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67.Chapter 67

霎時嚴峫表一片空白, 似乎都忘了如何反應,只能直勾勾地盯著屏幕,電腦外放中浪不堪的聲音格外清晰刺耳。

江停打量他彷彿驚呆了的表, 頃, 幾不可聞地出了口氣。

說不上來這口氣是鬆出去的, 還是一聲難以聽聞的嘆息。他舌有點發苦, 便把剛纔那咬剩下來的半個餃子吃了, 所有複雜難以名狀的慨都隨著那半個餃子嚥了回去,隨即輕輕放下了碗筷。

人吶——他心裡突然冒出這麼個念頭。

隨即嚴峫的聲音響起來:“這男的材不錯啊。”

江停:“?”

嚴峫著下,笑道:“但下面這個演員專業素質不太行, 皮也不是很好,表有點矯造作, 臉跟你比的話就更差遠了。總來說攝像和後期都還湊合, 總分一百的話可以打到七十五, 這個打分的作品放到我們掃黃大隊也就是擱倉庫裡落灰的命,絕不會被全市局人人爭相傳看的。”

空氣凝固半晌, 江停終於問:“……你說什麼?”

嚴峫反問:“你沒下過派出所吧?”

“……”

“你要是像我一樣在派出所幹過四年,那真是什麼樣的奇葩事都能見識到,倆嫌疑人關所裡大半夜乾柴烈火搞起來的都有。更別提掃黃打非那陣子連鍋端過多的,鴨的,男鴨一塊兒的, 警察踹門衝進去一屋子男男開轟趴的……後來到了市局, 那更不得了, 最富最高清的網絡資源全在隔壁掃黃大隊, 偶爾發現劇好或者主角特別漂亮的, 大家都去圍觀,比你這重口味的我都早不當回事兒了。”

說著嚴峫一笑, 那弧度說不出的戲謔:

“倒是你,江隊——你這麼練就能搜出男男小電影來,是不是該解釋點什麼啊?”

“……”江停在越來越激烈的外放中一言不發。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表,但如果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額角線條有點,似乎在強行制自己的眼角。

嚴峫笑意更加深了,慢條斯理地把電腦屏幕轉向他,同時湊到近前,幾乎著江停的臉頰,含笑問:

“——我的閱片想說完了,你的呢?”

江停終於出手,似乎想重重關上筆記本。

但他指尖剛沾上顯示,還沒來得及用力,手就被嚴峫一把抓住了。江停邊掙邊向後仰去,嚴峫也隨之向前傾,沙發讓兩人都失去了平衡,同時倒在了的靠墊中。

啪一聲電腦合攏,那令人坐如針氈的激聲響終於戛然而止,客廳重新恢復了安靜。

江停面朝上仰躺,嚴峫半在他上,兩人僅隔著幾寸距離,彼此對視著。

這安靜似乎比剛纔嗯嗯啊啊一通的聲響更讓人尷尬,但嚴峫不覺得。他左右手肘分別抵在江停耳邊,把江停熱烘烘地在沙發深,用目一點點描繪他的頭髮、額角、眼睫、鼻樑乃至脣,良久後才低下頭去,兩人的脣幾乎要相了,他卻問:“我能親你一下嗎?”

江停一都不,全繃得很

他能覺到嚴峫的漸漸發,帶來不容忽視的熱度和力。

“就親一下,”嚴峫輕聲道,抓起江停的手向下探,指引他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自己仍然還很鮮明猙獰的刀口。

江停指尖就像電似的一抖。

“或者你親我也行,”嚴峫尾音裡含著笑意,說:“如果你不介意老壇酸菜味兒的話。”

江停稍微向沙發靠背那一側扭過頭,但因爲很的原因,這個作還沒完就被嚴峫強行捕捉到了,低頭親吻在了那平日裡總是很冷淡抿著的脣上。

“……”

跟江縣醫院裡那個帶著狠勁的吻不同,這次的親吻纏綿溫暖,就像脣舌在心平氣和地互相嬉戲,充分彼此的溫度。

嚴峫擱在沙發上的手進江停後腦,隨著那個吻加深的幅度,手指一點點挲他剛洗完吹淨、還非常乾燥的黑髮,彷彿通過這個小作傳遞出了一種忍而耐心的,深切的愫。

在繾綣中旋轉上升,和著燈輕盈舞蹈,穿過五的玻璃窗,向更遠浩瀚安靜的夜空飛去。

“江停……”嚴峫低聲喚道。

“……”

“你就是喜歡我的對吧?當初在KTV見到的時候,你一眼就認出我了對吧?”

江停還是不吱聲,面頰繃得很

好像只要稍微放鬆,緒就會像開閘般傾瀉出來似的。

嚴峫無聲地笑起來,臉一偏就親到了他冰涼的下合著頷骨線條向脖頸延,親親地落到側頸甚至咽。在親吻到鎖骨深凹部位的時候,他終於覺到江停猛地出手,指腹出乎意料地熱,有點倉促地在了他的脣上。

這麼互相的姿態,推拒又不像推拒,迎合也不是迎合,倒給人一種互相糾纏、難以分割的錯覺。

“你在想什麼呢?”嚴峫笑著含混地問。

“……”江停終於開了口,脣被親得發紅,聲音細微略啞:“你生日快到了吧,要不送你個東西?”

“哦?送我什麼?”

“充氣娃娃,大號的,要不你自己去定製我結賬也行。”

嚴峫把頭埋在他頸窩裡,失聲而笑。

江停發力想推開他,嚴峫卻不願意起。兩下掙扎間,嚴峫背心都掀了起來,堆積在江停肩膀上的雪白浴褶子也了下去,暖融融的皮互相,同時從他們兩人的神經末梢傳遞到心底更深的地方去。

“再親一個嘛。”

“不。”

“就親一個。”

“不。”

“我平時辦案子真的特別辛苦……”

“辛苦就早點休息。”

“那一起休息唄……”

江停想下沙發,但嚴峫老推他搡他。小小的打鬧在有限的空間裡持續了好半天,嚴峫終於不乏憾地妥協了:“那你起碼——”

江停終於逮到空隙,使力把嚴峫推得半起,自己也從桎梏中撐起了上半

嚴峫的位置比江停高,這時候恰好低著頭,突然順著他落下去的襟瞥見了什麼,視線倏而一凝!

“沒有起碼,”江停吃力地坐起來:“快去睡,晚安。”

剎那間嚴峫發不出聲來,大腦像是凍住了,五臟六腑被沉重冰塊墜得急劇下墜。就在那不超過兩秒鐘的僵持中,江停已經一手撐在茶幾邊緣,把自己跟拔蘿蔔似的費勁拔了出去,險些撞翻那臺燙手山芋一樣的電腦,趕趔趄著避開,然後繞過沙發,倉惶鑽進了自己的客臥。

咔噠。

房門關閉的聲音傳來,彷彿某個開關,嚴峫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

“……呼,呼……”

他都沒發現自己在氣,慢慢翻坐在了沙發上,猛烈搏的心臟終於從嚨口落回腔。他不由自主地想:“我剛纔沒表現出異樣吧?”

——應該沒有,或者說就算有,那種狀態下注意力不集中的江停也難以發現。

嚴峫閉上眼睛,卻無法抑住急促起伏的膛,短短幾分鐘前的畫面猶如景回放般重新閃現在大腦中——那是江停順著手臂落的襟,乃至一寸寸線條分明的肩窩。

深陷有個因爲太小而很容易忽略,但確實非常清晰的紅點。

那是一顆痣。

·

建寧市公安局。

“誰讓你出院的?誰批準你回建寧的?三十多年過得太順皮太了對吧?江縣公安領導沒人能擋得住你這麼個王八羔子是不是?!……”

呂局捧著他的本——白瓷大茶缸,笑呵呵地走在最前,對後的狂轟濫炸充耳不聞。中間是臉紅脖子的魏副局,正時不時回頭怒罵,好幾次險些把咯吱窩底下的文件夾抓起來甩出去。最後的嚴峫雙手兜裡,頭向上揚,目放空,以完全不care的表迎接唾沫星子一齊飛的狂風驟雨。

“無組織無紀律!枉顧自己的生命安全!你還給我這副表,啊?你以爲你現在長大了,我就不敢告訴你爹媽,你爹媽就抄不起皮帶打不你了是不是?!別給我一臉二五八萬的!有膽你就給我點反應?!”

話音剛落,嚴峫突然站定腳步,一捂腹部。

魏副局:“……”

“啊!好痛,快來人救命,啊——快急救車,我不行了……”

一幫刑警轟隆隆穿過走廊,七手八腳架起滿面蒼白的嚴副隊:“隊長!你怎麼了隊長!”“堅持住啊隊長,白的明天還在等著我們!”“求求你睜開眼睛啊隊長!別離開我們!”

嚴峫巍巍:“我的黨費,枕頭底下……二百五十塊……”

“好的隊長!我們一定爲你轉給組織,繼承你的志繼續前進!”

魏副局活像生吞了一整個鹹鴨蛋,面部表不斷搐,眼睜睜看著那幫大小夥子把嚴峫架起來,飛快地溜了。

“簡直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我說老魏啊,”呂局笑瞇瞇勸他,一臉大徹大悟般的心平氣和:“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用去管這些蒜皮的小事啦。他們年輕人主意都大得很,越管越有逆反心理,我們這樣的老頭子還能怎麼辦嗎?再說你講他們無發無天,你看看我。”

呂局得意地捋了把泛白的頭髮:“知道我的頭髮爲什麼比你多嗎?”

魏副局:“………………”

“因爲這種破事我從來都懶得心。”呂局語重心長道:“走吧。”

魏副局眼皮一個勁地跳,只得無奈地跟著呂局走了。

嚴峫被一路簇擁到法醫室門口,打發了那幫力過剩的刑警,正巧見茍利穿著白大褂、拎著保溫桶,從打開的電梯門裡走出來,“——喲,老嚴?幹啥來了,請吃飯?”

走廊外面還有人,嚴峫不說得太清楚,含混地應了聲:“還惦記著吃,你媽千里迢迢給送來的心午餐還不夠你吃的?”

茍主任單到現在,那純粹是被他媽給坑了。

當年他畢業考公分配到市局時,好歹也算脣紅齒白型苗條的小帥哥一名,經常收到底下派出所小警的秋波,連餘隊都一度堅持認爲他比嚴峫年輕時好看。如果當時茍利踏踏實實找個朋友的話,指不定現在連孩子都抱上了。

但問題在於,茍利考進市局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爹媽迅速膨脹的開始。

在極端錯誤的傳統思想影響下,他媽犯了嚴峫他媽曾翠士曾經犯過的錯誤——誤以爲自家兒子連公主都配得上,於是生出了各種挑三揀四不切實際的幻想;加之茍法醫工作確實非常辛苦勤,他媽就開始變著法子的煲湯狂補,爲了做好兒子的後勤,甚至一把年紀還專門跑去學了個廚師。

嚴峫的幸運在於曾翠士很快就認識到了自己天大的錯誤,意識到再多件都沒法彌補親生兒子在件上的致命缺憾。因此爲了在別的方面加分,狠下心來催著嚴峫一週泡五天健房,甚至還曾他去日本整容的心思,可惜後來被嚴峫堅定的拒絕了。

但茍利他媽沒有嚴峫他媽的這份覺悟。

茍利他媽一天三頓換著花樣的狂補,生生把他催重了好幾個噸位,還天真地拒絕了市局領導好幾次做,堅信兒子總有一天能領回個如花似玉前程似錦的兒媳婦進門——全市局上下都一致認爲,如果知道現在茍主任的業餘時間都跟秦川馬翔等人在一塊打遊戲看年漫,還被馬翔拉去參加過好幾次漫展,估計可能會清醒一點。

“你不請客還跑來幹嘛啊,”茍利一邊開法醫室的門一邊不滿道,“活兒都堆山了,好端端弄什麼流學習活,把我們科好幾個人弄基層去指導工作,還見天地把肇事鑑定、傷鑑定往我們這兒派。那天我還跟魏局說呢,老從我這裡調人,是不是琢磨著哪天把我也給派出去講課啊?再說了,憑什麼你們刑偵支隊就能有實習生跑伺候,一個賽一個的勤快,我們法醫就連燒個水都得自己來?不像話,啥時候也給我們從基層調幾個人上來使喚吶,地主家都沒餘糧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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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峫說:“你收個徒弟唄。”

“上哪兒收去啊,你知道這年頭法醫多荒嗎。我上學那陣子,省廳招人還要求什麼研究生以上學歷,嘿,現在連大五都搶著要了,每年校招那陣子我就得親自出馬去搶學生,這還是在咱們建寧跟恭州都有法醫系的況下——要不我看這樣,大家親裡親戚的,一筆寫不出兩個建寧公安,乾脆你們刑偵爸爸友贊助一下,把馬翔調來給我們使喚得了。”

嚴峫跟著叨叨不止的茍利走進法醫室,隨口道:“你饒了馬翔吧,他連打太平間門口經過都不敢。”

“怕什麼,在我這裡待半年,保證他連高腐、皂化、巨人觀都能下飯吃嘍。”

茍利邊拉開椅子坐下,邊打開保溫桶想要吃飯,冷不防被嚴峫敲了敲桌子:“你等等,找你可不是來嘮嗑的。”

“幹嘛?”茍主任立刻警惕起來。

“李雨欣的已經從江縣殯儀館送來了吧?”

李雨欣搶救無效後,被放置在江縣殯儀館解剖室,很快魏副局帶著黃興等人去江現場接管調查工作,以建寧市局設有全國一流解剖鑑定實驗室爲由,讓當地刑警中隊把小姑娘送了過來。

檢報告還沒出來呢,你想幹什麼?”

嚴峫說:“給我看看。”

茍主任拿著勺子,懷疑地上下打量他,嚴峫不耐煩地加重了語氣:“就看一眼!”

“我艸,你怎麼專挑人午休的時候找事兒呢。”茍利嘀嘀咕咕地起,也沒什麼辦法,只能含著勺子,帶嚴峫來到解剖室門口,半天才從白大褂兜裡翻出那把繫著紅線——法醫們認爲驅邪——的鑰匙開了鎖。

李雨欣靜靜地躺在解剖臺上,顱骨與腹腔還未完全合。正常沒解剖完的都不會把白布蓋那麼嚴實,但可能因爲惋惜這個花季年華的小姑娘,茍利出門前把白布給拉到了下頦兒上,如果忽略青白僵化的臉的話,看起來就像是陷了一場渺遠黑甜的長眠。

“喏,多可惜。”茍利叼著勺子說,“我本來早上就能弄完,但想著要不給好看點兒,下午再慢慢弄吧……哎你幹什麼?”

只見嚴峫向微微一欠接著上前,二話不說掀起白布。

——雪白的燈下,李雨欣右肩窩,一顆紅痣在斑中格外清晰刺眼。

嚴峫沒聽見茍利在說什麼,甚至覺不到自己的呼吸。他指甲攥進掌心裡,牙關咬著,好像只要一開口,怦怦搏的心臟便會從咽裡瘋狂地跳出來。

昨天醫院裡步薇落的睡肩帶,深夜裡江停峻峭分明的肩膀,解剖臺上李雨欣佈滿斑的上……三顆幾乎完全相同的小小紅痣,不斷在嚴峫眼前錯閃現。

李雨欣彷彿活了,擡起腐爛的手指,著肩窩那殷紅如的痣,向嚴峫出了一個詭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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