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刑訊供

看著自己的慢慢腐朽，是一件令人崩潰的事。

皮消融，白骨一點點顯出來……

這個過程就像將死亡拉了慢鏡頭，每一秒鐘、每一細節都被清晰地記下來，放大折磨和煎熬。

但秦究還好。

他遠沒有到崩潰的地步，只是到憾。

也許是因為這個過程太魔幻了，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也許是因為他真的過於自信了。

他自始至終坐在廢墟那個老位置上，外套在一邊，白的綢質襯衫沾了大片的。

他曲著一條看著自己的手骨，耐心地等著。

等到上的滲無可滲，才拆開了922塞給他的紗布。

他對欣賞破皮爛沒有興趣，所以沒襯衫，直接將紗布纏在了襯衫外。

021進監控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皺著眉問：“怎麼這樣裹？別告訴我001號監考本不會理傷口，開什麼玩笑？”

922說：“怎麼可能不會。”

“那他這是幹什麼呢？”

“擋吧。”

021一愣：“啊？”

“擋，不是止。”154說。

果然，監控螢幕上，秦究在襯衫之外又裹了一層紗布，手指……不手骨上也裹了。

那些又沾染在了新一層紗布上，但滲力已經沒那麼強了，換言之，已經沒那麼活了。

他架著手肘晾了一會兒，目看著遠不知在想什麼。

等跡幹，他才重新穿上禮服外套，從口袋裏掏出手套又戴上了。

等到閉時限將至，他站起，禮服修長筆，除了最初幾個作有些凝滯，幾乎看不出毫問題。就好像他的傷依然只停留在手掌一樣。

只有意志力強悍到極致的人，才能做到這個份上……

但有什麼必要呢？

真的只是骨頭作祟，不想出任何弱面？

021看著螢幕，心裏咕噥著。

螢幕裏，秦究兩手握著將手套往裏抵了抵，又抬頭掃了一圈。

他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很快，他停住目，居然隔著螢幕和021對上了。

“……他不是在看我們吧？巧合吧？”021指著螢幕問。

154“唔”了一聲說：“應該就是。”

“真的假的？他還能到監控在哪？”021說，“怎麼可能？”

922點頭說：“真的，他以前在監考，總能指出系統的視線集中在哪里……”

154想了想說：“他特別、特別討厭束縛，比一般人更討厭，所以這方面一直有點敏銳……”

說話間，秦究真的對著螢幕比了個手勢，示意監考去一趟，然後抵著“噓”了一聲。

021：“……”

想了想，還是悄悄去了閉室。

游還在睡，想起秦究那個手勢，噤聲繞過他走到閉室旁開了門。

秦究站在門邊，低嗓音說：“我比其他人先進來幾分鐘，公平來說，是不是可以先出去？”

021皺起眉：“你——”

秦究又抵了一下。

021瞥了不遠的游一眼，也悄聲說：“你幹嘛？”

秦究挑眉不語，只問：“答不答應？”

021瞪著他，愣了一瞬間突然明白過來。

他想先走一步，想提前回去做某件事，也許有點瘋也有點冒險，所以想避開其他人……

不對，一般人本跟不上他的節奏，也無法跟他結伴。

他想避開的只有一位。

021看著秦究。

這人明明一副病容，臉蒼白，卻依然有著強勢而旺盛的神力。

突然有些茫然。

因為那些往事和傳聞，以前是真不喜歡這個順位第一的主監考，但這兩場接下來，秦究總能讓意外……

突然開始懷疑自己認知有誤了。

兩分鐘後，021監考生平頭一次順了秦究的意思，掐著最早的時間點，把他放出監考。

***

古堡中，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腥味。

有死去考生的，有公爵自己的，也有牆上那些黑影的。

幾次下來，趙嘉彤終於發現，那些黑影並不是隨機出現。只會公爵最虛弱的時候張牙舞爪。

殺了公爵五次，那些黏稠的黑影也出現了五次，像永世不得安息的亡靈。

直到第一批回來的考生帶回了“游秦究遭詛咒”的消息，趙嘉彤才終於回歸理智。

被其他人攔在牆角，著氣紅著眼，眼睜睜看著公爵又一次死而復生，拖著長長的披風走下樓去。

“殺不死，燒不壞，拆開還能合上……”趙嘉彤說，“究竟要怎麼樣才能弄死他？”

最重要的是，在不詛咒的況下弄死他。

現在游和秦究變什麼樣，已經不敢想了，一想就難得不行。不想看見那兩個活生生的人變不能見的亡靈，永遠被困在黑暗的老教堂裏。

“就算想到辦法，現在也不敢試。”有人一針見地說。

“對，沒法試。試了那兩位傷得更快。”

“不止，按理說我們喝過酒吃過東西，相當於都將貢獻出去了。這詛咒肯定會漸漸蔓延開來的。”

“是啊！”有人納悶地問：“我們都吃了東西的，為什麼沒事？”

“你吃了多，人家吃了多？我覺得可能是公爵一夜之間複生太多次，詛咒轉移得很急，就先挑了兩個。一來他們吃的東西多，二來他們最厲害，三來他們最先手殺公爵。”

“說到這個……我看他們晚餐沒有刻意吃，不會就是為了吸引火力吧？”

眾人面沉重心複雜。

“我不知道有沒有記錯，這場考試期限是多久？題目有說麼，我怎麼沒有印象了？”有人突然問道。

趙嘉彤低聲說：“沒有，題目沒給確切時間，我可以確定。”

眾人沉默許久，問：“那豈不是連熬時間都不行？該怎麼出去？”

“既然……”有人在沉默中開了口，“既然殺不了公爵，那就只能殺病人了。”

解有兩種——

殺了公爵，所有巫回溯到最初。

殺了所有病人，死個痛快。

第二種方式他們始終在極力避免，但如今看來，已經避免不了了。

有幾個考生咬了咬牙，當場就要去鎮子上。

結果剛跑幾步，就聽見趙嘉彤說：“所有病人……是不是也包括剛詛咒的？”

那幾個考生瞬間剎住腳步。

“……以前的考生是怎麼通過的？”

“也許有人下得了狠手，也許連續幾場都沒人通過。那些NPC還是不是最初的NPC，說的話是臺詞還是真的，誰知道呢……”

“反正我下不了手。”

至目前還不行。

眾人徹底被這個問題困住，掙扎、糾結，遲遲找不到兩全的方法。

而公爵殺完人總會歇一陣子，始終沒有再上樓來。

不知過了多久，古堡大門被人推開，秦究回來了。

趙嘉彤幾乎立刻沖了下去，到一樓才發現楊舒比跑得還快。

這位上沒好話的小姐心腸還算，聽說了詛咒的事，藥包就一直攥在手裏，見到秦究當場就掏出了針。

誰知001先生避開了針頭，笑了一聲說：“省著點吧，我用不著。”

楊舒眼睛都豎起來了：“放屁，你是醫生我是醫生？我說用得著就用得著，省就不必了，我這裏還有，另一位回來照樣要紮。”

楊小姐一貫強，恐怕跟021很有話聊。

秦究估著，不讓如願自己可能走不了，勉強答應下來。

楊舒說：“手臂出來！”

秦究卻沒有照做：“手臂就算了，我怕把你針頭撅了。一定要打針的話，打這裏吧，好歹剩點好皮。”

他說著，把領往下拉了一點點，像個吝嗇的鐵公。

楊舒舉著針筒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

很稀奇，這樣倔脾氣的姑娘眼睛居然有一點點發紅。

眨了眨眼睛，突然收回了針筒，把趙嘉彤往前面一推，轉匆匆走了：“我還是去看看周祺，萬一醒了呢。”

趙嘉彤比好不到哪里去。

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替001揪心的一天，也突然領會到這位排名1號的主監考真的很強，強到快看不下去了。

“你……”

“還行，還在忍耐範圍。”秦究打斷道：“不過可能得先休息一會兒，其他的事，等人都回來了再說吧。”

趙嘉彤本來還想說幾句，一聽他說要休息，立刻說：“那你趕去睡一會兒，我不拽著你了，人齊了再說。”

秦究打了個招呼，匆匆上樓。

走了幾步又轉頭對說：“我睡覺不喜歡有人敲門，所以……”

“高齊回來我讓他先在我們房裏呆著。”趙嘉彤說。

“謝了。”

五分鐘後，古堡腳下的草地傳來輕響。

秦究站起來，往後星星點點的臺看了一眼，朝某個方向走去。

那裏有條馬車道，順著車道繞過卡爾頓山腳，就可以看到坐落在夜中的小鎮。

***

游被021弄醒的時候，第二批關閉的考生已經不見蹤影。

他看著敞開的閉室窄門，問021：“你又給我加劑量了？”

021指著922說：“問他，我不管事。”

丟下這句話便走了，面容鎮定，但很像落荒而逃。上樓就鑽進了監控室。

922拍了拍自己的肩說：“你這邊也壞了一大片，剛剛都滴在地上了，我們就……就給你紮了個止痛針。”

他吞吞吐吐地解釋完，以為游要跟他計較一下。

沒想到對方只是出了一會兒神，問他：“他們走多久了？”

“20分鐘吧。”

游點了點頭，起進了閉室。

922咕噥了一句“見了鬼了”，也溜上了樓。

如果是平時，系統這樣惡意將人分隔開，游肯定要做點什麼噁心一下它。

但今天卻例外——

他想單獨做點事。

不知道結果是好是壞，所以這一次不想拉上秦究。

黑暗中的三個小時異常漫長，但終究還是過去了。

021把游送到山腳，崩著一張例行公事的臉指著鐵柵欄說：“穿過去就能看見古堡。”

誰知游卻問：“往哪邊走是鎮子？”

021：“啊？這邊。”

指著反方向的一片荒草地，說完才驚覺不對：“你現在去鎮子幹什麼？”

“刑訊供。”

游扔下這句話，轉頭消失在夜裏。

他穿過草地上的水霧，那座鎮子果然就在面前。

中央水池旁，小教堂森森地站著，彩窗裏出幾星壁燈亮，像憑空浮著的鬼火。

游強行忽略掉各不適，從教堂側面翻進了後院，單刀直進了地牢。

巫醫被堵了捆得結結實實，在地牢牆角。

他的兩隻手已經被替換了豬蹄，所以知道游和秦究真的什麼都敢做，並不只是嚇一嚇他而已。

游揪起他的領，一拳掄醒他問：“公爵究竟怎麼殺？”

巫醫下意識想一下被打的地方，卻只能一醜陋詭異的蹄子。他面沉了一瞬，又忽然笑起來：“哎呀，發現問題了？”

“公爵怎麼殺？”游冷聲問。

巫醫眼珠轉了一圈，不知在想什麼，也許想賣個關子或者談個條件。

游扔垃圾一樣鬆開手，轉頭拖了一隻羊來，面無表地舉起了刀。

他和秦究有多嚇人，巫醫見識過，一度留下了心理影。

此時一看他要剁羊，當場蜷起自己的，喊道：“必須他自願去死！”

游停下手，刀鋒離羊只有幾寸。

巫醫長出一口氣。

“說的。”游盯著他。

未免再出現之前的錯誤，他得把巫醫的話完。

“被殺的瞬間，他必須是心甘願的。”

“怎麼可能？”游皺起眉。

巫醫盯著他的刀尖，一看他又往下落了一寸，連忙說：“不是完全不行！”

“什麼意思？”

“你忘了，他用的是別人的。”巫醫輕聲說，“他這裏跳著的是別人的心臟，想讓他心甘願也不是不可能呀，想辦法喚醒一下殘留的良知？”

“告訴你一個。”巫醫對他說：“有的軀意志力非常驚人，公爵瀕死的時候，那些殘留的東西也許會被出來，能幫幫忙也說不定呢。殺了公爵之後，記得有多遠走多遠，別讓他接到活人氣息。”

游將信將疑：“公爵死了，你會怎麼樣？”

巫醫歎了口氣說：“有點麻煩，不過也不至於絕。”

從他這裏也挖不出新的東西了，游把他扔回去。

轉就走。

回到小屋裏的時候，突然聽見了細細索索的輕響。

有人哀著了他一聲。

游循聲找了一下，在床底看到了淋淋的神父，對方抓著他的靴子，啞著聲說：“你不是剛走？怎麼又回來了？”

顯然，可憐的人在這裏已經分不清今天明天了，下午的事記到了半夜。

神父輕聲說：“燒堡，記得……殺死公爵後一定要燒城堡。別聽巫醫的，要燒啊，火能救贖亡靈。”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下，巫醫又笑起來：“軀死了三天以上，神都喚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