人都沒有廢話，宋余杭開門見山：“況如何？”

林厭用肩膀和下頜夾住了手機，手上作沒停：“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那邊頓了一會，林厭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應該不在審訊室裡，這也就說明那邊的訊問依舊毫無進展，這邊要是再拿不到關鍵證據，24小時之後就得放人，誰都不甘心。

林厭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

略帶低啞的嗓音傳了出來：“沒事，盡力而為”

“呦，宋隊今天轉啦，您這樣我還怪意外的呢”林厭說著，用手去浴缸部。

審訊室外，宋余杭面朝落地窗站著，看著雨水在玻璃上蜿蜒線，手裡夾了一煙。

很，除非是迫不得已需要自己冷靜下來思考的時候。

這樣的時候並不多。

“其實有一點我很奇怪，孫向明並不否認自己與妻子破裂，但他一直在否認殺人的事實，與其說是否認，倒不如說是，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殺了”

林厭手一頓，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些什麼，但快的很，只是一閃而過什麼也沒有抓住。

宋余杭準備掛電話了，煙已經快燙到了手指，按熄在煙灰缸裡。

那邊似有所覺，記林厭站了起來：“等下，雖然找不到明確指向他殺人的證據，但我們也有了一些發現，你看能不能拿去撬開他的”

“你說”

“我發現，孫向明可能存在待孩子的傾向”

“說不想要二胎就不要！”

“嫁進來幾年男娃也生不出來，不下蛋的母！”

“死了好死了乾淨！”

那天晚上在殯儀館時，孫向明媽媽的幾句話兀地竄腦海裡，宋余杭豁然轉，大踏步往審訊室走去。

“好，我知道了”

忙碌了大半晚上的刑偵人員都還沒吃沒喝，孫向明倒先吃上了，手裡捧著一杯豆漿，面前的塑料袋裡還放了兩個花卷。

他咬一口花卷咽下去，見有人進來長了胳膊把剩余的遞給：“宋警，還沒吃飯吧，來兩個？”

宋余杭在他對面坐下來：“不必了，吃飽了嗎？沒吃飽再讓人去買兩個”

孫向明風卷殘雲般地把剩下兩個花卷啃完，一杯豆漿全下了肚，頓時覺得渾都有了力氣，舒坦很多。

他打了個飽嗝，抬眼向牆上掛著的時鍾：“吃飽了，我什麼時候可以休息？”

“不急，還早著呢，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孫先生”宋余杭直了脊背，一改剛剛放松的姿態，神變得有點兒冰冷和深沉。

“丁雪出軌了”

用的是肯定句，孫向明瞳孔一，還是沒吭聲。

“你之所以不肯告訴我們那個人是誰，是因為你也不知道吧”

“讓我猜猜，他比你有錢，比你，比你聰明，比你會哄孩子開心，更重要的是，你在床上也比不過他”

“丁雪是不是很久沒讓你了，自從有了孩子之後”

嗓音得低，外面疾風驟雨，聽起來頗有幾分詭。

尾音落下來的時候，孫向明角抿了一條直線。

“我猜你剛結婚的時候也很喜歡丁雪，但是媽媽影響，日子久了，你覺得丁雪哪都好可是生不出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卻是個孩，你想要生二胎，不同意對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孫向明頭一次這麼激烈地反駁：“是，我承認，我是有些重男輕，但是我真的沒有殺，不信你去查，從家裡出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呢”

宋余杭微微一笑：“你終於說出來了”

孫向明一怔：“你——”

卻又放松靠在了椅背上：“問題就在於那天晚上，從你家出去的時候，慌不擇路的樣子，我一直想不通在害怕什麼，原來是在怕你”

“你是沒有直接殺，你是間接！”從桌上的煙盒裡出一煙點上了，煙霧繚繞裡看見孫向明變了臉。

和林厭煙的煙視行不同，宋余杭一旦起煙來，整個人的氣場愈發強大和自信了，帶給對手的是一種極強的心理震懾，仿佛沒有什麼能逃過的法眼。

“讓我猜猜，那天晚上你想和做對吧，可是拒絕了並表示等下有約，當著孩子的面你們發生了爭執，吵的很厲害，孩子一直在哭，你怒不可遏扇了一掌”

“丁雪質問你為什麼拿孩子撒氣，說你沒出息你是個窩囊廢，賺不到錢，也不是個好爸爸，從來不顧家，是不是還說了——”

“就你這樣的，還想生二胎，做夢吧！”宋余杭把那頤指氣使的姿態學了個七八分像。

孫向明開始急促呼吸著，兩隻手在底下握著摳起了手指，額角青筋暴跳。

“人發起火來，大部分都會翻舊帳，無論是外表多麼溫儒雅的人，在不的人面前都一樣”

“從你農村的出數落到你不求上進的工作，再從你老實木記訥的格數落到了你重男輕的媽媽，甚至會說——嫁給你，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宋余杭眼裡溢出一抹憐憫，也不知道是對著誰的，緩緩吐了一口煙圈才說。

“可惜忘了，越是忠厚老實本分的人，變態起來越不是人”

說這話的時候，難免想到了昨天晚上把手放在林厭後頸上的那一幕，下意識皺眉，順手把煙摁熄在了煙灰缸裡。

整個過程快不過三秒，做得極其流暢。

無論是陪同審訊的刑偵人員還是坐在對面的孫向明都沒有發現一異常。

孫向明完的偽裝終於出了一裂隙，他握的手扶上了桌子，毫不自知地用力掐下了些木屑。

宋余杭微微傾，給了他最後的致命一擊：“你那麼喜歡，為了娶傾盡所有，可是卻從來沒有過你，就連兒也是你強迫生下來的吧”

眸中浮起稍許悲憫，看在孫向明眼裡尤為刺眼。

“你太可憐了，臨死時都沒有告訴你那個人是誰”

“砰！”一聲巨響，手銬拍在了桌子上，孫向明豁地一下站了起來，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咆哮：“不顧家的人是！出軌的人是！該死！該死！”

宋余杭靜靜看著他發瘋，角微勾起了一笑意。

幾個刑警衝進來七手八腳把人按在了椅子上，孫向明卻又捂著臉哭了。

“咯咯咯——”他裡發出令人齒冷的聲音，宋余杭以為他在哭，他卻又挪開了一隻手，出半隻猩紅的眼睛看著笑。

坐在旁邊陪同審訊的警員頓時起了一皮疙瘩，大聲呵斥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他還沒從那種瘋癲的狀態裡離出來，捂著臉笑了一陣，牆上的時鍾走過零點，開始報時。

孫向明松開捂臉的手，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這下放松的是他，正襟危坐的是宋余杭。

他看著眼底滿是嘲弄的笑意。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指紋、跡、發……但凡有指向我殺人的證據你們盡管去查，查不到……”

他也微微傾，湊近了宋余杭：“天一亮，你們就得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