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雲》128.Chapter 128

“不容易啊。”黑桃K活了一下自己的頸椎, 似乎有點慨,笑道:“就爲了從他裡聽到這句話,三年前我們差點搞出一場火併來……早痛快點承認不就好了。”

嚴峫張開口, 但只有腔起伏發出抖的息, 咽像堵著酸塊。過了好一會, 他才用盡全力氣出聲音來:

“……你對我說過的那麼多話裡, 只有這句我希是在撒謊。”

“一派胡言!”這時終於被鬆開的波叔怒吼起來:“一派胡言, 你們只是商量好了要給吳吞潑髒水!聞劭!你現在羽翼滿了,想搞死我們這些老頭子,又怕搶先手被人議論, 所以就是想找藉口對吳吞發難!你這個不孝子!”

黑桃K眉目不:“噢,是嗎?”

“吳吞什麼時候對你下過殺手?他對你這個兒子還不夠好?!我們這些老人遲早有一天是要讓位的, 現在不敢放權, 無非也只是不放心家族的安危罷了!我們其實——”

“吳吞就是想殺他。”

波叔的苦口婆心被打斷了, 表一時非常稽,直直瞪向江停。

但江停卻沒有看他, 也沒有看任何人。他烏黑的眼睫低垂著,視線落在眼前鮮乾涸的草地上,面疏離冷淡,繼續道:“1009行雖然不是吳吞直接策劃的,但他確實對我下達了弄死黑桃K的指示。整個塑料廠緝毒案, 都是我爲了執行他的命令, 而針對黑桃K進行的一場謀殺。”

波叔猛地上前半步, 因爲缺手下的攙扶, 險些在草地上踉蹌絆倒:“你給我住口!你忘了當年是誰把你從孤兒院領養出來的了?你忘了自己本來是怎樣像狗一樣搖尾乞食的了?!吳吞把你養大, 你就這麼合著外人算計污衊他?!”

江停閉上眼睛了口氣,抿住了微微發的脣角。

黑桃K嘲道:“說話歸說話, 你說你這麼激做什麼?”

老頭還要痛斥,江停卻已經控制好了緒,說:“我明白,但我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你可以選擇不信。”

波叔大怒:“事實?三年前當衆對質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嚴峫耳嗡嗡作響,下意識將目投向江停。

但江停卻沒有任何破綻,甚至沒毫的焦躁或不安。他還是很從容地,說:“那是因爲我怕承認之後被你們滅口。”

老頭一愣。

“只要我咬死不供出吳吞,你們就會嘗試把我從黑桃K那邊救過來,這就是我的目的。至於1009行和吳吞之間的關係,真要查也能查出蛛馬跡。”

說著江停頓了頓,那雙烏黑沉靜的眼睛向嚴峫:“我本來不想當著你的面承認的,因爲我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能在你心裡留一個稍微不那麼壞的形象。不過現在看來這應該是奢了,誰也沒想到你竟然會出現在元龍峽,所以這應該是天意吧。”

嚴峫怔怔看著他,那瞬間心裡甚至閃過一個卑微的念頭:那就別說出來——

只要你哪怕別說出來——

但那一怯懦剛冒頭就被他生生摁死了,嚴峫直直站在那裡,面無表地回視江停那張平靜的臉。

“1009行準備的每一步,都通過加郵件向吳吞報備過。”江停在波叔陡然劇變的目中淡淡道,“這應該能證明吳吞是支持這場謀殺的了。”

“……你胡說,這不可能……”老頭氣得面孔都紫漲了,怒吼:“本不可能!”

江停沒有理睬他語無倫次的咆哮:“幾年前黑桃K從國回來,帶回了最新的芬太尼化合配方。那時吳吞的還沒那麼差,所以當他發現黑桃K開始擺老人們的控制並發展獨立市場時,他覺到了威脅,命令我予以嚴監視。我順著藍金這條線查了一兩年,終於查到恭州邊緣的某個地下製毒工廠,但不幸行蹤暴遭遇了黑桃K。”

說著他話鋒一轉:“嚴峫,這件事我是跟你提過,應該還記得吧?”

——幽暗的地下工廠被暴雨所沖刷,無數價值連城的“藍金”就這麼隨便堆在地上。這些爲癮君子們帶來塵世至高喜悅的毒品將途徑元龍峽,通過雲南邊境,銷往東南亞以至於北;僅這一間廠房的利潤,就將爲黑桃K帶來六個億。

江停面對著地獄般滿眼閃爍的暗藍幽,終於嘶啞地開了口:“……所以你現在要殺了我麼?”

“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十多年來從沒變過,所有財富與權柄都可以與我平分。”黑桃K帶著笑意回答,溫和的語氣與槍口形了極其諷刺的對比:“別爲吳吞賣命了,紅心Q,我這裡永遠有你的位置。”

“但當時黑桃K並沒有在父子相爭中佔據上風,因此我也沒有徹底斬斷和草花A之間的聯繫。在組織部,各種利益之爭極其錯綜複雜,稍微走錯半步就可能碎骨,這種危險的平衡一直延續到三四年前,吳吞終於決定徹底除掉他的繼承人,欠缺的只是一個時機。”

波叔忍不住破口大罵:“本沒這回事!我們這些老人都只是爲了家族好,吳吞從沒有那種想法!”

老頭激烈的反駁聲極其尖利,甚至驚飛了不遠的林間鳥雀,但江停的敘述沒有被影響:“三年半前,吳吞決定將庫存的幾百公斤大貨弄走,我負責協調和安排工作,黑桃K將親自參與這筆易。我意識到這是謀殺黑桃K的最佳機會,於是同步構思出了1009行。”

“那一兩年中,黑桃K在恭州的滲越來越深,消息也越來越靈通。爲了防止1009計劃被他的線泄出去,我特意做了好幾步安排。首先,‘紅心Q’通過‘鉚釘’等幾名臥底向警方傳達了這樣一條報:毒販將採取人、錢、貨三方分離的方式,火力武裝及幾百公斤毒品的易地點在恭州郊區某生態園,買賣雙方則待在塑料廠;因此作爲應對,恭州市局應該將絕大多數銳火力派去生態園進行攻堅,而小部分警力分散去塑料廠,抓捕包括‘黑桃K’本人在的買賣雙方。”

“所以在1009行當天,除了我和嶽廣平之外,整個恭州市局都以爲我本人乘坐指揮車帶著大批特警緝毒警奔向了生態園。我的這個安排,就是爲了確保在警方部有人被黑桃K滲況下,仍然保持整個計劃的機。”

是的,嚴峫腦海中最後那點理智告訴自己,江停可以做到這一點。

他既是1009行的策劃人,也是販毒集團部的紅心Q;他確地知道組織部哪些人是警方臥底,因此可以通過這些臥底,輕而易舉向恭州市局傳遞假報。

“同時在組織部,我必須確保易順利進行,所以做了相反的安排。”江停嚥了口唾沫,但沒有緩解沙啞的聲音,繼續道:“我告訴他們在1009當天,我會帶著大批銳警力前去生態園,所以買賣雙方、火力武裝和幾百公斤大貨都確定在塑料廠,生態園那裡只留一部分散碎大|麻當幌子。當然這個信息只有極數參與行的高層知道,‘鉚釘’這樣的中低層人員是不會接到的,因此,即便黑桃K通過他在恭州市局裡埋的線去打探消息,也只能探聽到警方明面上圍剿生態園的行部署,所以他理應不懷疑我對這次易的安排。”

“……只有嶽廣平知道真實的行計劃,”嚴峫聽見自己的聲音緩緩說,“嶽廣平配合你,趕在行前一刻,把銳警力都調到了塑料廠……”

“對,我最終的目標只是弄死黑桃K。就算1009行功,警方繳獲大批毒品和買賣雙方,這點損失跟除掉黑桃K相比也不算什麼。1009行準備的每一步都通過加郵件向吳吞報備過,他當時也表示……咳咳咳……”

可能是因爲落過水的緣故,說這二字的時候江停咳嗽起來。黑桃K轉過,只見江停勉強止住咳嗽,擡頭盯著嚴峫:“……他表示了諒解。”

嚴峫耳朵發矇,直勾勾看著他。

江停毫無表與他對視。

幾次呼吸間隙後,他才收回目轉向黑桃K,蒼白的脣角微彎,出一譏誚:

“這場謀殺唯一的破綻,就是沒想到被謀殺的對象,早就親自跑去當了自己手下的臥底。”

黑桃K微笑著一頷首:“好說。如果不是嶽廣平,1009行是會功的。錯罷了。”

“可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只見波叔跌跌撞撞地衝上前幾步,保鏢警惕地擋在他前防止任何異,老頭手指隔空衝著江停一點一點,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他冰封般的側臉上去:“當年聞劭讓你當堂對質的時候,如果不是我們幾個老頭子開口施救,你能被放走?!如果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吳吞想下手殺他親生兒子,那你當時爲什麼不乾脆按聞劭的意思拖吳吞下水,而是要等到現在?!”

波叔雖然急躁,但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黑桃K想要一個理由跟他父親翻臉,這個口供只能由江停來給。但黑桃K並不是那種只要乖乖按他的意思辦事,就一定會給對手留活路的人——如果他是的話,三年前江停就可以把事實真相和盤托出了。

那麼在三年後,江停突然反口把吳吞這一派的人拖下水,可信度自然就打了無數個折扣。

“你真的相信他?聞劭,經過這麼多事你還看不出來,他值得人信幾分?!”波叔指著江停,恨鐵不鋼地衝著黑桃K:“他現在好像老老實實回來投靠你了,但如果真沒詐的話,爲什麼他三年前死活都要跑出去!”

黑桃K開口想說什麼,然而江停打斷了他:“因爲那個時候嶽廣平沒死。”

這句話聲音不高,但很清晰,把老頭堵得發哽:“那又能說明什……”

“嶽廣平活著,就代表我在市局那裡的退路沒有斷絕。只要擺黑桃K,我就能順利回到警方的陣營裡。”江停眼神閃,不加掩飾的自嘲更明顯了:“而現在嶽廣平死了,恭州方面認爲我是殺害‘鉚釘’的兇手;建寧那邊的呂局知道我是紅心Q;至於嚴峫——”

他視線流轉,看向嚴峫,就像羽隨風掠過般悄無聲息。

嚴峫卻閉上了眼睛。

“我不認爲我在嚴隊那裡還有任何可信度。”江停輕輕地道,“也就是說,現在所有事實都能證明我是個叛徒,除了黑桃K之外,我再也沒有了任何退路。”

黑桃K雙手疊在前,眼底浮現出他慣常的那種笑意,三年前他也是帶著也同樣的神說出那個賭約的——

“哪怕你這條如簧巧舌編出再完的言辭,也沒有人會信任,沒有人願意聽,因爲所有事實都已經證明了你是個叛徒。”

“只要還有一個警察願意相信你——哪怕只有一個,都算我輸掉了這場賭局。”

“還需要我說更多麼?”江停終於側過臉來,譏誚地盯著老頭:“我還以爲這麼簡單的邏輯本不用解釋呢。”

波叔臉上的表真是非常彩,如果沒人攔著他的話,估計他現在已經衝上去把江停活撕了。

但那兇神惡煞的神並沒有把江停鎮住。他的力和神都已經支到了一個極限,似乎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也完全放棄掙扎了,慵懶又嘲諷地搖頭笑了起來:

“當年你們想從黑桃K手上把我撈出來,打的不也是送我回市局的主意麼,波叔?您幾位老人對我那不‘開口施救’,那只是利用,你我都非常清楚。”

那是1009炸案之後幾個月,發生在販毒集團部的事——

嚴峫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還能思考。他的靈魂就像是在寒冰地獄中漸漸溺斃,同時又在沸騰油鍋裡盡煎熬;但偏偏他的大腦不肯就範,仍然在不控制地高速運轉。

屬於刑偵人員的那部分思維彷彿出了,剝離了,懸浮在半空中,冰冷機械地將所有線索在大腦深剝繭,一條一縷分離解析,全然不管心臟正經歷著撕裂般的絕和痛苦。

江停沙啞的聲音正從不遠清清楚楚響起:

“如果您年紀大了,要不我再把三年前的場景給您複述一遍,權當是提醒您想起來?”

老頭渾黃的瞳孔在眼眶裡發抖,麪皮不住。他意識到這個年輕人說得沒錯,不論是吳吞當初把他送去從警,還是後來把他從黑桃K手裡撈出來,那其實都只是因爲江停這個人的利用價值還在。

而現在吳吞勢力衰微,江停站到黑桃K那邊去反戈一擊,從很大程度上來說代表了他們這些老人終於大勢已去——

或者說,滅頂之災就要到來了。

三年前,一月九號。

中緬邊境,小勐拉。

巨大的酒店套房廳堂中擺著一張長桌,兩旁涇渭分明坐滿了人,略數不下二十來個。其中左側多爲老者,年紀最大的鬚髮皆白,稍輕一些的也已過知天命之年;右側則大多是青壯年,各個著整齊低聲談,相當一部分長相都帶著典型的東南亞統特徵。

被等候的人久久不至,議論聲漸漸響了起來。就在有人按捺不住想開口詢問的時候,門把突然咔噠轉接著被推開了。

剎那間所有聲音奇異地一靜。

阿杰推門掃視屋,幹練地頷首,示意沒有異常,隨即往後退了半步。

就在那安靜到窒息般的氣氛裡,黑桃K走進門,自己隨手拉開長桌盡頭那張扶手椅,在所有視線聚焦坐了下去。

“老闆……”長桌右側有人想起問候,還沒來得及開口,黑桃K隨便把手往下一

“今天來就是爲了把話說清楚,不用費事了。”

那幾個人小心翼翼坐回去,只見黑桃K手向門外一招:“帶進來吧。”

阿杰聽令而去,頃他親自押著一名年輕人,在灼灼瞪視中出現在了大廳中。

不管是誰看到那年輕人,都會在第一眼立刻發現他臉極差,非常虛弱,不論還是神狀況已經削弱到了最低點。更異常的是他眼睛上蒙著黑布,不知道多久沒摘下來過了,反襯得臉更加灰白,乍看甚至有點形銷骨立的覺。

“對質就對質,幹什麼把他的眼睛蒙上?”長桌左側一名老人不滿地開了口:“你這樣有必要嗎?”

年輕人被阿杰押進屋裡,拉了張扶手椅坐下。矇眼布相當黑暗實,而他那張臉上的表似乎是空白的,直直面對著長桌上的衆人。

黑桃K沒吭聲,直到他坐定後,才轉向那名率先發難的老人:“當然有必要。”

“你……”

剝奪是我能想出的最和的訊問方式,否則其他手段會比較激烈。”黑桃K著左側那些老人,慢慢微笑起來:“——也就不至於到今天才讓他代出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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