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70.Chapter 70

“喂老高, 消息看到了,想個法子追查一下李雨欣生母以及步薇父母生前是否有共同的購毒上家……什麼,他們都不在一個地方?廢話我當然知道他們不在同一個地方, 你先把李雨欣他生母抓了, 審出上線再順藤瓜, 難道還找不到這兩個地方毒販網絡的叉點嗎?”

高盼青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來:“行吧嚴哥, 那我現在就通知江縣派出所抓人去。”

“連環綁架的第一案被害人很有可能跟這個販毒網絡有關, 務必記住,江那邊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嚴峫剛要掛電話,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喂喂, 老高,別掛。告訴江的弟兄們給老子好好辦事, 辦了絕不虧待他們, 別到時候說我們省會城市的大哥窮酸寒磣, 知道趕著馬兒跑,又不知道給馬兒喂草。”

咔噠!

一名醫生推門走進衛生間, 恰好聽見他以“江的弟兄們”爲開頭的最後半句話。

“知道!”市局配發那國產機讓高盼青的迴音格外響:“老規矩,絕不讓爲大哥辦事的小兄弟們吃虧!”

嚴峫滿意地嗯嗯幾句,摁斷通話,擡頭一看。

醫生:“……”

嚴峫:“……”

此刻在醫生眼裡看來場景是這樣的:

一名高近一米九,襯袖口捲到手肘, 出的手臂線條實無比, 滿臉匪氣且神似古仔的大哥, 正一邊叼著煙一邊跟手下打電話吩咐事, 不知道今晚準備集結人手去砍哪個場子。

嚴峫夾著煙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止吸菸四個大字格外醒目。

嚴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醫生:“大哥你大哥你……”

嚴峫呆若木,眼睜睜看著醫生飛快跑了, 速度快得劉翔點了炮仗都攆不上。

“噗……”嚴峫回頭一看,江停在隔間裡捂著吭哧,一見他轉,立刻清了清嗓子恢復面無表,“那什麼,走吧。”

“你笑什麼啊?”嚴峫指指門口醫生逃竄的方向:“這就是剛纔那放水的,沒聽出來聲音是一個人嗎?就這尿急尿頻尿不盡的樣子一看腎就夠嗆,還吹什麼晚上給他老婆吃好的,能跟我比?”

江停:“行行行……”

“晚上你就知道了,”嚴峫不懷好意地撞了他一肘子,拉著他要往外走:“男人的腎你不試都不知道。”

“等等,”江停拂開了他的手:“你先出去。”

“幹嘛啊?”

“我過兩分鐘再走。”

“不是,你想幹嘛?”

兩人彼此瞪視,半晌江停終於敗下陣來,迸出兩個字:“楊……”

嚴峫瞬間明白過來。

剛纔他溜進來的時候沒撞見楊,但萬一楊此刻還在外面等著,瞧見他倆同時出來,再一聯想兩人在男洗手間足足待了二十分鐘……

嚴峫一樂,說:“行啊。”

江停擺手示意他快走:“別給楊見。”

嚴峫摁熄菸頭,剛準備要走,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轉回來,強行湊在江停領間嗅了嗅,然後把他後腦被隔板得翹起來的頭髮用力平,才衝他一笑,轉出了衛生間。

門開了又關。

江停微微出了口氣,活頸椎,試圖憑藉這個作平息心失落、放鬆和迷惘等種種難以形容的滋味。正當他無堅不摧的心理堡壘剛要重新樹立起來時,突然只聽門外走廊上傳來嚴峫響亮的聲音,猶如一百臺藍翔推土機轟轟而過,剎那間把他的心理建設稀里嘩啦推了個乾淨:

“喲,這不楊老闆嗎!”

江停:“………………”

“嚴副,”楊瞬間警惕起來:“你在這裡幹什麼?江哥呢?”

嚴峫曖昧一笑。

此刻不僅是廁所裡的江停,連楊一見這笑容都陡然升起了下高跟鞋照臉的衝。他慢慢重複:“你江哥?”

說著他頓了頓,角上挑:“那你得問他去呀。”

:“……?”

嚴峫雙手兜裡,在楊小姐的瞪視中優哉遊哉地走了。

莫名其妙呆立半晌,懷疑的目在越來越遠的嚴峫背影和男衛生間門之間來回遊移,終於忍不住衝著洗手間,小心翼翼地了句:“江哥?江哥你在裡面嗎?”

江哥此刻正擡頭天,默然無語。

“江哥你沒事吧?”

正當楊的腦回路如繮野馬,速發散到某些不可言說的畫面上時,突然手機嗡地一聲,只見江停來了條短信:

【我在樓下停車場等你,人呢?】

“停車場?”楊丈二和尚不著頭腦:“江哥什麼時候離開的?”

但縱使滿腹疑慮,江停就是有某種讓周圍的人都懶得腦子的魔力,楊一邊嘟囔一邊離開了男衛生間門口,興沖沖往電梯走去。

江停聽見高跟鞋蹬蹬蹬地越來越遠,終於鬆了口氣,氣定神閒地走出門——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座醫院樓下有東西兩側停車場,如果楊待會打電話來問怎麼找不見他人,他只要說自己走了錯路,剛纔在另一個停車場等就行了。

運籌帷幄的江隊摁下電梯鍵,對著金屬門整整襟,下一刻電梯廂從上而下停住,門向兩側徐徐打開。

江停:“……”

:“……”

空氣陷了一片安靜。

“剛、剛纔電梯出了故障……”楊結結說。

江停一手扶額,半晌道:“剛纔我的腦子也出了故障。”

·

慘白毫無生氣的病房裡,步薇渙散的視線久久凝視著浮塵。

剛纔一番掙扎哭鬧,讓頭髮和睡都扯得七八糟。韓小梅仔細把灰拍打掉,又把的麻花辮兒解開,用梳子小心翼翼梳通頭髮,重新挽了個漂亮鬆散的小荷包。

“你的頭髮可真好看,要是我頭髮有你一半亮就好了,哎。”韓小梅順手拿起鏡子,笑道:“這個髮型滿意嗎?”

步薇毫無焦距的視線終於慢慢集中,看向鏡子裡滿面蒼白的自己。

片刻後,韓小梅突然發現,角緩緩浮起了一幾乎稱得上是微笑的弧度:

“姐姐……”

這是從昨天到現在韓小梅第一次聽開口,立刻提起了全部的注意力:“哎?”

步薇說:“你也很好看。”

“你說我呀?我可不行,從小就糙。”韓小梅捧著臉笑道:“實習以後就更糙了,每星期三次晚班晝夜顛倒,天上火起泡,才進市局沒多久皮跟老了三歲似的,哈哈哈——”

步薇細聲細氣地問:“你的上司很兇嗎?”

韓小梅立刻意識到指的是嚴峫。

這是個好現象。在談判審訊中有非常重要的一環,就是跟問詢對象拉近距離,消除警察份給人帶來的天然戒備,一旦對方從心底對你放下隔閡,就能以主的姿態配合問詢,也更有可能提供更多線索。

“你說嚴隊嗎?他只是看著兇,其實人可好了,經常自掏腰包給我們買吃的,帶我們實習生也盡心盡力。”韓小梅眼角餘覷著的神,想了想又故意道:“他表面上嚴厲只是因爲不會跟孩子相,實際上可害啦,據說出去相親都是別人拒絕他,到現在都沒朋友呢。”

步薇角勉強挑了挑:“我有點怕他,但是……”

韓小梅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言又止:“但是什麼?”

步薇抱著自己的膝蓋,眼圈又微微紅了。

天生有種特別能激起人憐之心的神|韻,不僅對異如此,甚至對同也非常明顯。韓小梅一看那含水的眼睛,心立刻了大半,抱著的肩頭勸道:“沒事的,告訴姐姐,我不告訴別人。”

“……從來沒人抱過我,我爸只會打我,一喝酒就打我出氣……從沒人像那樣,像大哥哥一樣抱過我……”步薇發著抖吸了口氣,把臉埋在韓小梅臂彎間:“那種、那種安全,我真的從沒有過那種安全——嗚嗚嗚……”

步薇畢竟沒有到那講風的年紀,就像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貌似的,一哭起來就像個嚎啕的小孩。但也正因爲如此的哭聲才格外人心腸,韓小梅不斷拍纖瘦的背,憤怒地想如果我有這麼漂亮的妹妹或兒,我天天疼都來不及,怎麼這世上會有人捨得打呢?

“你、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我,我真的很害怕,我會好好配合的,我真的會好好配合的!……”

“好好好,不說不說。”韓小梅一邊拽著袖子給眼淚一邊趕哄勸:“姐姐保證不告訴別人,來,姐姐給你剝個桃子吃。”

步薇噎噎地,雙肩一抖一抖,仰起臉來可憐地著韓小梅:“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麼?”

在韓小梅鼓勵的眼神中用力嚥了口唾沫,纔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能去看看……看看申曉奇嗎?”

這個要求對警方來說簡直求之不得,哪怕像韓小梅這樣初出茅廬的小實習警都很清楚,主與被害人接往往是證人願意站出來幫助警方的第一步。

“好,沒問題!”韓小梅喜出外,隨即突然反應過來:“但我沒權限帶你去重癥病房——你等等!我這就回來!”說著風一般掠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匆匆撥通了電話:

“喂,嚴隊?”

·

“我不管李雨欣他爸是什麼態度,牴反抗也好,非暴力不合作也好,他閨現躺在我們市局法醫解剖室裡,要是他再不主跟江縣派出所通線索的話,別怪我親自去江把他銬來建寧!……什麼,不合規矩?我去他孃的規矩,破案纔是我們刑偵人員的第一條規矩!!……馬翔你等等,韓小梅那丫頭正在給我打電話。”

嚴峫hold住馬翔,接通韓小梅:“怎麼著了你又?”

隨著手機那邊傳來的急切話音,嚴峫的面部表漸漸發生了非常古怪的變化:“……我讓有安全?”

從小被爸家暴,姓汪那胖子也不像是什麼正經人,可能長到現在都沒接過靠譜的年男。現在想去看看申曉奇,我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是害者想對警方開口的重要徵兆!所以如果嚴隊你領過去重癥病房的話,也許對的主觀意識有很大推進作用……”

剎那間嚴峫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而在意識深,一幕相似的畫面漸漸浮現出溫暖的影。

那是某天深夜安靜的公寓,燭發出噼啪聲響,江停坐在餐桌對面仔細吃他那份意麪,眼睛都愜意地瞇了起來。那樣子真是又神又好看,在嚴峫眼裡甚至還有一點點可——當然嚴峫知道,江停都沒注意自己已經地斜覷了他好多眼。

“謝謝你。”

“謝我什麼?”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你總讓周圍的人覺到安全。”

嚴峫兇慣了,那是第一次被人說有安全,像是貓爪在心裡最的那塊兒上撓了一記,餘韻嫋嫋地回味到現在。

“行吧,”嚴峫打斷了韓小梅,“你先回病房等著,我這就上去。”

韓小梅躊躇滿志地:“哎!”

申曉奇跟步薇的況不一樣,雖然在重癥病房裡待著,只能靠儀維持呼吸,但心急如焚的申家父母和親戚卻天天來準點報道,病牀前從沒缺過人。

害人的狀況到了這一步,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放棄了,只有父母還不甘心地拼命祈求著最後那點希。所以之前當嚴峫以私人份詢問他們要不要轉去私立醫院、嘗試國還沒正式引進的全新治療方法時,申家夫妻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甚至激得差點當場掏錢來強塞給嚴峫——他們急暈了頭,沒聽清楚嚴峫說“那私立醫院是我爸出錢投資的”這句話。

現在他們唯一等待的就是德國那批藥順利進口,之後就可以安排人事不省的申曉奇進行轉院了。

嚴峫親自領著步薇來到重癥病房樓層,對看守在門外的便民警點點頭,後者心領神會,沒驚病房裡的人,悄沒聲息地退到了遠

“喏,就在那。”嚴峫拍拍步薇清瘦的肩:“是不是已經認不出來了?”

步薇突然抱住了嚴峫的手臂。

“……”隨著這個作,嚴峫眉梢微跳,低頭瞥去——但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作,盯著玻璃窗的病牀,張大了眼睛。

申曉奇本來確實是個英氣年,但現在一次次開顱治療和輸讓他全浮腫、多青紫,甚至已經有點難以辨認了。從病房玻璃窗外去,他大半都被淹沒在各種管中,除了儀還勉強顯示著心跳外,幾乎很難讓人察覺到他還是個活人。

步薇似乎在輕微地發抖,半晌側仰起頭,著嚴峫。

這個角度讓臉頰看上去就像顆瑩潤的珍珠,嚴峫眉頭擰起:“怎麼?”

出乎他意料的是步薇喑啞地問:

“……我是個壞孩子嗎?”

嚴峫略一思忖,迎著期盼的注視搖了搖頭:“害申曉奇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真兇不是你,沒必要太過苛責自己。你的義務只有配合警方儘量提供線索,剩下抓犯罪分子的任務、以及保護你們這些害者的責任,都是我們警察的。”

“……”站著,良久後向他綻放出了一個極輕又極的微笑。

——就在這時候,背對病房窗口的申母恰好一回頭,立刻放下手中的熱巾站起:“嚴警——”

下一刻認出了步薇,臉瞬間沉下來,立刻打開門有點踉蹌地出了病房。

嚴峫瞅著神氣有點不對勁,搶先咳了聲:“印士,這位同學是綁架案的另一個害人,警方認爲很有可能提供一些關於綁匪的……”

爲什麼在這裡?”申母發著抖尖聲問。

步薇嚇壞了,像只無助的小,拼命往嚴峫後躲:“對不起!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們不希在這裡見到!”活生生好端端的步薇簡直把申母本來就瀕臨崩潰的神經推向了深淵:“抱歉嚴警,我們接不了,真的接不了!求求你別帶來這裡!”

“是我的錯阿姨,嗚嗚嗚……”

“走開,走開!你快走!求求你別過來看我兒子!”

哭聲、聲、尖利的嚷嚷聲,以及覓聲而來的各種議論,就像無數把利刃來回切割著嚴峫的耳。失去理智的申母想把步薇拉走,後者卻驚慌失措地抱著嚴峫的胳膊,嚴峫甚至頭疼地覺到自己手臂已經快脯了,但在混的局勢中怎麼也沒法掙開。

“行了印士!冷靜點!”嚴峫一邊招呼便民警趕把圍觀羣衆疏散走,一邊低聲音吼道:“這個同學也是害者,你兒子被綁架不是的錯!”

“我不知道是誰的錯,但總之求求你快帶走!”

“對不起阿姨,求你別生氣了阿姨!……”

嚴峫強行分開兩名糾纏在一起的,還好有機靈的小警察衝上來幫忙,趕把滿眼通紅的申母拉住了。嚴峫這才逮到機會把自己的手從步薇懷裡出來,疲力盡道:“印士,我們非常需要這位同學提供線索來協助警方抓到綁匪,真正害申曉奇的人才到懲罰。再說你兒子被綁架不是的,活著回來更不是的錯……”

“不……是,是我。”

步薇強行抑又極度驚懼的語調實在太尖銳了,所有人同時了過去。

“是我,是我乾的。”衆目睽睽中步薇脣不住哆嗦,甚至能聽見牙關打的咯吱聲:“是我……把申曉奇推下山坡的。”

周遭完全靜止了一瞬,接著轟地就炸了!

申母瘋狂往上撲,民警本控制不住,又衝上來兩個警察才狼狽不堪地抓住;步薇嚎哭著跪倒在地,誰拉都起不來,周圍幾個醫生護士都完全傻眼了。

“步薇,你看著我步薇!”喧鬧中嚴峫強行扳過淚跡縱橫的臉,厲聲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天山坡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見到了幾個綁匪?!”

步薇悽惶搖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遇到溺水浮木似的,死死抓住了嚴峫的手:

“……我叔叔……”

“綁匪就是……我叔叔,他威脅要賣、賣掉我……”

嚴峫用力氣,旋即霍然起,手機打開微信按住了語音鍵:“馬翔聽著,步薇指認了汪興業,立刻出探組把人給我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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