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病床上的人┃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你的。

游在窗邊的椅子裏坐下。

對面其實還有一張椅子，但秦究沒有坐過去。他趴在游高高的椅背上，問：“在找什麼，這麼急著翻手機？”

“照片。”游毫不避諱，抬了一下手機。

“新收到的？”秦究提醒說：“沒走網路吧？”

“沒有。”游看了他一眼：“不問我哪里來的？”

“差不多能猜到。”

“001的排位沒白來，觀察力還行。”

游把手機重心挪到右手，方便頭頂的秦究一起看。

秦究哦了一聲：“跟排位A的比呢？”

游頭也不回地說：“還差點。”

說完頭髮就被了一下。

游消極抵抗地“嘖”了一聲，手指已經點開了照片。

照片不算高清，螢幕拍螢幕總會有礙事的水紋橫線，更何況021還拍得匆忙，第一張就是糊的。

但秦究還是能認出來，這拍的是監控螢幕，螢幕裏是某個人的閉室。

他有點意外。

“誰的？”秦究掐頭去尾問了一句。

“老于。”游把圖放大一些，指著畫面裏的一個人影說：“這呢。”

雖然臉糊了馬賽克，但老于脖子前勾的姿勢實在很有特點。

蒼白的床以及糊一團的花籃同樣很有特點，游又一眼認出來：“應該是在醫院。”

秦究垂下手指，把照片往右邊挪了挪，出床上的另一塊馬賽克問：“這是誰？”

游有些遲疑。

這似乎是整張照片裏，唯一讓他到陌生的存在。

秦究看著滿圖馬賽克，有點不著021的目的：“還有別的照片麼？能看清眼睛鼻子的。”

游依然怔愣著。

慢了兩秒他才點了一下頭，到下一張照片。

畫面瞬間清晰，就像高度近視終於戴上了眼鏡。

這次不用放大，就能看清床上人的五。

“認識麼？”秦究問。

他看了游一眼，對方眉心微微蹙起，盯著那個病容深重的人，似乎在努力模擬沒生病的樣子，又似乎只是在出神。

片刻之後，他看見游眉頭一鬆，抿的扯出一自嘲的笑，說：“認識，我媽。”

秦究徹底愣住了。

有一瞬間，他突然不知該接什麼話。

他以為那是游的某個遠親，甚至不相干的陌生人……

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游看著照片安靜了很久，直到有人用手指安地刮著他的臉。

他回過神來，看了秦究一眼：“是不是有點意外？”

秦究說：“確實有點。”

“——”游的目又落回到照片上，沉聲說：“去世很早，我記得沒生病時候的樣子，不過時間太久了很模糊，照片上的又有點失真，所以……”

他沉默了幾秒：“剛剛沒認出來，有點對不起。”

房間裏的燈調單一，照得人臉和幾乎一個，看上去就好像……他正因為這張突然出現的照片以及照片中突然出現的人而難過。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游的聲音依然平靜，只是很低。他指著照片說：“老于跟關係很好，過世前後好像都是他辦的，我理論上的爸據說是個畫家，流浪派吧？不想留了就跑得無影無蹤的那種，我沒見過，也不會有人在我面前提……”

說到這些，他慣常的嗤嘲語氣又流出來，不過轉眼又收了回去。

他這段話裏總在用“應該”、“好像”這樣的詞，秦究敏銳地覺察到他對那段時，或者說對那些人和事模糊又陌生。

也許是因為他那時候年紀還小，但是……

游似乎能讀到他的想法。

沉默片刻後，他又解釋道：“我一直讀的是寄宿制學校，小學、初中、高中包括後來的軍校都是。小時候是因為沒人照顧——”

他看著照片中的人說：“太忙了，週末或者月假回家才能見到……也不是每次都能見到。”

印象裏，似乎總穿著白大褂，不是剛回來就是又要出門。

他們之間的流不算很多，可能是母子兩個太像了，都不是活潑熱的人。

游很小的時候，到問題會問。

是個聰明又厲害的人，總能給出準的答案，但是表述的方式太過人化，小孩難以理解。然後會用更為理複雜的東西，去解釋上一個答案。

就好像面對的不是幾歲的孩子，而是什麼學者或同事。

因為記憶真的太淡太了，想起的時候五都是模糊的，只記得一抹白。

游從極度模糊的記憶中回神，對秦究說：“我記得的就是這些……可能也被篡改過。”

上次楚月的話猶在耳邊，他們記得很清楚。

楚月說，游的年和年期都跟系統捆綁著的，系統的升級核心就藏在他的眼睛裏，見他所見的，經歷他所經歷的。如果對此毫無印象，那一定是被干擾了記憶。

干擾必然是存在的，但秦究希關於家人，至關於父母的這些，還能對游保留幾分真實。

因為他有種直覺……

如果這些都了干擾，那真相可能會讓游更不開心。

秦究看著照片有些出神。

那個人靠在床頭，抓著老于的手在代著什麼。

看久了，確實能從的眉眼中看出三分悉。秦究看得很仔細，希能從模糊的影像中看出一些憾或深沉的緒。

然而沒有。

就像在說某件無關要的小事。

秦究說：“篡改的應該是跟系統有關的部分，這些不包含在吧。”

“不一定。”游手指蹭過螢幕，轉頭對秦究說：“的病發展得很快，住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一次都沒有去過。按照記憶，這個場景我應該從沒見過，但是……”

“打賭麼？”游隨口說著，就像在說某個打發時間的小遊戲。

他手指往後劃了一下，照片換了一張。

人依然在說話，老于卻異常激。

再劃一下。

人無於衷，老于在抓著頭髮，似乎在做萬難的選擇。

繼續劃。

又一張之後，畫面中終於出現了第三個人。

那是多年以前的游自己，依照他的記憶，本不該出現在病房裏。

看到這張照片的一瞬間，他恍然抓住了一些東西。

他似乎聞到了一濃重的消毒水氣味，那是獨屬於醫院的特殊味道……

還有老于愕然的臉。

游許久之後輕嗤一聲。

“看，賭贏了。”

他把手機往上抬了一下。

手指倏然一空，有人把手機走了。

“不一定。”秦究的手臂箍過來，溫熱而堅實，“閉室而已，不代表完全的真實。”

游“嗯”了一聲。

窗外是黑沉的夜，他和秦究的影清晰地映在玻璃上，雖然是虛影，卻比什麼記憶都真實。

他忽然就覺得無所謂了。

“老于那邊我要問清楚，我看他也想說的。”游說。

只是轉眼的功夫，他的語氣就比之前好多了。

秦究應道：“挑個合適的時機。”

“吳俐上次說有話要告訴我們，還沒聊。”游又說。

“也挑個合適的時機。”

“我懷疑這兩邊是同一件事。”

“那倒更好，查補缺。”

游點了點頭，後腦勺的頭髮蹭在秦究口：“不過老于不一定說真話。”

“別忘了你那個傻弟弟，實在不行可以唬他兩句。”秦究提醒。

“有點道理。”

“那我呢？”秦究問。

游側頭看著他，薄薄的眼皮被燈勾出狹長的弧：“你什麼？”

“考先生在這列清算名單，唯獨了最大的對頭，我豈不是很沒面子。”秦究索開起了玩笑。

游從半瞇的眼眸間看著他，忽然手挲了一下他的脖頸和結，淡聲說：“考Gi的罰任務……讓主考高興就行。”

……

窗簾厚重，合上之後不。

窗玻璃上蒙著夜晚的涼意，依然能過布料傳到屋裏，但在浴室裏卻全然覺不到。

勁瘦修長的手掌抵在滿是水汽的玻璃上，在蒸騰不斷的熱氣和嘩嘩水流中繃直又曲起。

水順著游的脖子流下，沿著肩背和腰腹勁瘦的理淌下去，到人魚線和骨。

秦究的吻落在游肩窩，對方仰了一下脖子，又瞇著眸子轉頭看過來。

他知道，他的大考是個茬，不論看到什麼、想起什麼、遭遇什麼，總能在最快最短的時間裏讓自己冷靜如常。

他們之間，從不需要一邊倒的安和憐惜。

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