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有人，可以讓我看到這個，你懂不懂？

翌日，鐘宛同郁赦出了別院。

馬車上，郁赦起車簾看外面，再看著鐘宛，眼中遊移不定。

鐘宛看著郁赦，遲疑，“怎麼？你後悔了？你……是不是不想退親了？”

郁赦搖搖頭，“我不後悔退親。”

郁赦一言難盡的看著鐘宛，“但我突然後悔帶你出來了。”

明明去跟公主說一句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要繞這麼大圈子，把這個人弄出來讓他演戲？

鐘宛忍笑，“我說了，肯定不傷你臉面，就讓你破個小財，你又不在乎的，怕什麼？”

“不是怕傷臉面，我是覺得……”郁赦猶豫了下，跟鐘宛打商量，“我一定要說那句話嗎？”

鐘宛點頭：“當然啊，你別是一句話都記不清吧？就一句，我對你一使眼，你就說出來，記著了嗎？”

郁赦咬牙，點點頭。

馬車停在了奇珍軒店門口，兩人下了車。

“稀客稀客，早知道您要來，我們該早早把庫房全打開，把珍玩打點一二，直接給小王爺送到府上去，哪兒敢勞小王爺來店裏？這……哈哈哈，這太倉促了，不像話，不像話。”店主人忙不迭的從樓上下來給郁赦行禮，親自招呼著兩人，“小王爺，是……想看點什麼？”

郁赦看向鐘宛：“我不看，他看。”

店主人忙招呼鐘宛。

鐘宛也不說話，左瞧右看，慢悠悠的拖著時間。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文國公府的爺來了。

等的就是他。

文國公爺前些日子在這定了個擺件，今天要來取的，他也沒想到郁赦會在這，也不敢取東西了，忙上前拜見。

鐘宛裝沒看見，不行禮也不說話，自己看自己的。

奇珍軒還在殷勤招呼著，“您看這套茶，雖說是小窯口出的，但您細看這釉，潤不潤？再看這兒，端端正正的梅子青，這……”

“砸了。”鐘宛把手裏拿著的小茶盞放回架子上，用絹了手，淡淡道，“我不喜歡青。”

郁赦：“……”

文國公爺：“……”

店主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乾笑：“爺，您……您剛說什麼？”

鐘宛不耐煩道：“我說，我不喜歡青，看不了這個兒。”

店主人差點找不到自己舌頭了，結道，“不、不喜歡……哈？”

鐘宛看著店主人，一字一頓，“沒有人，可以讓我看到這個，你懂不懂？”

文國公爺驚恐的看向郁赦，郁赦強撐著，不發一言。

鐘宛掃了一眼前面的珍寶架，“所有青的，全砸了。”

店主人嚇瘋了，半跪不跪的，求救的看向郁赦。

郁赦點了點頭，“隨他。”

郁王府帶來的幾個僕役上前，乾脆利索的把青擺件全拿了出去，包上麻布，砰砰砰的砸了。

文國公爺聽著那砰砰的聲音，起了一冷汗。

鐘宛偏頭，看了看另一個架子上的一隻木雕老虎，瞇起眼，不可思議的看向店主人，詰問，“我不喜歡虎，你不知道？”

店主人聲音發抖，“這……還真不知道！”

“那你今天知道了。”鐘宛擺擺手，“燒了。”

店主人眼睜睜的看著郁赦的僕役把那老虎取下來拿走了。

侍立在郁赦旁的文國公爺惶惶不安膽戰心驚，他妹妹就是屬虎的！

郁小王爺有個男寵沒什麼，但縱容這樣……就很有問題了。

文國公爺扭頭看郁赦，見郁小王爺角要挑不挑，臉雖然有點奇怪，但並沒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那將來……自己妹妹過了門，這位鐘爺說個不喜歡，自己妹妹是不是也能燒了？！

鐘宛把店裏跟虎沾邊的東西全毀了，點點頭：“這看著還稍微順眼一點。”

“記住了，爺我屬馬的。”鐘宛語氣平靜，“店裏所有跟馬有關的擺件，以後都披上紅布，聽到沒？”

店主人哆哆嗦嗦的，忍不住扭頭看郁赦。

差不多了。

鐘宛給郁赦使了個眼，讓他說最後一句話。

鐘宛怕郁赦忘詞，給他安排的很簡單，就一句：你還有完沒完？

然後鐘宛撒潑耍賴，兩人作出一副打罵俏的樣子來，把文國公爺噁心走，這事兒就算齊全了。

郁赦了。

店主人心裏有了幾分期許，忙熱切的看著郁赦。

郁赦放下茶盞，道：“那就……都披上紅布吧。”

鐘宛猛地嗆了起來。

文國公爺徹底瘋了，都不敢取自己的擺件，屁滾尿流的跑了。

一炷香後，奇珍軒裏幾大大小小，四十多瓷的木的銅鑄的馬擺件上都系上了大紅披風，虎虎生威，好不神。

鐘宛一臉慘不忍睹，藉口自己累了，出了奇珍軒。

回到馬車上，鐘宛頭大如鬥，失聲道：“你怎麼回事？！”

郁赦抿了抿，“我……就沒記清。”

“一句話你都記不清！”鐘宛崩潰，“我不管，過幾天無論你找什麼理由，你讓店家把那些紅布撤下來！人家已經夠倒楣了！”

郁赦道：“毀了的東西，我都會賠上，他一次賣了這麼多東西出去，算不上倒楣。”

“遇見個瘋子，還不夠倒楣？”鐘宛回想自己剛才說的話覺得渾，了一口氣，“我真是……把祖宗的臉都丟出去了。”

不過想想文國公爺方才的神，鐘宛笑道：“他回去肯定要退親的，到時候你順水推舟的應下，公主最多怪罪我，不會說別的。”

郁赦點點頭。

兩人又去了寧王府。

這是郁赦昨晚答應鐘宛的。

郁赦沒陪著鐘宛，在馬車上等著，半個時辰後，鐘宛從寧王府出來了，他怔怔的，沒甚神的樣子。

“你……”

郁赦覺得這會兒該勸他幾句，奈何不知說什麼好。

郁赦想了想，沒提寧王，沒提那幾個小孩子，反問道：“我聽說……你是寧王妃帶大的？”

鐘宛愣了下，點頭一笑：“是，我剛來王府的時候剛三歲，我本來是由一個從鐘府跟來的嬤嬤照顧著，嬤嬤老了，眼睛不太好，都分不清，給我做了好多姹紫嫣紅的裳……”

“王妃進府幾年一直沒孩子，王爺那會兒認了我為義子，嬤嬤怕我礙著王妃的眼，整天把我拘在房裏。”

“但我太淘了，也不懂事，總是著跑出去玩，可憐嬤嬤已經半瞎了，每天還得索索的出去找我，還不敢大聲喊，怕擾到王妃，只能著嗓子著我的小名喚我……”

“有天我好像是跑進了院，把嬤嬤急瘋了，壯著膽子巍巍的進了院，好不容易找到我的時候，正好被王妃撞見。”

郁赦皺眉：“然後呢？”

“王妃看我一臉的泥，上還穿著小姑娘的花裳，本沒認出這是誰來，還以為我是個丫頭，問清楚後就讓嬤嬤帶我回去了，然後過了一天……王妃就讓我們搬到院去了。”

“王妃說，自己沒孩子的話，抱一個來養著，漸漸的就會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總之，我和嬤嬤就在王妃院裏住下了，王妃待人寬和，對我很好，親自教養我到十歲才讓我去了自己的小院子裏單住，嬤嬤年紀太大了，王妃說照料不了我了，就把嬤嬤留在院裏養老了。”

郁赦靜靜地聽著，道，“我以前也見過寧王妃幾面，是個和善人。”

郁赦抬眸看看鐘宛，心道要不是長輩慈和又慣，是養不出你這樣的子的。

“是啊。”鐘宛臉上並不見悲戚，“人那麼好，可惜子不太行，生他倆的時候，就……”

鐘宛沒再往下說了。

不用他說郁赦也知道，寧王妃在生雙生胎的時候因為難產去了。

“你……”郁赦不想鐘宛傷心，挑起別的話頭，“你剛說，你的嬤嬤在王府裏找你，喚的是你的小名？”

鐘宛抬頭，“嗯”了下，不知道郁赦怎麼留意到了這個，乾道：“是……是啊。”

郁赦遲疑了下，問道：“你小名是什麼？”

鐘宛警惕的看著郁赦：“你問我這個做什麼？”

郁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好奇，他不自在道：“就是……問問。”

“我那小名……就我爹娘、嬤嬤，還有王妃過，王爺都不我那個。”鐘宛不放心的看著郁赦，“你要是知道了，我那個，不就了我長輩了？你這人心思怎麼這麼歹毒？！”

年郁赦很想告訴鐘宛，不只有長輩才會小名的，但這話要說出來，似乎就更不對了。

郁赦臉越來越不自然，索不說話了。

鐘宛欠兮兮的，試探著問道：“那你先說你小名是什麼！”

郁赦搖頭：“我沒小名。”

鐘宛不信：“怎麼可能沒有？那你很小的時候，公主他們是怎麼你的？”

郁赦道：“就名字。”

鐘宛本不信，覺得郁赦是故意不說，“那我也沒小名，我剛才是瞎說的。”

年郁赦較真道：“你方才明明說了有的……”

……

“我後來問過他好多次，他都沒說……”郁赦看著自己屋裏一個系著紅披風的小瓷馬，喃喃，“怎麼問都不說。”

馮管家失笑，“那會兒鐘爺都算半個大人了，當然不想聽別人自己小名，怪害臊的。”

“但我就想知道。”郁赦輕輕的點了點那個小瓷馬的頭，“想看他哭，想他小名……想邊讓他哭邊喚他小名……”

馮管家打了個冷戰，心道鐘宛今年都二十好幾了，您還想人家小名，這是什麼古怪興趣。

“上回沒讓他哭出來……好像是有點難。”郁赦把手裏的話本放在一邊，自言自語，“那還是先問小名吧，最近那條不會的狗那邊，有什麼靜嗎？”

馮管家搖頭：“倒沒聽說。”

“想辦法讓他有點靜。”郁赦挑眉一笑，測測道，“用那個啞他，讓他告訴我，小名到底是什麼，以後我要用小名他……”

馮管家只得答應著：“是。”